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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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6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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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禀告给大宗伯!”

    “正是大宗伯必能够为民请命,他必会主持公道,解决这漕运难题。”

    三人此刻达成了一致。

    就在翁正春,史继偕,毕自严三人进京的时候,这一次沿运河数县罢工之事,地方早已经通过加急禀告至京。

    地方官员的奏章抵至内阁时,王家屏当即是吃了一惊,一时不知如何处理。

    以往的内阁遇到了棘手的事,一般都是首辅与几个阁老之间商议,但是咱们这位首辅遇到棘手事时竟是无人商议。

    次辅赵志皋不管事,三辅张位还未抵京,所以王家屏在内阁一直是没有帮手。

    王家屏当即道:“请漕河总督付知远到阁一趟,他到之时,再请次辅到公堂议事。”

    不一个时辰二人都到了,王家屏来到公堂,一见二人道:“两位大人,漕船出事了。”

    当即王家屏细细说了一遍,连赵志皋脸色现在也是很凝重。

    付知远道:“不意我刚刚到京,竟出了闹漕这样的事。”

    赵志皋道:“漕台刚刚至京,那么既出了漕船不能回空之事,要先问责漕运总兵。”

    王家屏道:“问是要问的,但眼下运河这么多地方闹漕,以至于漕船不能按时回空,如此明年就不能兑运开行。”

    “立即平息此事不行吗?”

    王家屏摇了摇头道:“这一次闹漕来得实在突然,听闻拉纤的纤工都将纤绳丢在县衙门口,几乎堆成了山,现在运河沿岸没有一个人肯为运船拉纤,如此看来这些漕船最少要耽搁半个月。”

    付知远道:“现在漕船回空逾限已是既成事实,就算将漕官,地方州县题参治罪,也是无济于事。”

    “若是明年漕额不足,那该怎么办?”

    “是啊,漕额不足,天子必将怪罪,如此怎么是好,真是令人脑壳子疼!”赵志皋摇了摇头,显得很头疼的样子。

    “本辅召两位大人前来,就是要好好参详一二。”王家屏出声道。

    赵志皋到这里就不说话了,显然闭上眼睛在很认真的沉思。

    王家屏对赵志皋向来是恨铁不成钢,现在只能求助于付知远道:“付漕台,眼下唯有你能拿出一个法子来。”

    付知远点了点头道:“为今之计,一是立即令地方州县催运,让漕船尽快回空。二是在有些漕船无法回空之下,想个办法如何补足明年的漕额。首辅可否让回空逾期的地方漕粮变价缴纳。”

    王家屏摇头道:“漕粮折银,地方一定要赔一笔,朝廷再买粮又推高了京畿的粮价,这是一个两相欠的法子。再说这放在以往只是几万,十几万石的漕粮变价,但这一次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数额实在太大。”

    付知远想了半天,最后道:“看来那唯有用林宗海的办法了。”

    王家屏闻言眼神一亮道:“漕台的意思是如大宗伯所言实行海漕。”

    付知远点了点头道:“确有此意。”

    王家屏犹豫道:“可是自废除海漕后,原先打造的海船也与遮洋总分散到各卫,仅存的遮洋船也是年久失修,仓促之间朝廷哪里有遮洋船可用。”

    付知远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元辅请大宗伯来一问即知,他心中对于海漕之事可谓早有方略。”

    “正是。”

    王家屏想到这里,当即派人去请林延潮。

    不久林延潮是风尘仆仆地赶到内阁之中。

    他一见王家屏即问道:“听说运河出了大事?”

    王家屏点了点头道:“是啊,本辅现在也是为此焦头烂额,宗海先坐下说话。”

    林延潮与付知远二人陪坐下首。

    付知远当即将运河罢工的事与林延潮说了一遍。

    然后付知远道:“朝廷一年的漕额是四百万石,但若漕船再不能按时回空,如此下去明年的漕额恐怕会短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石之多。”

    林延潮当即道:“闹漕此乃地方官的失责,必需予以严参,该罢官的罢官,该革职的革职!”

    王家屏道:“现在严参也是无法挽回明年漕额不足的事,本辅正为此发愁,故而请宗海来商量一番。”

    林延潮闻言当然明白王家屏言下之意,但他不能一下子将自己心底打算挑明。

    林延潮沉吟一番然后道:“依我浅见,为今之计,就是将不能按时回空的漕船留在地方,将明年漕粮变价为银缴纳给朝廷。”

    王家屏道:“此事我方才与付漕台商议过了,这是下策,万不得已朝廷不会允许地方漕粮变价。”

    林延潮听王家屏这么说,又见付知远给他点了点头。

    到了这一刻林延潮也唯有道:“那么也只有唯一的办法,走海漕补足明年的漕额了。”

一千两百四十六章 我的承诺() 
走漕运补足明年的漕额。

    其实林延潮之前作了那么多的铺垫就是为了这一句话。但这一句话你不可以主动提。

    毕竟解决问题和制造问题是两回事。

    林延潮贸然提及海漕,那么在廷议上必然遭到反对,就算王家屏也不会支持自己。但是现在河漕出了这样的事,那海漕作为替补方案被摆上台前,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王家屏就想到了当初提议支持海漕的林延潮,并且还要请求他办成这件事。

