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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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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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知县放下卷子,呡了口茶道:“辛苦什么,本官还觉得县试考得不够多。”

    沈师爷笑了笑,县试是朝廷取士的第一关,把持在知县之手。虽说有县学教谕监督,但教谕哪里管知县之事,好恶全由周知县一人决断。

    当然周知县作为酷吏,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将这大权拢在手里。

    说到这里,周知县道:“当然本官也并非是操权玩弄,县试终是国家论才大典,若是本官选上去的人,府试院试表现不佳,本官也难辞其咎。不过你看看这些考生考得是什么?”

    说到这里,周知县拿了一篇文章道:“本官看了此人第一篇本来想骂人的,但听那么多人说他好,还是什么侯官五子之一,于是本官又耐着性子,又多看了几篇,果然还是想说好个屁。”

    沈师爷不由忍俊,缓了缓道:“东翁还请息怒,玉不琢不成器。东翁当年修嘉登海堤,此人亲族可是捐了五百两银子啊。”

    周知县道:“我知道,否则早就把他的卷子扔到一遍了,到时让他坐红椅子就是了。至于有真才实学的,还是要放在头几名的。”

    县试最后一名俗称坐红椅子,因其名字后面画一红色截止符号,形似椅子座面和靠背。

    沈师爷与周知县说话之际,这时候一名衙役上来在沈师爷耳旁附耳说了几句。

    沈师爷听了有些凝重,当下对周知县道:“东翁,这一次县试考生里面传起了流言。”

    周知县听了眉头一皱道:“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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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反击流言(第一更)() 
二月省城里,市井小巷里的百姓,出来踏青,斗草、秋千。

    西湖边聚满了游园的百姓,省城里的商家作头牙,设祭求生意兴隆。伙计被店主邀请做头牙,就是当年被继续受雇的信约。

    近郭田边,也是办起劝农祭,俗语云,二月二,逢种都落地。城内城外都好是热闹。

    不过这份热闹却与士子们无关,因为他们要读书考试。

    第三场放榜后,林延潮正在家里作第四场考试准备,这一日黄碧友来林延潮家里,对他正色道:“延潮,你听说了吗?考生里流传对你不利的流言。”

    林延潮双眼一眯道:“是几日前酒楼上那一帮人?”

    黄碧友点点头道:“林兄料事如神啊,不过源头却不是你。”

    “这怎么回事?”

    黄碧友摇了摇头叹息道:“还不是有人得意忘形,一名四十多岁士子在酒楼酒后放豪言说今科必中,秀才举人,易如反掌。别人问他为何,他说他用二十年时间熟背历科程文程墨,时文大集小集,如县试第一场四书题,乃是嘉靖八年会试之题,他当场将会元唐顺之的文章默出来,且一字不易,名列圈内。”

    “之后这人说完,考生们一篇哗然,他还当堂与人辩论,讥讽那些落榜之人不识时务,整日皓首穷经有什么用,倒不如回家学他一般背程文程墨去。他这话火上浇油,引起考生哗然,众人将他轰了出去,并道要向府道,提学道检举此事。最后那人顶不住,吓得弃考。”

    “而上一次赵姓士子,他们也利用此事,在这一届侯官赴考考生里散布舆论,说有个林延潮的考生也是不思如何答题,只知如何背题,押题,但也名列内圈。故而不少落榜考生,以及副榜的考生,都已是知道你的名字了。”

    林延潮,侯忠书,张豪远三人听得都是目瞪口呆。

    林延潮心底大骂,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这样猪一样的队友,你自己闷声发大财也就算了,还宣扬得四面皆知,简直脑残啊!

    黄碧友道:“延潮,县试只剩最后两场,名次还未最后出来。眼下这些人,散布利用这些舆论,就是要引起士林公论,若是传入县尊老爷耳里,你说他是要得冒着罪那么多士子的风险?还是执意要保你?”

    一旁张豪远道:“延潮,行得正,坐得直,县试又没说不能剿袭文章,我们哪个读书人应试时,没有背一些程文程墨的?”

    黄碧友道:“你这看法就浅陋了,是,我等应试时,谁都有背一些,但谁能把全篇都背下来?常人没有这等精力啊。”

    张豪远道:“我倒明白,这些人的想法了,原来过目成诵,也是不对的。要背只能背一半,全背就是错。”

    接着张豪远又愤愤不平地道:“这些人自己考不中,不在自己身上反思,整日想着挡别人的路,拆别人桥有什么用?难怪别人说我们闽中士风日下,这几年乡试皆输给兴化,漳泉士子。”

    黄碧友笑着道:“这你就不知吧,李卓吾近日针砭当今科举,曾说过一句话,吾熟读烂时文百余首,进场时做一日誊录生,便高中矣。而李卓吾就是泉府晋江时文大家,现历国子监博士,可见漳泉那边士子也在剿袭文章。”

    李卓吾啊,这不是大思想家李贽啊,没料到现在就这么有名了。李卓吾这句话讽刺大意就是,我只要将经典时文背下个百余首,进考场后默写一天,就可以高中了。

    侯忠书急道:“理会这李卓吾有什么用?眼下有人要令延潮不中县试,要如何办?”

