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交战,最后臂力终于松懈,缓慢垂下了手,将剑插回鞘中,南宫雪轻抒一口气。
江冽尘因南宫雪突然出头,这才注意到了俏立一旁的她,冷笑道:“这位是一直爱慕李亦杰的小师妹了,你是南宫雪吧?都说女大十八变,你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李亦杰真能抵受得住?不知你二位成亲没有?相识一场,怎么也不说请本座喝一杯喜酒啊?”南宫雪心里阵阵发酸,不解他怎会在提到自己时也说起了轻薄话。
第二十五章33()
李亦杰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雪儿是我最爱护的师妹,我俩一向以礼相待!”这句话在南宫雪心上又是划下重重一刀,鲜血淋漓,痛得几欲昏去。江冽尘冷笑道:“嗯,本座倒忘了,你李亦杰对韵贵妃情有独钟,再容不下别的女人。那我问你,如果下令杀孟老头的就是韵贵妃,你要怎么办?”李亦杰怒道:“胡说得更是荒唐了,韵儿为何要害我师父?”
江冽尘道:“那也不是全无可能。华山派不是自命清高,要跟朝廷对立么?沈世韵帮着她丈夫,自然会设法对付你们。本座便是要你在师父和美女之间做个选择。回答!”李亦杰脸色果真一变,这些年他也亲见过沈世韵许多不择手段的举止,在她口中,对正派显然也没什么好感,但要他相信韵儿会害自己师父,那是决计不敢想的。
江冽尘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气势逼人?你也怀疑到了吧?她有意打着我祭影教名号,就是想引你们这群正派的蠢材来跟我们火拼,等到两败俱伤,那就再无力反清。这是做大局考量,从私怨说来,就是她想报复我。”
李亦杰用手抵住太阳穴,反复按压,脑中嗡嗡炸响。沙齐却道:“师兄,别听这魔头挑拨,韵贵妃是好人,她不是也说过,会出兵支援我们?你怎能听他三言两语,就对韵贵妃失去信任?”江冽尘冷冷道:“看来韵贵妃的美貌果然无人能挡。连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也要替她说好话。”
沙齐怒道:“我才不是小鬼…;…;”南宫雪猛地按住沙齐胳膊,道:“兵呢?她说的出兵支援,就是外头那些等着吃现成饭的?”江冽尘道:“还是南宫姑娘有头脑。”南宫雪冷冷道:“用不着你来赞我。”
李亦杰陡然想到一处异状,这在此时真似在黑暗中注入了一线光明,昂然道:“你胡说,我才不会信你。我问你,残影剑是你们魔教的镇教之宝不是?那又怎会出现在外人手里?难道你们如此无能,让官府抢走了残影剑?”
江冽尘道:“说来惭愧,是我教门不幸,残影剑早在六年前就给叛徒盗走了,至今下落不明,本座也在长年遣人搜寻,未果。”李亦杰冷笑道:“哪个叛徒这般了得?连你也对付不了?你既知此事,还放任他偷剑?”江冽尘道:“是先教主之女,也是本座未过门的妻子,楚梦琳。”
楚梦琳是祭影教小姐,当年也常随行,前赴各地执行任务,在江湖中不乏几分名头,江冽尘和暗夜殒同时爱慕这位娇小姐的事也不是秘密。这话一经说出,语惊四座,众人议论道:“这么说也是个理儿,人说家贼难防,再如何小心谨慎,也难防枕边之人的算计。”“原来江教主这等人物,也是栽在女人手上过的?”
