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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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5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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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林延潮来见申时行这一面极有必要,若是明日再见那也是无济于事了。

    杨巍点点头道:“看来此事元翁所料不错,真有人暗中搞鬼。”

    申时行点点头。

    这时林延潮道:“启禀元辅,太宰,此事绝不能如此算了。”

    申时行问道:“计将安出?”

    此刻申用懋徘徊于门外,等到服侍书房的下人走过,申时行忙问道:“我爹,太宰与林学士商量的如何了?”

    下人言道:“还未商议出结果,不过老爷推掉了饭食。”

    申用懋闻言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林延潮方才从申时行书房步出。

    申用懋从林延潮脸上看不出喜忧,于是问道:“宗海兄,如何?”

    林延潮心底仍是在计较着,见了申用懋后握着他的手笑着道:“多亏了敬中兄今日让我见恩师一面,此事……此事我改日再与你分说吧,现在我身有要事,不可逗留。”

    说完林延潮向申用懋匆匆告辞。

    林延潮走出申府,展明,陈济川二人一并迎上前。林延潮朝二人点点头,他们都是大喜。

    “事还未办完,另一辆马车备好了吗?”

    展明道:“已是备好了。”

    于是林延潮上了马车。

    展明抄近道回府,在路途中一个偏僻无人的巷子,林延潮换了一辆马车,由陈济川驾车。这马车早已停靠在此,而展明仍驾着空的马车回林府,以掩人耳目。

    林延潮走后,立即有人从夜色中掠出跟在展明马车后,探查林延潮的行踪。

    而林延潮坐着马车却是到了大理寺卿孙丕扬的府上。

    来到孙府后,林延潮没有下马车,而让陈济川递上帖子。

    不久后陈济川回到马车上对林延潮道:“不出老爷所料,孙府的管家回话,孙丕扬不愿在此刻见老爷,他说有什么事来日公堂上分说,他绝不于私宅见客。”

    林延潮点点头道:“无妨,你再去一趟,让孙府管事转告孙丕扬一声,就说银子是假的,如此就可以了。”

    陈济川点点头,当下前去。

    不久后林延潮在车内看见孙府小门开起,夜色中但见孙丕扬挑着一盏灯朝自己的马车而来。

    看到这里林延潮点了点头。

    次日,阙左门。

    这阙左门乃午门之偏门,门呈东西向,因非正门,论地位在皇宫诸门本不值一提。

    但对文官而言,却意义不同。

    因为明朝大小廷议,都是于阙左门外进行。

    九卿会推当然也是如此。

    会推是吏部发起,也自是由吏部尚书杨巍主持。

    现在三名内阁大学士,六名尚书,再加上左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一共十二名大臣都在门下。

    与廷议时,参与官员都是站着不同,会推时,是坐是站也有名堂。

    会推是站着推还是坐着推呢?明朝官员的笔记中记载,凡推选阁臣,吏部尚书,兵部尚书,总督时,乃立榷。

    推选侍郎,巡抚时,则坐榷。

    今日九卿会推,乃推选礼部右侍郎,在会推前一日,吏部下具知贴都已是告知于廷臣了。

    门下现在摆着十二张椅子。

    几位大佬东西对座,吏部尚书杨巍主持会推之事,坐在左首第一张椅子上,至于申时行则是右首第一张椅上。

    而杨巍手里拿着几张帖子,这帖子就是写着堪任官员名字,籍贯,出身,履历,功过的堪任帖。

    但见杨巍清了清嗓子道:“在念堪任贴前,先与诸位说几件事!”

    然后杨巍对通政使张孟男道:“通政使把今日奏章说一说吧!”

    张孟男起身称是,然后对众大员们道:“今日通政司接到两封劾疏。”

    “一封劾疏,乃弹劾翰林院掌院学士徐显卿五条大罪,这五条大罪分别是挤排官员、结纳富商、媚事大珰、僭越**、寅缘纳贿!”

