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我执意不去,你总不能也陪我困在这里,那就该自己去了。”
这时孟安英也由南宫雪推着到了面前,耳听两人互不相让,皱了皱眉道:“亦杰,他说什么,你照做就是。这点小事花不着他力气,也同样花不着你力气,不必偷这个懒。”
李亦杰急忙转身,拼命打手势示意不可张扬,同时压低声音道:“师父,弟子另有计较,我担心他使诡计,那机关只怕也是用来害人的。在敌人的领地,容不得一个粗心大意…;…;”两人距离不远,暗夜殒将他耳语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冷笑道:“别花心思瞎猜了,李亦杰,我要是想伤你,随时都可以办到,还不必煞费苦心的借助机关之力。”孟安英道:“他说的是。”
李亦杰回身瞪着暗夜殒,怒道:“你偷听我们说话?真卑鄙!”暗夜殒冷笑道:“你装出副做贼架势,是摆给谁看哪?”李亦杰怒道:“你这…;…;”正要誓不退缩的与他争吵下去,南宫雪忽然快步走出,在一块墙砖上轻击三下,又按他先前所说一气呵成。没听到有何声音,却见左侧一块本是墙壁之处缓缓旋开,露出条狭长通道来。总舵中的机关设计堪称绝妙,竟连重物移动摩擦时的噪声也能完全避免。
李亦杰大惊,只感一阵后怕,奔上前握住南宫雪双手,道:“雪儿,你也太大胆了,万一那是什么害人的机关,你可就…;…;”说着话额头沁出冷汗,关怀实是出于至诚。南宫雪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口中却淡淡道:“就像他说的,没必要在这里害人。”李亦杰确是吓到了,惊慌中毫不掩饰,道:“我知道他不会害你,但这机关可不认人…;…;”南宫雪知他又要旧事重提,翻手一摔,冷着脸将他手掌甩开。
暗夜殒冷哼道:“李盟主,有危险还要女人在前边替你挡着?够窝囊了啊。”李亦杰怒道:“你闭嘴!走吧。”暗夜殒二话没说,折向新出现的小道前行。李亦杰带着众人也加紧跟上。又走出一段,暗夜殒道:“把那边挂着的仕女图揭开,背后是个燃烧着的壁炉。不过火焰都是迷惑人的假象,那是特殊药材燃烧后,形成的红烟,穿过时热量与外部没差别,懂了?”
李亦杰有了前车之鉴,不愿再让南宫雪涉险,也不想给下属留下懦弱话柄,上前一把扯下图画,随即侧身一旁。果然一阵浓烈的热浪扑面而来,呼吸也被这气流堵得滞住。
李亦杰以手护住头脸,瞪着近在咫尺的火焰。火苗吞吐,仿佛随时能将人焚化为灰,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滚而下,贴近火焰的半边小臂已感灼痛。这火看来如此真实,难以相信仅是烟雾伪造。万一不是假的,自己这么好端端的走进火里,也非得烧成重伤,与自残无异。但他此刻是赶鸭子上架,当众退缩太过丢脸。失面子绝非小事,在师父、师妹面前失面子,那更是天大的不愿。
暗夜殒道:“我没工夫跟你久耗,你不信的话,我走给你看就是了。”李亦杰正求之不得,忙向旁避让,手臂一摊,道:“请。”这虽是借坡下驴,明眼人也能看懂其中奥妙,因此李亦杰沉默站立,不敢偷瞧南宫雪脸色,就怕看到半点不屑之意。但他对暗夜殒既存疑忌,自是一路疑忌到底,不解他怎会突发善心,若是打逃跑的主意,那可不能这么轻松放他。心念一动,拽住暗夜殒道:“且慢,我跟你一起走。”
暗夜殒冷笑道:“你不就是怕我趁机逃跑么?真是…;…;”李亦杰接话道:“‘幼稚’。我知道你要这么说,先替你说了,你就不用再费这口舌。”暗夜殒脸色阴沉,自语道:“该死的!真是蠢货。”李亦杰道:“是了,是了,除了幼稚和蠢货,你还会说什么?”
