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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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4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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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济川道:“老爷,是要栽培孙先生?”

    林延潮目光肃然,然后道:“孙先生之才,乃当世之选,朝廷社稷比我林某更需要他。”

    “这番话不是出自老爷真心吧。”陈济川低着头说道。

    林延潮看了陈济川好几眼,见他不说话,当下哼了一声道:“从另一个方面而言,宦海上浮浮沉沉,没有一直不沉的船。恩师为何一直提携我,正是为自己将来寻一替手。”

    “我栽培孙先生又何尝不是,换句话,若有一天,我不在庙堂,而居江湖。那么孙先生我可以尽心托付,让他替我主持大事。当然他要先考中进士。”

    林延潮知道孙承宗是有状元之才的,对于他能考取功名当然有信心。

    陈济川闻言欣然道:“老爷,对孙先生真是一片苦心。哎,孙先生在府里多年,他这么突然一走,连我也有几分不舍,其他人更是可想而知。”

    “还有老爷,孙先生这一走,签押房里由谁来主持呢?签押房内心腹之地,若非可靠之士不能托付。”

    林延潮道:“我早有主意了,前不久望龄来信,说是要投奔我幕下,问我可否,我已是答允,他过些日子应该从浙江老家赶到归德了。”

    陶望龄是林延潮的次席弟子,事功学的经义主要都是由他一手编写,还参与了燕京时报的编纂。

    林延潮曾赞,众弟子中陶望龄可以为他道南。

    上一次林延潮上谏天子,燕京时报被查封不说,郭正域被杖时,就是陶望龄率领一干弟子砸了顺天府衙门大堂。

    后来林延潮出面把徐火勃,陶望龄救出狱,回头就叮嘱二人赶紧回家避风头,不可露面,同时努力读书,不要拉下功课。

    现在林延潮升任知府,显然是圣意有所转圜了,于是陶望龄觉得风声没那么紧了,又决定出来跟随林延潮。

    林延潮就答允了,让陶望龄来归德。

    以往林延潮身为翰林时,什么屁事都不用管,只要给天子讲书就好了,幕僚肯定是没有用的。

    现在任了知府,手头上一堆事,林延潮让陶望龄来自己幕下,肯定是通过做事来历练的。

    对于这一点,陶望龄在书信也说,纸上得来总觉浅,实践出真知,他此来归德,正是为了施展一下抱负,印证一下心中所学。

    陈济川听林延潮说将陶望龄叫来点了点头。陶望龄是林延潮弟子中跟随最久的人之一,仅次于徐火勃。

    如果林延潮一手栽培的门生去签押房任事,当然是可以信的过。

    但随即陈济川又道:“可是陶周望虽可以信任,但是第一次办事,总是初出茅庐。签押房之事琐碎繁重,而且又事关重大。陶周望不知能否胜任?”

    陈济川的意思,陶望龄人品是足够了,但经验不丰富啊。

    林延潮想了想道:“无妨,我早想过了。这一年来,袁可立一直承孙先生之教,在签押房办事,其人敏锐洞事,可以任事。就让他与望龄一并主事,日后望龄负责掌印,可立负责书启。”

    袁可立是归德本地人,他是前礼部尚书陆树声的弟子,董其昌的同门师兄弟,眼光见识都胜过林延潮的其他门生。

    之前袁可立年轻气盛,十分傲气,拜入林延潮的门下有将傲气收敛,又对孙承宗是佩服之至。

    林延潮平日公务后,与众门生们吃饭闲聊,对袁可立的才识也有了解,认为他的才学。

    原先签押房是孙承宗一人总司,如此就变成袁可立和陶望龄二人协同办事。

    陈济川听说林延潮将袁可立,陶望龄总司签押房后,这才放心。

    有话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陶,袁二人目前只是经验不够,磨砺一二将来也是可以胜任的。

    但孙承宗在时身为书启师爷,并总司签押房。而陶,袁二人等于是两个人干孙承宗一个人的活,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林延潮怕不是一时,以后恐怕也没有能找到比孙承宗更能胜任的人选。

