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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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6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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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延潮冷笑一声道:“怎么我就能主持大局了吗?”

    “眼下在国本的事上,在当今朝堂上,唯有老爷你与陆太宰能在圣上说得上话了。”

    林延潮也是无奈,身为礼部尚书他本有意在朝堂上推动海漕之事,但这偏偏不是他职责所在。而册立国本的事,林延潮是一百万个不愿意管,但偏偏是他的份内之事。

    现在王家屏倒了在家养病,而赵志皋一如既往地扛不住,整个朝堂上都看向他与陆光祖二人。难道这个时候,他也学着上疏请求册立国本,不行,他还要入阁呢。

    但是面对着百官一波波前来堵门也不是办法。

    “好茶,好点心的招待着,就说我今日乏了。”林延潮将厚厚一叠帖子往桌案一丢。

    让这么多官员吃了闭门羹,虽传出去不太好,但眼下这唯有这么办了。林延潮唯有暂时希望陆光祖那边能替自己顶一顶,分担一下火力。

    这一次林延潮实在是素手无策了。

    这日夜里,林延潮入睡不久。

    就听得屋外传来紧急的叩门声,林延潮安慰了妻儿几句,然后爬起身走到屋门前问道:“何事?”

    但见屋外陈济川焦急地道:“老爷,出大事了,宫中失火!”

一千两百五十五章 议论人选() 
昨日夜间乃西廊下失火。

    当时紫禁城宫门口有东廊下、西廊下之名,周回数里,大半为民居矣。虽失火是宫门前的民居并没有烧到宫里,但总算是惊动了京中文武官员。

    他们看见宫中失火,就连夜赶至紫禁城。

    而林延潮知道失火的消息,也是第一时间即往宫里赶,等到得知是西廊下失火稍安。

    现在林延潮与众大臣们都聚集在千步廊,虽说火没有烧到紫禁城,但于情于理官员们都要请问天子起居,也就是昨晚天子睡得可好,有没有受惊。

    此刻正是拂晓,林延潮负手立在宫墙下,眼望着沉睡之中的紫禁城。

    这时候数盏灯朝自己而来,林延潮见了灯下之人当即行礼道:“原来是太宰,在下有礼了!”

    来人正是吏部尚书陆光祖。

    陆光祖身后跟着不少官员,与林延潮正一人负手仰望宫阙气势自是不同。

    陆光祖老气横秋地对林延潮道:“宗海老弟,你看这天气寒气逼人,估摸还有一阵功夫天才会亮,既然西廊下的火已是大半扑灭,又没有烧到宫里。你看是不是如此,先让百官们先各自回衙,我等几位九卿留在宫里请陛下之起居就好。”

    林延潮闻言当即道:“太宰一片体恤之意,在下当然赞成,只是不知两位阁老之主张。”

    陆光祖笑了一声道:“元辅杜门在家养病,想必是不会来了,此事你我二人拿主意就好了。若是再拖延下去,把人冻出病来,你我罪过可是不小。”

    林延潮心想,赵志皋咱们可以忽略,但你怎么打定主意,王家屏一定不回来。你这是越俎代庖,替首臣拿主意啊,这算什么意思?

    林延潮谨慎地道:“在下一切听太宰的吩咐就是。”

    陆光祖点点头当即吩咐了下去,让百官先行散去。

    这时候户部尚书杨俊民也是匆匆赶到一见陆光祖,林延潮当即道:“来迟一步,来迟一步,其他几位大人呢?”