南宫雪心中悲苦,李亦杰花了大力在她面前充好汉,哪知都是白费。她的心思全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都两人其后又说了什么,虽是字字入耳,却一句都没留下印象。等到身边人群涌动,也就木讷的推着师父座椅,随大队前行,脑中却是恍恍惚惚,没看到艳红的火焰,对于酷烈难当的灼热也不曾感知。
此后一路上,又遇到不少千奇百怪的机关,暗夜殒与李亦杰每解一处,都要先争论一番,她也全没察觉。记忆不知不觉又飘回临行前那一日,与暗夜殒在议事厅中的对话…;…;
那天暗夜殒附在她耳边,样貌神秘已极,语调低沉,说道:“祭影教总舵密室之中,在教主宝座底下,埋了几百斤的炸药。”南宫雪“啊”的一声惊呼,道:“几百斤…;…;炸药?你…;…;你也太…;…;”此时方寸大乱,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他是好。
暗夜殒离开了她身侧,在房中缓慢而行,道:“你以为那是我埋的?太抬举我了。以前我待在祭影教的时候,跟江魔头还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先教主又在我落难之时,收留了我这个孤儿,抚养长大,给我一次生命得以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对他们唯有惺惺相惜、感恩戴德,哪会动那般歹念?等我后来反叛离教,且不说这些年一直待在吟雪宫,几乎是足不出户,就说总舵防备森严,绝难接近。你也看见了,上次在坟地里遇上薛堂主一干人,他们不是也说,奉教主之命,对我格杀勿论?我又哪来的机会再回去安藏炸药?”
南宫雪先前是突来惊震,全无准备,一时失声惊呼。等过一阵渐转冷静,道:“你这么说也对,那到底…;…;是谁埋的?”
暗夜殒道:“哼,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怎么你还猜不到?这是桩大工程,要掏砖掘石,在动工时就得着手进行。先教主自是早有计划,启动的开关就设在宝座扶手上,他打算将自己一众仇家引入总舵,一网打尽,那时也不用逼人归降,只要让他们担惊受怕以后,再送上西天。他觉得让敌人在临死前先吓得魂飞魄散,才能出一出这多年怨气。可也不知是对方太狡猾,还是在实施时犯了难,十多年来,他从没动用过这道最后的机关,却不料…;…;却不料…;…;因缘际会,让我在若干年后派上了用场,还是替他铲除教中叛逆!他若是知道了,只怕不仅不会追究我的罪状,反而还要感谢我。呵…;…;呵…;…;哈哈…;…;那炸药一齐引爆,威力极大,整个一座宫殿,眨眼之间就可以炸得灰飞烟灭。那样的场面,我敢保证,一定会成为武林中最壮观的景象,即是百年之后,仍可供人津津乐道。”
南宫雪见他语气、神态间都带有种豁出一切的强烈疯狂,为这一桩罪业已近痴迷。此时仿佛又回到了初见他时的恐怖,但她虽慌却不乱,头脑尚能冷静思考,还想以平和的态度予以安抚,道:“可是,你这样做波及太广,势必牵连无辜,到时同去的正派人士,也都会丧命的呀…;…;”
暗夜殒道:“所以我才告诉你,叫你不要去。你还算是很干净,给这群人陪葬太不值得。那群正派弟子每日里假仁假义,死活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虽然觉得你很好,却不代表同时对正派改观,这一点,你记牢了。”
南宫雪还没放弃感化,道:“正派中确有不少沽名钓誉之徒,甚至…;…;我可以承认,师父也是其中之一,可是,并非每个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恶人,就像我…;…;你以前不也是对我有偏见么?如今既已化解,那其他人…;…;其他人…;…;可能也有许多是心地善良,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为了除掉大魔头,却牺牲了那么多生命,他们本来…;…;都不必死的,那你这么做…;…;又比江冽尘,好过多少?”