    “另一封劾疏,是弹劾前太常寺卿蒋遵箴,在位时居官不谨,罢官后出入要津等一共六条大罪!”

    众大员久经风浪,闻此都是不动声色,堪任官员遇推前,遭到弹劾此事并不罕见。

    张孟男奏事完毕后坐下,杨巍又道:“大理寺卿,你也把昨日大理寺接到的案子说一说吧!”

    孙丕扬起身称是,然后道:“昨日大理寺接到一桩案子涉及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学士林延潮的兄长林延寿向宫中大珰行贿之事……缴获实银一万两千两。”

    当下孙丕扬将事情讲了一遍后也是坐下。

    讲到这里,杨巍对众官员道:“老夫接到圣上会推的圣旨后,草拟这一次出任礼部侍郎的堪任官员,待今日会推时,与诸位商议。这爵人于朝,与众议之,这一直是本朝的制度,我等怀着公心,本欲选出素孚众望,德才兼备的官员,供给圣上择用,但奈何有人专营取巧,欲壑难填,竟然借此生事!”

    这时坐在申时行下首的次辅王锡爵起身问道:“在下愚钝,不知太宰言下所指,可否明示?”

    杨巍点点头道:“既是王阁老相询,那么老夫也就直说了,我吏部昨日方选定的四名堪任官中,就有三名在这两日之内被弹劾,被论罪!”

    “是不是老夫有眼无珠,向朝廷提选出来的,都是些祸国殃民之辈?”

    杨巍说到这里,目中满是厉色,扫过在场的众大员们。

一千六十七章 堪任资格() 
此刻阙左门正在会推,而就在东安门的东缉事厂,也就是令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东厂衙门内,身为钦差总督东厂的的张鲸,正拿起一封抄疏看着,越看脸色越是铁青。

    这时张鲸将帖子往桌上一掷,负手在太师椅前踱步,面色阴沉,黑黛描好的眉头深深皱起。

    萧玉,张绅矮着身侯在一旁,等着张鲸将怒气发泄出来。

    若是张鲸这口气还憋着,他们可万万不敢在此说话,触此霉头。

    张鲸停下脚步,看向萧玉问道:“你说,咱家派人弹劾徐显卿,算计林延潮,那又是何人来弹劾蒋遵箴,来算计咱家?”

    面对张鲸相询,萧玉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老祖宗息怒……”

    “息怒个屁,咱家问的是你的看法!”

    情绪之中的太监,比暴躁的女人还不可理喻。

    萧玉被骂了后,当下道:“是,老祖宗教训的事,奴才以为既是咱们能算计别人,难保别人就不能算计咱们,依奴才看,此事对于督公不仅无害,反而有利。”

    “怎么说?”

    萧玉定了定神当下道:“老祖宗,奴才愚见,这一次吏部推举出的四个堪任官里,徐显卿,林延潮都是申时行的人,蒋遵箴是咱们的人,这一次这三个人被在会推前犯了事,那么只剩下一个人没有事,那就是沈鲤,宋纁推举的黄凤翔,在这个当口下,出了这样的事,若是申时行,杨巍会怎么想?他们必然以为是沈鲤搞得名堂!”

    张鲸沉思了一会,紧绷的脸舒缓开来:“还是你这狗才聪明!”

    萧玉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奴才哪里聪明,都是老祖宗平日教导的,其实老祖宗早就想明白了,只在考较奴才来着。”

    张绅也是在旁笑着道:“是啊,干爹才是聪明过人,如此申时行,沈鲤更是怀疑是沈鲤,宋纁他们,我们正好渔翁得利,干爹这是稳坐钓鱼台啊!”

    张鲸道:“放屁!”

    萧玉,张绅二人都是脸色一变,怎么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

    但见张鲸道:“你们两个榆木脑袋不会好好想想吗?这弹劾并非是咱家的授意,平白无故的,有会有人莫名其妙的帮咱们一把吗?天下会有这样好事?此事背后一定有大文章!”