    “大司马带着几位大人去严查宫中禁卫,我们在这里等候陛下旨意,至于其余官员太宰已是吩咐他们回衙了。”

    杨俊民点点头道:“免酿成大火就好。”

    陆光祖伸手一指前面廊房道:“外头风凉,咱们到屋子说话。”

    于是林延潮,陆光祖,杨俊民三人一并入廊房休息。

    大家寒暄了一阵,陆光祖先是叹道:“眼下阁中多事,无人主持大局,眼下唯有我等几位部臣要替皇上挑起事来。”

    林延潮心想,赵志皋又被忽略了。

    杨俊民道:“太宰清强有识,练达朝章,我等当然都以太宰马首是瞻。”

    林延潮也道:“是啊,太宰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陆光祖捏须微微笑着道:“诶,这是哪里话,老夫也不过任这吏部尚书也不过三四个月,大家同为部臣,自当一起为皇上分忧,没什么吩咐不吩咐。”

    陆光祖道:“老夫的本职还是为朝廷荐才举贤,考核官员的。今年外官大计,给事中李春开、王遵训、何伟、丁应泰,御史刘汝康皆先为外吏,但现在外头物议涛涛,这几人为官不谨,老夫已决意向天子奏请罢之,两位以为如何?”

    林延潮听了陆光祖之言,这李春开正是八犬之一,是申时行重要党羽,其余人都是风评不太好的。陆光祖此举有讨好于清流之意。

    林延潮道:“外察之事乃国家大计,我不敢多言。”

    陆光祖笑了笑道:“另外老夫打算重要直臣万国钦,饶伸,来一正朝堂风气。”

    这万国钦因火落赤部入侵时,内阁采取保守之策而弹劾过申时行。

    至于饶伸也是因申时行女婿李鸿科场弊案的事弹劾过他。这二人因弹劾首辅都被贬官。

    虽说陆光祖罢免的官员里没有林延潮要保的人,他倒不说话,只是陆光祖耀启用万国钦,饶伸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因申时行致仕后失去靠山,陆光祖贬斥他们轻而易举,现在又拉拢原先反对申时行的官员。他难道要公然植党吗?

    林延潮不说话,杨俊民道:“此二公为天下之脊梁,太宰当为朝廷举之。”

    陆光祖看向林延潮问道:“宗海贤弟,你看在野的还有什么良臣,你不要顾忌尽管与我道来?老夫相信你的眼光。”

    林延潮心想哪里有这样好事?

    林延潮想了一下当即道:“在下心底确有两位人选。一位是前陕西督学许孚远,还有一位是前吏部主事顾宪成,他们皆是才望具佳,在下为太宰试举之。”

    陆光祖听林延潮推举顾宪成,许孚远的名字一愣。

    许孚远是邹元标的人,当初因反对荀子复祀,在报上与林学党人论战。还有顾宪成与林延潮更是尿不到一处的人啊!林延潮那么热心推举东林书院的人,而不是自己的党羽作什么?

    陆光祖随即明白了林延潮的意思,点点头道:“宗海贤弟所举二人都是良材,老夫回部后再仔细斟酌。”

    然后陆光祖对杨俊民道:“泰征贤侄在南京政声甚著,老夫打算在廷推上推为湖广参政,伯章兄以为如何?”

    杨俊民笑道:“小婿能蒙太宰青眼实在是他三生修来的福分。”

    陆光祖笑着道:“老夫也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贤侄他确实有才干。”

    陆光祖又看向林延潮道:“听闻河南右参政郭正域素有显明,在河南官声极佳,这一次太常寺卿出缺,宗海贤弟你看他是否能够胜任?”

    林延潮听陆光祖这么说,当即道:“郭美命是在下的学生,若是太宰认为他可以造就,随便拿来磨砺就好。”

    陆光祖笑着点点头。

    林延潮看着这老狐狸,他说了半天目的是在哪里?

    陆光祖道:“有诸位这番话,老夫心中就有底了。还有一事诸位有所不知,本在路上的东阁大学士张新建忽然患了急症,现在上疏言自己病体残躯,难以负担国事,所以打算辞去辅臣之位。”

    “张新建突然患病,老夫闻之也实在感到惋惜。之前老夫与赵次辅商议过了,打算增补一二阁臣,你们以为如何?”