    林延潮道:“年初时我在廷议上提出登莱一体,战守一策时,是要以海运济辽东,甚至朝鲜,至于海漕解决河漕之事,就必需重新规划。”

    付知远道:“永乐年时,朝廷以海漕济辽东军需,每年七十万石,后来辽东军屯足以自给,于是海漕停罢,但保留遮洋总以备不时之需。万历初年时,朝廷再启海漕之事,事罢后,那些海船大多又分给各卫,原先的遮洋海船大多改为河运浅船了。”

    林延潮听付知远的话明白他的意思,原来遮洋总是作为海漕备用的,但隆庆六年王宗沐实行海漕被言官弹劾而失败后。

    原先打造的用于海漕的海船,大多已经都被改为专门用于内河运输的浅船,已经不太适合出洋。

    林延潮问道:“漕台是否能再将浅船改作遮洋大船?”

    付知远摇了摇头道:“当初我巡视过这些遮洋船,这些船打造有近二十年,又在内河行驶如此久,恐怕就算改造回遮洋船,也难以趋海了。”

    王家屏道:“从淮安至天津,往返水程要数千里,必需坚实海船不可。不说打造新船要多少钱粮,即便从现在打造恐怕也难解燃眉之急啊。”

    其实王家屏,付知远分析了那么多,其实就一句话,你林延潮既主张海漕,那么海船从哪里来?

    哪知林延潮也愤愤不平地道:“当初我廷议在山东打造海船,以备辽东军需,当时若非石司马反对,我们明年也有现成的海船可以。”

    王家屏,付知远对视一眼,都是长叹一声。

    林延潮冷笑道:“石司农自负敢于任事,但在我看来不过敢于坏事罢了,若是他当初有一两句能听得进我之言,漕事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付知远与石星相处过,知道这位大司农性子极是刚烈,而当朝之上能屡次三番与石星争执的,恐怕也唯有林延潮一人罢了。

    “不知还有其他高策吗?”

    林延潮当即道:“现在也有从淮安,刘家港从民间雇募海船一条办法了。”

    付知远点了点头,转头一看却见王家屏没有言语,不由问道:“不知元辅意下如何?”

    王家屏捏须道:“此事看来要问一下王太仓的意思?”

    说到这里,或许旁人会想,雇佣海船与王锡爵二人有什么关系呢?

    但这里也足见王家屏的考虑周全。

    这刘家港正位于太仓,而王锡爵就是太仓人,在当地征用海船,事先征询一下这位在乡内阁大学士的意思,这绝对是一等必不可少的慎重。

    林延潮闻言则是端起茶呷了一口,然后道:“元辅可是担心,征用民船以济海运,一旦行事又差,会惊扰了地方?”

    王家屏点点头道:“太仓,淮安都是富商官宦云集,一旦办得不好,得罪这些巨室恐怕一害未平,一害又起了。”

    付知远也是沉默,他也是深受其害。整理河漕结果得罪了地方

    林延潮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以利诱之。当初朝廷为了让漕船顺利抵京,从不许漕船夹带土宜到了放开,再从允许夹带十石再到今日六十石,其实也是这个法子。而这一次漕船回空搁浅在运河上,也是因为运兵携带北货太多,以至于漕船吃水太深。”

    “所以我们可以允许民间海漕从南方运粮抵京,回空时再将北货运至南方,如此不是官民两便?如此民间踊跃者必不可胜数啊!”

    王家屏闻言道:“此法倒是与纲运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老府台以为如何?”林延潮问道。

    付知远道:“此事付某不赞成,也不反对就是。”

    林延潮心知开海漕一旦成功,必损害河漕的利益,换在平常身为河道总督的付知远必然反对,但现在他已是无力再为河漕官员上再争取什么。

    不过他现在仍必需保持在中立的态度上,至少表面上不能站在林延潮一边。

    王家屏道:“足见大宗伯深思熟虑,但是最难还是难在圣上那边。”

    林延潮道:“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姑且试一试吧!”

    “也好。”

    “元辅,不过再上奏之前,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

    “对于这一次漕船回空延误之事,朝廷当严究相关河漕官员的责任。另外对于闹漕之事,朝廷能加以安抚,就加以安抚,不怪过责于百姓,否则……否则海漕的事就没谱了。”

    林延潮见王家屏露出犹豫之色。

    现在的王家屏身为首辅底气实在不足,从他这几个月的表现来看,大有那边意见官员强势他就倾向于哪边的打算。

    王家屏问道:“付漕台你如何看?”

