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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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4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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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生员而言,纠集对抗地方官,这是常有的事。吴中的生员,一旦对朝廷政令不满,就聚集至文庙内哭诉,煽动士林以此对抗官府。

    这招十分有效,地方官无不就范。

    但这几名生员已不是对抗官府,而是用府试泄题,制造科举弊案,来打击官府,陷害朝廷命官。

    这样的事十分隐蔽,多少科举弊案后面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此事很查出,能将此绳之以法的唯有林延潮一人。

    林延潮不是一般州县官员,而是正四品知府。

    但见王鼎爵道:“本使身为本省督学,岂容你们这些害群之马,败坏学校学风。陈纠制造伪证陷害朝廷命官,与张茂智同罪,本使现革去你的功名,交由地方发落。”

    “至于汝等五人一并在押提学衙门,严加看管。本使当禀告礼部,让朝廷处置尔等。”

    当下那位陈姓生员也被剥去衣冠,两名府衙衙役将他押至张茂智身旁,将二人并头跪作一处。

    赵孟长五人则是被提学道衙门的人押作一处。

    王鼎爵处置完毕,退至一旁。

    当下林延潮坐回了正堂正位,一拍惊堂木道:“府试乃朝廷举才大典,岂容小人作祟。本府于此事必追究到底,绝不姑息一人!”

    “府试所取的儒童,也不会更改,更无重考之事,至于张茂智,陈纠二人以及一干从犯押下,等候发落。”

    “退堂!”

    这一刻场外儒童一并叩首,心悦诚服地呼道:“府台大人英明!”

    Ps:大家新春快乐啊。

九百四十七章 正直的程副使() 
    五位生员被押,两位生员被革除功名,二十六名从犯被押。

    归德府这一次的府试弊案,可谓是惊动一省。

    合省的官员士子讨论之余不由关注在两点,一点是惊叹府试弊端,这些生员居然如此大胆,竟敢用泄露考题的办法,来破坏朝廷的抡才大典,最后针对一府知府。

    二来就是林延潮手段实在太狠,二话不说,居然一口气将所有涉案之人,一网打尽一个也不放过。

    被革除功名的那两个生员,也就算了。

    那五名在押生员哪个不是背景深厚,赵孟长不说,其余四名生员也是家财万贯,各自的家族在本地交游广泛。

    他们的势力不说在归德府,而渗透至省里,甚至中枢也有官员给他们撑腰。

    此外林延潮还扣押了二十六名没有功名的从犯。所以当林延潮,王鼎爵将府试弊案的主犯,从犯一并拿下后,就如同捅了马蜂窝。

    不仅仅是归德府,连整个河南都轰动了。

    就在府试弊案后的数日,这一天在归德府睢州的布政司分司。

    睢州是归德府的府属州。

    一般而言,府属县,府属州的布政司分司衙门,规模都是一般。在布政司大员没有来时,这里不具有衙门的意义,只是一个官员的招待所而已。

    但睢州的布政司分司却不同,因为这里是河南布政使司,分守大梁道的衙门所在。

    分守道参政,从三品大员,监督开封,归德二府钱粮,他所坐镇的布政司分司,比睢州的州衙门还要气派。

    衙门左右官兵戒备森严。

    而今日布政司分司来了一名贵客,此人乃新任的河南按察使司按察副使,分巡大梁道程副使。

    程副使新官上任,来布政司分司拜会同年布政司参政分守大梁道的方进,同时到地方巡察观风。

    程副使拜见方进,人未到先命人送上了大红双帖,贴上书&039;年侍教生&039;拜上。

    看到这里,方进十分满意。

    当时士大夫之间,同科进士,也就是同年之间,除了入馆(入翰林院)的同年外,彼此无论二甲出身,还是三甲出身,大家的地位都差不多,投帖自称写上&039;年侍生&039;几个字已足够表示恭敬了。

    大家见面时,就年兄年弟的随便称呼就好了。

    方进与程副使是同年,论及科名程副使还比方进高一些,但现在方进是参政,从三品,而程副使,乃正四品。

    从官位上来讲,方进比程副使高,不过布政司,按察司乃两个不同部门,身为分守道,分巡道,大家各有所司,互不统属,若程副使自持科名,称年侍生也无妨。

    所以程副使的帖子送上写上&039;年侍教生&039;,令方进很高兴。

    打个比方,假如你的同年是内阁学士,你身为三品侍郎投贴给他,要写&039;年晚生&039;,你是二品尚书投帖,才写&039;年侍教生&039;,如果你也是内阁大学士,那么写&039;年侍生&039;就好了。

    方进见程副使如此懂礼数,当下吩咐下面道:“尔等随我一并至衙门外出迎。”

    方进出门相迎,一见程副使二人相道了一番别来之情。

    片刻后&039;久别重逢&039;的尴尬也没有了(其实二人除了同年这关系外,根本没什么交情),变得十分熟络。

    正待方进要请程副使入府时,就在这时候但见一群人,突然冲来。

    他们突破衙门前衙役以及官兵的重重拦截,待离至方进程副使二人只有十步远的地方,一并跪下道:“敢问大老爷可是新任分巡大梁道程廉使?草民等有冤情要禀明大人,恳请廉使为草民做主!”