    林延潮心想,赵志皋真是好用啊,想用就用,不想用丢一旁也没什么。

    杨俊民道:“太宰所言极是,眼下朝廷多事,内阁正要一名可以拿得主意的辅臣方能坐镇。但看来看去朝野内外似这样的大臣也实是不多,一时还真不知哪里找。”

    陆光祖笑着道:“伯章兄,你还真是眼拙了。依老夫看,这辅臣之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杨俊民看了林延潮一眼恍然笑着道:“不错,不错。”

    林延潮闻言心底冷笑一声,这冷笑大意就是‘我信你们个鬼,你两个糟老头坏得很’。

    林延潮立即起身道:“太宰,大司农言重了,在下哪里有这资格?在下万万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杨俊民正要劝,却被陆光祖打断道:“宗海老弟,不必这么说,这辅臣之位舍你其谁。当初你我第一次相见时,老夫即知你乃宰辅之才,还请你万万不要推辞。”

    陆光祖又劝了数句见林延潮不肯,当即板起脸来道:“宗海贤弟,眼下朝堂上除了你老夫还想不出哪位是任事之选,你莫要叫老夫为难,也莫要叫朝廷为难啊。”

    林延潮道:“太宰谬赞了,说句心底话,在下对于辅臣之位实无半点窥觊之心。”

    这时候杨俊民道:“启禀太宰,既是大宗伯执意不肯,那么在下心底于辅臣还有一人选,绝对是堪任之选。”

    “哦?”陆光祖问道,“伯章老弟你说得是何人?”

    杨俊民闻言认真地道:“还能有谁?在下心底认为堪任辅臣的正是太宰!”

    一听杨俊民之言,陆光祖,林延潮脸色都是变幻。

    陆光祖当即变色道:“伯章莫非说笑?老夫既掌铨部,又岂能入阁?”

    杨俊民语重心长地道:“我的好太宰,宰相之事岂容拿来说笑,给在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戏弄太宰啊。”

    林延潮闻言也是道:“太宰,在下也以为大司农所言极是,以铨部入阁,当年高新郑就是先例。”

    陆光祖摇头道:“高新郑是先帝潜邸时的老师,那信任自是不同一般。”

    林延潮这时道:“太宰身负天下之望,百官敬服,实不亚于当年高新郑,若是在下愿力荐太宰入阁!”

    杨俊民也道:“在下也以为辅臣之位,太宰才是堪适之选啊。”

    陆光祖摇头道:“不行,不行,老夫非翰林出身,从未想过此事。”

    “太宰德业闻望可称名世,俱得与翰林同举,无需由此顾虑!”

    “眼下朝廷正是多事之秋,正当破格之时!”

    林延潮与杨俊民你一言我一语,终于陆光祖露出些许‘意动’之色。

    “你们这真是令老夫为难啊,”陆光祖长叹道:“不过能有两位抬举,老夫此生足矣!宗海老弟,本来论德才兼备,老夫心中辅臣之选正是你的。但你既极力推举了我,老夫实在是惭愧,只等以后有机会,老夫再想办法汲引你入阁。”

    陆光祖的言下之意,老夫若能有入阁一日,再回过头来提携你,还你今日的推举之情。

    

一千两百五十六章 顶撞() 
听陆光祖之言,林延潮笑了一笑,这不失为拉拢自己的手段,当年许国在时,他也曾这么说过。

    陆光祖通过这一次外察贬斥了申党旧人,而决定采用一些朝野的名望之士,看来已经是打算为这一次入阁布局了,这是要先取得朝野清议的支持,为自己制造人望。

    其实不仅是这一事,在当年倒张鲸的事上,陆光祖率领南京上下官员弹劾张鲸,从那时起陆光祖就已经站在清议一面。

    从此来看,陆光祖上位的方式与许国如出一辙,都是取得清议的支持。

    但是要取得清议支持,必然在国本之事上与天子相冲突,天子会允许他入阁吗?

