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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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4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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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巍闭着眼睛养神,待几人到面前行礼参见后。杨巍方睁开眼睛点点头道:“你们来了。”

    就在这时,乾清门一开。

    看起来上了年纪的杨巍,一下子有了精神,在太监的搀扶下从椅上起身。

    沈一贯他们随着杨巍一并来至乾清门前的石阶下跪拜。

    但见皇帝身边的太监高淮来至台阶下,搀扶起杨巍笑着道:“杨天官让你久候,这是陛下的旨意,一切依吏部所请。”

    杨巍手捧过圣旨正色道:“有劳公公了,请圣上放心,臣一定秉公为国选才。”

    高淮点点头即回去了,杨巍回头看向沈一贯三人道:“回部。”

    说到这里杨巍又对齐世臣道:“齐都谏,照例也请到场监制。”

    当下众人来到吏部。

    吏部公堂上,左右书吏都是摒退,门已关闭。

    杨巍对众人道:“以往吏部铨除,都是我们堂官,司官,吏科都给事中在堂,看打选官印子,挂榜登簿,以待总缴入内。但这一次铨选与以往不同,这次不是选官,而是推举贤良。”

    说到这里,杨巍于公堂上座,齐世臣下座,其余官员各安其座。

    说起公座,吏部,兵部选官时,吏科,兵科都给事中也是一定要到场的。

    按照规矩,尚书与都给事中都要一并上座,但是在万历初年时,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主动自贬下席,不敢与吏部尚书同座,从陈三谟以后,吏科都给事中都不敢与吏部尚书并列。

    不过在兵部,却一直是兵部尚书与兵科都给事中并座的局面。

    文选司郎中陈有年先奉上了选单。

    杨巍道:“这是州府官员一共两百六十五名,本部堂请列位过目,其中抚,按,布三司保举卓异都有标注在旁,我等从中选拔贤良,再报闻天子。”

    齐世臣起身问道:“敢问太宰,这一次为何是从州府官员中保举?”

    杨巍道:“因为外官大计在即,京职官员先放在一旁,吏部有意从州府官中推举贤良,以为表率。”

    齐世臣又问道:“那为何排除二司,以及州县官员?”

    杨巍捏须解释道:“因为州县官员官位卑微,人数众多,不好一一推举,至于藩臬二司官员本就是大员,推举二三品大员,当由众卿同议,非本部单独而决。”

    “而州府官虽不是封疆大吏,但也是方面大员,上承中枢,下接亲民,品秩合适。何况本部记得吏部已是很久没有推举贤良之州府官员上报天子了。”

    齐世臣道:“下官受教了。”

    陈有年在一旁听着齐世臣与杨巍的对话,心底却是一等想法。

    有时候朝廷选拔官员时,会一圈一圈的制定标准,比如今年考选清廉,明年考选严谨。

    看过去似乎是按照标准从中选拔官员,其实不然,很多时候是倒因为果。

    这时候沈***:“可是这两百多名官员中也不少,其中不乏考绩卓异之官员,要从中选取贤良推举给陛下也是不易。”

    杨巍点点头道:“肩吾说的好,外面的官员叫吏部为铨部,是因为吏部有铨选官员之责。”

    “我们既要考察官员的贤良与否,清廉与否,治绩如何?但也要导士风所向。之前陆侍郎为选郎力排众议向天子引荐海刚峰,从此一扫官场恶习,天下士子都知道,朝廷用官是将清廉操守摆在首位。”

    “而如今官场风气如何?一言概之,避外营内。前几日元辅与我谈及此事时,也是痛心疾首。眼下官员为谋迁为京职,甚至不惜连贬数级。上个月都察院一位御史外放三品参政,尽愤然挂冠而去。还有一些京官自持清流,不肯为亲民之事,种种之事,不胜举之。所以本部堂以为从外放州府的京官可优先考量!”