    张绅努力用榆木脑袋想了一会,然后问道:“干爹,会不会是巧合,有人看这位蒋大人不顺眼,顺手之下帮了咱们这个忙!”

    “早不帮晚不帮,偏偏在这个时候帮?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不开窍,我怎么收了你这个饭桶干儿子!”张鲸大骂。

    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张鲸道:“不行,此事下去必会出了差事,咱家必须插手。”

    萧玉道:“老祖宗有何高见?”

    张鲸看向萧玉道:“这样,你立即去阙左门,就以东厂的名义监临,确保会推的时候不出差错!”

    萧玉色变道:“可是,可是,老祖宗,这会推是文臣们的事,我这去插一脚,必然被他们赶出来。”

    张鲸冷笑道:“那有什么,当年刘瑾在时,那次会推没有宫里大铛在旁旁听,以前廷议陛下也没少派人监议,这样我给你请一道圣旨,如此文臣们就不会说什么?记着,你去阙左门里,除了申时行,杨巍的话不要顶,其他人都无需放在眼底,记得咱家还有东厂给你撑的腰!”

    萧玉一听这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扮猪吃老虎,这个爽啊。当下萧玉立即道:“谨尊老祖宗钧旨,奴才这就去!”

    翰林院的学士堂前,徐显卿,林延潮,赵志皋三人正同署办公。

    今日早晨,吏部派人至翰林院取印,徐显卿不知为何,将自己的私印替作公印欲往公文上盖下,幸亏林延潮察觉,这才免掉了差错。

    徐显卿因此有些心情郁郁,今日阙左门会推时,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令他心头一堵。

    坐在公座上的赵志皋数次看见徐显卿从位子上起身,到了门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赵志皋这么大把年纪,久在公署对此这样的事早习以为常,在这等巨大的压力下,难以求之于外物下,但将希望寄托于冥冥,倒不失也是一个办法。

    赵志皋转头看向林延潮,他虽老眼昏花,但却心如明镜。林延潮年纪不大,处事倒很有静气,今日徐显卿用错印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此公文御前,平常不过吃个挂落,最多夺俸了事,但在礼部侍郎公推时候,这样的差错足以致命。

    徐显卿几十年的心血就如此毁于一旦。

    但是林延潮却即时发现,替徐显卿纠正了这差错,如此就将失误给扼杀,等于救下了徐显卿的前程。

    在这样的时刻,林延潮还能出手救下徐显卿,难道他不知二人都有资格胜任礼部侍郎吗?

    到底是林延潮此子心大,还是已经胜卷在握了,或者说徐显卿在他心底不足为惧。

    赵志皋看去但见林延潮,仍是在公案后书写的公文,自己看向他时,林延潮正好抬起头来,二人目光相对,林延潮倒是主动示好地笑了笑,然后又伏案书写。

    过了片刻,林延潮拿起文书径直走到了赵志皋的公案前:“赵前辈你看,这是新修晋王府的玉牒,此位镇国将军,与晋王世子同辈不该用敏字辈。”

    赵志皋闻言,接过仔细一看,屈指默默数着心道,不错,明太祖给晋王府的字辈济美锺奇表,知新慎敏求。审心咸景慕,述学继前修,此处不该用';敏';字而应用';求';字。

    赵志皋看了半响,最后道:“上了年岁看不清楚,会不会是下面人疏忽写错了,林学士你看着办吧。”

    对于赵志皋的含糊其辞,林延潮十分耐心然后道:“那侍生立即吩咐修牒的翰林修改。”

    林延潮出门后,赵志皋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的背影,他与林延潮公事数月来,深知对方心细如发,专心致志时目不窥园,又心细如发擅于察缺补漏,真是任事之才。

    他又看看徐显卿,相较下除了资历,他与林延潮相较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此刻风吹过堂前,柏树沙沙作声,堂外数棵古柏苍老遒劲、巍峨挺拔,这些柏树都是先代翰林所植,距今都已有百年。

    赵志皋闭上眼睛,树已老,见证着翰林院里的人事却换了一波又一波,今日之后徐显卿与林延潮二人,到底谁升谁留呢?

