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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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6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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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林延潮如此强势,众官吏们哪里敢有二话,当即称是。

    面对于此黄凤翔倒是无话,赵用贤却是有些不满,林延潮这些话从来没与他商量过,全是由他一人拿主意。就算他是礼部尚书,衙门正堂有此大权,但如此也实在太不把他放在眼底了。

    赵用贤猜想没错,林延潮确实没把他放在眼底。

    说完这些后,众官吏们都是离去了。

    堂上留下两位侍郎,以及四司官员。

    林延潮看了一眼赵用贤,但见他从头到尾都是脸色阴沉,知道他有些不高兴,但他也没有在意。论人品赵用贤肯定是君子,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当年上谏张居正也不算错,从一名士大夫的角度而言,他的做法其实是很值得称道的。

    但是没办法,二人就是不对盘。

    林延潮是申时行的得意门生,赵用贤与申时行是死敌,两边立场不一样,亲兄弟也要成为敌人。再说当初廷推礼部尚书时候,赵用贤没有投我一票,你以为申时行没有告诉我吗?

    林延潮脸上带了一些笑容道:“现在林某可以关起门来说话,朝廷用度确实紧缺,本部堂裁减官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年朱大宗伯在任时有言要修葺衙门,并置办官舍,眼下衙门是修葺过了,唯独官舍还未办下。我打算从衙门里支出一笔钱办下此事,先将左堂右堂的宅子办下,六月以后再给四司官员办宅,衙门再寒碜,但也不可凉了人心,诸位说是不是?”

    听了林延潮这么说,众官员们大喜,这办官宅的事他们可是期望已久了。大家都以为林延潮又搞沈鲤那一套要大家节衣缩食的过日子,看来不是嘛。

    黄凤翔正要代表众官员谢过,却见赵用贤梗着脖子道:“我住惯老宅子了,官舍恐怕是住不惯。”

    但见林延潮道:“素闻赵宗伯高风亮节,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既然如此就将赵宗伯的官舍先暂给四司官员的住。诸位可是听到了,要好好谢过赵宗伯。”

    众官员们听了都是暗笑,但见赵用贤的脸此刻已成了猪肝色。

    林延潮没把赵用贤的怒色看在眼底,继续道:“吾在礼部任官之时,深感部里各堂各司用印不规范,从今日各司要请部印,部里要先见二堂的堂印,见堂印出,部印方出。只要得请之事妥帖,不必觉得劳烦,一日开印数次也是无妨。”

    ps:明日还有一更。

    。

    

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头等之事() 
官印分为官职印与官署印,此外就是御宝,就是皇帝的印信。

    官职印是官员个人印信,这里林延潮所提的部印就是官署印,整个礼部唯有一枚,乃正堂所有,至于堂印则是官职印,这是每名官员人手一枚的,这些一并由礼部铸印司管理。

    对于林延潮而言这部印就是礼部印,就是权力所掌,一切礼部所出的公文唯有加盖官署印信方才生效。

    一名官员离职,称之挂印,意味着他放弃了手中权力。

    若说内阁是主决策,那么礼部就是主行政,故而礼部印的使用,对于林延潮而言是头等第一大事。

    比如一份从礼部发出的公文,所具有的公文格式,都是已经框死了规程。

    首先公文上要有部印,然后是两位侍郎之一的堂印。这是官印一直以来的使用制度,官府印信必须由正官与佐贰官共署,各自划字,共同判署方可。

    尽管明朝的官场制度,佐贰官权力远逊色于正堂,但官印之制保证了正堂与副僚之间能够相互监督。

    这只是地方省府的官印使用制度,但上到六部仅仅有佐贰与正堂的部印堂印不够,还需请有司之司印。

    有司司印并非在四司郎中之手,而是在员外郎手中。司印必须由员外郎盖印,郎中监督。

    如此还是不够,最后的公文上还必须有主事画押,该司司务吏画押,都吏画押,如此的公文才能明发。

    至于林延潮方才所言,言先见堂印,再见部印也是官员盖印的流程。

    因为公文一般而言由下草拟,由上复核,越级上报是官场大忌。

    若是下面官员先找林延潮盖了部印,然后再找侍郎,有司官员盖堂印司印,那么下面的官员是盖还是不盖?