沙齐力排众议,叫道:“不对,夫妻本是一体,她又是你魔教有权有势的大小姐,她做的恶事,也该算在你头上。”江冽尘道:“不是她做的,她六年前就已死了,残影剑也不知落在了谁手上。如非这叛徒平白生事,神教也不会衰败至此,你们更没资格站在此处叫嚣。”
刚才那声音突然叫道:“放你娘的狗屁,江魔头,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天底下最下贱的狗杂种,你才是祭影教彻头彻尾的大叛徒!你不过是一个从外头捡来的野种,凭什么受到百般宠爱,集无限荣宠于一身?说你是先教主的私生子,你敢不敢承认?你是有意让楚小姐带走残影剑,其后就可假冒为神教立功,将剑夺回,却心狠手辣,害死梦琳,你由爱生恨,恼她抗拒与你的婚事,令你失尽颜面。最后你为谋篡大权,连你亲爹也杀了,继位后却不理教务,一门心思只知修炼什么七煞真诀,放任神教日日衰颓。既然你无能管理,为何又要夺此大位?祭影教有今日之果,都是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子造成的!千秋霸业全毁在你这个混账东西手里,你竟敢将一切责任推给梦琳?”他说话时剧烈喘息,显是尤为激动,先前的冷静嘲讽早已不复存在。南宫雪听了这样的语气,心里猛的一震。
江冽尘大怒,喝道:“本座所为,轮不到你来非议。只会躲在暗处装神弄鬼,说些不三不四的鬼话,算什么好汉?你给我滚出来!”袍袖一拂,带起一阵掌风,向着角落中的一根石柱击去。
他在那声音说话时,表面虽是一脸漠然,实则却是始终在留神分辨传出方位,到得如今才终于确定,内力也是在他长篇大论的指责时,早已积蓄充足的。这一击出,石柱登时四分五裂,连带着周边大大小小的岩石也一齐崩塌,簌簌而落。待地面烟尘散去后,果见那石柱后出现了一个人影,倚壁而立,银袍拖地,眼神中满是和江冽尘相同的高傲,正是残煞星暗夜殒。
江冽尘一见是他,原本如狂涛决堤般的愤怒瞬间平息,脸上显出少许欣慰,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声说了句:“是你?”暗夜殒冷哼道:“你以为是谁?”
江冽尘仰头靠着椅背,略微歪着脑袋打量他,神色悠闲,说话却如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微笑道:“殒兄弟,原来你还活着。”
暗夜殒冷笑两声,跨前一步,戟指骂道:“我自然要活着来取你狗命!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江魔头,你已是坏事做尽,恶贯满盈!看到我没死,你一定很失望吧?哼,我就偏不如你所愿!你想让我死,我就更要好好的活,我要活着来看你死!”
江冽尘叹道:“你误会了,本座从未真正怨怪过你。当年只是恼你不听我的命令,擅自行动,去刺杀韵贵妃。后来你失手遭擒,我也是为此才置之不理。但你和她都是不肯退半步的强硬性子,她又尽占上风,我只以为你已经死了。那时我很难过,就在教中专门给你建了一座灵堂,每年上香吊唁。你现在如果想看,也是办得到的。另外你以前的房间也始终留着,没给新任总堂主入住。”
暗夜殒冷笑道:“多谢你的好意!那灵堂还是给你自己留着享用吧。今日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江冽尘道:“这么有信心呵?还是你这六年又得了特殊际遇?殒兄弟…;…;”暗夜殒道:“住口!不准你这样叫我,只会令人觉得恶心!谁是你的兄弟了?当初瞎了眼睛,曾跟你做过朋友,我引以为耻!”
江冽尘道:“其他人尚可理解,但我一向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我?现在这群正派小贼,都是你引进来的吧?除你之外,教中再没旁人有这本事。”暗夜殒道:“是又如何?”江冽尘低叹道:“你也要亲手毁了本座基业…;…;看到你没死,并且武功大进,我很高兴,同时我也替你可悲,竟会堕落到跟正派小贼同流合污,实在让我失望!”
暗夜殒还没答话,绝焰叫道:“死到临头,还敢出此狂言?殒少侠弃暗投明,回头是岸,那才是上上之选,难道一辈子跟着你这魔头做些伤天害理之事?”
江冽尘冷笑几声,声音尽显苍凉,道:“少侠?本座还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你的名字也会和‘少侠’相连?”暗夜殒道:“我不在乎什么少不少侠的称谓,我只要杀了你,一生的心愿就算了结!”