    但陈济川又想,老爷果真早有让孙先生出幕的打算,故而是料事在先,处处安排妥当。孙先生一离开,马上替补的人就找好了,但是

    陈济川道:“可是老爷,如此小人怕孙先生离去,心底会有疙瘩啊。是不是要小人去解释一下。”

    林延潮道:“之前时,我已是与孙先生说的清楚的,你若再解释有些画蛇添足。响鼓不能用重锤,能明白自然明白,不过你还是替我留意一下吧。”

    陈济川当下称是。

    次日林延潮返回了府城。

    陈济川与孙承宗交割签押房里的事。

    签押房以及各衙署里的人听说孙承宗要走,众人都是大生不舍之意。

    孙承宗在林府里很久,林府下人随从对他印象都很好,而林延潮外放归德后,同知署里的人对孙承宗的为人处事,没有一个不赞赏的,知道孙承宗要走的消息,众人都觉得失去了什么。

    特别侯执蒲,侯执躬,彭端吾等林延潮的门生与孙承宗相处十分和睦,平日以兄长事之,现在孙承宗离去,他们都是十分难过,相送之际差一点落泪。

    孙承宗也是不舍,这时袁家三兄弟正好来归德府拜见林延潮,知道孙承宗要离去,也是极为难过。

    甚至众人大有向林延潮要求,将孙承宗留下来的意思,但是孙承宗却没有答允,他说在拓县任师爷也是太守做事,不曾有离去之说,大家要见孙某,去拓县也是很近。

    话是如此说,但终究孙承宗还是不在府衙签押房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最后孙承宗还是离开了林延潮的幕中,临别之时,孙承宗向林延潮三拜,以谢多年宾主。

    林延潮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各种心情堵在胸口里,甚至生出一丝后悔之意。但无论是为了孙承宗将来的前程,还是以后自己在朝堂上的布局,都唯有让孙承宗离去。

    所以林延潮没说什么,让自己门生属吏送孙承宗出门,自己则回到了屋子。

    至于林浅浅对孙承宗离去也是不忍,当下赠了孙承宗三百两银子。

    孙承宗离开后,签押房里暂时无人主事,林延潮也没有另请师爷的意思。

    直到数日后,陶望龄抵达了归德府。

    知道陶望龄到了,林延潮立即放下手头的事,跑到偏厅相见。

    但见林延潮刚至偏厅,一名穿着青衫的年轻人即是跪倒,拜在自己的膝前。

    “学生陶望龄拜见老师!”这年轻人哽咽地言道。

    林延潮扶起陶望龄,但见这位昔日在京中时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世代簪缨,以才华自诩的年轻翘楚,现在不复当初时的意气风发。

    他的脸上已有沧桑之色。

    当初陶望龄被关押在顺天府大牢里数月,遍尝艰辛,以及狱卒的拷打,但是他却一个字也没有道出任何不利于林延潮的内容。

    放出大牢后,陶望龄骨瘦如柴,又不得不千里回浙江老家避祸,途中生了一次病,回到浙江老家时已是奄奄一息。

    不过二十出头,但已是遍尝人生苦楚。

    林延潮与陶望龄相对而视,二人都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是为师对不住你啊。”林延潮半响方才道了这一句。他看着陶望龄长大,见到自己的学生如此样子,心底顿时如刀搅一般。

    陶望龄抹去眼泪道:“老师,不要说如此之言,能拜在老师门下从学是望龄此生最得意之事。学生自回浙江后,想起当初在老师身边读书,承蒙教诲,实是怀念。”

    林延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大家也休作儿女之态。”

    “来了就好,以后你跟在我就是。”

    “是,老师,”陶望龄答道。

    当下二人坐下,师生二人说了一阵别来之情,然后林延潮又将签押房的事交代了他一方。

    陶望龄点点头道:“老师重得圣眷,这一次升任知府,正是大展抱负之时。学生这一次真是来对了,愿效犬马之劳。”

    林延潮欣慰地点点头。

    什么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孙承宗虽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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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二十九章 赚到了() 
    林延潮刚刚升任知府,局面未稳,这时候孙承宗离去,对于林延潮的幕下人事是一个很大变动。