    方进,程副使二人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这几人所为,哪里是来伸冤的,反而有点像是来行刺的。

    方进想起一事,当下脸色一沉喝道:“哪里来的大胆刁民,有如此拦驾告状的,来人,抓起来给我狠狠的打!然后交予地方。”

    于是衙役们纷纷冲上,将这七人拿下,然后拖至一边重重的打起板子来。

    方进向程副使陪笑道:“乡下地方的人不太懂规矩,惊扰尊驾了,还请见谅。”

    程副使点了点头,方才自己确实被吓到了,眼下生怕被方进看不起,待云淡风轻的要说几句话时,却听得那边的人一边被打,一边哭道,我们确有冤枉啊,我兄长是清白的,并未参与府试弊案,恳请廉使明察,明察啊!

    方进见此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伯济,这样的事在我们大梁道的地方也是常有的事,我当官久了,也是司空见惯,一般交给下面的人就好了。”

    程副使点点头欲走又停下脚步,心想我新官上任,若真遇到什么冤情,也当秉公处理,一来不辜负皇恩,二来也不负了所读的圣贤书才是。

    所以程副使肃然道:“这些人打完了,还是请来问一问吧!”

    方进道:“伯济还是不要了,我等为官初来乍到,还是以熟悉民情为先啊。”

    程副使见方进此举,更知道此事有什么隐瞒自己的地方。

    身为一名内心还有些操守的官员,程副使早知道自己这位同僚是什么货色。

    从一点上他不愿与方进同流合污当下道:“本使司本道二府刑名按劾,若有人拦驾告状,不可视如不见,如此有负了这身官袍。”

    方进又劝了几句,见拗不过程副使当下没办法道:“此事不是你我力所能及的,罢了,伯济你好自为之吧。”

    程副使不信当下执意要审,于是方进命人将几人押过来。

    程副使但见这几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过来,一见自己即是喊冤,然后奉上了讼状。

    程副使见了讼状后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是归德府府试弊案?”

    他见方进一副早就知情的样子,然后心想,科举弊案,不仅关系到官员的乌纱帽,更在于一府读书人的士心,身为按察副使对这样的案子,也是不得不慎。

    程副使重新读了一番讼状,然后动容道:“此案不论这些人是否有罪,但是牵连也是太大了吧,这得卷进去多少人?当官哪里有这么当的,案子更不是这么办的,就算这些人都有罪,但只需严惩首恶,主谋之人就好了。”

    “此案如此断法牵连太大,本使不能坐视不理,这归德府知府是谁?”

    见程副使一脸方正的样子,方进面露惊讶道:“伯济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程副使不由道:“我这一次本是要至湖广任官,哪知中途改了河南,故而来的匆忙,怎么会知道归德府知府是谁?怎么了?”

    方进于是低声对程副使耳语几句。

    程副使闻言不由退后了一步道:“竟然是他?”

    方进点点头道:“这一次府试弊案,这位老弟要办成铁案的。此人气量甚小,可以说得上睚眦必报,这些人这一次在府试之上陷害于他,他哪里肯轻易放过。”

    程副使听了道:“可是也不能任他这么办,牵涉进这么多人,又要处置这么多人,其中不少还是本地的名门,如此朝廷上面会怎么想?”

    “本朝崇士大夫与天子共天下,故而朝廷对于生员一向宽大。生员们也早就习惯了,这林三元如此处置,不怕背上一个酷吏的名声吗?”

    方进叹道:“伯济啊,你是初来乍到不知道,林三元就是跋扈惯了,归德府前知府就是得罪了他,现在被流放到哪里都不知道,还有马玉宫里的太监,太后眼前的红人,奉旨来河南办差,也不知哪里得罪他,是被一锤打死!”

    “当时他不过是五品同知,已是如此,现在升任知府,在归德更是独断专行,一手遮天,是谁的面子也不卖。我虽是他的上官,但平日里从来都不敢管他,所以伯济啊,此事我们管不得。”

    程副使闻言已是不寒而栗,口道:“方大参,此事不是我们管不得,而是管不了,本使虽是分巡大梁道,但官位不过是按察副使,州县的事还能管一管,但林三元嘛,我与他平级,如何能管?”

    “这些刁民连告状都不知道找谁,活该被打!”

    “来人将他们都给我乱棒打出去,不要在此搅扰了我与方大人叙旧!”

    而此刻南直隶,礼部衙门。

    “老爷,老家来信了。”

    一名仆从模样的人,将信纸递至一名五十多岁的官员面前。

    那官员捏须问道:“信里说什么呢?”

    仆从道:“老爷,孟长少爷他被抓了?”

    “什么?”这官员眉头一皱,“孟长他不去惹别人,还有人敢惹他?是哪个官员如此不懂规矩?打过招呼没有?有没有将我的帖子给他一份?”

