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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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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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你。” 这人向林延潮一点,林延潮手指自己问道:“我?”

    “没错,就是你,”那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道,“你不也是书院弟子吗?来帮帮手,咱们虽是读书人,但也不能四肢不勤。”

    林延潮笑了笑道:“好啊。”

    当下他拢了拢袖子,过去帮忙,但见这几案上有些尘土,林延潮取了一张抹布来先擦了一遍,再往里面抬。

    不少同窗们都见了,一起学着林延潮将几案先擦了一遍,再抬进书屋里,这样可以不弄脏衣袍。

    众人一并忙得热火朝天,将几案搬入书屋后,众人在里面摆齐对整,又是弄了一番,最后拿起了扫帚将屋子里外扫了一遍,拿了水桶将屋外廊下洒水。

    方才指示林延潮干活的弟子,见他动作麻利,上前道:“你是书院前辈吧!”

    林延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是啊。不过其实,我也只在书院读过三个月书而已,前辈倒是不敢当啊。”

    “难怪,难怪,那可不敢再叫前辈帮忙了。”那弟子其实心底有几分得意,因为活已经差不多干完了。

    “你不是说咱们读书人不可四肢不勤嘛,我也是一样。”

    那人见林延潮好脾气,不由笑着问道:“前辈既是早来书院,不知是外舍,还是中舍的弟子啊?”

    “之前外舍吧,后来考入了中舍。”

    那人倒是肃然起敬道:“厉害啊,不过三个月就考入了中舍,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啊?”

    林延潮笑了笑:“不敢,在下姓林,草字还没起,名延潮。”

    “林延潮?”那人寻思这名字听得怎么这么耳熟啊!

    正待对方正细思之际,书屋外进来二人当下道:“延潮,你怎么在这?山长在借庐斋呢,叶向高他们已是去了,咱们也去吧。”

    “奇了,你怎么满头大汗?不是吧,来此帮忙这些学弟做什么?”

    黄碧友和陈行贵二人,你一言我一句。

    林延潮笑着道:“举手之劳罢了,这二梅书屋是我们读过书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是有情啊!”

    那人将林延潮的名字念了几遍,陡然脸色大变道:“前辈莫非……莫非就是此次府试案首?”

    一旁黄碧友抢着道:“怎么了,你才知道吗?”林延潮则笑了笑没有答话。

    此人顿时眉头眼睛挤作一团,想哭的心情都有了。

    而一旁书院的新生,听说对方是府试案首,纷纷都是过来,向林延潮行礼,以仰慕口气道:“原来是林前辈。”

    “能在此见到前辈,真是太好了。”

    “能与前辈一同搬几案,在书院一同求学真是荣幸呢。”

    林延潮与几人一一回礼道:“我也高兴能与诸位相识。”

    知林延潮在此,众学弟们闻消息,纷纷赶来。黄碧友见了这一幕连忙拉林延潮袖子道:“快走,山长讲郎还在等着我们呢。”

    林延潮点点头,笑着道:“在下盼能与诸君一并努力求学,不负韶华,眼下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多谢前辈教诲。”众弟子们一并行礼。

    林延潮笑了笑与黄碧友,陈行贵二人一并走了。

    众学弟们看着林延潮背影则是道。

    “没料到入书院第一天,就能见到案首啊!”

    “是啊,能与府试案首在同一书院求学,我真是太高兴来濂江书院求学了。”

    “是啊,想到与林前辈为同窗,我以身为书院的一名弟子为豪啊!”

    从二梅书屋离去后,三人说说笑笑。黄碧友道:“真是羡慕延潮啊,县试过了不说,府试还取了案首,我与陈兄就惨了,府试都没有过,眼下还得回书院来再读一年。”

    陈行贵讽刺道:“别抱怨了,你以为凭你杜撰的两槐夹井能蒙混过关。”

    黄碧友解释道:“那也未必,以往也有考官,遇到考生杜撰不知典故,又耻于下问,故而录之,以作掩饰。我这一次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陈行贵道:“无论怎么说,你也是没过。”

    黄碧友哼地一声,不去理会陈行贵与林延潮道:“朱向文,陈文才他们县试失利之后,不日也要返回书院读书了,大家又能在一起求学真是太好了。只是延潮你三个月后院试后,就要进学了,成了生员,就要入县学或府学了,无法与我们一并在书院求学了。”

    林延潮道:“眼下府学县学管理松弛,听闻秀才们都不愿意在学宫里读书。不过碧友你想得远了,我还是等先过了院试再说。”

    说着三人过了朱子阁,到了借庐斋。

    看着借庐斋前,依旧是那熟悉的对联,山川寄迹原非我,天地为庐亦借人。

    眼见叶向高,林泉,龚子楠等人这一次府试中弟的弟子们,正在斋里与林垠,林燎叙话。

    山长林垠穿着丝绢儒生道袍,发鬓斑白,虽是上了年纪,但精神却是很好。林燎则不住捏须微笑。

    林延潮见了这一幕,心底颤动,当下在门外执起弟子之礼朗声道:“弟子林延潮,拜见山长,讲郎!”

