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大家比拼耐心的时候,延森告诉自己要沉住气。
至少他一直在留神听,也没有厌烦的意思。
看看时间不早了,还是见好就收,今天见到常式余已经是不小的收获了。
延森轻轻地拉了拉韵杏:“韵杏、颂儿,咱们回去吧。这儿茶不错,明天再来好啦。”
韵杏疑惑地看了看延森,对他的不作为表示不理解。对能离开这个闷气的地方,罗颂当然很开心。
两人均没说什么,跟着起身。
罗颂已经从最初的好奇发展到了觉得没劲,一直弄不清楚这几天在干什么。
到了外面终于忍不住了:“森哥哥,韵杏姐姐,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呀?”
用她的话说,为什么总要去喝那个破茶?
延森只有苦笑两声,他喜欢喝茶,但如果能舒适地躺在“家里”品茗,岂不是更大的享受?
几天前,韵杏已经把家好好收拾过,他们三人住到了新买的房子,这样也不太打扰韵诗一家的生活。
不过,罗颂倒是打扰了延森的甜蜜生活。来了之后,一直跟韵杏占据着大床,害得延森再度偷香的机会也没有了。
还好韵杏添了张小点的床,延森还不至于苦命地“沦落”到睡沙发的田地。
“森子,好不容易见着你怎么不过去找他呀,不是一直在等这个人吗?”趁罗颂洗澡的工夫,韵杏忍不住问。
“不行,我担心那样显得太明显。要是以为咱们有意等他,万一有了戒心,以后再接触就难了。还是慢慢等等,他能主动过来搭话才好。”
“我看那人也是个闷葫芦,不一定会主动上钩。”韵杏不无担心地问道。
延森摇头,对她的说法表示同意:“没办法,咱们也只有等待才能掌握主动。”
见他坚持,韵杏也不再提反对意见:“那还是想法子刺激他一下才好。”
第二天晚上再去香庐的时候,他们故意比往常晚了一些。
等到达的时候,延森惊喜地发现。常式余已经先他们一步坐在了原先的桌子上。
他们三个同样选了昨天的桌子,继续探讨着“茶文化”。为收到最好的效果,不太熟悉的地方,延森自然查阅资料又做了一番恶补。所谓临时抱佛脚,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常式余仍一如昨日的关注他们交谈的内容,看来是受到了一些触动。
他的目光还是不时停留在韵杏身上,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到后来。他不再特别注意韵杏,眼里的问号也消失了。
灵光一闪,延森突然幡然大悟,不由暗暗怪自己考虑差了。常式余之所以关注韵杏,不过因为韵诗的缘故罢了。
他与杜韵诗是校友,而她们姐妹俩又长得特别相似,所以他才会有那样的表现。可能听惯他们谈话,就知道了并非是同一个人。
两姐妹的声音原先乍一听上去还有几分相似,但韵杏这几年在外面跑的多了,口音发生了不少改变。
听得多了,一般都不会再她们当成同一个人。
局面陷入了胶着状态,直到延森又打算离开了,常式余还是没有丝毫要主动搭话的意思。
不过他始终若有若无地看向他们这边,似乎边听边思考着什么,显然注意了他们的谈话。
延森希望他看到的不仅是他身边的美女,那可就跟他的想法出入太大了。
根据掌握的情况,他从妻子离开之后,对女人好像没什么太大兴趣。延森偷偷地想,对异性的关注方面,他甚至还不如老吴吧。
