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话到口边才幡然醒悟,这一声一旦叫了出来,最先跌的可还是自己的辈分,何况她既否认与陆黔关系,又怎能随着他们胡闹?
陆黔急道:“不能叫,雪儿,这个可不能叫…;…;”南宫雪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幼稚?到底说不说?”
陆黔刚要答话,程嘉华抢先道:“还是我来说吧,因为梁掌门的衣领处缝入了两块锋利的刀片,领口拉得高些,外边也看不出来。刀锋紧贴颈侧,脑袋摆得端正则无事,只要稍稍摇头,便是自动迎上刀锋,立刻就能切开动脉。梁掌门为求保命,说不得也只好规矩些了。”
南宫雪惊道:“这…;…;这是真的…;…;”不理陆黔拉扯,几步奔到梁越身边,试探的捏住他衣领,果然感到指锋碰触到了一块薄薄的硬物。但她不便翻开领口细看,也不敢与梁越肌肤相触,只得悻悻的松开了手,回视着陆黔,怒道:“虽说他曾经害过你,但你报过一辱之仇,也就是了,竟用这种种惨无人道的手段折磨他,真卑鄙!”
第二十五章13()
程嘉华笑道:“对啊,你要做个反省了,女孩子是不大会喜欢卑鄙的男人,尤其像我弟妹这般的正派子弟…;…;”陆黔忍无可忍,从程嘉华上前搭话至今,便只是在一旁不断讥嘲,怒道:“我再怎么卑鄙,也比你这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好些!你去死吧!”一拳以雷轰之势挥出,直击程嘉华面门,满拟是将他击得远远飞出,力道甚巨。南宫雪看得心惊胆战,叫道:“不要…;…;”
程嘉华对战经验本就稀缺,更没想到陆黔言笑之间会突然出手,眼看着拳头砸向自己,吓得呆了,不知不觉双眼紧闭,竟是不知避让。等了许久,仍没等到料想中的剧痛,迟疑的张眼望去,只见陆黔一拳偏了方位,从自己耳下挥过,两相也是互无摩擦。
程嘉华正自惊疑不定,不解他弄什么玄虚。陆黔却先向一旁作揖道:“殒大人,您还没去休息?我…;…;我这可不是真想打程少爷,只是在跟他闹着玩呢,您明察秋毫,可别为此惩罚我啊。”程嘉华也侧转过身行礼,唤道:“师父。”
暗夜殒神色仍是一如既往地冰冷,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道:“有什么好玩了?”陆黔忙道:“是,是,没什么好玩,身份有别,我也不配跟他玩。”
暗夜殒冷冷道:“你心里一定又在大骂我多管闲事,是不是?你如果真想打他,我也没意见,只要别让我看到。”他每说一句,陆黔就点头哈腰的说一句“不敢”,又道:“小人怎敢对令高足不敬?我…;…;我绝不敢打他,只是跟他多亲近亲近,让小人也好更长进些,这总可以吧?”心里却想:“我不骂你,又该骂谁去?你坏过我几次好事了?以前真没看出,你也这么婆婆妈妈。”
暗夜殒道:“多说无益。嘉华,你还不走么?跟这两个啰嗦什么?”
程嘉华笑道:“师父,这一点陆贤弟倒没说谎,我跟他们是旧识,别后繁絮,一言难尽,这就忍不住上前叙叙旧。陆贤弟是个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他不会对我怎样的。”暗夜殒道:“那也够了。”并不回头,径向前大步行去。
暗夜殒说这几句话,自始至终没向南宫雪看过一眼,好似眼里从来就没有她这个人。南宫雪心中一阵莫名失落,回想曾经同行时的亲密时光早已远去,甚至就像并未发生过一般,此时的他又变得那么高不可攀。推想抵达华山前夜,自己在山谷中打过他一耳光,或也使他自尊受辱,两人原有误会,尚未澄清。刻意忽视着他的冷漠,叫道:“暗夜殒!你先别走,我…;…;我有话跟你说!”