    黄碧友,陈行贵二人也是一并在林延潮身后执弟子之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同窗之间(二更)() 
借庐斋里。

    师徒们正在叙话。

    林垠听得林延潮的声音,不由畅快地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燎从椅上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对这三人道:“来了书院,也不先来见山长,还不快进来。”

    林燎虽是言语里责怪,但脸上都是笑意。

    “是,讲郎。”

    林延潮抬脚跨过门槛,走进书屋后,但见书屋里众人团坐那。

    林延潮再向林垠,林燎二人作长揖行礼道:“弟子这一次能取案首,多亏了山长和讲郎的教导之恩,弟子感激不尽。”

    林垠从椅子站起起来,将林延潮扶起道:“说什么感激,你是书院的得意弟子,你能中第,也是为书院扬名,我等脸面也是有光啊!”

    林延潮当下道:“山长过奖,弟子也是时刻以能在书院求学为荣。”

    林燎在旁道:“延潮,就是府试案首,也不能骄傲,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你要严以修身,待你金榜提名之时,为师才能真正替你高兴。”

    林延潮知林燎怕自己生骄,当下道:“讲郎出言教训的是,弟子一定戒骄戒怠。”

    林垠笑着数落林燎道:“每个府试过了的弟子,都要进来被你数落一番,看你不遭弟子记恨。”

    林垠这么说,林延潮,叶向高等人都是满头大汗,连道不敢。

    林垠又对陈行贵,黄碧友道:“你们二人虽府取落榜,但也是过了县试,再在书院求学一年,明年府试再来,切莫灰心。”

    陈行贵,黄碧友二人感激道:“多谢山长宽慰。”

    当下同窗之间又是相互见礼。

    林垠则是十分高兴道:“你们都是本次府取的翘楚,书院的得意弟子,你们之中以后有人仕途有高有低,路有宽有窄,将来如何,我这行将就木的人都看不到,但你们不可忘了当初同在窗下共学读书的情谊,更不能富贵之后,忘了当初书院的同窗,彼此之间要记着相互提携。”

    听林垠这么说,众人都是道:“弟子谨记山长教诲。”

    林垠十分快意地道:“我们书院从未有这么多弟子,府试中第,更是很久没有出案首了,来快些坐下与老夫说说你们府试,县试时的经历。”

    这一天阳光正好,铺满了书斋里面,却又不会令人晃眼。

    皓首的林垠认真倾听,不时点点头赞许。众弟子们都在坐在林垠,林燎面前,也是放开了自己,侃侃而谈,每个人中第之后的得意,中第前的辛酸苦辣一一娓娓道来。

    众人谈论之中时而欢笑,时而抹泪。

    林延潮坐在众人之间,话虽不多,但听得却是十分认真。他很珍惜这样的日子,但盼能再长一些,再久一些就好了。不用担心仕途,举业,不用想着三个月后的院试,师生坐在一起纵然不能坐而论道,也能聊聊家长里短,人生的酸甜苦辣。

    院试是小三关里最后一关,就能进学,成为生员。

    在国朝初始,府学定额四十人,县学生员定额二十名。那时候秀才还是凤毛麟角,真的是十分稀罕的,但后来读书人日渐多了,僧多粥少。宣德年间,大学扩招,哦不,是生员扩招。

    府学增四十名,县学增二十名,这比明初时生员简直是翻了一倍。新增的生员,不享受朝廷廪米的优待,被称为增广生员,简称增生。而享受廪米的称为廪生,全称廪膳生员。

    但和今天一样,大学扩招从一开始就停不下来,明朝读书人也是。读书人一增再增,府学县学又扩编。咱们廪生,增生有限,那么这些补录进来的生员,附于诸生之末,称为附学生员。

    而这一次府学县学再次增员,也在情在理。但读书人仍是不满,考生还是太多,可录取的名额依旧太少。

    本次院试府学增二十人,县学增十人。上游的生员名额一多,导致下游童生的名额也得增加。所以陈知府随水推舟补录了三十名童生,也是合情合理,全府上下对陈知府也是感恩戴德。

    但生员名额增加,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于林延潮来说却不是好事,反而是个坏事。因为他已是保送进学了,通过院试对他而言不是问题,反而因录取人数的增多,导致报考人的激增,人一多使得他再次夺得案首的几率就下降了。

    书院重新开学,因之前不少弟子散去,故而又招了不少新弟子。加之府县学扩招了,书院也在新生里补录了几名童生。濂江书院名气毕竟是在那里的,更何况还出了一个府试案首。

    现在书院新生和老生混在一块,新生中录取了几名童生,这些童生自是不愿与新生一并从外舍读起,而原先的老生,经过这一年来,也有等差高低。而书院开学前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以定名次,决出上舍,内舍,外舍的弟子。

    上舍上课生仍旧是五钱银子一个月,内舍内课生三钱银子一个月,外舍外课生不给银。

    这一次考试,又将林延潮带回往昔在书院读书的日子里。

    那时候自己只是苦苦在外舍挣扎,这一次全书院排名,他又能得第几名?