    付知远道:“这一次闹漕,河漕官员有难推脱之责,换了以往我肯定是请求朝廷重治,但眼下付某还是少言的好。”

    王家屏点点头,然后对林延潮道:“是否严究地方官员,本辅还要与太宰商议一二,不过海漕的事还请大宗伯立即着手。”

    议事之后,付知远先走。

    林延潮则为王家屏留下。

    王家屏对林延潮道:“付漕台这一次来京,圣上一直没有召见,他已是萌生退意,昨日向本辅言明要辞掉河漕总督之职。”

    林延潮没有料到,付知远只任了不到一年漕运总督就干不下去了。自己费心将他请到京师来叙职,最终也没有保全了他的仕途。

    王家屏道:“本辅已是口头答允了,其实身处付漕台这个位子,本辅深有体会。现在吾在内阁遇事没有人商量,实在是孤掌难鸣,势单力薄。”

    林延潮闻言听出王家屏似乎在试探自己的口风。

    林延潮当即道:“元辅这是哪里话,赵次辅老成持重,还有张新建下个月就可抵京,到时元辅身边怎么会没有商量的人呢?若是元辅有什么要我效劳之地方,宗海随时听候差遣。”

    王家屏欣然道:“宗海真吾挚友也。”

    说到这里,王家屏叹气道:“其实这些日子,愚兄晚上一直睡不好,又睡得极浅,这么大个朝廷,天下亿万的百姓,稍稍出了点差池就是大事。愚兄殚精竭虑为朝廷尽心尽力,但下面的官员阳奉阴违,那些言官稍违其意即上疏弹劾。说实在的,今日愚兄倒是羡慕起当年你我在翰苑时打趣聊天,读书论史的日子。愚兄真还不如付漕台,这时候激流勇退,至少还有清名在身。”

    林延潮听着王家屏这番肺腑之言,可以想到他是如何之心焦。

    林延潮安慰道:“元辅,万事开头难,眼下国事正趋于正规,迟早有一日陛下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但愿如此吧!”

    ……

    林延潮从内阁走出后,不免心事重重,付知远从河漕总督任上离去,而王家屏今日这一番话也隐隐有致仕之意。这二人若是离去,不仅少了两个坚定的盟友,对于他私人而言不免是有一番难过。

    眼下大势如此,难道真没有回天之术。

    到了文渊阁阁门前,陈济川与几个随从都候在这里。

    林延潮按下心事,当即对陈济川问道:“梅家兄弟二人在办什么?”

    陈济川道:“他们在京这几个月,倒似纨绔子弟一般,整日与人推牌九,或者去斗促织。”

    林延潮听陈济川口中的不屑之意,笑道:“告诉他们来府上一趟,就说他们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

    顿了顿林延潮又对陈济川道:“另外派人入宫立即告诉陈矩一声,就说之前我拜托他的事,明日就可以办了。”

    此刻京城天香楼里。

    梅家二公子梅侃正与几人推牌九,对面一人乃司礼监秉笔太监田义的干儿子田忠,另一人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的侄儿,还有一人也是秉笔太监陈矩身边的心腹。

    至于梅大公子梅堂则坐在一旁,身边两名美貌女子在给他捶背揉肩。

    这几个月来,梅家两位公子在牌桌上输了好几万两银子,不过梅家公子二人却如同没事人般。

    今日这几人继续打牌九,左右摆好了时鲜的瓜果,上好的香茗,还有十几名美貌侍女在旁侍奉。

    天义的干儿子田忠笑了笑道:“听说太祖爷时那沈万三就是从刘家港将苏浙之货贩至朝鲜,倭国,于是成了天下首屈一指的富翁,甚至因此惊动了太祖爷。”

    “你梅家若是要办这生意,风险可是不小啊!”

    张诚侄儿则是道:“瞧你这么说的,当年马三保也是从刘家港出海下得西洋,至今仍是佳话,你怎么不提这个。”

    几人谈及这个,梅侃都是笑而不语。这时陈矩的心腹将牌九一退道:“今日手气不好不玩了。”

    见此梅堂走上前去道:“公公别急啊,坐下来再说。”

    “手上没现银。”

    “这有何妨,我先垫了,打牌最重是雅兴,钱财身外之物,无需计较。”

    张诚侄儿与田忠都在赢钱,还在兴头上当即道:“不错,不错,梅兄牌品是没得说,又是如此豪爽,咱们也不能辜负了人家好意啊。”

    当即陈矩的心腹又重新坐下,而梅堂命人拿了一小箱的碎银子放在对方身旁。

    有了钱也就有了底气,如此之下陈矩心腹也赢了几把,众人又打开话匣子聊了起来。

    梅家兄弟二人善于打交道,能雅能俗,服侍得众人甚好。

    送走众人后,梅家兄弟得知林延潮有事找他们相商后,当即前往林府。

    二人坐上马车后,梅侃对其兄道:“大兄,这几个月我们到京以来,林三元什么事也不让咱们干,整日让我们与这些公公打交道,这海漕的事他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

    梅堂道:“此事你不要多问,听大宗伯的好了,爹说过了,此人深不可测,将来我梅家的富贵势必着落在他身上了。再说了,你没听见他的话,你甘心一辈子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贾而已吗?”

    梅侃道:“当然不甘心,只是以往你总交代我如何财不露白,如何谨慎行事,但这一次真正摆到面上来,我心底仍是有几分发毛。”

    梅堂道:“我何尝不是如此,但是钱财到了我们这地步,已不是财不露白可以遮得住了。要么从现在起你我兄弟把这家败光,要么就是如大宗伯所言,以商利国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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