陆黔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雪儿,你别再招惹他…;…;”南宫雪愤然挥腕,一把将他甩开,焦灼的目光只望着暗夜殒。
暗夜殒听得她喊声,停下了脚步,仍未转身,余光扫向身后,隐约看到她满脸泪痕的凄惨神情。而以两者所站角度,她却无法看到自己眼神。心里平白安定许多,淡淡说道:“我不想破坏你们的风花雪月。”这话刚出口,就见南宫雪身子剧烈一颤,掉下几滴泪水。
陆黔闻言却是大喜。原本最担心的便是他又不知哪根神经搭错,再要干涉自己与南宫雪,这句话可比什么保证都有效,欢喜得语无伦次,道:“殒大人,相识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了句人话…;…;不不,让我满意的话…;…;也不是,中听的话…;…;只要您高兴,要我叫您几声殒大人、殒殿下、殒大王都不成问题。尤其是那一个‘风花雪月’,用得太棒了!堪称绝妙!那意境真叫做‘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暗夜殒道:“你要办学堂做教书先生么?用得着你来教我怎样说话?”
陆黔道:“是,是,小人鄙薄,还要请殒大王多多指教。”程嘉华笑道:“师父,弟子好不容易与他们相见,还想多留些时,陆贤弟万一说错了话,我也可帮他从旁补救。”暗夜殒道:“人家小夫妻打情骂俏,你留下来算什么?”南宫雪脑中又是轰然一响,心道:“你…;…;你怎可以…;…;”
程嘉华也忍不住笑了笑,道:“原来如此,还是师父提醒的是。陆贤弟,我不留下来惹人讨厌,您二位随意!哈哈,嘿嘿。”奸笑几声,折转跟上暗夜殒,道:“师父,咱们走吧。”
两人真就扬长而去,南宫雪还站在原地,望着两人背影,怔怔垂泪。没留心陆黔何时握住了她手,紧贴在胸前,深情款款的道:“雪儿,攻打魔教总舵那天,你一定要来,就跟在我身边,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杀敌,见识一下我如今的武艺,可比李亦杰要强得多。”
南宫雪还惦记着向暗夜殒解释清楚,但看他今日态度,又不禁自尊心作祟,想到他既然如此讨厌自己,何必再凑到他面前自讨没趣。听了陆黔问话,好半天才正式传入脑中,冷冷道:“我当然会去了!但我会和师兄待在一起。你既然那么闲,就不能多去练练功?”
陆黔喜得双眼放光,道:“你是关心我吧?放心,我每天都没辍下练功,那群魔教妖徒伤不了我的。雪儿,我要让你看看,谁是真正有能力保护你的人。”
南宫雪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还能被他曲解,没好气道:“我是想让你去练功,离开得越远越好。也只有你具备这种本事,能将别人的奚落全转化为善意。我看,就算我叫你去死,你也会以为我在关心你…;…;”此时真觉得对他仅用“无耻”“无赖”形容已是远远不足。但想非深仇大恨,绝不会轻易咒人死亡,这可实在拆不出关怀之意来。本想借此调侃几句,话到一半就僵了下来。
陆黔为哄她开心,脑筋只一转,果真想出了说辞,笑道:“说的不错,你让我去死,自然是关心我,体谅我活得太过辛苦,我一定对你心存感激。可是有你的宽慰,赛过最好的灵丹妙药,一念起世上你牵挂着我,我也舍不得离开了。所以你放心,你活着,我就活着,我全是为你而活,绝不会抛下了你先死。放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怎么忍心?”
这番话若是在一对情侣间说出,原是十分感人的誓言,但南宫雪听在耳里,只是阵阵反胃,道:“这些话你张口就来,对谁都可以随便说说,是不是?假如以后召开一个‘狗熊大会’,选举最无耻的盟主,那个位子你称第二,没人敢再称第一。”陆黔笑道:“不管是哪方面都好,只要在你心里能有我一份独一无二的地位,我就很开心了。”笑了一阵又正色道:“你想参与作战,李亦杰会答应么?”