    “什么不管用?取信来,我看看。”

    这官员读完信道:“好个林三元,你我素来进水不犯河水,就这么点小事,也要跟我们赵家过不去。”

    “什么他们现在押在提学道?那边已经打点了,好,先让太奶奶不要担心,保重身子要紧,此事也就是我写几封信的事。”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这个亏你老爷我一定要找回来。”

九百四十八章 赵老爷子(谢爱啊书友的盟主)() 
    开封府巡按察院。

    官厅之中,巡按御史曾乾亨正皱着眉头,左右踱步。

    幕僚道:“东翁,眼下归德赵家以及数户联名恳请东翁重审归德府府试弊案。”

    “还有这是南直隶礼部赵大人的来信。”

    曾乾亨身子靠在了官帽椅上,心想他与这位赵大人都是万历五年的进士,二人有年谊,不可不理,于是挥了挥手让一旁幕僚接了信读给他听。

    幕僚看信后道:“赵大人的意思,是请东翁念在同年的情分上,主审归德府府试弊案案子。”

    曾乾亨道:“这个案子确是林三元受委屈了,有仇不报非君子,这本按可以理解。但林三元竟将此办成大案,牵连进这么多人,显然有些是公报私仇了。”

    “案子没有这么办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本按也不赞成牵连过广,林三元此举再有理,也有罗织罪名的嫌疑。”

    “东翁,那我们是不是……”

    曾乾亨站起身来打断道:“依朝廷律令,弹劾府县官员,要先去按察司告状才是。”

    幕僚道:“告了,听说案子给新任的分巡大梁道程副使打回去了。”

    曾乾亨摇头道:“糊涂,怎么投分巡道?程副使乃正四品,与林三元平级,当然审不动他,也不敢审他。若是我,赵家这案子,应该直接递至开封府的河南提刑按察司才是,由杨臬台亲问。”

    幕僚道:“东翁怎么忘了,越级上讼要鞭五十,林三元是知府,赵家再如何了得也是百姓,百姓告官,要一级一级上控。若分巡道不接,才能再投按察使。”

    曾乾亨捏须道:“此事我倒是忘了。那赵家投杨臬台了吗?”

    “投了。听说敲鼓时候,守鼓吏对告状的人道,要收状子也行,不过民告官,要先受三十仗,那人也是硬气,忍了下来。。”

    曾乾亨道:“民告官,就是折腾官府,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挨了板子,就说明案子按察司已是受了。杨臬台这也是按规矩办事,此人虽有些迂阔,但办案还是不含糊的。”

    “那东翁,我们是不是也要发函到按察司问一问?”

    曾乾亨伸手一止道:“不用。关于归德府的事,本按半点也不想碰,此乃前车之鉴啊。”

    数日后。

    开封府赵家大宅。

    与很多河南士族一样,家里有人考取了功名,中了举人进士,或是做了官,这样的人家一般都会在开封府置办一座宅子。

    对于赵家而言,他们在开封府的宅子,除了王府外,其阔气程度是能排在前五的。

    按道理,赵家最大的官在南直隶不过礼部员外郎,官并不大。但是此人之前任过南直隶户部员外郎,掌管后湖黄册库。

    掌管后湖黄册库这官如何了得,这里就不细叙了。反正对方任职不过两年,赵家就在开封置办下这座宅子。

    今日赵老太爷与这一次牵连进归德府府试弊案几位老爷商量。

    待赵老太爷走到花厅,众人都是站起身来。

    赵老太爷敛去神情,举起双手压了压,让众人入座。

    然后赵老太爷道:“这几年,大家也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了,难关也遇了不少,这强项的知府县令遇到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只要我嘛风云同舟,还是能度过难关。”

    众人面上本是忧色,但听了赵老太爷的话,神色都是一宽。

    气氛也活络起来。

    跟在赵老太爷身旁的赵大公子,按了按身旁一位老者的肩膀道:“以前我们是老百姓,习惯仰着头与官府说话,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要收多少租就是多少。所以我们送子弟去读书,考试,得了功名,到了现在我们自己就是官,所以论根基我们不比姓林的差。”

    “赵大公子,说的是。”这被按着肩头的老者言道。

    一人开口道:“强龙再如何强,也不能压地头蛇。”

    赵大公子道:“说的对,所以姓林的发现府试弊案后,没有第一时间压下,他就错了。他不选择息事宁人,而将此事闹大,我可以说一句,他这么办,河南的官场都不会支持他。”

    “官府嘛,大家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时候很多案子,官府不是看曲直的,而是压住,首先让下面不能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官的只要案子能甘结就好。谁违反了这个,不仅我们士绅,官员都会与我们一起打他。”

    赵老太爷问道:“提学道那边如何?孟长他们可有吃苦?”

    赵大公子笑了笑道:“哪里有什么苦,每日小酒吃着,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大宗师何等老练,他行事知道分寸。”

    “当日涉事有七名生员,大宗师只革了两人,其余五人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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