    正说话间,大伯也回来了,焦急地道:“延潮,我今日在衙门里,听到不利于你的传言。”

    众人听了都是讶然,流言传播的速度果然惊人,这么快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了。

    张豪远也是正色道:“延潮,眼下此事,你不能再置之不理,要拿出对策来。”

    大伯道:“延潮,你不是与沈师爷关系不错,请他替你说项。我记得周知县似也亏欠你人情啊。”

    林延潮听了摇了摇头,心道周知县是什么人?刻薄寡恩啊,自己上一次帮了他那么大的忙,给我五两银子就要打发了。

    若是周知县是念恩情的人,自己县试前也会和沈师爷委婉提一提,自己上次落给周知县那番恩情,让他给自己的县试开开后门。尽管这件事对周知县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林延潮却想也没想,提了反而适得其反。

    黄碧友在一旁道:“彼以流言攻之,我亦以流言应之,我等也是县试考生,可以帮你去说说,就道是有人嫉妒汝之才华,栽赃陷害。如此舆论往来,也不会一面倒了。”

    侯忠书道:“这怎么行,不争论还好,一争论起来,不是把事闹大,反而越抹越黑。”

    黄碧友道:“此事有什么不行,眼下遮盖已是遮盖不住了,我们又没理亏,朝廷也没一条规定县试不许剿袭啊!”

    林延潮起身道:“我本待顺顺利利考过县试也就罢了,但却有人偏偏与我为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他自找的,也怪不得我,正好与我借力,好送我上青云!”

    众人听林延潮这么说都奇怪。

    大伯道:“潮囝你莫非有什么应对之策?”

    林延潮沉声道:“大伯,几位兄弟,你们帮我去市井县衙推波助澜,将这流言散布得越大越好?”

    “越大越好,帮他们?延潮你没想错了吧。”大伯惊讶道。

    林延潮点点头道:“不错,既是遮盖不住,就把事闹大,他们不是威胁要越级递讼?闹到府道,提学道吗?很好,不劳他们跑腿,我替他们来做!”

    第四场县试称连覆,考棚里只剩下百余名考生作答,算是当初三千考生最后的精英,但他们还不是最后胜利者,最后两场试毕团案上剩下的五十人才是这场县试的胜者。

    这一次考完考生纷纷交卷,正要从龙门放排离开考场时,典使出来道:“考生一律不准先走,县尊老爷要在试后统一训话。”

    众考生们都是奇怪,以往考试没有这一茬啊,怎么今天来这一套。不过县尊老爷有命,他们也不敢违背,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等候就是了。

    林延潮很早就答完,随后交卷的考生越来越多。林延潮站在那谦虚低调,但有人走来,眼神递会,也会点点头,不失礼于人。

    不久一名考生上来道:“敢问这位是林延潮,林兄吗?”

    林延潮道:“在下正是,不知兄台有何见教!”

    那考生笑着道:“见教不敢当,告辞。”

    说完还留下两声意味不明的呵呵。

    这考生聚到另一帮人去谈天说笑,那群人不时朝林延潮这来递上一两眼。说来也是奇怪,考生彼此都有相熟的朋友,三五人的聚在一起聊天,唯独林延潮孤家寡人。

    “豪远!”

    林延潮朝张豪远点点头,张豪远道:“你放心,事都已是办好了。谣言这两天发酵一下,眼下该传入县尊老爷的耳里了。”

    林延潮笑着道:“好,我看今日有几人要倒霉了。”说完朝那边士子们看了一眼。

    稍待第四场考毕,所有考生都被带到公堂前,但见周知县头戴二梁冠,身穿罗衫,腰系革带站在那不怒自威。

    为官者要有牧民的官相,从这一点上,周知县是很合格的。但见他目光扫视下,众考生都是垂下了头,屏声静气。

    等了半响,周知县开口道:“县试四场未毕,召诸位前来也不为了其他事,近日来本官已从市井坊间,听到某些谣言,想与各位求证一下。”

    周知县话说完,顿时考生里一阵骚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取中(第二更)() 
见考生一阵骚动,周知县温和地笑了笑道:“本官不过随意问问,尔等不要紧张。”

    林延潮也是第一次见周知县露出笑容,方才紧张的气氛一下一扫而空,令众人放松下来。

    周知县踱步笑着道:“县试过后,尔等取于本官门下,身为你们的座师,大家也都是一家人的。所以本官找你们来是开诚布公谈一谈,不要有顾虑嘛。”

    座主与门生的关系,官方社会都是肯定的。如正德阁臣李东阳就说过,座主之义,自有科举以来有之。……乃至于徇私而忘公,故宋之初尝革之,以为弊;其亦矫枉而过者哉!