南宫雪笑容也僵了僵,道:“师兄…;…;会听我的。就算他实在不答应,我纵然女扮男装,也定要跟去。”
她在陆黔面前强充信心十足,实际上也没多少把握。李亦杰并不爱她,对她却另有一份兄妹间的关怀,绝不致任由她遭遇险境而坐视不管。进攻总舵的计划虽已设定周全,可谁都不敢保证真能不出意外,李亦杰身为盟主,义不容辞,却一定会以途中凶险为由,阻止她同行。
师兄温和敦厚,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倔脾气,凡事一经他认准,旁人再如何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也没法说服他。自语道:“我到底该不该去跟他商量?如果不经他允许,私自改装随行,事后他知道,定会生一场大气。可要是跟他说了,他当时反对,又知道我不会死心,出行时就会对各将士详加盘察,这是先提醒他有了警惕,更不易蒙混过关…;…;”
南宫雪这一边内心激烈交战,陆黔哪里想得到这许多,兴致勃勃地道:“还是别去了,李亦杰这小子别的不成,说到扫人兴致的能耐,却是绝顶一流。一定刚开口就给你一句‘不行’,少不了再说教一大通,咱们别去讨那没趣,还是直接扮男装的好。他以后再发现,你反正已是去过了,木已成舟,船也跑得没影儿啦,他再生气又能怎地?总不会像孟老儿一样,也关你终生面壁吧?说起男装我可有经验,你扮成男人以后,上至举手,下至投足,包括行路时各种姿势,我都可以教给你,一定让你露不出丁点破绽。这也是有备无患,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李亦杰到时候根本不会看你,要知他自身还难保呢…;…;”
陆黔口沫横飞的说了一大长串话,南宫雪听进的却只有最后一句,急道:“你说什么?什么师兄自身难保?”
陆黔见她终于有了反应,虽说是因为李亦杰,心中难免吃味,还是津津乐道的给她解释道:“多种原因,逼得李亦杰这次非拿出点成绩不可。他这盟主位子岌岌可危,此番大家听他指挥,绝不是他多有能力,而是对付魔教,须得有个领头羊,才能将散沙般的各门各派聚为一心。李亦杰即使不济,这当口不宜内乱,只好让他勉强充当。他要是还想保住地位,就得立下首功,而且担着韵贵妃一层关系,李亦杰为讨她欢心,还得按原计划行事。第三,你还真的相信暗夜殒胡吹大气,以为他能杀得了江冽尘?不仅是我不信,到场众人中,你只要能给我找出一个相信的,我就算佩服你。之所以答应他的要求,只是想让他先去送死而已。同是魔教妖人,残杀了正道多少条人命,一句投降就想抵过?再推下来,武功最好的就是李亦杰,这注定的血战,他想赖都赖不掉。你看好了,李亦杰到时定会花下力气狠拼,勇往直前的冲在最先。我们么,跟在他后边看看热闹,时不时的呐喊助威几句,也就对得起他了。”
南宫雪泫然欲泣,摆在李亦杰眼前的情势确实严峻,但她最担心的却不在此。要说起定须随行的更大原因,还是想尽力劝说江冽尘与暗夜殒,化解两人间的仇恨,避免一场生死相博。这原因不敢向陆黔提及,连想也不敢专心去想,总觉得一旦承认这念头,对师兄就是种背叛。可内心某处每念及此,总有个地方在一跳一跳的疼。
第二十五章14()
就为这是否与李亦杰商量一事,南宫雪回房后仍然未有定论,总觉两方各有利弊,难以抉择,再加上那决斗两人性子偏执,未必肯听她劝,入手角度及开解措辞又成为头号烦恼。夜里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几乎折腾了一整夜。同房的女弟子有不少低声暗骂,南宫雪也无愧疚,只装作没听见。
到得第二日,躺着了无困意,于是起了个大早,胡乱洗漱用饭,又在屋里来回徘徊。匆匆挨过几个时辰,忽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听来门外之人已是急不可待。南宫雪只顾着想心事,另一名弟子被吵得不耐,嘀嘀咕咕的咒骂着,大力将门拉开,随即提高了嗓子叫道:“南宫师妹,盟主找你呢!”
