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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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4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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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亘古未有这几个字是重点,说明这场婚礼有多么奢侈,连以富庶著称的三吴都轰动。

    '庚辰岁'就是万历八年,林延潮中进士那年,当时已是东阁大学士的申时行,将次子入'赘'入董家。

    后来申用嘉在万历十年八月时发解。

    申用嘉中举又成了争议。因为申用嘉是在浙江乡试中举,但申用嘉的籍贯却是苏州吴县人,在科举里这就是冒籍了啊。

    当时董份在浙江能量很大,有读书人就揣测董份给孙女婿申用嘉开了后门。史学家谈迁在《国榷》中毫不客气地直书,申时行次子赘湖州董氏。壬午(万历十年)举于浙。或言其私。

    这件事引起一阵争议后,被申董两家压了下去。

    但对林延潮而言,从万历八年至万历十年,申用嘉一直在浙江那边'倒插门',没有来过京师,因此到万历十年末,林延潮被贬离京时,二人一直没有碰面。

    所以也怪不得申用嘉会不认的林延潮。

    面对沐家要将林延潮抓起来见官的请求。

    申用嘉犹豫了一下道:“沐兄,此事还是不要传到外面去,否则有辱我申家名声。这位仁兄,你若是肯将此帖从何处来的说清楚,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林延潮心底暗赞,申用嘉处事颇有父风,若换了其他人,若知道被冒充,肯定一上来就喊打喊杀了。

    这云南官员也是赞道:“子美真是心慈,真有宰相家的气度。”

    林延潮看着二人说来说去,就直接道:“也好,这张帖子我也早想还给恩师了。既然如此,还请世兄代收了。”

    “恩师?”

    申用嘉微微讶异,他知道这是官场上座主与门生间称呼。

    申时行当过乡试主考官,会试副考官,会试主考官,自然是门生满天下。但申时行也不会将自己帖子给门生啊。

    申用嘉这时道:“仁兄说这帖子是真的,那么就是家父任东阁大学士时的弟子。可那年家父只是主持过一科春闱,门生里可都是进士出身。”

    申用嘉说完,林延潮左右都是笑了。

    林三元竟被质疑是不是进士出身?

    林延潮也是无奈地道:“这帖子自然是真的,我正是庚辰科进士,只可惜当年世兄人在浙江无缘相见,实是可惜。”

    申用嘉点头道:“原来如此。”

    林延潮笑着道:“我与令兄倒是十分相熟,听说他前年中了进士,在刑部观政,还未来得及道贺。对了,师母身子可是康健,这一次我托在四川同年寄来几匹蜀锦,进京时正好孝敬师母。”

    申用嘉见林延潮将申府的事,说的一清二楚,当下消去怀疑。

    申用嘉笑着道:“仁兄来京就好了,何必带什么东西。”

    但见双方这时好得如一家人般,这云南官员上前一步道:“你若是进士出身,仕官也有五六年,凭自己的官帖过河应该不难,何必拿阁老的帖子过市,申兄,此人居心不良啊。”

    林延潮看了这云南官员道:“这位沐侯爷,我与申兄叙话,你一再插嘴是什么意思?这里可不是云南。”

    此人冷笑道:“没什么,就是看不惯你这藏头露尾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官,整日掖着藏着,幸亏这里不是云南,否则我必拔下你这身官皮不可。”

    此言一出,林延潮左右都是大怒。

    袁可立怒道:“我们老师尊称你一声侯爷,是看在沐家为大明世守云南的份上,你可不要得了便宜卖乖。”

    林延潮摆了摆手,示意袁可立不必与他争吵。然后林延潮道:“沐侯爷,我已卸职,进京只是叙职而已,你敬重不敬重我,都无所谓。但是你在此都如此蛮横,那么你们沐家在云南又是如何?恐怕连朝廷的纲纪都不放在眼底吧。”

    “你可不要信口胡言,你又没有去过云南,怎么会知道我沐家在云南如何?若是尔敢招摇,我沐家必不会饶过你。”

    林延潮笑了笑道:“招摇?我听说不久前,云南按察副使路遇黔国公,没有避道,结果驾者被国公命军士鞭挞,此事不是会招摇吧?”

    此人一听当即色变,退后一步重新打量林延潮道:“你是何人?怎会知道此事?”

    此人乃是沐睿,当今黔国公的世子。因为这一次大破缅军,所以沐睿的父亲有些自持战功,鞭打了不肯避道的云南按察副使车夫。

    此事被这位按察副使奏告天子,沐睿这一次上京就是来处理此事。

    面对他的质问,林延潮笑了笑没说什么,但沐睿对此人已生惧意。

    “你到底是何人?”沐睿此刻已没有方才底气。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是沐侯爷你想想如何在陛下面前解释吧。”

    沐睿闻言满身是汗。

    申用嘉见林延潮几句话下,将不可一世的沐王府世子威风打掉,顿时心道厉害。这沐家虽是公爵,但因世镇云南,与王无异,旁人都称之沐王府。

    自己在这位沐家世子面前,言语也是小心,不愿有丝毫得罪对方的地方。眼前这年轻人比自己还不了几岁,却为何如此厉害。

    就在这时候外头有人禀告道:“老爷,徐州的江知府在外求见。”

    这老爷当然是对申用嘉而言。

    申用嘉立即道:“那还不快开门迎进来。”

    当下门一开,申用嘉迎了上去施礼道:“学生见过江府台。”

    那江知府四十余岁仪表堂堂,左右跟着不少公人,他笑呵呵地将申用嘉搀扶起来道:“申公子真乃人中龙凤,这一次进京必然得意,到时与父兄联科,又是一段佳话。”

    申用嘉道:“实不敢当,不知江府台来此找学生作什么?”

