《残影断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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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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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冽尘道:“本座号曰‘七煞圣君’,以上古至宝足能成事。彼时天下人皆为吾之奴仆,那也不必重建什么门派了。”纪浅念苦笑应道:“是啊,这名号倒也响亮。那你说咱们几时出发啊?”江冽尘默然半晌,道:“先陪我去个地方吧。”他说这话时语声低微,几如叹息,听来似有无限哀怅。纪浅念点头答应,程嘉璇也一路跟着。

    两人都没料到他要去的所在竟是祭影教总舵遗址。近月前众人兴兵攻入,将教中徒众杀个精光,而为祸最甚的魔头匪首却为人所救。当时众人怒气不止,在陆黔起头下,纷纷将总舵库藏的宝物抢掠一空。

    这还不算,等得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撤出十数里之外,又在此放了一把大火。这总舵是耗费先教主扎萨克图长年心血,占地极广,火势本无如此强烈,然待火苗烧燃引线,触及地底炸药,砰然炸响,立时将这建造精良的宫殿化为一片白地。

    残损后的土地一片焦黑,坑坑洼洼,满是大大小小的凹洞,有几块凸入极深,另有几处仍有一缕缕黑烟升起,焦土味尚未散尽。便是战况最激烈的疆场,役后情形也不致如此。这一座响彻武林多年的魔教大派,至今一见,果然是毁得彻底。

    纪浅念只道他来缅怀故土,不敢妄自开言。程嘉璇口舌僵硬的道:“你…;…;你别难过…;…;大不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那群正派中人也遭同样下场。将整片中原大地,都毁为一片废墟,岂不快哉?”她这些日子大致摸清了江冽尘心性,知他视为最重的就是自身霸业,且一直盼望傲世为王。说这些话,当能让他心起共鸣,对自己多些好感。

    江冽尘只如神魂不属,对两人全不搭理,在荒地间蹒跚前行,在一块地面相对较为平整之处站定,缓缓蹲下身,轻抚着面前一块残破不堪的石碑,碑上文字也已淡漠难辨。纪浅念和程嘉璇紧随其后,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知他此意若何。

    江冽尘从怀里取出些剪成铜钱形状的白纸,缓缓放在石碑之前,时有劲风卷过,将纸片扫得漫天飘洒。他也并不回头,冷冷说道:“你们知道总舵未毁之时,这里是什么地方?”声音飘忽,既似自言自语,又如漠然发问。

    纪浅念料知此言另有深意,不便揣测。程嘉璇一心只想做他的知心人,抢着答道:“那…;…;是一座宫殿。”纪浅念暗自冷笑,这小丫头片子急于表现,偏又什么都不懂,如此只能是适得其反。

    江冽尘道:“六年前,殒兄弟私自刺杀韵贵妃,中了圈套。我以为他死了,就在教中给他建了一座灵堂,每年祭奠。”他声音空空洞洞,闻者也能听出他心里藏着巨大忧伤,却勉强压抑不发。程嘉璇道:“这就是…;…;他的墓碑?”

    江冽尘道:“那时我无心追究他的背叛,脑子里只念着他种种好处,以及过往相辅相依时的默契、快乐。我用不着任何一句套话安慰,不想听下属再提起他,也不想让他们看出我如何在意此事。那时匆匆闭关,练功占了大半,此事却也据居三成。没想造化弄人,我能重新与他相见,他却是自愿来杀我的。说来可笑,就为一个误会,不信任我,抹煞一切情义,这样的结局我不接受。我们是多年比兄弟还亲密的朋友,我以为他该了解。但凡他有一点懂我,也该知道,我对敌人固然无情,但怎会害死梦琳?我对她从没起过分毫杀意,她骂我,我就任她骂。她恨我,我也由她恨。她逃离总舵,遗下的烂摊子,我都可以替她承担。至于暗夜殒,我自问对得起他,对待任何一个人,从未像对他一般掏心挖肺。结果怎样?他宁可信别人几句挑拨,就来怀疑我,自以为是的想替梦琳报仇,真是荒唐。不过他杀不了我,我也不想死在他手上,更不愿他沦为正派中人的棋子,所以我就亲手杀了他,焚身裂体,最终连一点飞灰都没剩下,我想圣火足够洗清他的灵魂。是我看着他死在我面前,这一次,不可能再有例外。”

