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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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5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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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丕扬掷地有声地道“若是孙某有一字一句冤枉林学士,孙某立即辞去卸职归田,此生不再做官!”

    “好一个卸职归田,此生不再做官!孙廷尉记住你方才所言。”吴时来点点头推下。

    申时行道“那孙廷尉,将证据呈至阙左门来。”

    孙丕扬称是,不久后数名大理寺的官吏行来,其中有三个檀木箱子格外惹眼。每个箱子由两名驮夫挑着。

    当下三个檀木箱子就摆放在阙左门前的空地,众大员们看到箱子上都贴着刑部,大理寺两处衙门的封条。

    但见一名大理寺官员走到孙丕扬面前拱手,孙丕扬沉声问道“封条是否完好无损?”

    大理寺的官员道“回禀部堂大人,封条完好无损。”

    孙丕扬又道“有请李司寇过目,刑部的封条是否完整?”

    李世达起身走到箱子前验看,然后道“确实完好无损。”

    孙丕扬道“还请诸公一一看过。”

    几名官员上前一一看过。

    孙丕扬走到萧玉面前道“萧公公,你是代表陛下前来,你也来一观。”

    萧玉道“不必了,咱家信得过孙大人。”

    孙丕扬道“萧公公,还是看过的好,否则有人会说孙某冤屈了别人。”

    萧玉闻言当下起身验看,当下道“确实封条完好。”

    孙丕扬点点头,然后走到箱子前道“孙某奉旨主持大理寺,秉公处理百官案件,绝不敢有容情私隐的地方。以往孙某与林学士没有相交,但与诸公一样都是敬服其才,敬重其品,敬佩他的铮铮铁骨。”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君子,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为了功名利禄,作出这等之事,方才有言官弹劾徐掌院,结纳富商,媚事大璫,这两条林学士皆有。这御史上奏风闻言事,但我大理寺要将一人顶罪,必要有实据。这三个檀木箱子里就是一万两千两银子,用来卖官鬻爵,结交权贵。”

    众大员们默然。

    孙丕扬将案子的卷宗供词等物一一给众大员看过,都察院左都御史吴时来看了卷宗,眉头紧紧皱起。

    然后吴时来负手走到箱子面前,当下道“给老夫揭开封条!”

    孙丕扬点点头,几名大理寺官吏用小刀挑开封条。吴时来来到大木箱子前,翻开箱盖,但见箱子里面五十两一锭的白银,一锭一锭的摞好。

    吴时来正要验看,这时孙丕扬直接取了一锭银子递给吴时来。吴时来取了银子一咬,用舌头舔了舔然后就不说话了。

    孙丕扬又将这锭银子,给诸位大员一一看过。

    户部尚书宋纁道“此乃苏吴的马蹄银,乃民间仿冒太仓银私铸,这不是官银,更是户部发放官俸的官银,这一万多两银子林学士是从哪里来的?”

    工部尚书舒应龙直接将银子验看后道“若不是眼见为实,哪知出了这等贪赃枉法之徒!大理寺还不抓人吗?”

    刑部尚书李世达则道“诸位,稍安勿躁,此案子确实时刑部移交给大理寺的,据本官所知,此事林学士并不知情。”

    舒应龙舴道“好一个不知情,那是不是以后官员犯事,都可以往家人奴仆身上推,自己一个不知情就完了?”

    沈鲤掩卷道“从卷宗上来看,人证物证具在,是可以断一个铁案了,严公你怎么看?”

