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缠绕在何让身上无形的、血红的诅咒情网,已慢慢地褪尽,消失,这横亘了千年的爱情,终是走到了尽头。
但是,刻骨铭心的相思,将永远烙在安知默心上,永远缈缈无止期……
第九章
卡!卡!
何让又回到了地府,这个黑暗的冥界依旧,充斥著一股沉沉的死气,他神色槁灰,面容凝重,但却不复以往的恨怒暴戾。
“嘿嘿嘿……你回来啦!”盂婆掌著昏黄的灯,笑嘻嘻地飘向他。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怅然无语,什么话都没说。
他的耳里还残留著安知默的哭泣声,他的眼里仍忘不掉她忧伤惊痛的表情,他的心……还留在她身边。
就这样与她永别,教人情何以堪?
“怎么?舍不得离开阳世?舍不得你的小情人?”孟婆一眼看穿他的思绪。
“再怎么舍不得,也被你召回了,连想再多看她一眼也都不可能了。”他的声音带著微微的哽咽。
“小子,这是我们说好的,谁要你自愿放弃四十年的寿命?”孟婆哼了一声。
“的确,是我自愿的,不过,我怀疑你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有理由怀疑她当时提出交易的动机。
“怎么?把不圆满的结果怪到我头上来了?”孟婆不悦地瞪他。
“不,我不能怪你,反而要感谢你,让我找到了她……”他很清楚,虽然孟婆耍了点手段,但如果不用生命交换,他也许到老都遇不到她。
“嗯,这才像话。”
“情咒已解,这忘川的水,只要一口就会让我忘记她……但是,我不想忘了她!可不可以不要忘……”他望著悠悠的忘川叹道。
“人真是奇怪,以前你拚了命想忘,现在却又挣扎地不想忘。”孟婆受不了地翻个白眼。
“那是因为我终於明白,情咒的记忆是她留给我的一盏灯,有了这盏灯,我才能在渺茫的未来找到她。可是……现在这盏灯灭了,我再也无法在苍生中找到她了,再也不行了……”他痛苦地坐倒在地,揪扯著自己的头发哀诉著。
“啧,你这小子被爱情弄得不像原来的你了,以前的气魄跑哪儿去啦?”孟婆啐骂道。
他没理会她的话,迳自喃喃地道:“以後,我还能再与她重逢吗?”
孟婆还未回答,遥远的彼方就传来一阵波动,她乾枯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表情,转过身,看著黑暗远处一抹渐渐靠近的白茫茫身影。
“重逢?我看不需要等到以後了……”她严肃地道。
何让好奇地转身,凝目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就在忘川的另一边,一道纤细的倩影像在找寻什么,满脸忧急地来回游荡。
“知默?”他恐惧地惊呼,拔腿便往那身影奔过去,可是忘川的水阻隔了他的去路,他无法跨越,只能站在这一头与她遥望。
“何让!是你吗?你在那里吗?”安知默高兴又不安地叫唤著。
“是我!你……看不到我吗?”他骇异地问。
“她是活灵,当然看不见这里,不过也真厉害,单是凭著对你的思念,灵魂就能脱离躯壳,来到地府……”孟婆冷冷地说著。
他的心一阵阵刺痛,连忙大喊:“知默,你不该来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快回去——”
“不!要走一起走!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她空茫的眼睛里滴下了两串泪水。
“我不能……不能回去了!我已经死了啊!”他伤感地低嚷著。
“如果你不和我回去,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吧!”失去他,她早就不留恋人世了。
“不……不要做傻事,知默,快回去……”泪静静地流下他的脸颊,他的心好痛。
“丫头,你快走吧!在这里待久了,你的魂回不去,到时生不生,死不死,将永远无法转世了。”孟婆劝道。
“你是……孟婆?”她听见孟婆的声音,反而欢喜,忙不迭地道:“求求你,让何让和我一起回去吧!我愿意用我的阳寿来交换,你要多少年都拿去,只求你让何让回来……”
“知默,不要!”何让大惊,立刻喝止她愚蠢的想法。
“你的阳寿啊……这倒有意思。”孟婆狡猾一笑。
“不行!老太婆!”何让怒斥。
“唉!看在你们如此相爱的份上,我也不计较了,我可以把这小子的阳寿还给他,不过……”她说著突然停了一下。
“不过什么?”安知默急道。
“你得想办法渡过忘川,只要你能过得了河,我就让你把这小子带走。”
“渡河?”她一呆。
“别以为很容易,这忘川区隔阴阳两界,对生灵而言,这条河可比烈火还烫,而且一个不小心,就会摔进十八层地狱,再也无法翻身。如何?这样你也要赌赌看吗?”孟婆森然地道。
“是。”她应允得毫不犹豫。
“不要!别做傻事!知默,这太危险了……”何让急得跳脚。
“我要试试看,何让,别阻止我,只要有可能再见到你,任何危险我都不怕。”她坚定地往前踏出一步。
“知默……”除了感动,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与她心意相通,如果她真的摔进地狱,那他会陪她一起去!
安知默什么都看不见,她像个瞎子一样往前走,当她一脚踩进忘川,只感到一股滚烫刺入她的双腿,痛得她几乎无法再举步。
“啊……”她痛喊一声,努力忍住逃上岸的冲动;
何让看见烟岚从她的脚下冒出,忘川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一锅烧开的热水,再走下去她怎么受得了?