    程嘉璇还没听他说过这许多话,难得的是没带半分戾气,虽知他或许是在说给暗夜殒听,才会如此平和,还是忍不住插话道:“这些话,你当时就可以解释给他听,他也许就会理解你的苦衷,毕竟连我听了也很感动,人心都不是铁打的。”江冽尘道:“当时为何要说?要让那群正派狗贼都看到,我在向他摇尾乞怜么?”

    程嘉璇心里苦思良策,盘算着怎样说才能遂他心意,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殒…;…;少帅…;…;在宫中的那几年,闭门独居,不见外人,整天只想着楚姑娘,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活死人。也许痛快些了断反而是好,他死后明辨是非,应知真相。而且,他还能与楚姑娘再相逢,那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所以,我们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啊,对不对?”

    江冽尘缓慢站起,侧转过视线,冷笑道:“为他高兴?…;…;对…;…;不对?”程嘉璇连忙点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江冽尘突然闪电般回身,狠狠抽了她两耳光,声音在荒地上极是清脆。站在旁边的纪浅念也跟着吓了一跳,就看到程嘉璇两边嘴角同时渗出了血丝。

    江冽尘冷冷道:“谁敢说他的坏话?谁敢!死后就能相见?全是骗人的鬼话!”纪浅念总觉自己始终沉默也不恰当,战战兢兢的道:“退一万步讲,就算能够重逢,也不过恢复了最早的两难境地。梦琳从前就只当陨星郎是兄长,阴世间也不会凭空生出爱情来。如此相见,倒不如不见。”

    江冽尘怒气渐渐淡去,轻叹一声,道:“没错,还是你理解的多些。你该觉得我很虚伪吧。可以眼都不眨的杀他,事后再来说这些虚情假意的瞎话?骗鬼都不会信!”

    纪浅念道:“不会…;…;不会,有什么虚伪了?你本来也不是君子,更不必作伪。”江冽尘愣了片刻,淡淡一笑,道:“说得好。”转脸看着面前墓碑,叹道:“殒兄弟很可怜,他现在的坟,连衣冠冢都谈不上。”纪浅念也在墓前撒了几片花瓣,道:“那你就想,整个祭影教都给他做了陪葬,他的身家面子是做足了,不会走得太孤单。”

    江冽尘冷淡一笑,道:“这倒是不错,只可惜没让那群正派狗贼同时下地狱去祭奠他。不过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现在只盼他能安息。他死前对我满是怀恨,那就绝不会体验到被至亲人背叛之苦,这也是件好事。”

    纪浅念此时无言可答,只得挤出几滴眼泪,勉强哭了出来,哽咽道:“陨星郎,你死得好惨啊!不仅心爱的女人离你而去,这个世间也要遗弃你,使你受尽唾骂。你一生勤恳,任劳任怨,没得享过一天清福,留不住一点所需所求。生活于你尽是背叛、苦楚…;…;愿你早入轮回,来世投个好人家,再来补报…;…;”她抬起帕子之时,就已手法迅速的撒了些药粉,再以帕子在眼角反复揉擦,状若拭泪,实是擦得泪水哗哗长流。

    江冽尘见她对暗夜殒能有如此深情厚意,别人待自己兄弟好,就比对他好更是欣慰。叹了口气,轻声道:“别哭了,不要吵到他。他一向生性好强,定然也希望别人对他敬畏,不是怜悯。咱们就尊重他些。”这一句话说得极是温柔,体贴之意尽示其中。程嘉璇和纪浅念听惯了他言辞冷酷,这都是第一次见他显出内心脆弱一面。

    纪浅念隔了一会儿,壮着胆子道:“其实,我可真没想到你会杀他,我一直以为他是你最重要的兄弟。你…;…;你后悔么?”江冽尘道:“现在他也同样是。不过就算再回到当时,我仍然没有第二种选择。对于亲手杀他,我很难过,但我绝不后悔。这或许听来矛盾,我也没指望你能理解。”

    纪浅念道:“不,我理解。这与古人大义灭亲,有相同之处。别人只觉你杀他是无情无义,却不知你心里同样备受煎熬,世间能懂你者少之又少。你究竟仍当陨星郎是兄弟,这一点我很高兴。”江冽尘奇道:“怎么讲?”