    兵部尚书严清一直坐在椅上不说话,他当年出任吏部尚书后,因为身体不好已是辞官了。

    但是天子一直念着严清,数度请他复出做官。

    严清推脱不过只能出山任兵部尚书。但是严清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就算出任兵部尚书后,也一直是在称病之中,很少在署办公。

    这一次参与廷推,也实在是勉为其难。

    严清在朝中资历威望都是极高,张居正势力最大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放在眼底,唯独对严清客客气气的。

    现在严清虽是在病中,但只要他坐在哪里,不说沈鲤,宋纁他们,就连皇帝都觉得朝中有了主心骨一般。

    廷议到现在,严清一直不说话,因为他的身子已是很虚弱了。

    但对于发生的事,严清心底却一直有数。

    见沈鲤将卷宗递来,严清摇了摇头道“看不动了。”

    沈鲤恭恭敬敬地问道“严公对此有何高见?”

    严清沉默了半响,然后道“对这案子,老夫听诸公的意见。老夫只说说林学士,他从读书到为官,老夫从头到尾都看着的,此人老夫觉得有时太锋芒毕露,但论大节上是可以信得过的。”

    严清说完,但听笑声传来。

    众人看去原来是萧玉发笑。

    萧玉来前一直记着张鲸的话,申时行,杨巍不可以得罪,其他人都可以不给面子,严清不在此列。

    在他眼中严清这老掉渣,半截入土的官员,他哪里放在眼底。

    但见萧玉道“严司马此言差矣,眼下人证物证具在,连案犯都招认了,严先生还保着这人做什么?皇上与当朝诸公断人有罪与否,是要看实据的。”

    严清扶着椅子,勉强地道“萧公公此言乃是高见,但未免论迹不论心了。但是老夫没有保林学士的意思,只是凭心说几句话而已。”

    沈鲤对于严清十分恭敬,这时候最支持林延潮的申时行,杨巍尚且要撇清嫌疑,倒是严清能够不偏不倚地说几句话。

    但大家都没有觉得他有偏袒林延潮的意思。

    原因无他,在读书人眼中,一个人到底真正公正严明的地步,哪怕他只是一介布衣,但任何一句话都天然带着威严,比圣旨还有公信。

    沈鲤道“此案子,老夫也相信与林学士无关。方才宋司徒所言,这银子不是官银,这是理所当然,据我所知,这与林府结亲的甄家本来就是京中富商,如此更可以说明是甄家出这银子,与林学士无关。”

    三辅王锡爵一直在翻动供词,这时他突然道“诸位,为何供词里所言,林延寿是托张绅行贿东厂督公张鲸,而不是都知监的高淮,此事大理寺可有解释?”

    萧玉,舒应龙听了都是面上一凛。

    萧玉道“此乃栽赃嫁祸之言,王阁老又何必当真?”

    王锡爵捏须双眼微眯道“那你说这林延寿既已经认罪,这认罪之人又来栽赃嫁祸呢?”

    王锡爵此言一出,萧玉一惊,心想此人实在是精明厉害,老祖宗怎么没有提醒我防着他一手。

    王锡爵起身道“诸公方才在言语时,王某一直都在看着卷宗,敢问萧公公一句,你在张督公下面办事多年,张督公是否有一个干儿子叫张绅?”

    萧玉为难。

    这时孙丕扬道“确实有此人,此人这几年托着张督公的名声,在京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案案发后,我已派人传讯过张绅,但是张绅却不知去向,问他行踪也是不知。后孙某察实此人在东缉事厂内。”

    王锡爵点点头道“看供词上所言,张绅与甄家乃是表亲,对方供出张绅绝非意外。”

    刑部尚书李世达道“正是,必有张绅供词。”

    孙丕扬道“既然诸位大人欲求真相,就请张绅到此一趟吧!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不求个水落石出是不行了,幸好东缉事厂到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申时行点点头对萧玉道“那立即禀告张公公,请张绅来一趟吧!”

    萧玉想了想道“如此不是耽误了廷议,恐怕……”

    杨巍一拍扶手,厉色道“我等列朝大臣都不怕耽搁,你怕什么?或者你们张公公要隐瞒什么吗?”

    萧玉在杨巍这一喝下,顿时色变。

    但见申时行突然道“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何在?”

    李世达,孙丕扬一并起身。

    申时行道“你们即刻率刑部,大理寺的官差到东厂拿人!”

