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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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5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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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林延潮离开午门广场。

    这时官员都聚到林延潮身旁时问道:“部堂大人如何了?”

    林延潮道:“雒评事性子坚强,我已劝过他,不能动也。但本部堂相信陛下宽宏大量,必不会为忤,大家不要聚集在此,还是散了吧,如此反而无益于雒大人!”

    众官员听了林延潮发话,都是一并点点头道:“当是如此。”

    “就依部堂大人之言。”

    其实方才也有官员来劝过让其他官员离开,但众官员都是不忍雒于仁一人跪在宫门,所以都是不肯主动离开。但林延潮过来一句话下,这些官员都是散去,足见林延潮的话在官员心目中的分量。

    林延潮大步离去,当下回部。

    到了衙门口,曾孔目早就在门外翘首以盼。

    曾孔目向林延潮道:“部堂大人,孙大人,还有被关的士子们都是被东厂放了出来,他们都知道是部堂大人营救的,一并到里面感谢部堂大人。”

    林延潮闻言点了点头,跨入门槛,就见到四五十人,他们有官员有士子,但是一见到林延潮当即就道:“部堂大人回来了!”

    “没错,部堂大人面圣回来!”

    不少士子都是眼眶泛泪,从近到远的作揖。

    林延潮点点头走进门去,但见不少士子衣衫褴褛,身上都有被拷打过的样子。

    林延潮知道他们去了东厂不过一日,肯定被张鲸严刑逼供了。可以想象他们在东厂里吃不少苦,这一次的教训对于他们而言,应该很深。

    “谢部堂大人救命之恩!”

    “学生无锡南金申谢过部堂大人救命之恩,此恩此德,学生此生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林延潮淡淡道:“回来就好,你们要谢,要多多谢过许阁老才是,还有在座的列位大人,若非他们报信,本部堂恐怕还不知道。”

    赵南星,于孔兼,姜士昌等人都是一并上前,于孔兼道:“部堂之言,我们怎么敢当,若非部堂亲去东厂,又赴考场,最后与许相公到宫中面圣,东厂怎么会放人?”

    “正是。”

    赵南星也向林延潮长长一揖道:“部堂大人高义,赵南星谢过!”

    东林党一派的官员与读书人们一并长揖谢过齐道:“部堂大人高义!”

    林延潮点了点头,这些士子也是一一上前感谢,其中有如薛敷教,高攀龙这样的人才。

    至于他其余的学生如徐火勃,陶望龄远远站在一旁,他们对林延潮说谢就不必要的。

    而林延潮听了高攀龙的名字也是深深看了几眼,最后与众人道:“诸位身上都有皮肉伤,但科考在即,朝廷是不会为几位延期会试的。”

    众人都想起,没错,他们虽活命,但身上带了伤会不会影响考试呢?

    但见林延潮继续言道:“但请诸位记住今日之耻,我辈读书何意?不正是让今日这样的不公之事,再也不会加诸于任何一人,任何一位无辜百姓的身上!”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虽说这些人劫后余生,但受到这样的侮辱,心情不能平复,林延潮的一番话正好说到他们心底。

    赵南星也道:“诸位记住部堂大人今日这番教诲,记住今日之耻,朝堂上乱臣贼子一日不除,我辈之志就一日不能申于天下,赵某请诸位金榜题名,他日与我等与部堂大人一并锄奸!”

    赵南星的话,也在众士子里响起了一片掌声,林延潮闻言却微微笑了笑。

    今日之事,这二十多位读书人获救后,自己的声望在读书人心目中又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但这个时候林延潮心底却生了另一个决定。

    正在官员与士子们说话时,林延潮向徐火勃,陶望龄问道:“孙先生呢?”