    听了杨巍的话,几位官员心底都是了然,迅速在心底搜索了从京官外放官员。

    这时候左侍郎李世达道:“不知为圣上贬谪的官员是否考虑在内?”

    “这?”杨巍没有立即回答。

    李世达继续到:“京官外放地方的官员,不少是被陛下贬谪的,比如李三才,此人在地方很有政绩,在官声也很好,但他是触怒陛下而外放的,若是推举他们,恐怕陛下会不喜。”

    这时杨巍道:“我等身为人臣当秉直而言,只要是符合道义,就算逆耳之言,也要如实上禀。你说的李三才,本部有耳闻,此人在官声很好,可以列在向天子保荐的名单。”

    李世达闻言露出喜色,李三才与他有旧,这一次正好借着这个时机向杨巍提出来。

    而杨巍也是明白他的意思,他也要平衡下面的官员利益,这吏部左侍郎的面子,一定是要给的。

    杨巍当下道:“你们看看这州府官员有无如李三才这样被天子贬谪到地方,但却政绩卓著的官员,你们可以向推荐,然后再报闻天子。”

    当下陈有年,沈一贯都道:“下官有一人选。”

九百六十六章 遇风云而纵四海() 
    当陈有年,沈一贯说出人选时,杨巍道:“且慢,你们还是写下人选于掌中。”

    陈有年,沈一贯称是。然后陈有年取过笔墨来,奉给沈一贯。

    沈一贯见此背对众人于掌心写了一字,然后攥紧掌心,负手在后。然后陈有年接过笔来,也于掌心写了一字。

    二人各自写好后,都是负手在后。

    然后一并走至杨巍面前,各自缓缓将掌心摊开。

    但见陈有年掌心中写了一个'魏'字,而沈一贯掌心中则写了一个'林'字。

    李世达踱步一阵,揣摩这两字的意思,然后问道:“是,魏允贞?林延潮否?”

    陈有年,沈一贯二人都是笑道'然也'。

    魏允贞之前任御史,后被天子贬作许州判官,至于林延潮自不用多说。

    魏允贞的弟弟魏允中,任吏部考功司主事,属于吏部的自己人。而且魏允贞很有清名,在清流中很有名气。

    至于之前的李三才是三辅王锡爵的得意门生。王锡爵与李三才的关系,犹如申时行与林延潮一般。

    魏允贞,李三才二人虽早贬斥,但朝野上不少大臣,以及读书人是支持他们的为他们鼓吹呐喊,这样的叫作'清议'。

    清议一向是很蛋疼的,有人喜之,有人恶之。

    历史上王锡爵与顾宪成有一段对话很有意思,王锡爵道,当今所最可怪者,庙堂之是非,天下必欲反之。

    顾宪成则说了一句,不是这样的,我看见的是,天下之是非,庙堂必欲反之。

    现在对于吏部而言,他们选官也有受到清议的左右。

    半响后,齐世臣突然道:“本官以为林三元尚要商榷!”

    齐世臣此一言即出,令李世达,沈一贯,杨巍,陈有年都是有些意外。吏部铨选之事,一向是堂官司官之政柄,吏科都给事中可以监察,但一般不会对人选指手画脚。

    不过吏科都给事中没有提名权,也无法制定规则,但是人家有一票否决权。

    既是对方即提了出来,但就不得不慎了,万一让吏科给事中动用封驳之权,那么吏部上下都是很难看的。

    这几人都是当今大僚,讲究的是气度,意见相左时,也不会如卑官那般当面争执。

    沈一贯这时候笑了笑道:“敢问都谏,你觉得林知府何处不可?”