    当然一般而言下官的官吏不会这么不懂事,但万一遇有林延潮不在衙门,或者是与哪位侍郎有什么不和。

    所以林延潮此话一出,等于明确了规矩,有司官员没有过堂印,就不要来请部印了。

    听了此一言,黄凤翔点了点头,而赵用贤神色也是好看了很多。

    对于赵用贤而言,林延潮此人私交虽与自己不好,但公是公,私是私,在衙门公事上至少目前来看他没有为难自己。

    而林延潮心底也有计较,他也不怕赵用贤翻脸,若对方真的不配合,他大可绕过赵用贤,一切公文由黄凤翔署堂印就行。

    所以由此也看出明朝六部的决策方式,一封公文只要有正堂或任意一名侍郎同意即可,也就是三分之二的票数便能执行,但正堂有一票否决权。

    听林延潮一言,黄凤翔当即道:“没有异议。”

    而赵用贤则抚了抚须,淡淡地道了句:“且当如此。”

    林延潮将赵用贤脸上的神情看在眼底,然后道:“至于各司里……”

    林延潮话音顿了顿,但见各司官员无不身子前倾,露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各司掌印官员必须在司用印,不可私自携印回家,另外用印时司里的事务官务必到场,用印之后再行画押!”

    “谨遵大宗伯之命。”

    然后林延潮道:“至于四司事务,仪制司以后由左宗伯分管。”

    仪制司郎中徐即登以下员外郎,主事一并起身称是。黄凤翔脸上微微掠过一丝笑意。

    “祠祭司以后由右宗伯分管。”

    祠祭司郎中蔡逢时率司里官员一并起身领命。赵用贤依旧是黑着脸。

    “精膳司也请左宗伯分管。”

    精膳司郎中陈泰来与众官起身称是。

    “至于主客司事务繁杂,本部堂打算则由二堂兼管。”

    听林延潮这么说,众官员露出大惑不解的神色。这是什么意思,两部兼管,还是两部都可以不管?

    但是明白人都知道林延潮的用意,林延潮当初任礼部侍郎就是主管主客司,两堂兼管的意思,就是本部堂亲自来管。

    主客司郎中俞士章片刻后即明白了林延潮的用意,当即率司里众官员起身领命。

    当即各堂各司的事情林延潮都吩咐完毕,众官员于是起身告退。

    走出正堂大门时候,众官员都是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议论,感叹林延潮这新官上任之三板斧。

    而精膳司郎中陈泰来与赵用贤二人齐行。

    陈泰来见赵用贤一肚子气当即道:“定老无需着恼,这林三元年少得志,正是气盛之时,现在又兼大宗伯掌礼部事,此诚不可争锋。”

    赵用贤捏须道:“老夫岂有不知,老夫并非恼他科名在你我之下,也不是恼其刚愎自用,而是他乃申吴县之心腹。他到任第一日,即拿老夫立威,其意在于阿谀政府,毕竟天下皆知老夫乃申吴县的眼中钉,同时他林侯官也可报当初廷议上老夫没投他一票之仇。”

    “原来如此,还是定老看得通透。看来大宗伯这心胸……”,陈泰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

    “……的名声果真不假,若是他以后掌部处处与定老为难如何是好?”