    徐火勃道:“孙先生已是奉圣命去考场为同考官了。”

    陶望龄道:“其实孙先生一直没有说自己身份,他知道老师一心要除去张鲸,所以用此事来以身作饵。”

    林延潮斥道:“糊涂,扳倒张鲸这样一人,怎么值得孙先生去冒风险,在我心底十个张鲸也比不上孙先生。”

    林延潮之前已是与申时行商议过,这一次会试过后,当向朝廷举荐孙承宗,叶向高二人。

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退意() 
    二月礼部春闱。

    这时候京畿郊外已是有些出现了旱情的苗头。

    就在大考之际,朝堂上也有了变局,首先是张鲸被软禁了,虽说还保留着东厂督公的身份,但是手中的权力却没有了。

    眼下东厂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代掌,谁都知道张鲸倒台是迟早的事了。

    上疏骂天子酒色财气的大理寺评寺雒于仁,上了这封奏疏后,见天子对他的奏疏没有反应(留中),上疏称疾请求致仕,但天子却下诏罢斥为民,并遣锦衣卫押他回原籍。

    不少读书人同情雒于仁,但为了不触怒天子,也无人敢替他说话。

    唯独户部郎中郭正域却上疏为雒于仁求情,说罢斥为民即可,押解官员回籍如同犯人,却没有这个先例。

    郭正域是雒于仁的生死之交,这时候上疏也是想请天子处罚的轻一些。

    但天子却很生气,下诏申斥了郭正域,处他夺俸一年。

    而这时林延潮身子不太好,他礼郎侍郎的身份处理科举之事,又加上他事必躬亲的性子,所以这一个月病一直没有好。

    等他得知郭正域轻率上疏救雒于仁,而被天子训斥时,林延潮也没办法替自己这位学生求情,就算是求情也未必有用,反而可能更糟。

    而偏偏在这时林延潮作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上疏辞官!

    在作决定前,林延潮亲自去了申府向申时行禀告这一件事。

    申时行得知时有一些讶异,但也没有出乎意料之外,他问道:“宗海,可是因为陛下不许你入阁而萌生退意,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介意,老夫在位一日也会保举你一日。”

    林延潮道:“学生多谢恩师的栽培,但是学生想既然天子见疑,那么学生再在此位子上候下去,不仅不能令圣意有所转变,反而更惹圣上生嫌,与其如此学生倒不如退一步,趁着圣上没有对学生还有些君臣之情时,回乡以待时机。”

    “就算没有这些话,学生现在身体确实是不好,署理部事已令学生十分疲惫,学生想回家修养一下身子,也见见老祖父,毕竟学生近七年没有回乡省亲,实在是没有尽到孝道。”

    申时行斟酌了一会然后道:“你这话说的实在是在情在理,令老夫也没有挽留你的理由。既是如此,你就先称疾还乡,待病好了回京,话说回来,不到三十岁即位列部阁,本朝似也没有这个先例。”

    林延潮当即躬身道:“学生多谢恩师。”

    这时候的申时行正是春风得意,他用自己的计策,击败了张鲸,门生故吏充斥了朝堂上机要之地,甚至连天子被迫放更多的权力给他。

    故而申时行并没有着意挽留林延潮。更不说当初因顺天乡试案发时,申时行还亲自上门请林延潮出山。

    林延潮想了想当即道:“恩师,学生临别之际有一个请求。”

    “宗海你说!”

    林延潮当即道:“学生想请恩师重新启用于东阿!”

    听到这里申时行眉头一皱,端起茶盅道:“不行!”

    申时行拒绝的很干脆,然后道:“北场之事令老夫与王太仓都十分窘迫,老夫知道你与于东阿交情很好,但老夫不会因此而对他网开一面的。”

    林延潮道:“恩师,于东阿确实与学生交情甚好,但学生劝恩师用他,不是为了于东阿,而是为了恩师。”

    “如何说来?”

    林延潮当即道:“去年北场之事,于东阿确实有负于恩师,但是于东阿毕竟是天子践祚的讲官,上意垂青,且他在朝中很有清望,这一次虽说贬官回乡,但将来未必没有回到朝堂上的机会,老师何必为了一时之过节,而为将来竖一大敌呢?”