    就在这时徐显卿的家仆匆匆来到朝堂上,然后在徐显卿耳旁说了几句。

    徐显卿闻言后,身子前向一探,然后又瘫坐在椅上,面色涨得通红。

    “老爷,老爷……”家仆连忙给徐显卿拍背捶胸。

    但见徐显卿顿足道:“好个麻权,当年我不过说了你一句姓麻脸也麻,你竟上疏弹劾我,毁我前程,此事我必不会与你干休!”

    家仆道:“老爷,我看此事不简单……”

    对方朝赵志皋看了一眼,心想此人上了年纪,平日又是耳背,于是压低声音道:“老爷,我看很可能是那些清流作得手脚,与沈鲤与宋纁脱不了干系。”

    徐显卿点点头道:“有道理。”

    家仆道:“这廷议是申相国与杨太宰主持的,他们必会替老爷说话,我们还是等消息吧。”

    徐显卿闻言颓坐在椅上然后道:“好吧,你再替我打探消息,廷议后什么情况你马上报来。”

    “是。”

    家仆走后,徐显卿心底烦躁,看了一眼赵志皋,但见对方大白天的竟在椅上打起盹来。

    徐显卿见此不由感叹,要是朝堂上都是赵志皋这样的大臣就好了,整天都是算计来算计去,勾心斗角,真是令人生厌啊!

    却说阙左门中。

    面对吏部尚书杨巍的质问,在场的众官员心底都是暗中猜测,以往廷推官员时,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临推前堪任官员被弹劾而失去资格的事,但是这三名官员同时被议罪,却是头一回。

    通政使张孟男再度起身道:“元翁,太宰,列位同僚,本官以为在会推时,三名堪任官都被议罪,此事或许并非巧合,或许是暗中有官员在其中暗生波澜,本官认为在此之机,应停止会推,对三名堪任官员进行调查,有罪问罪,无罪再推论,如此方是公允。”

    张孟男来历不简单,前首辅高拱是此人的姑丈,高拱被罢官后,张居正也没有为难他,对他客客气气的,张居正倒台后,申时行上位,就让这人担任通政使。

    历经数个首辅而不倒,张孟男靠的就是中立二字,他在朝中说话向来公允,不偏向哪一边。

    张孟男说完,但听次辅许国突然阴阳怪气地道:“还要什么重推的,既然三名堪任官员都是待罪之身,唯有一人无罪,那么我等就推此人好了。”

    其实杨巍不说,也有不少人知道最后一人是清流黄凤翔。

    许国这话在沈鲤,宋纁耳中就有些难听了。

    沈鲤与许国关系很微妙,当初张四维丁忧时,阁臣缺位。

    若当时进行公推,沈鲤是很有希望的。但是张四维走时,他与申时行却一并向天子推荐了许国入阁。

    于是天子不经会推,特简许国入阁。

    此举看似破坏公例,但其实也是允许的,因为内阁这个位子,本来就十分特殊。

    名义上是天子的顾问之臣,实际上干的却是宰相的事。

    天子下旨,提拔一名侍驾官员没什么不可以的。

    张四维,申时行如此之举等于将沈鲤挡在了门外。但是问题是许国在吏部,礼部任侍郎的时间很短,朝中势力十分浅薄。

    特别是不经过会推,而是钦点入阁,破坏了公例,导致朝中很多文臣都不服他。就是因为势力浅薄,所以入朝后许国就处处依附于申时行。

    沈鲤平日认为自己是堂堂正正做人,公公平平处事,从来不搞些阴谋诡计的事,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被人怀疑幕后操纵,他难免委屈。

    沈鲤正色道:“此事背后似有风风雨雨,但是是否有人作手脚,若没有实证则不可轻易下结论。但是会推乃圣上钦定,若是因为一点事就取消,此举实是辜负了圣上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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