    纪浅念在墓碑前缓缓踱步,道:“因为我一直觉得他很好,可若是你心里恨他,怨他,一定不会愿意听我说他的好话,使我大违本心,实是为难。再者我很早就跟你们交好,很珍惜那份友情,希望你也能一起珍惜。”江冽尘默然无话。纪浅念试探着又问:“你们本来那么要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反目成仇?你说那是一个阴谋,我知道起因是梦琳,可时常在他耳边嚼舌根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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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9() 
江冽尘道:“你想知道?”向独立一旁的程嘉璇瞟去一眼,冷冷的道:“就是她的主子韵贵妃,为了让我一世痛苦,就设下这个圈套,当真是用心良苦…;…;”说到最后四字,已是恨得咬牙切齿。程嘉璇不顾脸上疼痛,急道:“不是的,此事与我无关,我先前毫不知情啊。造成各大门派误会确是由我引起,可挑唆殒少帅的那人不是我!”

    江冽尘道:“自然不是你,你也不够分量,那又怎样?”程嘉璇道:“我想娘娘是恼你骗得洛瑾姑娘含恨自尽,这才设下相似死局来整你…;…;”纪浅念虽好奇洛瑾是谁,但此情形也不宜细问,再说听来反正已死,与己无妨,便道:“这韵贵妃如此可恶,不如咱们就先去京城杀了她,为陨星郎报仇。”

    江冽尘道:“不行!她是我的人,就是要取她性命,也得我亲自动手。六年前嘱咐你的话,你都忘了?”

    纪浅念心道:“六年前的事,谁还记得清楚?不过你在我们面前袒护韵贵妃,倒确是有的。”又想到“她是我的人”一言表意含糊,不禁吃起了飞醋来,道:“好呀,不杀便不杀,我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历来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容貌,韵贵妃尤其如此,她能有今日的权势、地位,全仗皇帝宠爱。咱们若是将她的脸毁了,卧榻之侧,谁能忍受一个丑八怪呢?到时皇帝也嫌弃她,将她打入冷宫。她这么个众称天下第一美女之人,那张脸还不就是命根子?只怕她揽镜自照,看到毁容后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先自绝了生念,自尽而死,倒免了我们动手麻烦。”

    程嘉璇打了个寒战,道:“你想…;…;怎么做?”她想沈世韵美貌无比,江冽尘就不会正眼看自己,因此对这一件事倒也有七八分赞同。只是想到毁人容貌,总是十分可怖。

    纪浅念冷哼一声,道:“什么刀砍剑刺的,一点皮肉小伤,太便宜她了,既然要毁,那就毁个彻底。我教中有种毒药,分量多了足以致命,但如只在脸上沾个一、两滴,就能将脸整个烧烂了,效果最是显著!”江冽尘冷笑道:“到底还是,最毒妇人心。”纪浅念嗔道:“讨厌,人家是在设法帮你出气。”

    江冽尘心想听她描述,那药倒和多年前扎萨克图所用极为相似,也与冥殿中那一枝箭上所淬是同类,问道:“什么毒?”

    纪浅念道:“据说其中两味是七星海棠和断肠草混杂,其他又杂七杂八的掺了不少毒物,种类太多了,我也记不大清。总之是早年圣手毒王前辈所配制,他老人家一贯贪玩好胜,本意是想制出比断情殇更毒的毒药,曾提炼过数百种毒草毒物尝试,最终成品单看确是毒性极强,可谁都知道,要比断情殇,还是差了一大截。这也自然,那可是上古七煞至宝之一,哪有这么容易就超越得了。”

    江冽尘心里怦怦乱跳,道:“有解药没有?”随即又叹一口气,道:“算了。”他想自己并非仅是中毒一节。早在六年前,他就已运功将毒气全逼出体外,脸上皮肉却是真真切切的烧蚀腐烂,还怎能治愈?纪浅念十分聪明,听出了他话外之意,道:“你…;…;你的脸,也是沾了那种毒药,是么?”