    。

一千六十九章 干爹救我() 
当申时行下令让大理寺卿孙丕扬,刑部尚书李世达带人去东厂提人时,二人都是吃了一惊。

    一来他们不愿意因此得罪了张鲸,二来申时行一向稳重,却不是如此贸然行事的,如此下去平白与东厂撕破脸了,没有好处。

    孙丕扬,李世达正犹豫,杨巍已是出面道:“元辅,你看是不是如此,萧公公正好也在这里,你让他给张公公传个话,让他东厂自己将张绅押来,如此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申时行听杨巍之言道:“杨公此言不无道理,但是此人颇有畏罪之意,否则不会哪里也不去,非去了东厂里躲避,不派两位大人去请,恐怕请不动。”

    杨巍捏须点点头道:“是啊,东缉事厂何等地方,一般人的面子怕是不卖的。”

    说完杨巍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萧玉。

    萧玉已是一身冷汗立即禀告道:“刑部与大理寺去东厂提人,此事前所未有,万一有什么误会……”

    “申先生,杨尚书,咱家将事情先禀告老祖宗不知可否。”

    申时行道:“依本辅看还是李司寇,孙廷尉陪你走一趟,否则说不明白。”

    萧玉色变道:“实在不敢劳烦两位大人。”

    于是萧玉对后面两位东厂校尉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禀告督公?”

    两位东厂校尉称是一声,当即走了。

    他们得到萧玉的吩咐,片刻停留不要一会即出宫来到了东华门外的东缉事厂。

    东厂是由朱棣设置,当时镇抚司在宫外,难以随传随到,所以就着近在宫门处设立东缉事厂,与锦衣卫一并监视百官。

    两位校尉走到东缉事厂门口,门前整整齐齐站立的都是一律戴尖帽,着白皮靴,穿直身衣服的东厂番子。

    两人验过腰牌方允入了大堂,但见大堂前竖立着一面‘流芳百世’的牌坊。

    经过牌坊过了仪门,即是大厅,大厅悬岳飞画像,此举提醒缇骑办案毋枉毋纵。

    而东厂的职能是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权势,现在完全临驾于锦衣卫之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任命都要通过东厂督主。

    两名校尉来时,张鲸正给东厂历代督主的牌位上香。

    张鲸神情肃穆,率领东厂掌刑,理刑,掌班,领班数十人叩头。

    这督主的牌位里,如王振,刘瑾这样的人物赫然在列。

    张鲸上完香起身,后面东厂官尉也是起身,他们与门外普通番子打扮差不多,唯独是身着褐衣。

    张绅也列在其后,张鲸刚给这干儿子要了一个锦衣卫百户的官衔。

    然后两位校尉上前道:“督主大事不好了。”

    张鲸摆了摆手,挥去香案上的烟气,背负双手看着牌位道:“慢慢说!”

    两名校尉将会推之事禀告。

    张鲸听完后,不动声色,至于东厂官员们则都是勃然大怒。

    “咱们东厂只听皇上一人差遣,什么时候文官也可以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

    “申时行好大胆子,居然敢在我们面前提人!不行,不给,大不了把官司打到皇上那边去。”

    “哼,若是申时行敢动手,我们就与他翻脸,看看是谁下不了台。”

    “够了!”张鲸打断众人的话,看向下首张绅道:“叫你去你就去,有什么好怕的。”

    众校尉都是色变,张绅立即道:“干爹,我不能去啊,申时行这完全是偏袒林延潮,我这一去就全完了。”

    张鲸道:“不去怎么办?”

    一人道:“督主,这申时行,杨巍也就是放个狠话,到东厂来提人,给他们文官十个胆子也不敢,当年张居正在时,都不敢这么办,这申时行又算老几?”

