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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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4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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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时间不多了,尽快将你们赵家家底拿出来。我不也说你们有没有二十万,只让你们尽可能找,什么时候给齐,我们再与锦衣卫打招呼。若是没给齐,或者给齐锦衣卫知道消息晚了,那么你们就是把丘某杀了也无济于事。大家在商言商,一切都是按规矩,至少锦衣卫可不会与你们讲道理的。要不然你们去锦衣卫里找找人,看看能否托他们帮忙?”

    赵伯诚他们满肚子所谓的宽限几日的话,到了嘴边又重新吞了回去。

    赵老太爷点点头道:“丘先生见教的是,我们若是有锦衣卫里的朋友,犬子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老朽在这里不是怪丘先生,成王败寇,一切依丘先生所言,赵家的家底,我双手奉上就好。”

    丘明山起身道:“既是赵伯答允了,那么丘某也算办成了一半差事,这就回去向府台复命。”

    赵老太爷当下命赵伯诚与几人亲自送丘明山。

    丘明山在前走着,赵伯诚走在丘明山身后,看着此人的背影,心底真恨不得从袖子里拿把刀出来,朝着此人的背心来上几刀。

    但是丘明山却似没有察觉,在院子里见了一处盆景赞赏道,真是好宝贝。

    赵伯诚动了心思,上前道:“这是暹罗国的贡品,丘先生若是喜欢不妨拿走就是,算是我们赵家对丘先生一点心意。”

    丘明山摆手道:“那不成,贡品丘先生哪里敢收,这以后都是归德府百姓的。倒是赵公子有什么喜欢的,可以留下几株,这点小事情丘某还是可以代为做主的。”

九百五十二章 林延潮设宴() 
    六月中旬,归德府。

    原本闹的沸沸扬扬的府试弊案的事,渐渐已是落下帷幕。

    在府衙签押房里。

    林延潮一边在书案上奋笔疾书,一边听着丘明山的奏事。

    丘明山道:“赵家的赵二公子,赵孟长昨日在府衙牢狱里试图自尽,现在被救了回来。从他留下的书信来看,赵孟长说,府试弊案之事,他一人做事一人当,让我们不要牵连他赵家。”

    林延潮用笔点了点墨道:“你怎么看?”

    丘明山道:“回禀东翁,依我看这并没有用,赵家现在已是覆巢之下了,事是他一人挑起来的,但不等于他一人可以收拾的,他此举白费力气,实是愚蠢至极。”

    林延潮道:“有理,但派人看紧,不能让他再有闪失。这一次赵府拿出多少钱来?”

    丘明山道:“点了两日,金银细软等浮财大约在五万多两,其余都是田产屋舍,赵家在开封那座宅子可以值两万两,还有古董什么的,都已是折算了价钱,最后在十七万六千两上下。”

    林延潮停笔道:“十七万六千两,这倒是与下面人报上来赵家的家底差不多,看来这赵家真的比梅家逊色多了。”

    说完林延潮继续书写公文。

    丘明山笑着道:“赵家不过出了一名五品员外郎,怎么和梅家相提并论。梅家朝中是没有人当官,但论底蕴十个赵家也比不上一个梅家。只是敢问府台,这赵家钱没凑足,是继续等一等?还是直接?”

    林延潮已是办完了事,将笔一搁,随口道:“本府本就没有让赵家凑齐这二十万两的意思。”

    丘明山道:“是,东翁,我明白怎么办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这一次这些山东的马贼出了大力,替我找到了赵家通倭的罪证,还有梅家也有通风报信之功,你看该如何赏他们呢?”

    丘明山开口道:“那些山东的马贼本就是东翁的下属,老爷给他们一个差事,养活他们就已是恩典了,若是赏了他们。以后做事这些人都是存了图赏之心,就不好调动了。”

    “至于梅家就更不用了,他们家要的是东翁的人情啊。”

    林延潮笑着道:“你说的对,但是我问你梅家对'通倭'的事如此熟悉,难道他们就没有干这走私贩私之事吗?”