    赵用贤摆了摆手,傲然道:“老夫当年连张居正都不怕,又何惧此黄口小儿。”

    陈泰来生起一丝忧虑道:“定老,其实我看大宗伯行事其实还是有分寸的,比如他说见堂印则部印出即是一条良法,没有侵吞事权之意,至于左右宗伯分管各司朝廷向来没有这个说法,而是由部里决定。以往大宗伯任右宗伯时分管二司,那是沈大宗伯要与他结个善缘,并不是陈规,至于现在定老身为右宗伯暂署理一司,也是常有的事。由此可见大宗伯还是按规矩办事的。”

    听了陈泰来的话,赵用贤的脸色好看很多,但面上还是道:“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我等还是听其言,观其行吧!”

    “正是如此。”陈泰来笑了笑,然后擦了擦额上之汗。若赵用贤与林延潮起冲突,他就要面临站队的问题,他是万万不愿意得罪林延潮的,现在能劝得赵用贤忍耐一时,那就是最好的。

    陈泰来又生怕赵用贤不懂,于是继续敲边鼓道:“自成化、弘治以后,礼部尚书率以翰林儒臣为之。其由此登公孤任辅导者,自盖冠于诸部焉。林侯官又如此年轻,将来迟早是……”

    赵用贤明白陈泰来所言意思,礼部尚书向来为翰林为之,虽说实权是六部最小,但由此位登辅导重臣是冠于六部。

    因此每一位礼部尚书将来之前途不可限量。

    而此刻正堂之内,该堂属吏已是一并拜见过林延潮了。

    林延潮看了看在场都是在衙门里老吏了,这些人他一时动不得,还是只能让他们在衙里办事。

    不过林延潮既身为正堂,没有心腹怎么能行。

    参拜之后,众人即散去各自做事,正堂孔目姓徐,已是伺候了好几位正堂官了,现在正恭恭敬敬立在林延潮一旁。

    林延潮想了想道:“先将堂上当该吏,贴吏的工食薄拿来。”

    徐孔目立即取来双手奉上。

    林延潮过目了一遍然后道:“正堂属吏为何这么多?”

    徐孔目陪笑道:“回禀部堂大人,每位大宗伯拜印上任后都要从左右衙门,或者是外面调些人进堂,故而日积月累下来正堂的属吏自然而然就越来越多了。”

    林延潮将工食薄一合,心想这也是不稀奇,就如同现在领导上任都要自带司机,秘书一样。古代衙门里也是如出一辙。

    当然这些属吏也不好革退,能进礼部的吏也不是没有背景的,何况其中不少还是前几位礼部尚书指定的人,林延潮不能扫他们的面子。

    不过自己的心腹还是要用的,林延潮第一个想到以往的曾孔目,这个人是自己以往用惯的,但现在他在黄凤翔手下任孔目自己不好明目张胆的挖墙脚。

    林延潮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写一个条子,你从左右衙门调几个人来,至于月后就要进行考课,到时我会革除几个人力不能胜任的,调一些人到左右衙门任个清闲差事也好。”

    徐孔目当即道:“卑职谨遵部堂大人钧旨。”

    林延潮笑了笑道:“好了,下面说一说部印用印之事。”

    “堂上以后遇铃印之事时,本堂掌印要将印匣请出至堂上,然后值堂吏日主事,掌稿笔帖式都要到场。若是本部堂不在衙门,有司官员用印要视本部堂的铜牌方可,切记牌出则印入,印入则牌出。”

    因为部印必须在衙署中,即便林延潮身为礼部尚书也是不能随身携带的,所以有时候林延潮不在,下面官员又要用印怎么办。

    那必须下面官员禀告林延潮后,由林延潮出借用印铜牌给这名官员,然后让这名官员持铜牌到正堂上请掌印官吏盖印。盖了部印之后,这名官员必须立即将铜牌交还给林延潮。

    这一制度在北宋之时,就已经启用。

    林延潮与曾孔目吩咐的都是如何如何用印的话,这些说起来可能很不起眼,在外人看来林延潮身为二品大员,到任第一日却关系插手这些小事。

    其实不然,为官第一要严谨,而衙门里必须要有行之有效的制度。

    这些事是林延潮接任礼部尚书后,要办的头等之事。

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绝食() 
诸事处置后,林延潮的随从开始收拾公堂与火房。