暗夜殒冷笑道:“还是太天真了。为图获得最大利益,搭上几条性命又算什么?我要杀江魔头,只为私怨,可不像你们所宣称的那般高尚,说什么维护武林公德正义,全是些不着边际的笑谈!你也不用多说了,最好别把我跟你师兄混淆,你们那群人在我眼里一文不值,我怎会为了他们,放弃这孤注一掷的计划?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什么除掉江魔头的办法。据说他身经百战,击败武林中的成名高手不计其数,每次都是三招两式就已取胜,从未出过全力。换言之,他只要弹弹指头,就能使敌人毫无还手之能。自我出道以来,遇到过有两下子的也算不少,但他却是我所有对手中,唯一一个能令我产生敬畏的。无论我怎样拼命的练功,最后还是一样落败,连走过的回合都没长进。很可悲吧,是不是?”
第二十五章23()
南宫雪道:“不,我只是在想,难道就没有别的对策了?你跟他一动上手,就要用这…;…;这一招么?”暗夜殒道:“当然不会。我最希望的还是跟他比武,堂堂正正的打败他。唯有如此,不仅一雪我多年沉怨,梦琳的仇…;…;也才算真正报了。只是嘴上说得再好听,实力所限,也是枉然。你是见过我们神教那本秘笈的,是不是?觉得其中的武功怎样?比你们正派的高明多了吧?”
南宫雪心中虽存抗拒,却也只得实话实说,颔首道:“不错,单看我师兄只习得三招两式,已能在英雄大会技贯全场,当知非比寻常。”
暗夜殒道:“那就是了,我再告诉你,这本秘笈不过是先教主摘录了七煞诀中的一小部分,加以改编而成,而他所知真诀,又是层次最为浅薄的,便尚且如此。江魔头苦修七煞诀已近六年,月底就将突破至高境界,那又是何等功力?此中差别,你自己去想。等我见到他,首先自是单打独斗,杀得了他是上天垂怜,可我自己也知道,没这般好运,这美梦我早就不做了,仅可算做万分之一的侥幸而已。如果最终还是打不过,逼不得已,也只能走最后一步了。我对正派那些狗贼的恨,远不及对江魔头的强烈,所以我并没打算将他们尽数剿灭。本来我想的是,独自到总舵与他了结此事,也就够了,是你们自己不识相,硬要来趟一脚。这么着吧,只要你能劝服他们放弃同行,就可保住性命。到时魔教覆灭,正派也不损元气,有何不好?”
南宫雪无须多想,也知必然结局,叹道:“那不可能的,他们都盼着借助此战,一举扬名天下,即使仅是各派中的寻常弟子,也有这番野心。我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相信的也不会照办,我…;…;我太了解他们了。至于我,你不必再劝,我总是要跟师兄在一起,不论处境好也罢,糟也罢,我都愿意跟他…;…;同生共死。”奋力将心头酸楚压下,又道:“按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顺利打败了他,就不会再寻死路?”
暗夜殒冷笑道:“废话,我又不是去给他殉葬的,干么非得陪着他死?以李亦杰为首的那群人实在荒唐愚昧,我知道他们一心盼着我输,到时候自己就可名正言顺的上前相助,合力杀了江魔头之后,功劳也好分到自家一份。实则盼我不能如愿的同时,就是盼着自己跟这世间告别。我跟你明说了,听来很可笑,但世上偏就是此类自作聪明之人最多,那又有什么办法?”