这次连罗颂都有点沉不住气了:“森哥哥,你究竟在玩什么游戏,跟猫抓耗子一样。”
常式余是一个真正爱茶的人,绝不是附庸风雅。喝茶的时候对茶具很讲究,一些细节也很注意。
延森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沉住气,也是像昨日一样地离开。
到了下一个晚上,延森故意说道:“这儿的茶很地道,可惜不能在这儿住太久,唉。”
要是能在这儿多逗留些日子多好。“
聪明的罗颂知道延森有所图,跟着韵杏长吁短叹。配合得十分默契,两人都是表演的好料子。
到了第四日,延森已经掌握了一些基本规律。常式余基本上只喝一种茶,那就是乌龙,就准备有针对性地做些文章。
韵杏当然会与他做好配合,而罗颂,就任由她发挥好了。
“延森,你天天喜欢像小老头那样的喝茶,今天要考你一下子了。汲来江水烹新茗,买尽青山当画纸。知道这是谁作的吗?”韵杏故意问道。
这种小问题自然难不住延森:“呵呵,这种小问题自然难我不倒,老郑的茶联嘛。”
“哇,这诗听上去真好气魄,森哥哥、韵杏姐姐,你们懂好多东西噢,有时间一定要教教我。”罗颂虽然中文说的不错,在国外却接触不到这种深层次的东西,一副对子楞是当成了诗词。
好的东西有共性,罗颂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美妙之处,赞叹出声。
果然,她的角色是不用排练的。
“错了颂儿,这可不是什么诗,而是一副对子。”韵杏为她作了纠正。
“讨厌,不早说,害人家出丑。”罗颂忸怩地对着韵杏,引起了旁座人的微笑。
延森趋热打铁,继续说道:“板桥老人真是无比的大气,气势之恢弘、胸襟之宽广,非常人所能及也。不过我更喜欢他那副扫来竹叶烹茶叶,劈碎松根煮菜根,恬淡而飘然物外,这才是真性情。”
听到后半句,常式余送到嘴边的杯子突然停住了,半晌竟忘了送向嘴边,似乎受到了不小的触动。
延森端起杯子,毫不造作地盯着如一泓碧水般清幽的新茶,就像面对着心爱的人一样。
“森哥哥,这叫什么茶来着?咱们那天好像喝的也是这个。”罗颂要不得半刻清静。
韵杏替延森作了回答。
罗颂又看着延森:“为什么叫明前呢。为什么你特别喜欢它?我觉得龙井味道都差不多嘛。”
“笨颂儿,明前当然清明节前的意思了。”韵杏打趣地说道。
森韵不是以茶为主,但有客人需要的时候也提供。这些简单的常识韵杏当然不会外行。
不过跟罗颂讨论节气,那是有些难为她了。
“韵杏,那你觉得咱们喝的是真正的明前吗?”
韵杏细细地品了几口:“有点,不过好像味道重了点。”
延森微微地点了点头:“韵杏嘴上功夫还真不错,这应该不是正宗的明前。”
罗颂撇撇嘴:“明前就明前呗,还有那么多讲究?”
“清明前采的头茶才是极品明前,其嫩芽像莲心,所以也称莲心,按特级龙井的标准,五十克炒制出来的莲心至少有六千左右的嫩芽才对。谷雨前采摘的叫雨前茶,又称二春茶。立夏之际的叫三春茶,此时茶芽发育较大,附叶两瓣,形似雀舌,所以又叫雀舌。“
为了解释清楚,延森又做了一番解说。
听完之后,罗颂好像没什么感觉,倒是常式余又起了反应。
真正的爱茶者才容易会引发共鸣,延森决心从这方面打开突破口。
延森对茶道薄有涉猎,胜在博闻强记,绝不是胡言乱语。
天真的罗颂居然认真数起杯子里的茶叶片数。忙活了半天之后,无奈地放弃了。
“好了傻颂儿,别数了。”韵杏笑着拍了她一下,“大体估计一下就可以了,还真数得清吗?”