江冽尘冷冷道:“这群正派狗贼武艺低微,自知非为本座敌手,就想利用你来杀我,就算你侥幸得逞,但你以为在他们心里,你这满手血债还洗得清么?到时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真是笑话,你以为他们现称你一声少侠,就当真以侠义道敬重于你?殒…;…;殒少帅,你自己想一想,不如与本座联手退敌的为是。”
暗夜殒道:“那是我的事。这些人能留给我时间,让我亲手解决了你,我就感激不已,此后就算再给他们杀死,我也认了。”
江冽尘闭目不语,许久才语带叹息的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回到本座身边,以前发生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你仍然是我的左右手,又或是我们合作,地位平等,谋取天下之后,共掌大权,你看如何啊?”
暗夜殒怒道:“呸!让我跟你这个贱种魔头合作,下辈子都别想!你别再东拉西扯的蛊惑我,我意已决,今日是生死之战,要么只有一人活着,要么同赴黄泉。你用残影剑对付我啊!就让我来看看,这把被魔鬼诅咒过的剑,你费尽心机,千辛万苦才夺过来的魔剑,到底能带给你多强的进步!出剑吧!”
江冽尘道:“残影剑不在我手里。六年前梦琳离开总舵的时候,你不是也亲眼见到的么?按理说,这一件事,你是最不该来质问我的人。”暗夜殒怒道:“少来拉拢我给你作证!当初一念之差,竟错信了你这魔头,被你的阴谋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想及至今,依旧后悔莫及!就为残影剑,你害死了梦琳,又杀了自己老子…;…;”江冽尘打断道:“本座确曾亲手弑父,但先教主绝非我亲眷。”
暗夜殒一怔,对他是否私生子一事不以为意,道:“就算不是你亲爹,也总是待你如父之人,你可以问问所有的祭影教徒众,当年先教主待哪个人有待你一半的好?”江冽尘道:“那是他另有目的,他误以为我是另一个人,全力栽培于我,仅是为了报他的自身大仇…;…;其中复杂得很,我就算说了,你也不懂。”
暗夜殒道:“我也没兴趣听!只要你杀他们一事属实,也不怕别人觉得我没出息,我就是为最爱的女人报仇来着!”
江冽尘淡淡道:“先教主是本座所杀不假,梦琳却不是我害的。”暗夜殒怒道:“到得此时,你还要狡辩?梦琳死去六年,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地下,尸骨未寒,你敢在她灵前再说一遍?!”江冽尘冷笑道:“死了六年仍然尸骨未寒?你当她是什么?是僵尸还是鬼怪?”暗夜殒听他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更是气得目眦尽裂,胸中填塞的一团怒火如要爆炸。
第二十五章34()
江冽尘略为前倾,道:“我看这是有人设下迷局,想陷害咱们自相残杀。说本座为残影剑害死梦琳,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暗夜殒怒道:“你不用知道!你只要回答我,梦琳她…;…;她到底死了没有?”江冽尘道:“自然是死了。”暗夜殒道:“有这一点就足够了,所以我非杀你不可!”
南宫雪看到这一幕兄弟反目相残,心中究是不忍,一咬牙奔出了队伍。李亦杰在她衣袖处拉了个空,急叫:“雪儿,快回来!”南宫雪只作不闻,冲到暗夜殒身边,苦苦哀恳道:“求求你,不要这样,或许其中真有某些隐情是我们不知,假如你当真心比金坚,任他再如何花言巧语,你也不会改变本意,听他解释一下又有何妨?反正他如今伤重,就算耽过了子时,也是无望再修升成魔!”