南宫雪正觉有些眉目,经她一吓,先前思考全跑回肚里,再也翻找不出了。她已给折磨了将近一个整日,自是全没好气,刚要发火,又听一个尖嗓子嚷道:“南宫师妹,还端什么架子啊?你不搭理我们也罢了,现在连盟主也请不动你了?”南宫雪一怔,道:“盟主?他在哪里?”
那女弟子刚在脸上扑过胭脂,正举着一面铜镜描眉,冷笑道:“就在外边等你啊!你刚是聋了不成?还是想什么情郎,想得入了魔障啦?累得我补妆到一半,还得给你当跑腿传话的!”又有抱怨之词如连珠炮般甩了出来,南宫雪一概置之不理,在众人咒骂声中一路走过,果然看到李亦杰站在房外,正用布块擦拭长剑,表情隐约有些不耐,动作也是又快又急,全不像那些真正爱兵器如命的侠客。
南宫雪轻叹口气,想到陆黔所做分析,师兄现在压力也是极大,自己还是多加收敛,别跟他闹脾气的好。走上前叫了声:“师兄。”
李亦杰抬头见了她,眉峰一挑,先前的不耐神色立即敛去,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但南宫雪早前看在眼里,对他的变脸迅捷只感滑稽。淡淡的道:“师兄,你找我?”
李亦杰点点头道:“是啊,我昨天就想来找你,但听旁的师妹说你早早回房歇息了,我怕你太过疲劳,不便打扰,这才等到现在。不过可再不能耽搁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烦劳你。”
南宫雪听他语气郑重,微感歉仄,道:“我回房也没什么事的,不过有些烦恼伤神。千万别为此延误大事,那我可偿还不起。”李亦杰笑道:“雪儿,还是你最好。”若是从前,南宫雪听到这句含情脉脉之言,或许还能偷着高兴几日,但她现在满脑子全是烦恼,僵硬的咧了咧嘴角,勉强算做回应。
李亦杰道:“你还记得那张魔教总舵内的地形图么?我想请你去帮我看看。”南宫雪有些心不在焉,听他说完后,过了许久才算反应过来,奇道:“为什么要我去看?你们…;…;应该有很多人都在研究那张图吧?”
李亦杰道:“正是,我总怀疑那张图有问题。暗夜殒是咱们的仇人,我不相信他会有那么好心帮忙,或许是另有阴谋诡计,我可不能拿大家的性命去赌他是否良心发现。他要对那张图动手脚,实在太容易了,不用有什么大变动,只要将某处机关的方位画得稍稍偏些,到时我们都得遭殃。可惜没人进过这魔窟,那几个投降的教徒也推说不知。”
南宫雪心里总有些别扭,指了指自己,道:“你找错人了吧?难道我就进去过了?又看得出什么来?”李亦杰道:“我们一群师兄弟在画前看得久了,即使真有异常,也早是见怪不怪,但你没向那张图瞧过一眼,姑且抱着旁观的心态,或许能看出些不对头来。”
南宫雪听他竟能注意到自己眼神的微小细节,在那大厅中显然还是对她极为关心,真不知该喜该忧。赌气道:“不必了,我就是觉得没什么不对,看不看都是一样。”李亦杰脸色愈显不愉,轻轻托住她脸,转将来面朝着自己,哼了一声道:“你是为了暗夜殒吧?就这么信任他?跟师兄也可以顶嘴了?”
南宫雪对李亦杰此时语气、动作只感陌生,没好气地狠狠一偏头,将他的手甩开,道:“我不是怎么信任他,只是按照事实分析道理,他没有做这种事的必要!现在固可在机关处造假,等到进了总舵,大家同处一线,还不是得相互照应着?我们踩到机关,对他有什么好处?通道窄小,他就有把握完全不受波及?他要是想弄手脚,一开始不必答应带我们进总舵,也就是了,我们又能奈他如何?师兄,你作为盟主,压力的确不小,可那也不该成为你不问真相、只知根据过往成见,便胡乱猜忌的理由。”
李亦杰道:“谁知道那个魔头在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