“不要走了!知默,不要再走了……”他心疼得痛哭失声。
安知默忍著剧痛,吸口气,又往前跨一步,她的脚巳被忘川烧融得皮破血流,但她仍不愿放弃,凭著她对何让的爱,她相信她撑得过去。
灼热的滚水逐渐淹上她的腿,烫得她几乎无法举步,而且,她完全无法预测哪里是平坦之地,哪里又是通往地狱的坑洞,只能靠著直觉向前。
何让屏息地看著她一步步朝他走来,一颗心悬在半空,浑身紧绷得又僵又硬。
倏地,她—个踩空,跌进水里。
“知默——”他吓得惊吼。
“啊——”水烫满她全身,她痛得想起身,却使不出力气,反而—再地在水中沉浮。
他再也忍不下去,发狂地想冲上前拉她。
“别去!你一定进忘川,她这些罪就都白受了。”孟婆拦住他警告。
“拜托,别再折磨她了,放她走,别再让她受苦……”他瞪著哭红的双眼恳求。
孟婆不为所动,只是盯著安知默,暍道:“站起来!想找回你的情人,就勇敢地走过来!”
安知默在昏愤边缘听见这声怒喝,精神为之一振,她颤抖地从水中爬起,摇摇欲坠地想往前,可是身体终是不支,忽地向旁边一倒——
何让的心脏在瞬间停摆。
这时,孟婆左手一弹,一股奇异的风吹向安知默,将她扶正,那阵清爽的风仿佛在引导著她,她一鼓作气,使出所有的力量,大步冲向何让。
何让早已伸长著手等著她,一抓住她就再也不放开,将她烫得皮破肉绽、浑身灼伤的纤弱身子搂住,喜极而泣。
“知默……”
“何让!何让……”她埋在他胸前大哭。
在一旁的孟婆嘴角露出赞许的浅笑,她挥挥拐杖,以一贯的尖锐口气道:“算你行,小丫头,你成功了,带著你的情人回去吧!”
顿时,一道强大的风卷住他们两人,送往忘川的另一头。
他们在进入阴阳交界的混沌黑暗之际,只听得耳边传来孟婆的叮咛——
“记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爱情得好好守著哪!”
可不是吗?
穿越了千年,历尽了艰辛,今後,他们将再也不轻言分离,他们会用他们的生命,全心全意守著他们的爱……
尾声
“快点,知默,要迟到了!”何让—身笔挺西装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今天是大家聚餐的日子,江醒波带著秦若怀回台湾,潘写意特地安排这次聚餐让大家见见面。
“再一分钟,我就要画好了……”安知默仍专心地替她的画做最後的修饰。
“老婆,回来再画不行吗?”何让笑叹道。
“就快好了!”她仍坚持把画完成。
他没辙,索性坐在—旁看她。
半年前,因为安知默的努力,他从死亡边缘活了过来,那不可思议的过程,他们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只是深深埋在彼此心底,成为两人永远的秘密。
他花了一个多月才养好伤,那段期间,在唐瑟琳的协助作证下,拍卖会的事全由丁国鹏承担,他则关闭了四方财团,将结余的钱拿来投资画廊,而安知默正是他力捧的画家。
之後,经过安知礼的首肯,他和安知默很快就结了婚,搬回别墅居住,在赵姨的照顾下,两人过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日子,一切平淡而充实。
“好了,我画好了。”安知默将笔放下,转向他,正好对上他深情的凝视,小脸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我爱你,知默。”他这句话已说了不下千次万次了。
“我知道。”她笑著依进他怀中,喜欢听他说爱她的情话。
他低头吻了吻她,说不出有多珍惜这每一分每一秒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她抬头迎著他的吻,沉浸在他的铁汉柔情里。
片刻後,她瞥见时钟,突然跳下他的腿。“啊!动作得快一点才行,写意最讨厌人家迟到了,我去换个衣服……”
“我帮你换。”他也跟著起身,俐落地脱掉她的长衫,接著,在她的颈子、酥陶落下点点细吻。
“别闹了啦!我们已经迟到了……”她笑著推开他。
“既然已经迟了,就让他们等一下吧!”他一把抱起她,边吻著她边躺倒大床上,手已在她全身爱抚著。
“何让!”她娇嗔一声。
“我要你……”他一个翻身压住她,含著她美丽的|乳尖,并迅速脱下西装。
“可是……”她还是觉得让大家等不好意思,不过,她已经开不了口了。
何让以唇堵住她的嘴,指尖在她的双腿间撩拨,轻易地在她身上点燃了火苗。
“啊……”她佣懒地呻吟,在他的挑逗下化为棉絮。
接下来,整个房间除了激狂的喘息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屋外吹起了阵阵春风,新绿的叶子已在树枝上初露,悦耳的鸟叫声似乎在传诵著春天即将到来的消息。
千年的追寻,这三对佳偶终於找到真正的爱情,一切恩恩怨怨,都在爱中化解,他们的爱恨嗔痴,他们的喜怒哀乐,将深深烙印在每位有情人的心上,成为最动人的一页传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