    申时行闻言微微点点头。

    林延潮道:“如此次北场案,高桂,饶伸予以贬斥已足以教训小臣了,之前贬斥于东阿,已算是惩戒,再次召回他就是不计前嫌,也是在朝中为恩师博得了一个宽容大度的名声,更重要是陛下也会满意的。”

    申时行当即道:“那你可否保证于东阿回朝后,不会再与老夫为难?”

    林延潮笑了笑道:“学生不敢保证,但学生心想就现在而言,又有哪位官员敢与恩师为难呢?”

    申时行闻言莞尔,顺手拨了一个橘子放在林延潮的手中并道了句:“就你嘴甜。”

    二人相视大笑。

    当即林延潮从申时行的书房里告退,申时行亲自将林延潮送出门来。

    林延潮连忙道:“学生不敢劳恩师相送,还请恩师留步。”

    申时行摆了摆手道:“你这一回乡,也不知何年何月回来,老夫送一送吧。”

    林延潮心底一暖,当即谢过。

    这时候风吹了起来,庭院里梧桐树正沙沙作响。

    申时行抚须道:“这一次老夫虽胜了张鲸,稳固了相位,但是天子未必高兴。眼下大臣与陛下的分歧着重在于国本之事上,那日天子在毓德宫见了我等,你如何看?”

    林延潮斟酌了下道:“国本之事,学生不敢妄言,但恩师既是垂问,学生可以以古鉴今。”

    “你说!”

    “唐太宗立李治为太子,他也知道李治不是一个出色的皇帝,但却知李治是个老实人,他若为天子,那么废太子李承乾,以及他的兄弟都是可以活下来的,故而立李治为唐高宗。”

    “再说汉武帝立储,汉武帝用法严厉,而太子刘据则太宽,二人行事截然相反,但汉武帝虽不喜太子此举,却对太子却颇为纵容,最后酿成巫蛊之祸。此事并非汉武帝没有远见,而是汉武帝之初衷,是想汉朝草创,制度尚未完备。他不征讨四方,不变革祖宗之法,就是不能令天下安定,使百姓免受劳苦。但下一任皇帝若是也去学他,必然将重蹈秦朝的覆辙,所以在他身后需要一个以文治国的天子。”

    申时行听了林延潮的话,当即问道:“你的意思是,天子也意属于皇元子?只是怕皇元子主东宫后分了威势,故而拿皇三子作一个幌子。”

    林延潮道:“回禀恩师,学生不敢揣测,但学生以为,就算没有朝堂大臣反对,那么天子还真的会立皇三子。但眼下群臣反对,未必不在陛下掌握之中。其实侍驾多年,学生深以为当今天子实在一位聪睿英明之主,对于国本之事上必有他的考量。”

    申时行点点头道:“老夫明白了。”

    说到这里,林延潮就告辞了,朝堂上的风风雨雨也尽数与他无关了。

    眼下惦记的就是自己几个学生参加会试的事。

    不知道陶望龄,袁可立,徐火勃,张汝霖他们考得怎么样了。

    此刻贡院之中,三千余考生正在考场上奋笔疾书。

    陶望龄坐在一间普通的考棚,他笔下有神,篇篇文章都一气呵成。

    主考官许国,副主考王弘诲二人正率众官员下场看卷,他们陆续看了几个考生未答完的卷子后,都是默默摇头。

    “连看三五十人,都没有文采斐然之作,难道今科没有什么人才?”许国皱眉道。

    王弘诲笑了笑道:“阁老不必下定论,似乎万历十一年的李九我,万历十四年孙稚绳,那都是十年一出的人才,可谓举国之选,至于万历八年的林宗海,那又何止是百年一降。”

    “今科绳才,不说拿林三元,就是以李九我,孙稚绳为衡,那么这一科的举子恐怕也难有几人可入总裁的法眼了。”