    江知府当下捏须,正气满满地道:“听闻有人拿着相爷的帖子,冒充相府的人招摇过市。这样的事,怎么能发生在徐州,若是让相爷名声有所微瑕,岂非是我江某人的罪过,此事当立即查办,江某遇到治下有这等奸恶之人,必予严惩!”

    申用嘉连忙道:“不想惊动江府台,此事只是一场误会而已,现在差不多已是问清楚了。”

    “问清楚?”江知府以为申用嘉只是推辞,当下道:“申公子不用客气,这是本府份内之事。”

    申用嘉连忙道:“此事学生自会解决,实不敢劳烦江府台。”

    江知府见申用嘉说的坚决,于是道:“既是申公子这么说,本府就不过问。也好,本府公务在身先告退了,申公子进京之后请代江某向阁老问好。”

    申用嘉笑道:“这是当然。”

    江知府点点头,正要抽身离去,却正好往林延潮那扫过一眼。

    林延潮自江知府入内后,一直是默默站在一旁不说话。江知府这一眼扫来,二人目光却对上了。

    江知府本来要离开驿站,但这时却停下脚步。他先是一愕,然后立即满脸堆笑地上前道:“唉呀,这不是宗海兄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随即江知府看了申用嘉一眼,然后笑着道:“我明白了,兄与申公子约好了在徐州见面,然后一并进京是吗?宗海兄这一次考绩州府第一,奉旨入京,不说河南,咱们淮徐的官员也是震动了,江某闻之消息后,在心底是一直为宗海兄高兴啊!哈哈哈哈哈!”

    说完江知府是一连串的长笑啊,那笑声极度夸张,响如洪钟,连瓦片都似震动了。

    林延潮笑着道:“这一次奉旨进京,路上匆忙,更不敢持恩打扰了地方,否则来了徐州地界,当好好与江兄叙旧才是。”

    此刻申用嘉一脸又惊又喜的道:“原来仁兄就是当今文宗,名满天下的学功先生啊!”

    一旁的沐睿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半天之后才缓过神来心道,原来此人就是林三元,天子心腹,申时行的得意门生难怪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父亲鞭挞按察副使的事,他怎么知道?

    林延潮笑着对申用嘉道:“先生不敢当,还是称林某世弟吧。”

    林延潮又对江知府道:“这一次拿着恩师帖子上京,虽说有些误会,但能与世兄道左相逢,也是误打误撞了。”

    江知府是明白了来龙去脉,当下笑着道:“那真是巧极了,也是难怪宗海兄不愿声张,兄蛰伏地方三年,这一次奉诏进京,天子必是单独召对,到时大拜。如此风头正劲下,兄反其道而行之,这等淡泊谦退,真乃名臣风范。江某实在是佩服,佩服之至啊!”

    江知府这番话说得极大声,旁顾左右后,跟着他来的公人都是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起来。

    而一旁的沐睿听到'单独召对'几个字时,顿时吓出一声冷汗。

    这一次沐家的事不小,若是林延潮记恨在心,在天子召对时说上几句坏话,那么他不是惨了。

九百七十四章 抵达京师() 
    沐睿现在是后悔不已。

    得罪了林延潮此人,对于他现在的处境而言是雪上加霜,但若要他立即改颜相向,讨好林延潮,他又做不到。

    而林延潮没理会他,与江知府说了一番话后,告诉他自己不愿惊动别人,只是在驿站住一晚就好了。

    江知府当下答允,严格保密没有将林延潮行踪告诉别人。

    而沐睿也是狼狈离去。

    众人走后,林延潮当下邀申用嘉一起上京。申用嘉本也有意上京,赴明年春闱,见林延潮相邀当下答允。

    于是次日,林延潮与袁家三兄弟,杨道宾一船,而申用嘉另一船一并从徐州北上。

    申用嘉的船上还有一人,上船前申用嘉将他引荐给林延潮。

    此人姓李名鸿,表字渐卿,吴中人,是申时行女婿。

    初见时林延潮还以为申时行的女婿非富即贵。哪知李鸿不过是一个与申时行同乡的普通读书人而已。

    林延潮邀申用嘉,李鸿二人同船,与他们闲聊一阵,方知李鸿是申时行故人之子。申时行显达后没有忘了故交,不仅培养他读书成才,还将女儿嫁给他。

    李鸿确有才学,林延潮聊了一翻,即知对方学富五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年轻才俊。

    林延潮不由佩服申时行的眼光,给自己挑了这样一个佳婿。而李鸿这一次进京是参加顺天乡试的。

    几人说说聊聊下,在林延潮的刻意接纳下,申用嘉,李鸿都对林延潮十分有好感。

    如此船从徐州沿着运河北上,数日之后,即到了山东聊城地界。

    到了聊城后,林延潮下岸,这并非是游玩,而是见一位老朋友。

    林延潮来到聊城的漕军官厅,官厅里一名漕军将官一见面就向林延潮叩头道:“小人楚大江见过府台大人。”