“是啊,好的茶馆泡一杯用一勺,大概在五克左右。拿眼一看就知道这连五百片都没有,自然不是正宗明前。”延森也跟着笑着解释。
罗颂“吱咯”一笑:“人家觉得好玩嘛。”
常式余也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延森留意,还真注意不到。
“龙井和乌龙又什么不同呢,我觉得还是乌龙更香一些。”
喝好几天了,对乌龙提得又格外多些,罗颂也大体有了印象,能很顺嘴地叫出名字了。
这本来是延森和韵杏想下一步讨论的话题,想不到被她抢先问了出来,真不错。
“龙井的优点已经说过好几次了,而乌龙呢,在所有茶类之中,是最为耐人寻味的茶叶。”延森索性卖弄了一番,但愿不会画蛇添足,引起常式余的反感。
“乌龙茶是半发酵茶,外形色泽呈青褐色,又称青茶,是我国几大茶类中,独具鲜明特色的茶叶品类,它综合了绿茶和红茶的制法,品质介于二者之间,既有绿茶鲜浓之风味,又有红茶甜醇之特色。饮后齿颊留香,回味甘鲜。叶片上有红有绿,汤色黄红,滋味浓醇,具有一种独特的花香和果香,回味无穷。叶缘呈红色,叶片中间呈绿色,古人称之为绿叶红镶边。”
说这通话的时候,常式余也在侧着脑袋听着,不仅是他,好像附近的其他几位客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看,旁边那位大哥要的铁观音就是乌龙茶中的上品,你可以过去看一下。”延森终于把话题引到了他的身上,“如果泡好了,茶汤看上去呈琥珀色,喝到嘴里清香甘冽,很享受的。”
“绿叶红镶边,真有你说得这么美呀。”罗颂不信地晃着小脑袋。
虽看罗颂长得不像小女孩,但听了她说话,就能猜到年龄不大了。
常式余不是超人,不免也会觉得小姑娘有趣,总算开口了:“不错,小妹妹,你哥哥说的道理,过来看看吧。”
罗颂也真不客气,真的就跑过去坐在了常式余旁边,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的杯子看。
常式余被勾起谈兴,指着杯中物:“小妹妹,看看吧。乌龙茶茶条卷曲、壮结,色泽鲜润,砂绿显,红点明,叶表带白霜,是优质铁观音。汤色金黄,浓艳清澈,叶底肥厚明亮。茶汤醇厚甘鲜,入口回甘带蜜味,香气馥郁持久。”
罗颂听得一吐舌:“大哥,我怎么听你说的这么玄乎。”
可以想见,一个好茶者不会愿意落人下风的。
似对延森吹嘘龙井有所不满,常式余说:“铁观音有七泡有余香之誊,不像龙井那样,古人形容初巡鲜美,再则甘醇,三巡意欲尽矣,喝两次之后味道就没了。”
说完,他拿起旁边的一个杯子倒上茶:“来,尝尝,喝下之后保管舌尖茶韵散布四肢百骸,通体舒泰。”
常式余不是普通的饮茶人,而是真的对茶有研究。
罗颂非常大方,端起杯子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口,晃着小脑袋:“真的不错,哥哥,你要不要尝尝?”
别看年龄不大,罗颂真是出奇的灵光,延森和韵杏计划很久也没能接触到的目标,她不费力气就做到了。
就怕他不开口,目的就在这儿。
机会来了,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接近常式余了。
☆、融洽
延森对常式余举了举手中的杯子,递过去一个友好的微笑。常式余也端起手中杯得体地予以回应。
有门,延森招手请来服务员,把他们的家什搬到了他的桌子上。
“这位大哥,不好意思班门弄斧,惹您笑话了。”
“不会。”陌生人到了面前,常式余话不多,只贵在精。
“冒昧了,希望不会太打扰您的雅兴。"韵杏很乖巧地答话,独当一面以来,她是越来越会说话。常式余只是笑了笑,大小两个美女坐在面前,他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反倒盯着手中的杯子,似乎漫漫人生路的寓意,都盛在这浅浅的小容器之中了。
此时的常式余,已经没了适才雄辩的气势,整个人又消沉了下去。这一举动,让延森想起了某大侠自创的武功,黯然销魂功。延森问道:“大哥怎么称呼?”他不抬头,眼睛仍旧注视着已经空了的茶杯:“相逢就是有缘,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何必一定要知道呢。”
哇,还挺有禅意的,莫非他这般年龄就能达到看破红尘的境界?