    许国闻言抚须笑了笑然后道:“林宗海有一首诗说的好‘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对于贤良之士我等自是期望朝廷中越多越好。”

    王弘诲道:“总裁所言极是,这也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当年曹孟德之意。”

    几人一并前行,来到陶望龄的考棚对面,王弘诲随手拿起一张卷子,他持卷看了数眼,不由连连摇头,这样的文墨,也配来参加会试。

    看着看着,王弘诲就转了一个身,他也是人上了年纪,虽说评卷的功底还在,但却把陶望龄错认作了这张卷子的考生。

    王弘诲暗道:“我观此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写文章时也是落笔如飞,没料到却是虚有其表,如此的人就算再考一百年,怕也是难过同考官这一关。”

    想到这里王弘诲叹了口气,将卷子直接丢在陶望龄的案上。

    跟随王弘诲的巡场官吏见此一愣,却不敢指出王弘诲。王弘诲身为副主考,暗中照顾这位考生,他们自是睁一眼闭一眼当做没有看见。

    而陶望龄虽在写文章,但他反应过人侧目看了一眼案上的卷子,然后眼也不抬地道:“这位大人,这卷子不是我的。”

    “错了?”王弘诲一愣。

    下面的官吏清咳一声道:“说什么浑话,这卷子就是你的。”

    王弘诲伸手一止重新拿起卷子问道:“你不是新乡于有成?”

    “回禀大人,学生是会稽陶望龄。”

    王弘诲拿起陶望龄写完卷子一看,知道是自己犯错了,顿时脸上又几分挂不住。

    他扫了身后‘提醒’的官吏一眼,然后拿起陶望龄的文章心道,待老夫看看你写得如何。

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林学五子() 
会试的考场上,众考生们正凝神答卷。

    而王弘诲摊开陶望龄的文章,初时略略一看,一目十行这样,但过了片刻手颤了颤,重新看了一眼面前这位端坐疾书的读书人。

    但见他平静如衡丝毫也不因为一群人在他面前而有所分心,甚至连自己这位正三品主考官当前也没有多吸引他片刻目光。

    王弘诲深知有这样底气涵养的读书人,若不是不通事故,一无所知,就是底蕴极厚,一般不是出自官宦世家,就是如礼部左侍郎林延潮那般由寒门出身,极罕见的出类拔萃之才。

    不过后者实在太少了,一般前者还是多一点。

    王弘诲想起会稽陶家,当然是想起了那出自浙江的科举望族而来。

    王弘诲重新看陶望龄的文章,当下更加仔细,越看越觉得此子不得了。

    当下王弘诲又看了一眼这年轻人,然后将文章递给一旁许国并递了眼色。

    许国接卷后捻着三茎胡须看了一阵,当即看向王弘诲大意是问,此文何人所作?

    王弘诲指了指陶望龄,许国沉吟了一番,当下不发一言,将卷子交给一旁官员低声道:“作一个戳记。”

    这名官员会意,当下拿出戳子在卷子戳印后,又作了一个暗记。

    二人当下负手前行,一路继续巡查考场。

    等远远离开陶望龄的考棚后,王弘诲问道:“方才那陶姓读书人的文章如何?”

    许国道:“此文令我想起了陶念斋啊!”

    王弘诲道:“我也有同感,此人又是会稽陶氏,莫非是陶念斋的家人同族。”

    “但文章更有青出于蓝之感啊!”许国沉吟道。

    王弘诲深深赞同道:“我也有同感,我看此人就是阁老所要寻的俊杰啊!”

    许国笑着点点头,有这样的人才拜入门下,也是很是令他高兴,但他却道:“诶,是不是元卷经魁卷,还要看过其他再说。”

    说完二人即是离开。

    却说陶望龄考完后,却是第一人交卷,引起四方考生的惊叹。

    “这人是谁?”

    “陶周望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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