    至少从这件事上,林延潮看不出陆光祖的胜算。

    当初天子默许陆光祖成为吏部尚书,初衷是用一个强势的吏部尚书来对抗一个弱势的内阁,达到一个政治平衡。

    陆光祖若晋为内阁大学士,无疑打破了这样一个政治平衡。陆光祖以为达到一个独大的地步就能够入阁,而许国也是败于此。

    从北宋起立在宰相,历代皇帝都采用一个异论相杂的策略,这就是政治平衡。

    三人议定时,外面有官吏入内禀告道:“元辅来了。”

    林延潮垂下目光,心底却些看好戏的心情。

    片刻后王家屏推门而入,林延潮,杨俊民一起起身见礼,至于陆光祖直到王家屏进屋这才缓缓从椅上起身,这分庭抗礼的架子是摆得十足。

    王家屏穿着宰相的蟒衣,虽自有首臣的气度,但看去脸色有些苍白。他对几人问道:“不必闹虚礼,圣上如何?”

    杨俊民道:“回禀元辅,真是侥天之幸,托圣上的洪福,火势止于西廊下没有蔓延至宫内。”

    陆光祖也是道:“是啊,我等都是发愁,幸好元辅来了。”

    王家屏道:“本辅身子抱恙,还是要多亏几位替我主持大局。方才本辅见诸位官员都回衙办事,此举极为恰当,无需事事都等本辅来决断,以免耽搁了朝政。”

    陆光祖,林延潮,杨俊民等人都是称是。

    当即千步廊的值吏搬了椅登来请王家屏入座。王家屏却并没有坐,而是负手立在窗边。

    众官员等倒了辰时以后,天子仍没有派人传唤。

    这宫中失火,十几位重臣来请天子起居。天子却如此怠慢,着实令大家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一直到了巳时以后,文书官李浚方才倒了,对方道:“皇上口谕,昨日之火虽没有烧至宫内,但至畿内民居焚毁实令朕心不安,此乃上天之示警也。朕必以此为戒修省一番。众爱卿关切,朕已经知道了,卿等先行回去就是,不必面请。”

    白等了一个晚上?

    不说王家屏,林延潮也觉得天子太不够意思了。

    王家屏闻言当即道:“百官久候了一夜,我等不见陛下实心中难安,还请公公转达。”

    文书官李浚道:“王先生,陛下旨意你也是听到了。还请不要让我等为难。”

    王家屏叹道:“本辅任首辅数月以来,至今不曾面见过陛下一次,“内阁者帷幄近臣也,帷幄近臣都难见天子一面,百官会如何想?而今日西廊下失火,本辅也是难辞其咎,还请率九卿当面向陛下请罪!”

    王家屏这么说,林延潮也觉得天子有些过分了。

    天子过去深宅宫中不见百官也罢了,但甚至申时行等阁臣偶尔还是见得。到了现在王家屏担任首辅好几个月了,还不见天子一面,这实在太说过不去了。

    见王家屏一脸坚决的样子,文书官也是道:“王先生真是令咱家为难,那么咱家就试着通报一声吧。”

    王家屏当即道:“多谢公公了。”

    “不敢当。”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浚才返回道:“陛下口谕,首辅挂念之心,朕已是知道了,就请至乾清宫见驾吧!不过人数不必太多,只要数臣陪同即好。”

    见此王家屏当即点了陆光祖,林延潮,杨俊民三人陪同他前往乾清宫面圣。

    到了寝殿之内,仍是一道垂帘将君臣分隔。

    但王家屏仍是率着几位官员对垂帘行参拜之礼。

    王家屏奏道:“西廊下之火惊动陛下起居,此乃臣等失察之过,伏望皇上宽慰圣怀,勿以小警介意。”

    垂帘之后的天子言道:“西廊乃皇城脚下,皇城根的百姓遭到厄运,令朕心不安。先生不必把此事揽在自己身上,到时候拨些钱款重修民居,安置百姓即是。”

    “陛下心念百姓,此社稷之幸,”王家屏道。

    说到这里,都是平常君臣奏对,林延潮见突然王家屏突然话锋一转突然道:“陛下,臣为首臣数月,佐理朝政以来,深觉事事艰难。之前未见天颜,不敢妄奏,今日恳请面陈。”

    垂帘后天子闻此好一阵没有说话,半响后天子才道:“先生有什么话就说吧!”

    王家屏当即道:“那么臣就斗胆直言了,自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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