暗夜殒心想这也不错,南宫雪的话句句击在了他心坎上。同时回想从刚才以来,自己一直疾言厉色的喝骂,江冽尘却没摆过一点脸色,始终是耐心作答。与他相处十几年,知道他和自己一般,都是心性极高之人,平日里受不得半点委屈,今日能如此迁就,看来感情也像是出于至诚。
又记起从前两人结伴出使任务时的默契,闲时研讨武学的一拍即合,共同哄梦琳开心时的智计百出,自己也曾深深爱过,对此自有分辨之能,也觉他对梦琳是真心爱慕,绝不是装假。他贪图权力不错,会为残影剑杀人也不错,但说是他眼也不眨的害死梦琳,真是不大相信,又或是不愿相信。
这些日子虽然每提起他就恨得咬牙切齿,但独自一人时也常念起不少愉快记忆,深心里是并不愿与他决裂,如果真能给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或许真可握手言和。这些念头他是任何人都不会说,甚至连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表面仍是板着脸,装作若无其事,冷冷的道:“好,那你就解释,我听着。”
江冽尘被南宫雪这一搅和,内心的自傲全涌了出来,不愿举止全得仰仗一个女人的帮忙。而且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她说让自己解释,自己就依言解释,浑似一个被随意摆布的木偶,这份羞辱难以容忍,顿时失去了化解误会的兴趣,冷冷道:“没有必要解释了。既然你根本不信任我,说再多也是无用。你认为梦琳是我杀的,那好,就是我杀的,不听旨意的统统要杀,包括你也一样。你记好,容忍你几句,并非是纵容你无法无天。本座已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仍然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南宫雪急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江教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说清楚呀!梦琳究竟是怎么死的?”江冽尘道:“不是说得够清楚了?就是本座杀的。”暗夜殒全身都似罩上了一层冰寒煞气,咬牙道:“好…;…;好!很好!”一把将南宫雪推开,高举折扇在身后一挥,移步站定,喝道:“你们谁都不要插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仇怨,只有我俩才能解决!江魔头,瞧我不起么?你给我站起来!”
江冽尘冷冷道:“本座觉得应该站起来的时候,自会站起。”暗夜殒怒喝:“站起来!”折扇挥出,扇柄距他额头已不过一寸。江冽尘叹了口气,道:“也罢,那就做个了断。”迅速向侧一偏头,抬手挥开他手臂,转身站起,从宝座底端抽出一柄长剑,迎上暗夜殒折扇。
两人俱是以快打快,以狠斗狠,片刻间已拆了十来招,大有不将对方砍成碎块不罢休的气势。身侧各自形成一圈无形气流,近身之物尽被绞杀。风声呼呼作响,剑气流转碰撞,连周边的烛火也抵受不住,接连熄灭数盏。两人在厅中游走作战,从东首斗到西首,又从西首动到正中,所及之处,众人纷纷退避,墙壁上划出了道道刻痕。
这场生死决战令观者无不眼花缭乱,心下均庆幸与之烈斗的不是自己,否则怕是连一个回合也走不过。还有些对武学极为痴迷之人,旁观时也不忘细看招式,思考破解之法,但还没等这一式想罢,两人又已堪堪斗到十招之外。
也有人慨叹魔教功夫高深莫测,要是继续留存,对武林实是个大祸害。两人所使的不少精妙绝学,是正派中人见所未见,也是在外从没施展过的武艺,不想全力拼杀时,竟还能产生如此气势。
陆黔低声道:“江冽尘还未尽全力。”李亦杰转头望去,见他一剑劈下,削至暗夜殒颈侧,如是一挥至底,立时可将他重创,然江冽尘却是剑势一顿,转了个圈子又向他身前袭到。这变招不算明显,唯有自身也是精通武学的高手才能看出。
此后江冽尘出招狠厉稍减,剑势平缓不少,暗夜殒应对时吃力感骤降,他一觉出此变,怒道:“以前每次比武,都是你在有意相让,今日生死之决,难道你还要让我?”折扇出击如狂风暴雨,越来越快。江冽尘神情冷淡,旁人也看不出他心下正作何想。
又连过几个回合,江冽尘体内阴寒之气突然逆袭而上,又加毒性催动,反复冲撞,如同掏心挖肺般的痛苦。故意卖个破绽,借势被打退一步后,站在原地默默调息,极力压制,面上表情并无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