    丘明山道:“苏杭,浙江的大商除了少许盐商,基本与海上都有联系,不是走私,就是贩私。梅家最少有沾一点,沾多少就不知道了,只是我知道他们最近一直在请求朝廷给他们在月港的配额。”

    林延潮点点头道:“梅家那么大的本事,弄一点配额应是不难吧。”

    丘明山道:“月港的配额,都是朝廷每年定好的,老爷的好友陈行贵的陈家,自己是闽地大海商,却至今也没有弄到月港的配额。梅家这么有本事,也只能等别人将配额让出来,或者是朝廷扩大配额。”

    林延潮听了心底有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开封府赵家那座大宅子就卖给梅家吧,他应该能出个好价钱。”

    “至于赵家的事本府再想一想,丘先生这一次辛苦了,早点休息。”

    丘明山闻言当下告退。

    数日后的一天。

    这天虽说夏日炎炎,但是府里几十位德高望重的官绅,乡中的里长老人都已是到了。

    这些地方官绅之前因为禁止田契之事,与官府之间闹有一定矛盾。

    这矛盾从去年就有了,去年林延潮主导开出的近千顷堤内淤田,以及这一次贾鲁河打坝灌淤的三十多万淤田。

    他们都从中分的好处很少。

    之前的堤内淤田,林延潮搞了'限购',一户最多不能买超过十亩。

    如果淤田都便宜自己同乡的老百姓,这些豪强这也就认了,但后来还有几百倾淤田,林延潮却一口气私下卖给了一个苏松的不知名商家,这就令他们很有意见了。

    到了现在贾鲁河的淤田。

    林延潮从布政司衙门那拿了近十万两,府衙又用去年卖淤田的结余,以及向各个钱庄东拼西凑借钱,最后一共三十多万两银子办了这大工程。

    这一次他们总要多分点好处吧。

    但林延潮禁止田契买卖,就是与你们说好了,大坝修起来前贾鲁河边这三十多万亩是谁的,灌淤后还是谁的。

    这怎么行?

    所以上一次府试弊案时,赵家闹起来的时候,他们多是幸灾乐祸。

    之后在征收夏粮,漕运,以及疏河的事上,他们也是各种拖延,表示不配合。

    漕运,疏河两件事不说,仅仅说是夏粮。

    前两年归德府连遭水灾几乎颗粒无收,去年林延潮靠着卖淤田的收入,锅里有粮自是不慌,对于夏粮秋粮就没怎么认真催收。

    属于老百姓爱缴就缴纳,不缴纳,咱官府也不逼你。

    当时整个河南为了给潞王修王府,百姓们被官府催科,连家里的青苗都来出来缴税,饿死了不知多少百姓。

    而归德府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饿死,此举被归德老百姓称赞为德政。

    但是德政也要有个限度吧,好了,现在今年要缴纳夏粮。结果去年秋粮到现在为止都还收了不到七成。

    当时就有官员笑话林延潮此举,是对下太宽,让民不知威严。犯了斗米恩,升米仇的官场大忌。

    现在更糟糕的是到了今年夏粮征收时,官绅带头拒缴。

    要知道今年归德府夏粮可是丰产,此事连隔壁的开封府都听说了。因为月前长江大水,湖广粮船没有经新修好的贾鲁河新河抵达开封。

    结果开封粮价没降多少,河南巡抚臧惟一下文让归德府调十万石夏粮入开封解燃眉之急。

    但结果归德府夏粮开征半个月了,自己还收不上来两成,此举令归德府上下官员是颜面扫地。

    而今日与本地官绅一向有良好关系的吴通判出面了,说府台大人一直有与本地官绅沟通的意愿。

    所以在今天这个天气明媚,骄阳似火的日子,请本地官绅们到府衙来叙话。

    归德知府林延潮设下酒宴薄酒款待。

    见了林延潮的邀请,本地官绅都是十分欣然啊。

    林三元担任知府这么久,看来是终于知道要与地方官绅们搞好关系的重要性。

    于是在林知府,吴通判的盛情邀请下,他们一并来至归德府府衙赴宴。

九百五十三章 望之生惧() 
    归德府众官绅赴宴的心情,都是很平和,当然怀有鸿门宴的担心,或许多少有一些,但是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