    林延潮见了此人朗声大笑道:“楚兄,你我乃是故人,不必循这些官场俗礼。”

    楚大江仍是道:“谢府台大人还记的旧情,然而尊卑不可废。”

    说完楚大江仍是向林延潮施了全礼。

    当初林延潮坐着楚大江的漕船进京赶考,因他之故写了天下皆知的《漕弊论》,后来运兵闹饷,也是他帮着林延潮平定了兵乱。

    而楚大江现在见了林延潮则是百感交集啊,谁知道当年自己漕船上的举子,就是今天名满天下的林三元。

    他还从丘明山口里得知林延潮马上要入京大拜的消息。在明朝就是以文抑武,文官的地位比武将高很多,而林延潮马上要跻身高官,这前途实在是远大。

    楚大江向林延潮见礼后,又见了陈济川,展明,几人当年都是一条漕船,同舟共济的交情,这一次见面当然是充满了久别重逢之意。

    大家说起当年在运河边给漕船拉纤的事,都不由大笑。

    楚大江笑过后又垂下头,在林延潮面前保持了下位者的谦卑。

    林延潮当下屏退左右,与楚大江单独地道:“私盐的路子都走通了吗?”

    楚大江当下道:“回府台的话,各省都已是搭上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先让下面的弟兄赚些跑腿钱,主要是要把路铺开,官府这边我替你照拂着,江湖那边你要与李二回那些人多来往。”

    楚大江连连称是。

    林延潮笑着道:“上一次李二回下面的人帮我拿到了赵家通倭的把柄,还多亏你与丘师爷。”

    楚大江连忙道:“小人哪里敢居功,这都是府台布局在先。”

    林延潮笑道:“呢不用奉承我,这事你办的漂亮,这次回京我帮你挪动,看看能不能往上动一下。”

    楚大江闻言立即道:“府台,小人才刚刚升的千总。”

    林延潮笑着道:“区区一个千总,芝麻大的官,你也捂在胸口,捧在手上,看你那边出息。只要随我办事,林某是不会亏待下面的人。”

    楚大江连连称是。

    林延潮换了话题道:“对了,那些响马如何,官兵还当得习惯吗?”

    楚大江道:“我也是极力安抚着,近来他们似也知道了大人高升的事,一直闹着要请大人将李二回放了。小人说了好几次,才压了下去。”

    林延潮道:“李二回是肯定不能放的,不过我可以写信给山东巡抚,让他通融一二,不要一直关押在大牢里。必要时,也让这些人去探视几次,他们看见李二回吃的好,住的好,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楚大江继续称是。

    到了这里,林延潮觉得话也说的差不多,当下起身。

    楚大江连忙跟随在后。

    林延潮停下脚步道:“你手下的弟兄,过得如何?”

    楚大江道:“勉强混一口饭吃,府台也知道,这一条运河就是我们的血泪,无数人都在我们身上趴着吸血呢。”

    林延潮点点头道:“运兵漕丁都是苦命人,但也是血性的汉子,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这运河沟通京师和杭州,无数人都从这里由南到北,或由北至南,没有哪里的消息比这运河上更灵通了。”

    楚大江目光一亮道:“府台的意思?”

    林延潮点点头道:“天南地北,三教九流的人汇聚于此,消息最是灵通不过。你可以安排下面可靠的弟兄专门收罗消息。”

    “徐州,聊城,临清,通州,淮安能盯着都给我盯着,大的消息不说,小的比如哪里木材贵了,盐便宜了,药材卖完了,你都一并报来。”

    “如此李二回那帮响马在陆上,你们在水上,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会提前知道一二,到时候自会有你们的好处。”

    楚大江闻言大喜,他知道林延潮这确实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啊。

    二人聊了一阵,当下楚大江方送了林延潮离开,然后立即按照林延潮的吩咐去办事。

    林延潮的驿船只在聊城逗留了一夜,次日即是北上。

    如此船一日日北行,终于赶在八月前抵达了顺天。

    算了一算,三年前正是这时,林延潮上的一封'天下为公疏',惊动整个朝野。

    三年之中,浮浮沉沉,而今林延潮又再度回了京师这龙蟠虎踞的地方。

    快要到了通州码头时。

    林延潮也不再低调了,当下命人挂出自己官衔牌。

    通州码头上可谓是舟船聚集之地,现在又是外官来京觐见之时,码头上遇到个布政使,按察使,甚至巡抚,总督等外官大僚都是不稀奇的。

    但是其他码头上的官船,看见此艘驿船上挂着官衔牌后,都是主动让开水道,避在一旁。

    这艘驿船上的官衔牌写的是什么呢?

    “丙子解元!”

    “庚辰会元!”

    “状元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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