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众人各自打了个眼色,云驭水、齐诺分别从窗户和大门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翻身上了屋顶,一前一后挡住了那个正紧贴在瓦上准备偷听的蒙面人的去路。蒙面人显然未曾料到会被人识破行藏,措手不及之下赶紧跃起,人如游鱼般欲滑下屋顶。云驭水错步上前拦阻,那蒙面人轻功甚是了得,半途一折一转,居然硬生生地在空中改变了一个方向,足尖一点,再度纵身欲起。只是这一停一顿之际,齐诺已到了跟前,疾如闪电的一刀耀花了蒙面人的眼。蒙面人虽轻功卓绝,其它的功夫却不怎样,在齐诺的刀下才走了三招便已手忙脚乱,一个疏忽,被齐诺以刀柄打中了额头,当下一个倒栽葱掉下了屋檐。等他从晕头转向之中省过神来,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早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容飞扬手持利剑,一边扯去蒙面人脸上的蒙面巾,一边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微微哂笑:“我道是谁有如此厉害的轻功?却原来是‘偷天换日’陈万福陈老爷子。”——这陈万福乃是武林中有名的梁上君子,此人虽然武功不高,但轻功已到了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的境界,只要他想偷的东西,还从未失过手。
“……”长着一对绿豆眼、身材精瘦细长的陈万福咬牙不语。
“不知陈老爷子突然莅临敝府有何贵干?”容飞扬飞快地点了陈万福身上的几处||||穴道,还剑入鞘,拱着手客气地问。
“容大少何必多问?”陈万福冷冷道,“老朽既然失风被擒,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我明白了,”容飞扬也不着恼,笑吟吟地道,“想必陈老爷子今日是为了偷话而来。”
“就不知陈老爷子将我等说话的内容偷走究竟是想交给谁?”云驭水慢条斯理地道,“其实——”他狡黠一笑,“你不说我们也能猜得出来。”
“哼。”陈万福冷哼一声,迳自闭目养起了神。
“司徒不二那家伙真不要脸啊!”齐诺眼珠一转,长叹道,“居然派这么一个老弱残兵过来偷听旁人的隐私——简直是下流无耻之极!”
“臭小子!!”陈万福闻言立刻激动起来,“你少含血喷人!这件事全是老朽自己的主意,与我家少爷无关!!”
原来……周围几人尽皆一惊,江湖上人人只知陈万福和司徒不二乃忘年之交,没料到二人竟是……司徒不二果然心机极深,象此种隐藏的秘密还不知有多少,容飞扬与西门毓秀视线相交,心中均是一凛。
“唔……”陈万福自知说溜了嘴,当即用力咬牙闷哼一声。
“不好!!”云驭水疾步上前,却已不及阻止,只见陈万福嘴角溢血,已咬舌身亡。
……………………
“……好!”良久,容飞扬击节而叹,“此人性烈如火,倒不失为一条好汉!”