“来,不多说了,喝茶。”
延森不想冷场,抓起桌上的茶壶,浅浅地替他倒上。自己仍然只喝刚端过来的龙井。罗颂不理一套,喧宾夺主地取过常式余的,在自己的杯里也倒满,然后一口喝一下:“大哥哥,我叫罗颂,这是我哥哥陆延森,我姐姐杜韵杏,认识你很高兴哦。”常式余听到罗颂的介绍,似乎有话要问,但张了张嘴又忍住了。
不过在这个快嘴的小姑娘面前他却没了法子,只得简单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话一句也不多。有一点延森很清楚,他对话题虽然还算感兴趣,但对他们这帮陌生人并不很热情,所以知道了彼此的名字,一句多余的问话都没有。延森只好还做文章:“颂儿,哪有这样喝茶的?也不怕行家笑话。这乌龙茶味道比龙井如何啊?”
“香啊。”她不理延森的责备,回答就只两个字。
“嘻”,韵杏逗乐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面前,常式余难再板住脸,也不由被惹得展颜一笑。
“错了。这乌龙较之龙井,味道馥郁了许多,却各反映着不同的人生滋味。”延森趁热打铁地说道。
韵杏开始合作:“延森,你才多大呀,感慨还不少呢。你看人家常大哥专心品茶,就没你这么多事儿。”
“我哪能跟常大哥比,诗圣写过‘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何等高远的境界,我当然差得远了。不过爱好乌龙,更多的是代表着一种消极的生活态度,并不利于健康呢。”
罗颂瞪大眼睛。这话以她这点年纪理解起来可能有些困难。
“你又瞎掰了,就不怕人笑话了,刚才还说颂儿呢。喜欢乌龙的人多着呢。也不见个个消极。”韵杏的话很有技巧,明着听上去是个说延森,事实上在影射常式余,虽不见个个消极,也并非他就不是。常式余似乎受到不小的触动:“陆兄弟,这话又从何说起?”
“喝茶的人又有几个真正懂茶,多数只跟着起哄罢了,哪能与常大哥这样的茶中君子相提并论。”延森说着自己的观点,顺便拍了下常式余的马屁,让他就是有火也发不出来。
“乌龙乃是茶中上品,很多文人雅士都喜欢的紧呢,怎会像你说的代表什么消极人生?”常式余驳道。
延森指着罗颂玻璃杯中地乌龙:“茶是好茶,看上去色泽醇厚,古人所云以茶代酒,却正是以此茶为喻。喜好此茶者,多是生活饱尝坎坷,备受挫折,又无法坦然面对,所以沉浸于其中不能自拔。常大哥,你觉得这个说法可有道理?”常式余被说中心事,皱了一下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韵杏怕延森把事情弄糟,用埋怨的口气说道:“延森,你还越说越离谱了。”
常式余摆摆手:“没事,兄弟说的很好,继续啊。”
延森却不好再继续:“常大哥,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以前一定也喜欢清茶的。”说这话延森心里没底,全凭猜测。直觉常式余是个性情中人,那么意气风发之时,喜欢口味稍清淡些十分正常。人生就是如此,如果生活平平淡淡,那么什么茶都是可以喝的,也不必辩出其中滋味。但如果有所求,那么自然就会有所选择。
常式余是个搞技术的人,而且又非常热爱工作,特别敬业,这样猜应该不会太离谱。果然,常式余点了一下脑袋又硬撑着不动,嘴里冒出句不知所以的“有道理。”然后把脑袋低了下去。
半晌,几个人都不说话了,罗颂是难得片刻安静的,憋得难受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噤声也是无可奈何。
“此中有深意,欲辩已忘言”,看着罗颂憋闷的样子,延森心里好笑,吟出了这么一句,打破眼前的沉闷。
韵杏今天唱足了白脸:“你又掉书袋了。‘清冷由本性,恬淡随人心’,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延森,你就不要乱发感慨了,别惹常大哥不开心。”
常式余听着,突然也冒出了一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喂,你们做什么,在搞什么诗歌接龙比赛吗?说点人家能听懂的东西好不好?”罗颂实在忍不住了。她这一说,他们几个人都笑起来,韵杏把罗颂搂在怀里,笑道:“好妹妹,跟常大哥说的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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