    朝野上也认为,国朝设科目,士子礼座主如师,所谓士伸于知己者,亦礼当然也。

    周知县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将众士子顾虑打消了。

    “老父母大人容禀!”一名考生出列道,“老父母大人所提考生之中的流言,学生也有听说,有些考生专背时文,不求甚解,只是临场抄录,反而令熬夜苦读,探求经义的考生落于其后,故而引起我等争论。”

    周知县听了问道:“那你是如何认为的?”

    这名考生道:“学生以为如此,只能让学风日坏,偷鸡摸狗之辈,登上大雅之堂。”

    “善!”周知县点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考生听周知县夸奖,大喜道:“晚生殷思源。”

    “饮水思源,好名字。”周知县笑着道,又问,“还有什么看法?”

    眼见殷思源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众考生们都是跃跃欲试。

    这时一名考生举步而出:“老父母在上,在下陈道临有话说。”

    陈道临一出,众人都是看去,但见他风度翩翩走出。

    周知县温和地点点头道:“你要说什么?尽管说来。”

    陈道临道:“老父母大人,请恕晚生直言,县试是国家论才大典,能选拔有才华之士,而不应让投机取巧之辈,蒙混而上。若是有人真是以押题蒙混过关,晚生以为实不足以在那么高的名次,退一步来讲,就算他侥幸押题成功,也只能列最后几名。”

    “稳重之见。”周知县赞了一句。

    这时候一名考生大步而出道:“老父母在上,晚生赵知远有话说。”

    林延潮,张豪远看去,这不是酒楼上讽刺林延潮赵姓士子吗?总算知道他的名字,林延潮知道他也是名列前五十名的考生,也算是有真才实学。

    周知县道:“尽管说来。”

    赵知远道:“朝廷取士,乃取得是博学贤良,灵活变通之才,死记硬背不过是两脚书橱罢了。方才陈兄说,让他取最后几名,不过让人心存侥幸,想蒙混过关。所以本次县试当从严而行,为以后立一个章程。”

    周知县称许道:“你是建议本官做一个表率?”

    “是的。”

    周知县欣然道:“如此你就是首倡之功了,真是居功至伟啊。”

    赵知远有几分受宠若惊,当下道:“晚生不敢,晚生在此举报洪塘士子林延潮,不求读经明意,反而靠剿袭前人文章,以求蒙混过关。以往晚生就警告过此人,此人充耳不闻。老父母大人只需将他前四场卷子拿来一看即知,晚生说得不假。”

    “若真是如此,以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直接逐出考场就是,不再录用。”赵知远转过头看向林延潮面露得色。

    在场近百考生都是看向林延潮,方才他们早就认识林延潮是谁。眼下林延潮身处众目所视的境地。不过林延潮却镇定自如,只是静静地站在连狡辩一句都没有。

    周知县看向林延潮问道:“林延潮有何话说?”

    林延潮道:“回老父母的话,晚生没什么好说的,晚生只相信老父母取晚生为县试前二十,自有道理,又是其他人可以非议的呢?若是一个考生,就能县尊大人的评判指手画脚。那岂非质疑老父母的公正,朝廷的威信?”

    赵知远听了冷笑道:“好个狡猾之徒……”

    “够了。”周知县打断赵知远的话,走到场下,拍了拍林延潮的肩膀道:“汝第四场卷子,本官不看了,至于第五场,你也不必来考了,本官当堂取你为县前十,准备四月府取吧!”

    “谢老父母大人!”林延潮荣辱不惊,长揖作谢。

    这画风一下转换太快,众考生一下子没有适应过来。

    县前十不仅是县试的荣誉,如乡试的五经魁一般,县前十还能在府试时提坐堂号,府试中式的机会更大。

    周知县目光扫过众人,当前第一个站出来的考生赵知远,不明所以,方才他还被周知县夸奖,而眼下他不仅不罢落林延潮,还取了他县前十。

    赵知远颤声道:“老父母大人,晚生莫非听错了吗?”

    “没有听错。”

    赵知远左思右想,不知怎么回事,但眼下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老父母在上,你取一个两脚书橱入县前十,恐怕会引起士林非议,府台那边,提学道那又会怎么看,会妨碍你的清廉的名声啊?”

    周知县冷笑几声道:“提学道的看法?那要等你能到院试时再问。”

    “这是怎么回事?”赵知远顿时惊呆了。

    林延潮看了对方一眼,心里替此人默哀,这赵知远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是可悲。

    周知县这时道:“昨日县试未毕,名次未出,尔等有人将此次县试之事,匿名投贴至府台衙门,提学道衙门。”

    周知县言语微寒,众人方想起此人破家县令的名头,顿时都是毛骨悚然。

    赵知远闻言脸色大变,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越级上讼,乃是官场大忌啊。

    拿上级压下级,若是一般性子软一点的知县,可能会被吓到,但是周知县是什么人,拢着权力不放手的人,若是屈服于此,他的威信就受到动摇了,这样反而适得其反,周知县若不反击此事,他也没法在侯官混下去了。

    赵知远心道自己再蠢,也不会干出这事来啊,是哪个蠢材办的,连忙道:“县尊老爷明鉴,晚生绝不会干此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名额(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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