“司徒不二……”云驭水面带忧色,“断不可小觑……”
“是。”齐诺颔首,“云大哥,我要按计划去杭州。我这次对我爹娘说要到杭州查看一下钱庄的帐,我嫂子一路跟来,如今只怕已先我而至,早早预备好了陷阱等着我往下跳……”
“小诺,”云驭水道,“我跟你一起去。小容,”他转头望向容飞扬,“我想法子把小雯一块儿带回杭州,以免波及。”
“那太好了。”容飞扬大大地舒了口气,“万一咱们真和无双门动上了手,我还真怕她会敌友不分。”他转头温柔地瞧向自己的恋人,“毓秀……”
“既然方才你让我什么都别想,”西门毓秀淡淡道,“那么现在你也就不必多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走的。”
“……好。”容飞扬静静地凝视着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你跟我一起。”
“当然。”西门毓秀的唇角微微荡漾,缓缓勾起一抹极轻极浅的笑意,登时看傻了身边的人。
星光黯淡。
夜色一如宝月楼主人此刻的心情——阴沉到底。
司徒不二目光冷森地盯着堂下跪叩在地的属下:“可探知陈总管是因何自尽?”自今天傍晚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内发现了陈万福的尸体后,他的心情便一直沉闷不堪——再怎么说,那个人也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仆。
“启禀门主,”宝月楼的掌柜、无双门黄山分舵舵主“夺命枪”刘正战战兢兢地回答,“有人看见陈总管出事前曾一个人悄悄前往容府打探消息……”
“没有我的命令他竟敢擅自行动?”司徒不二眸中闪现出若隐若现的冷芒,“哼,真是该死。”
“是……是……”刘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门主说得是。”
“他必定是被人逮住才会咬舌自尽。”司徒不二沉吟,“只是……”他眸中精光一闪,“谁的耳力如此灵敏,竟能听出他的脚步声?”若单论轻功,自己尚且要逊他一筹——如此一个轻功盖世从未失过手的人居然被人轻易窥破了行藏,看来容飞扬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你下去吧。”他冷冷地挥了挥手。
“是。”刘正如蒙大赦,当即起身一溜烟地出了房门。
“容飞扬,”司徒不二紧紧捏着手中的酒杯,嘴边露出一丝血腥的微笑。“这笔帐我一定会向你讨回来。”
喀哧。 →→→→→→→→→→→→→自→→由→→录←←入←←←←←←←←←←←←←
上等瓷制的精致酒杯在司徒不二的掌心化作了粉末,随风飘散。
三日后。
容府。
晨。
说也奇怪,这次云驭水提出回杭州的事,原以为容飞雯会吵闹任性,没料想她竟然乖乖地点头同意,也许这跟她昨日上街回来后好得诡异的心情有关——据暗中尾随保护的属下来报,在路上她的确遇到过司徒不二,但他们仅聊了寥寥数语便即分开。至于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因为跟踪的人不能靠得太近,所以也没法听清,只知道容大小姐在与司徒不二谈话之后立刻面露喜色,整个人容光焕发,只差没有手舞足蹈了。此中定有蹊跷——这是听见回报后的几个人共同的想法,但是由于容飞雯自己什么也没有提起,是以大家亦不便相询,看来这个疑团只能留到日后再解。至于那位南宫小姐当然十分不愿离开容府,只是自己的朋友这么一走,她自然也只得跟着无可奈何地出了门,怀抱着满腔幽怨打算返回信阳的南宫家府邸。
随着车马辚辚之声,大家各自上路,与自己的好友挥手道别后,南宫菁独自一人策马而行,心头倍觉凄凉。不管自己再怎么关心体贴、温柔相待,那个人的眼睛里却始终没有自己的影子……自己总算也是名门望族的小姐,何曾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过?想着想着,一股酸酸的水气渐渐涌了上来,在眼眶中打了会儿转,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南宫姑娘,”在接近城郊的一个荒僻之地,一名充满着迫力、眼眸带煞、英俊挺拔的男子负手而立。“难道你当真甘心输给那么一个丑八怪?”