    “督主,若是去了,以后咱们东厂在大理寺,刑部面前也就低了一头了。”

    张鲸心知这些人说的有道理,以往他真敢这么与申时行放炮,但今天自己有大把柄握在申时行手中。

    今日申时行就是借着这事来削自己的面子。

    申时行也算留着三分余地,若是真派人大理寺,刑部的人来请,那么自己丢人也就算丢到家了。

    但是若真的去,那么不是说明东厂也无人保护自己人,从此文官的势力就要压倒他们了,自己这督主的面子往哪里放。

    这时候张绅道:“干爹救命,申时行这是要儿子去顶罪啊,千万不能让儿子去啊。”

    张鲸看了张绅一眼道:“不会没命,反正申时行手里没有证据,你只要将嘴巴咬死就好了,量他不敢对你如何!”

    “话是这么说,可是干爹,那可是当朝宰相,吏部尚书,还有那么多大员在,儿子我……我……”

    “没半点出息!有干爹在,我看谁敢为难你!”

    张鲸牙齿一咬,露出森然之色。

    阙左门。

    阙左门左单檐歇山顶,此刻众大员们到了阙左门侧的北庑房里先歇息,喝茶聊天。

    不久听闻外头禀告张鲸来了。

    申时行微微讶然。

    杨巍冷笑道:“他是怕他手下奴才被人欺负了,自己是来撑腰的。”

    申时行笑了笑道:“那咱们看看去!”

    众大员们先后来到庑房外,远远看去但见一顶四人抬的步撵从太庙方向而来,前后穿着锦衣的太监,锦衣卫簇拥而来。

    众大员看了这阵仗不由目光都是一缩。

    确实不用看步撵里的人,就知道是张鲸到了。

    不是谁都有资格在紫禁城里乘轿的。大明制度在朝三品以上大员,许可用大轿。

    但是到了紫禁城里,官员不许用轿。

    申时行身为宰相平日入宫用四人抬的步撵,张鲸平日用的二人抬凳杌,而近日听闻张鲸为天子赏赐,乘坐四人抬的步撵,没料到是真的。

    但是毕竟天子是赏赐,众文臣们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只是猜测张鲸又收刮了多少奇珍异宝献给天子了。

    众大员们就这么看着张鲸这赫赫的气势,王锡爵摇头道:“宦官夸耀仪仗招摇过市,非国家之福。”

    杨巍正色道:“何止如此,这样的权宦从古至今都没有好下场!”

    说话间张鲸的步撵到了阙左门前。

    张鲸下了步撵,负手扫视过左右,众官员们都没有起身见礼,私下工部尚书舒应龙是给张鲸叩头的,但面上哪个官员敢这么干,御史必然会弹劾的罢官为止。

    冯保以后,张鲸手掌东厂至今五年有余,积威之下,众大员们中数人此刻有些不知所措。

    申时行不过是传召一个张绅,没料到把张鲸也请动来了。

    申时行在台阶上道:“劳张公公大驾,亲自来阙左门一趟!”

    张鲸看了一眼申时行,他当初投申时行时,知道对方不是如张居正那样的强势宰相,故而一时低头无妨,但今日的申时行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张鲸笑道:“听闻几位大人要亲自提审咱家这不成器的干儿子,故而就亲自押着他来了,不知道他犯了什么大罪?”

    申时行笑着道:“不过问话而已。”

    申时行对杨巍道:“既是张公公来了,我们继续廷议,来人再搬一张椅子来。”

    张鲸道:“不必了。”

    说着张鲸坐在萧玉的位上,萧玉候在一旁。

    这时候,张鲸看向张绅道:“一会问话,阁老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有一句假话,咱家第一个饶不了你。”

    张绅见位子上一排绯袍大僚,本是心底打鼓,但有了张鲸这句话,顿时腰杆挺了几分。

    申时行朝孙丕扬点了点头。

    但见孙丕扬上前道:“来人可是锦衣卫百户张绅?”

    “废……”张绅本欲泼皮,但见正气凛然的孙丕扬当下将下半字吞下去道,“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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