    随着各路官绅陆续到来,府衙里也渐渐热闹起来。

    大家凭着相识交好之人,分了几个圈子,不过大体对官府都不那么友好。

    这时农商钱庄的大股东彭家,杨家二人一并前来,他们的儿子都是林延潮的门生,在农商钱庄上这两年又是赚的盆满钵满。

    而到了他们这个地位,众归德官绅也没办法将他们排斥在圈子外,所以二人所到之处,众人都是热情相迎。

    除了赵家外,归德有头有脸的官绅都来了,还有与赵孟长一并现在被押在府衙大牢的其他四位生员家里大人。

    他们都是来探听风声的,若是此来可以鼓动这么多官绅,向林延潮求情,那是再好不过的。

    至于吴通判则是负责起接洽之事,他在本地官绅中人面广,是左右逢源。

    官府上是由他来出面招待。

    林延潮到现在都没有露脸。吴通判却是主持起大局,将坐在院子里喝茶闲聊的官绅们招呼在一起,然后一并客厅里坐下。

    客厅里气氛还算是不错。

    吴通判几杯酒下肚,算了略表心意,众官绅们虽没见到林延潮,但也是有些放开了手脚,但是揣测的气氛仍在。

    酒过三巡后,林延潮仍是未见踪影,但吴通判说话了,但见他笑着道:“今日在座的诸位,都是吴某的老朋友了。”

    众官绅们一并笑着道:“別驾抬举了。”

    吴通判笑道:“吴某五年前到归德为官时即是商虞通判,司本府榷税,河泽,开矿之事,这几年仰仗诸位给吴某面子,一直没出什么大事。吴某借这一杯先谢过在座父老乡亲了。”

    商虞通判仅次于粮捕通判,归德府里吴通判的权利很大,但一呆五年吴通判却没什么建树。

    在座的人都知道吴通判,在众人眼底,他算是一位不错的官员,对上级恭顺,对府里官绅也是宽厚。

    那不是因为吴通判不想管,而是没能力管,一来背景不够,二来人家性子比较软。

    所以上面说什么他就是是什么,下面官绅一强硬,他也立马怂包。

    吴通判属于风箱里的老鼠,也就是两头受气的官员。还好吴通判上面几任归德知府都还算强势,否则归德府商虞这一块早就乱了。

    这时候众人举杯齐饮后,吴通判道:“不过今日吴某有几句难听的话,却不得不说了。”

    众官绅听了都是露出笑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吴通判难道今天要男人一回吗?

    但见吴通判道:“吴某虽不负责漕运,夏粮这两块,但也知道此二者乃一府官员的政柄。”

    “到今日为止夏粮征收不过二成,而导致漕粮也未征齐,如此下去不说八月前缴清夏税,就是漕期怕也要误了。所以吴通判与本府几位官员都在此,恳请大家拿出一个办法来。”

    吴通判说完一旁马通判面色很凝重。

    他身为粮捕通判,夏税征收不齐,漕船失期他是有直接责任的。

    马通判道:“诸位归德的父老乡亲,今年不同以往,今年乃是丰年。本官查过,以往就算歉年时,一到夏税征收,也能收上个六七成,但今年是丰年为何连两成都收不上来?”