“司徒门主。”没想到会在半途碰见这个人,南宫菁略略一怔,省过神来,急忙拿衣袖草草地擦了擦眼泪,低头不语。
“在下倒有一个方法能让姑娘如愿以偿,但不知姑娘可愿一试?”司徒不二看着南宫菁的样子犹如猎豹盯着无法逃脱的猎物,优雅而傲慢。
“……什么……方法?”沉默良久,南宫菁一点儿一点儿地抬起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猎物,已经上钩了。
第四章
自容飞雯走后,司徒不二依旧隔三岔五地往容府跑,多是为了找“玉先生”谈诗论琴对酒弈棋而来。对此容大少防范甚严,每次司徒不二一来,他一定会伴在西门毓秀身侧,并且以一种防贼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司徒不二;但凡有事出门,他也总是磨着西门毓秀跟自己一起去,为的便是不让司徒不二找到任何与毓秀单独相处的机会。西门毓秀自身倒是无可不可,不过对于恋人的请求他一向很少拒绝,是以司徒不二每次过府,不是看见容飞扬与西门毓秀和乐融融的画面,便是听说两人又一同相携出门而去,日子愈久,他眼中的不耐愈发明显。更何况互相接触的时间也已超过了半个月,西门毓秀对自己刻意的接近以及各式各样的暗示与挑逗却仍如当初一般丝毫不为所动——这个事实,令司徒不二深感挫败,征服与得到的欲望日益深切。
四月十五。
这一日司徒不二又到容府来找“玉先生”谈天说地,依照惯例,容大少自然从开始到结束都一直陪在西门毓秀身旁,未曾离开半步。与往日不同的是,司徒不二告辞之际忽然提出了一个邀请,理由是为了风剑门和无双门的生意,因两派在黄山均有分部,是以希望能与容飞扬共同商讨一下如何处理双方在某些事情上的小小分歧。见面的时间为傍晚酉时,至于地点则定在镇上最热闹也最有名的一间青楼——寻芳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司徒不二还特别说明此次双方皆须只身前往,不带任何手下,以免引起纷争。他提出邀约时的语气言辞相当客气有礼,令人难以拒绝,容飞扬当即一口应允——双方心里暗怀鬼胎,各自冷笑,这一回合谁输谁赢明日便见分晓。
“我觉得有点不妥。”待司徒不二告辞出门后,西门毓秀蹙眉道,“你一个人单独赴约……”
“放心吧,”容飞扬道,“寻芳阁虽然并不属于风剑门,但也不是无双门的地盘。而且它地处闹市,那个时间正是寻芳阁内最热闹的时候,如果他想杀我,应该不会选在那种地方。”
“总而言之,”西门毓秀沉吟,“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多安排些人手……”
“这个自然。”容飞扬保证,“我会派人混杂在客人与商贩之中,若有什么事,一定立刻报予你知。”
“你要多加小心。”西门毓秀颔首,“如果一个时辰后你还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好。”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容飞扬霎时笑开了脸。“毓秀,到时候就麻烦你来救我了。”说着,悄悄凑上前去在恋人的颊上飞快地偷了个吻。
“飞扬……”西门毓秀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便被俯下身来的俊美男子堵住了嘴,再也说不出话。
翌日。
酉时正。
寻芳阁内一如既往地喧哗嚣闹,宾客如云。
在二楼一间名为“醉月”的房中,妖艳的女子与清秀的少年排成了一溜,个个眼睛睁得大大地,用一种赤裸裸的、满含着爱慕与倾倒的目光凝视着端坐在椅子上的两位高大英挺、气宇轩昂、魅力超凡的年轻男子。
容飞扬与司徒不二互觑一眼,各自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司徒不二首先道:“容大少,今日在下作东,有哪个看着比较顺眼的,千万不要客气,该当尽兴而归才是。”
“不敢。”容飞扬拱手道,“在下早有心系之人,除此之外,不作他想。倒是司徒门主若有看中的,只管挑取,不必顾忌。”
“哦?”司徒不二一面挥手让一干大失所望的男男女女统统退出门去,一面似讽非讽地望着容飞扬,“在下久闻容大少身经百战,乃吟风弄月之高手,什么时候居然也扮起了柳下蕙?莫非是嫌此处的姑娘小官不够对味?”
“入得在下之眼的人只有一个。”容飞扬毫不避讳地道,“司徒门主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吧?”
“整天对着一个人不觉得乏味么?”司徒不二若不经意地转首瞟了瞟一边角落里的粉红色床帐,“容大少何不偶尔换个口味?也好图个新鲜。”
“司徒门主的好意在下心领。”容飞扬神色从容地随着对方的视线瞧去——只见一缕浅浅淡淡的烟雾正在妆台旁一柱燃着的线香上缭绕盘旋,“只是在下既从来没有乏味的感觉,自然也没有换口味的打算。”说至此,话锋一转,“咱们何不先商谈一下司徒门主昨日提起的事?”