    当然众弟子之中,也是摩拳擦掌,存了较量之心。

    考试的卷子只改了一天就放榜了。这一次贴得是大榜,六十名弟子依次排列。

    放榜后,众人挤至榜前看自己名次,林延潮懒得去挤,因为不用自己看,也是会有无数人,关心自己这府试案首,在书院成绩作一个衡量。

    不久就有过来道:“延潮兄,你这一次取了书院,第三名啊。”

    第三名?林延潮心想,这成绩不算好不算坏吧。

    又一人一脸敬仰地道:“延潮,我看了你的文章的,你的府试案首,实在并非偶然啊。”

    旁边的人道:“这一年来延潮兄,着实文章大进,与一年前相较简直判若两人。”

    林延潮谦虚地笑了笑道:“侥幸,侥幸而已。”

    待人少了,林延潮这才走到榜前,但见比自己高一位,书院第二的是叶向高。

    眼下林延潮与叶向高文章,相差仿佛,两人谁高一点,谁点一点都很正常,完全看临场发挥。这一次叶向高发挥较好,或者是文章得到林垠,林燎的赏识,故而在自己之上都有可能。

    一旁的林泉凑上来道:“延潮,听闻叶向高府试输给你后,十分不甘心,发誓在家苦读,说不会让此事重演。你看此人多自傲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闲草集(一更)() 
听林泉这么说,黄碧友本就看叶向高不顺眼,在一旁道:“延潮,此人向来就孤傲清高,目无余子。我们与他划清界限。”

    林泉微微笑着道:“黄兄是啊,之前就是他在书院弟子中,说你在书院朔望课月课远不如他,这一次一鸣惊人必然有假。”

    听林泉这么道,林延潮道:“多谢林兄提醒,不过叶兄虽是清高,但却颇有气魄,不似在别人背后散布谣言之人。”

    林泉听了脸色一变,强笑道:“林兄这么说似不相信我吗?”

    林延潮笑着道:“哪里,不过只是听闻的事,没地来由,岂可当真。叶兄为人我知道,就算我与他相争,也只是君子之争,无关其他。林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林泉脸色很难看点点头道:“林兄,不听我劝,那我就不说了。”说完林泉拂袖而去。

    几人相谈时,但见一名少年老成,样貌忠厚的男子,挤到人群里抬头看榜。

    不少弟子在此人旁边嘻嘻哈哈地,道:“陈兄,别看榜了,恭喜你又拿了第一啊。”

    “年年书院第一,今科院试案首,如探囊取物啊。”

    那人淡淡地回了回礼,听了别人恭喜,脸上露出几分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林延潮向陈行贵,黄碧友问道:“此人是谁?”

    黄碧友笑着道:“延潮,竟是不知道他。也难怪你之前才到书院三个月,自是不认识他。”

    陈行贵笑着道:“此人叫陈应龙,五年前闽县县试县试案首,府试第二,差一点拿了小两元的人啊。此人三年来在书院,年年都是第一。”

    林延潮奇道:“此人如此厉害,竟还是童生。”

    黄碧友笑着道:“延潮,你有所不知啊,听说他每次院试,都会悚场啊!”

    “何为悚场?”

    “就是上了考场前,一开始都还好,但是一坐下即战战兢兢,身子颤抖,就笔都拿捏不住,如此表现,就是悚场。所以连累他两次院试,都是名落孙山。”

    “原来如此,”林延潮道,“可是他身有怪疾?”

    “他家里也找人看过,正经大夫,江湖游医都治过,钱财也不知费了多少,但就是丝毫不见好。”

    陈行贵摇了摇头道:“以往听说,得了悚场之症的人,于举业是终生无望了。”

    黄碧友颇有幸灾乐祸地道:“但是此人还是不甘心,在书院求学这么多年,每次朔望月考季考都是书院第一,尽管如此院试还是不过,有什么用。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出名额来,给我等造福,让我们进上舍好了,也算做做善事了。”

    陈行贵摇了摇头道:“黄兄,嘴下积德啊!”

    黄碧友听了悻悻地不说了。

    林延潮在一旁听了这些,望了陈应龙一眼,心想所谓悚场,就是典型的考试恐惧症啊。难怪书院里众弟子,对此人拿了第一丝毫都不嫉妒,还拿来取笑。

    陈应龙从榜上走下来,与林延潮对视了一眼。林延潮主动笑着点点头,陈应龙微微诧异,上前抱拳道:“这位莫非是本次府取的案首吗?”

    林延潮道:“在下林延潮,什么案首只是侥幸,不要再提了。”

    陈应龙点点头道:“听闻林兄有过目成诵之能,我真羡慕,若是我有你这本事,每日可多看十卷之书。以后大家一起入上舍读书,我要向你多讨教才是。”

    林延潮连忙道:“陈兄切莫这么说,你是前辈,我才应向你讨教才是。”

    放榜之后。

    林延潮,叶向高,龚子楠,陈应龙,林泉数人都被选入上舍。

    陈行贵,黄碧友则仍被分了中舍。

    上舍十人一寝,每日同吃共学。平日去朱子阁上书,这朱子阁是书院里的主楼,是当初朱子来书院讲课就在这里。

    而山长林垠的借庐斋就在朱子阁一旁,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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