南宫雪仿佛下了决心一般,道:“那我…;…;我盼着你能得胜。你要相信世上存有奇迹,或许上天也被你诚心打动。而且你们不是都说,他在本月底晋升时功力最弱?此时或能奏效。虽然我并不赞成趁人之危,但…;…;但…;…;也别无选择。”
暗夜殒冷笑道:“承你吉言。但我得说一句不好听的,你也不是什么能预见未来的圣女,随口一句吉祥话,没什么大用。行了,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我既然单独告诉你,就是想给你留个存活的机会,别辜负我一番…;…;”说到这里,感到话过了头,有些不自在,转身走向大门,就要离殿。
南宫雪叫道:“等一等!你…;…;至少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走这一步,好不好?”暗夜殒道:“好,我答应你。”南宫雪一怔,以往与他商量,都须软磨硬泡,说尽了好话,才能使得他不情不愿的应付一句,此时却想都没想,立刻就做出答复,欣喜之余,心下却隐隐不安,总觉得还有大事发生。
暗夜殒一手拉开殿门,忽然转过身对她淡淡一笑,道:“不过跟江魔头动手,想不被他逼到万不得已,那是难如登天,至少我是办不到。”说罢不等她回答,转身而去。程嘉华还守在门外,只听他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兀自不明所以,也忙跟着他离开。南宫雪愣在原地,只感从头到脚都在发凉,此事竟似再无转寰余地,可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惨祸发生?
正自神魂不属,耳边忽然有个声音说道:“雪儿,怎么了,你不开心?”南宫雪只感眼前景物都在模糊,就像刚从一个极遥远的梦境中醒来一般,眼前的议事厅扭曲变幻,成了一条黑漆漆不断延伸的通道,手中正扶着椅背,触感真实。凑近身边的却是陆黔,没听她答话,又故作高深,道:“我一看你就是有心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为了李亦杰,对不对?可不要瞒我。”
南宫雪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回忆与现实的落差,勉强调整情绪道:“你要这么说,那也不假,就…;…;就算是吧。”陆黔道:“果然没错!那李亦杰到底有什么好,就值得你整日为他失魂落魄!不知到猴年马月,你也能为我烦恼一回,我就开心得要升天了。”
南宫雪听他说到“升天”,虽是无心之言,在这生死系于一线之际仍觉不祥,极力岔开话题,淡淡道:“你要是真的爱我,就绝不会希望我烦恼的,不论为了什么,都是一样。”
陆黔道:“是,你说得对,作为未来的老公,我就该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哄得你开心起来。我给你说个笑话好了,从前…;…;”南宫雪此时头痛欲裂,实在没心情听什么笑话,最放不下的也是李亦杰,听他念经般讲了一大串,却是一句都没听进,突然开口打断道:“陆…;…;陆师兄,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只是,此事对你而言,也确是为难了些,如你不愿,我绝不强求。”
陆黔喜道:“能帮上你的忙,是我前世修来的荣幸,你尽管提,不管是一百件,一万件为难之事,就算是给你登天摘星星,我也去办。”南宫雪叹道:“你别答应得太快了,有些事不是你肯办,就办得成的。你还不知道我想求你什么,这般想也不想,总让人难信心诚。”
陆黔道:“我的心很诚,自然是诚,比…;…;比黄金更真诚百倍。相信你并非有意刁难我,寻常小事,凭我陆黔的本事,只要努一把力,一准能成。”南宫雪愁眉不展,道:“嗯,你说过这一战,师兄定会焦躁易怒,总想着亲手斩魔除害,兜揽功劳,是么?”
陆黔喜道:“是呀,他得在众人面前露脸,借机挽回些当盟主的尊严来啊。原来我说过的话,你这么放在心上。”南宫雪不理他风言挑逗,续道:“我想拜托你帮我多照应着他,别让他太冲动,做出傻事,否则产生的后果,就将是不可挽回的,千万切记。”陆黔奇道:“咦?你说让我帮忙照顾李亦杰?我的情敌?我没听错吧!这是个玩笑么?”
南宫雪听他仍是满口油滑之词,脸上也是一副不在乎的笑脸,知道再与他多说也是无用,只能惹些晦气上身,脸色瞬间转冷,道:“你这样想,也就不用在意什么,权当那只是一个玩笑,听过就算了。”觉得还不如自己多作考量,或许还能在最后时刻里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聊胜于同他闲扯。想过了这一节,连一丁点时间都不愿给他浪费,加快了脚步,只一会工夫就超过了不少人,抢至队伍的前几位。
陆黔急追着她奔行,叫道:“雪儿,咱们有话好商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