    这火房在吏部,户部之中,是为左右侍郎,各司郎中所用。

    火房的布置与衙门不同,其他人不得擅入,并有专门之胥吏负责管理。

    林延潮以前到吏部文选司办事时,文选郎都在文选司的火房接见自己,这火房外堂就是郎署官的会客之地,内堂则是他们饮食休息之处。

    在任官员向来都喜欢将火房作得精致奢华,张四维当国时,吏部尚书王国光是他老乡。当时云南道御史杨寅秋纠王国光六罪。第一罪就是擅支工部银一万两修理火房。

    最后王国光因此事被罢官。

    林延潮任右侍郎时,火房年久失修,所以平日林延潮都不愿在此办公,宁可与属吏们在公堂上挤一挤。

    现在朱赓重修了馆舍,两位部堂的火房也是重修。

    现在林延潮身为正堂,礼部衙门的后堂火房即是他休息之处。

    官员已经接见完毕,于是林延潮当下从正堂前往后堂火房。

    正堂左右就是四司,左上乃仪制司,右上为祠祭司,左下为主客司,右下为精膳司,平日

    正堂与后堂之见乃穿堂,穿堂左右二壁上悬挂都是御制的礼部箴言。

    墙上最多就是太祖之训,如洪武年间的礼教之训,礼仪之训,其次就是成祖的圣训,然后依次递减。

    可想而知从朱棣确立北京行在为京师以后,每位礼部尚书退了堂后从这条通道走过,都是看着左右两壁的圣训来警醒自己。

    幸好太祖对于礼部官员还是留了几分颜面,若是壁上悬挂是‘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试想一下如此上下堂的心情可是很沉重的。

    林延潮来到后堂,后堂一共五间,后堂左右各是左右侍郎火房,是各自三间。

    后堂五间取了三间作为林延潮的火房,其余二间都是随员休息之处。

    后堂之后还有碑亭两座,亭左亭右各有十一间房是给礼部属吏休息之处。至于亭后则是架库房。

    这就是礼部后堂的格局,林延潮来到后堂时,仆役们在堂下一并向林延潮见礼。

    林延潮记得自己刚来礼部时,有几个仆役因为是伺候着正堂的关系,对自己并不假辞色。虽说面上没有得罪,但是那等态度还是令过目不忘的林延潮就这么记在心底了。

    今日自己一来,这些仆役们都是改颜相向。

    林延潮并不以为意,他对待这些仆役与属吏的态度差不多。

    这些人用得好了就是自己的耳目,用不好了什么时候扎你一刀也不知道,所以远了不是,近了也不是,亲了不是,疏远了也不是。

    后堂与文渊阁的样式差不多,外头都是一圈的游廊。

    却说礼部虽是二品衙门,但官舍已经很有些年头,本来看去不起眼,但林延潮一走进这里心底觉得有些不同。

    就好比上一世单位里老旧苏式砖砌办公楼,虽然与新办公楼比起来破旧多了,但走进这里时总能有等厚重的心情。

    这就是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楼不在新。

    后堂东首的三间作为林延潮的火房,西首两间即是正堂属吏办公休息的地方。

    后堂当中一间即是会客,也是作门屋之用,会客堂面作六扇红漆门窗,一般只开两扇作诶出入之用。

    门外有皂吏值守。门后摆着黑漆桌椅,乃后堂当值属吏所坐。

    东侧门窗一扇开有望孔,门外还有一个转桶,半个在外,半个在内,可作投递公文,信件,名刺之用。

    衙门里规矩就是外头有人来拜访,皂吏打一下梆子,属吏从望孔看下来人,然后转动望桶将公文交给在内的正堂官员。

    三名后堂当值属吏一并向林延潮行礼,林延潮放下架子与三人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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