    齐世臣捏须也是一团和气地道:“沈学士,从考绩来看,林知府无可挑剔,但从清望而言,却是白璧微瑕。”

    “清望?”沈***,“当初林宗海为翰林时,上天下为公疏,此事天下仰之。齐都谏之言实令吾不解。”

    齐世臣道:“此一时彼一时,沈学士,可知林宗海在归德时之所为?林三元至归德府后,因匿几百顷淤田之事,到现在都没有说法,就依选官的八目而论,这廉字就未必足称。”

    “而且为了疏贾鲁河,还给宫里中官刻石立碑,并与开封府官员生了不少过节,不能持廉,反而媚上,与临府官员屡生争议,这几件事说来,令我等不得不考虑再三。”

    齐世臣一口气说了几个原因然后又道:“本都也不是反对,只是待一一考察清楚,我们再向天子举荐,如此不更显得各位大人慎重之意吗?对于士林也是一个交待,也是还林府台一个清名。”

    齐世臣已经说完自己理由。

    杨巍沉吟,齐世臣态度也不是很坚决,他言下之意,吏部若推举林延潮,此人也不会动用封驳权,但是你们好歹要给我一个交待吧。

    身为推举人,沈一贯第一个道:“都谏过虑了,疏河之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至于事功哪个不遭人争议的,但畏于争议,难免官员们都不要办事吗?吏部推举林知府就是还他一个清白,免朝小人攻讦。”

    陈有年也是道:“不错,林知府在士林里名声很好,又是当今大儒,他若是能重归中枢,那么士林对朝廷必是归心,至于小小议论哪个官员没有。”

    李世达更是捏须道:“当初林宗海被贬离京时,百官士子都是为之委屈,士心为之沮丧,而今他在地方三年,政绩卓著,正是召回的时候,就算不在京为官,也不能委屈他,如此方不薄了士民之心,这才是朝廷要给的交待。”

    三名吏部官员表态完,众人一起看向吏部尚书杨巍。

    杨巍缓缓道:“本部堂身为吏部尚书,责在甄别人才,以赞天子之治。林延潮,李三才,魏允中都是当初被贬至地方的官员,这三人都有不谨之处,贬之不冤。”

    “然而三人在地方试职,皆有政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朝廷贬斥他们,不是就此不用,而是给他们一个反省之机。至于吏部选官考察官员,应于大处着眼,小节次之,这才是荐贤之道。”

    杨巍说完包括齐世臣在内,众人都是一并称是。

    然后吏部将名单写上,众人都是散去。

    陈有年快步赶上齐世臣道:“都谏,为何方才如此不给部堂面子,你难道不知林三元是元辅的得意门生吗?”

    齐世臣捏须道:“怎么不知,可一面是政府,一面是言道,两边夹来如何处之?余要想不偏不倚,难矣。”

    陈有年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都谏了。”

    却说吏部选官单子,上呈文书房。文书房照例备份后,就交给内阁。

    现在内阁阁臣之中,又有变化。

    几个月前,王锡爵入阁,排名第四。

    但不久阁臣余有丁于任上病故,朝廷廷议,增补阁臣最后推举了吏部右侍郎王家屏为东阁大学士。

    王家屏吏部右侍郎的缺由沈一贯补上。

    而原首辅张四维本来服阙已满,但后母胡氏有病逝,只能继续在老家待着。

    所以现在内阁之中,申时行首辅,许国二辅,王锡爵三辅,王家屏四辅。

    除了王锡爵,申时行,许国,王家屏都与林延潮或多或少都有交情。

    申时行看了单子,吏部选单里一共从大明一百六十二府三十一直隶州的几百名官员,一共保举了十九名官员。

    其中李三才,林延潮,魏允贞的名字放在一行,其余人皆放在第二行。

    申时行与几位阁臣议了议,大家都一致认为这单子可以,于是就盖了印,然后交给文书房太监。

    文书房太监再交给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今日正好轮到他当值。

    陈矩拿到奏章后先看了一眼,然后命太监收下,问一旁十几个候着小太监道:“陛下呢?”

    “陛下正在操练净军。”

    陈矩闻言摇了摇头,心想这件事若给外面的大臣听见,御史们肯定又要上书规劝天子了。

    陈矩想了想问道:“缅王求和送来几头大象如何了?”