    江冽尘哼了一声,权作答复。纪浅念还要自欺欺人,道:“那毒药中者即死,按理是没有解药的。也怪我从前学毒理,从不专心。你也别太挂虑,这样好了,咱们回苗疆以后,我仔细去研究,不解之处还可再去请教些精通此道的名家前辈,总能配出解药的。哎,是什么人下这种狠手,是…;…;贵教先教主么?”江冽尘道:“否则还能有谁伤得了我?”

    纪浅念顿了顿,道:“这可真令人不明白了。你是他的得力下属,办事向来完满,他也一直悉心栽培你,待你就像亲生儿子一般,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你半句。即使跟他顶嘴,他表面生气,可还是没让你挨过一点刑罚。竟能使出这种不留余地的毒药,是存心要杀你。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不能饶恕的事儿啦?”

    江冽尘道:“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站在他面前,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你可以去死了。他就恼羞成怒,要跟我同归于尽。你相不相信?”

    纪浅念决计不信,但想他十件事一向有九件是瞒着自己,再追问下去,也只能像程嘉璇一样自取其辱,无奈只能答道:“我信。被人当面挑衅,他忍不下这口气,也是寻常之事。只不过他老人家性子孤僻,行事难免偏执。”想到自己是被他欺骗,却还得替他圆谎,只觉再荒诞之事也不过于此。

    程嘉璇道:“我知道啊,那就是俗称的‘逼宫退位’了。你跟他大打出手,最后他打不过你,咽不下这口气,还想拼死一搏。”

    当年江冽尘篡位一事在武林中传得沸沸扬扬,玄霜也将此事查探得清。她还以为能借此显得对他了解,又想他能打败教授自己武功的教主,功力必是了得,盼着这句话能讨他欢心。江冽尘却只是冷冷的向她瞥了一眼,目光森寒得像两把利刃,直穿透了她心脏,使她从头顶凉到脚底,只能怔怔自语:“我…;…;我说错了什么?”

    纪浅念见她果真不通事务,虽有幸灾乐祸之感,但见她两边脸上各有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实在被打得可怜,又动了恻隐之心,挽着她手臂,低声道:“妹妹,很多事你不懂。有些人就是希望谁都无法看穿自己,借那份神秘装点门面,难道你喜欢被人家看得通透,连几根肚肠都数得清?为了照顾他们的面子,一些事即使知道了,放在心里就好,表面上还得装作不知。弑主篡位,听来威风,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给好汉晓得了,是要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程嘉璇道:“我也懂得说话要察言观色…;…;可,我怎知道别人在意什么,又不在意什么?”

    江冽尘半转过头,道:“说够没有?该上路了吧。”纪浅念放开程嘉璇,走上前跟在他身边,道:“我难得来一趟中原,想多盘桓几日,瞧瞧风土人情。这里正好离我们的新据点很近,过去坐坐,好不好?”江冽尘一心只想快些得到断情殇,到时也没必要再跟她纠缠,不耐道:“你想借故拖延?”

    纪浅念道:“我说过给你,断情殇就是你的了,着什么急?去苗疆拿取是公事,不能作数。我陪你来此祭奠,免得你一个人太难过,就算是你也陪陪我,好不好嘛?做男人就该多疼老婆一点,这样才有君子风度。”江冽尘道:“我不是君子。”纪浅念来回摇晃着他肩,道:“随你是不是,我才不在乎呢。去嘛,去嘛!你做君子,我就跟你做君子;你做小人,我就跟你做小人,还要怎样?”

    江冽尘冷冷的道:“拿你没办法。算了,谁让我有求于你?”程嘉璇看着他俩说笑,心里阵阵绞痛,以前还可自我欺骗,是他心情不好,不愿理睬自己,过了这一段时期也就好了。然而今天遇上纪浅念,两人同时与他相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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