“这个嘛……”司徒不二笑得甚为不怀好意,“容大少是否觉得身体有些不适?”
“什么?”容飞扬方一皱眉,便觉心头忽地一热,一股辣辣烫烫的气息从小腹生起,直直窜上四肢百骇——这是怎么回事?!桌上的东西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动过,至于那柱香……
“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罢?”司徒不二面含得色,“我知道你方才屏住了呼吸,根本没有吸进那烟。只可惜这并非普通的迷香,而是‘药仙’徐玉娟特别练制的‘醉魂’。它跟一般迷|药不同,就算是屏住呼吸也没有用,因为这香可以从皮肤中慢慢渗透到骨子里去,然后让人的魂魄也跟着慢慢地飘荡起来。”——“药仙”徐玉娟是江湖上顶尖的用药高手,亦是司徒不二过去的众多情人中的一个。
“你……”容飞扬用力咬了咬牙,竭力控制住浑身燥热。“醉魂”的药性极其强烈,没料到这种药居然只需通过烟雾便可渗入人体,当真是闻所未闻——如果驭水在这儿就好了。
“南宫姑娘。”
听到这一声呼唤,紧闭的房门轻轻打开,一个柳眉杏目、楚楚动人的少女轻轻推门而入。
“是你!”容飞扬猛然一惊,暗呼不妙。
“这种药会让你醉仙欲死,欲罢不能。”司徒不二邪妄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了,两位好好享受吧。”说罢,施施然地踱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房内,只余下了两个人。
容飞扬死命地撑着桌角站起身,狠狠瞪着贴上前来的少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勉强地从牙缝里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
“容大哥……”少女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柔腻香滑的躯体滑入容飞扬怀中,一双象牙色的玉臂也主动缠上了青年健壮结实的身躯。
“唔……”压抑不住的喘息声自喉头传出,容飞扬倒抽一口凉气,用尽全力方才得以推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南宫菁,一瞬间只觉面热心跳,耳鸣目眩,中了媚药后的敏感身体,只需被人稍稍一碰,全身上下立刻起了生理反应。糟糕,再不快点自己就要丧失神智了。
南宫菁扶着桌沿,眼见容飞扬竭力保持清醒、不为所惑的模样,眸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悲伤与怨愤之意。她当下银牙一咬,再度冲入了容飞扬怀里,死命地抱着不肯放手。
少女的体香由鼻端丝丝缕缕地沁入,满怀的软玉温香令容飞扬浑身发烫、心如擂鼓,两边太阳||||穴不停地跃动,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滴滴滚落。终于,他目光迷离地伸出手去,一点儿一点儿、不确定地抬起南宫菁依在自己胸口的娇艳面颊,轻轻地碰触,沿着弧度柔美的轮廓渐渐上移,略带颤抖地拔下少女头上斜插的一根式样别致的精致银簪,登时,原本松松挽着的一头如墨青丝从少女头顶倾泄而下,平添几分妩媚与诱惑……
容府。
竹院。
凉亭。
啪。
一根琴弦突然断裂,西门毓秀停下抚琴的手,心头闪过一缕焦躁和不安。飞扬去了还不到半个时辰,怎么自己便乱了心绪……
墙外忽然飞入一人,凌空而至,不发出一丝声响,慢慢地落在西门毓秀身前。
“司徒门主。”西门毓秀骤然抬首,缓缓问,“飞扬呢?”——为什么司徒不二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是飞扬出了什么事?
“容大少正在寻芳阁与美人缱绻缠绵,”司徒不二一霎不霎地盯着西门毓秀,“在下便趁此机会出来见先生一面,聊慰相思之苦。”
“……”西门毓秀从容起身,面上不见一丁点儿波动。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司徒不二笃定地道,“反正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
西门毓秀冷冷地望着他,一动不动——虽然心中忧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寻芳阁看个究竟,但是他很明白,面对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