    其中一名太监道:“听说原来送来六头,后来水土不服死了一只,象房的人怕担干系,恳请公公在陛下面前说好话。”

    陈矩斥道:“咱家之前怎么说的?这几头大象未呈御览前,不许有任何闪失,你们难道要把象尸搬到陛下面前吗?把管事的叫来!”

    不久管象房锦衣卫召来。象房归仪銮司,由锦衣卫管辖。

    一见陈矩怪罪,对方立即扑在地上道:“启禀公公,缅甸的大象本十几日前就已是到了,不知为何宫里不许见,眼下养着这么多天,难保没有闪失,恳请公公恕罪。”

    陈矩哼了一声道:“你们象房平日克扣朝象供食的事,以为咱家不知道吗?平日懒得与你计较,今日二罪并犯。”

    管事锦衣卫连连叩头道:“公公饶命,饶命。”

    陈矩道:“此事暂且寄下,之前不许见,是咱家拦着,你不要怪别人。但今日陛下就要阅象,你们象房把缅甸那几头大象牵给陛下过目,务必要让陛下开心了,否则一会饶不了你们。”

    管事锦衣卫连连叩头道:“小的一定尽力。”

    对方离去后,当下陈矩前往校场,十几名太监紧紧地跟在身后。

    陈矩来到内操校场,但见校场上净军正在操练。

    校场上尘土飞杨,三千净军铠甲鲜明,战马不时嘶鸣,甚是威武,不过好看是好看,能不能打战就不知道了。

    陈矩一来,御马监的太监即立即迎上来道:“陈公公,你可算来了,快劝劝陛下吧,这在日头下都操练了一个多时辰了,就算是这人马不累死渴死,但于陛下龙体也是不好。”

    陈矩点点头道:“知道了。”

    说完陈矩从一旁走上将台,见天子手持令旗,正兴致勃勃地坐在御椅上观操,陈矩默默来到天子身旁站好。

    天子看见陈矩不由得意地道:“陈伴伴,你看朕的这支兵马如何?”

    陈矩满脸笑容地道:“威武雄壮,真皇者之师,不过有一美中不足。”

    天子闻言认真问道:“什么美中不足?”

    陈矩道:“这龙腾虎跃,扬起尘土,实在是脏了人这一身衣裳。”

    天子闻言看了看自己一身龙袍也染上不少尘土,这扬尘四起,初时不觉,现在也是觉得空气甚是污浊,顿时兴致少了几分。

    天子笑道:“朕知道你好洁净,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陈矩笑着道:“臣谢陛下恩典。”

    天子笑了笑,于是下令。

    校场上净军这才如蒙大赦,撤的干干净净。

    天子问道:“明日往操场上先洒水再校操,对了,陈伴伴,你来找朕有什么要事吗?”

    陈矩道:“陛下,缅王莽应里求和,派人从缅甸送来了五头大象来给陛下赔罪。”

    天子闻言冷笑三声道:“事毕而后揖,朕实不耻。”

    陈矩笑了笑道:“缅王固然无耻,但大象已是送来了,听闻比以往所献更是雄壮,陛下是不是先过目?”

    天子笑着道:“既是如此,就随意看一看。”

    左右御林军立即在将台前布置好,以免大象乱跑,惊了圣驾。

    然后象房锦衣卫牵着五头大象来至校场,每头大象旁都跟着几名驯象人。

    这些驯象奴都是缅人一头调教出来的,这几头大象在驯象人的指挥下,双膝前跪竟对天子行起叩拜之礼来。

    天子不由龙颜大悦对左右道:“这莽应里还懂的操练此象。”

    一旁象所的锦衣卫立即道:“陛下泽被天下苍生,此象虽是百兽之雄,但也知道叩谢天恩啊。”

    天子闻言却板起脸来斥道:“就你会拍马屁?以为朕好欺瞒吗?”

    锦衣卫吓得浑身哆嗦,连连叩头道:“陛下,臣不敢,臣不敢欺君啊。”

    天子哼了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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