    “府台今年去年修了多少水利沟渠,大家心底有数。做人不可以没有良心,恳请诸位不要作令府台大人痛心的事。”

    下面官绅们议论声纷纷而起。

    吴通判立即道:“诸位,马通判方才没有责怪大家的意思,我们官府只是希望大家拿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故而今日请大家到这里谈一谈。”

    众官绅们商议一番,终于推举了一名官绅出来道:“吴别驾,余家里不过几亩薄田,本不该说话,但今天为诸位乡亲推举,有几句话就不得不说了。”

    “请讲。”

    这官绅道:“要说在几年前,朝廷采用旧册征收时,我等家里因读书人,或者是有人做官,故而朝廷优免了不少税赋。”

    “但后来张居正搞了一条鞭法,以田亩多少征税。当时地方官员为了多清丈些田地,讨好主管清丈的官员。他们虚报了不少田亩,甚至有的官员将一亩田清丈出两亩田来。”

    “近几年官府按照新册征收,我等官绅一户要比老百姓一户多缴纳几十倍银子,同样是一张嘴吃大米,为什么我们官绅要比老百姓多缴纳几十倍的税赋啊。”

    这官绅一说下面的人是齐声附和。

    马通判解释道:“一条鞭法的规矩,本就是按家里田亩多者多缴税,田亩少者少缴税,而不是以户缴银。”

    那官绅冷笑道:“那若是如此,我们买田来做什么呢?就是为了多向朝廷缴纳税赋吗?哪里有这个道理。”

    吴通判顿时没了主意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这官绅道:“很简单,废除万历九年造的新册,继续以旧册征税。”

    一旁何通判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道:“岂有此理,朝廷黄册哪里有说改就改的道理,万历九年的新册,都已在布政司,户部那备案了。你若要改黄册,先问布政司,户部答允不答允。”

    这官绅道:“旧册不能改回,那么就立即重新造册,如此该公平了吧!”

    此言一出,吴通判他们哗然了。

    官绅的目标,还是重新造册,一来,他们可以推翻当初清丈田亩时,暴露的真正田亩。

    万历九年清丈时,是非常严格的,那一次造册可以看作规范,官绅不能如以往隐匿。

    二来,就是利用这一次重新造册,将他们之前侵占贾鲁河淤田,真正吞进肚子里。

    这些官绅们果真不是省油的灯,你官府想到一步,他们早想到两三步了。

    三名通判当下都是面面相窥,心底生出念头,林延潮怎么还没来,这事他们可顶不住啊。

    但林延潮迟迟不来,吴通判只能硬着头皮道:“府台已经有明令,待十月之后,才能重造黄册,而且就算是重新造册,本府仍是依着一条鞭法里计亩征银。”

    官绅反驳道:“别驾大人,计亩征银弊端实在太多,我家十亩斥卤田与人家十亩水田,缴纳一样的税赋,这公平吗?”

    另外一名官绅出面道:“不错,听闻之前山东,湖广巡抚几位巡抚都上书内阁,请求朝廷废除一条鞭法。内阁没有反对,而是让地方各行其便,也就是说朝廷也察觉到一条鞭法的不足之处。”

    “不错,山东湖广都可以改,为什么我们河南不可以改?一条鞭法弊病太大,若我家里田亩都是斥卤,岂非成了官府眼底第一大户,哪里有这个道理。”

    吴通判见众官绅群情激动,连连安抚道:“诸位,一条鞭法,计亩征银虽说有弊病,但不失为良法。”

    “良法?那也要重造黄册,将我家的几亩斥卤田给免征税赋才是。”

    “朝廷花了这么多钱,却搞了一个良好害人,这是良法吗?”

    “林府台说是兴修水利,说到底还不是朝廷拨给他的钱,怎么弄的好似他贴钱给我们修水利了?”

    “没错,今年我们归德府是丰产,但是官府不把我家那几亩田说清楚,凭什么叫我们缴税?”

    无尽的争议吵闹蔓延开来,各种对官府政策的指责抨击,令在场官员不知如何是好。

    好似这些官绅,不是吴通判邀请来的,而是今日早就串通好的,一并上门告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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