    因为府衙下面的官吏都习惯通过孙承宗来与林延潮打交道,林延潮也习惯用孙承宗,对府衙属僚发号施令。

    作为知府的首席师爷,孙承宗权力很大,但行事之时,秉公处置,却没有半点弄权之心,这是令所有人都十分敬佩的。

    而现在换了年轻的陶望龄,袁可立,大家心中都是没底。

    师爷之重要,不言而喻。

    知县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请师爷,师爷最少两人,一人主刑名,一人主钱谷。

    一般而言,刑名师爷都是知县的首席。

    因为刑名,钱谷是知县两大事,这二事关系知县的升迁荣辱。

    一般知县赴任都会请经验老道的钱谷师爷,刑名师爷,这两位如果不得力,地方官治理地方就要抓瞎,不仅陷入繁琐的事务中,还容易被狡猾的胥吏蒙蔽欺骗。

    可是若官当的越大,那么对官员而言,刑名,钱谷两项就越来越下降了,因为这两项对于官员升迁,渐渐不是那么重要了。

    特别是藩臬,督抚这个级别,最重要的师爷,乃奏章师爷,书启师爷。

    奏章师爷就是专门给督巡起草给天子的奏章。如果一封奏章写得好,为天子赏识,那么督抚青云可待,若是奏章写的不好,容易遭到天子训斥,甚至丢官。

    比如曾国藩当年给天子写奏章,当时湘军一直吃败战。可是曾国藩听从幕僚的建议,将奏章上屡战屡败改成屡败屡战,一下子奏章的意思就不一样了。

    所以几个字,就可以挽救了一名官员的仕途。

    所以身为一名奏章师爷,这样职位虽说稀缺,但是一旦获聘,那么不说待遇如何如何,身为幕主的总督,巡抚也要对你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可谓礼遇有加。

    奏章师爷之下,就是书启师爷。书启师爷负责官员公文往来。

    公文上申称详文、平行称关移、下行称牌票。这些都要经书启师爷之手。官场交际应酬重文字,对上司,同僚,下属大多也是通过公函往来打交道。

    一名好的书启师爷,不仅要擅长替幕主打理应对之事,最重要是能揣摩幕主的心思。

    之前林延潮任管河同知时,不掌刑名就不设刑名师爷。

    就由孙承宗担任书启师爷,掌管签押房,官印。署里的大事小事,孙承宗办的是井井有条。

    现在孙承宗离任,林延潮让袁可立掌书启,陶望龄掌官印。

    意在让二人遇事后商量着来,若是二人意见不统一,再上报林延潮裁断。如此分配,当然牺牲了效率,但保证了确定性。

    所以袁可立,就如同首辅内阁大学士。陶望龄掌印,相当于司礼监的批红。

    至于签押房下面对口的,就是府衙六房,这好比朝廷六部,而府里七县一州,就如同两京十三司。

    小到州县,大至朝廷,权力运转都差不多。不同只是朝廷的分工更细,权力更制衡。

    从同知升任知府,再加上孙承宗一走。

    一句话摊子大了,人手少了,所以林延潮深感幕下的人才缺乏,是时候请几位得力手下了。

    幕僚不比门生,人家来帮你做事,是要给钱或者给前程的。

    知府为正四品,月俸二十四石,比同知十八石提升了不少。

    但是凭着这俸禄来养幕,肯定是不行的,就算知府本人不吃不喝,但是这笔钱是请不来'名幕'的。

    这些'名幕'每月少说几十两的,若是督抚延请一两百两也是有的。

    当然林延潮也不是请不起名幕,但是他又不要这些久练官场的人入幕,如此反而会坏了自己幕中的风气。

    现在林延潮招揽幕僚,让陶望龄,袁可立以及他的门生放出消息,推荐自己熟悉的人。

    林延潮言明招收幕僚的条件,但凡有一技之才的,不论出身如何,都可以入幕做事。

    但是第一个向林延潮推荐的,并非他的门生,而是府经历,管河工的黄越。

    黄越向林延潮推荐是他一位老友,安徽桐城人,名为左出颖,于河工水利有一技之才。

    这天此人从桐城赶到归德,林延潮当下在府衙花厅见了此人。

    林延潮见左出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衫,脸颊消瘦,看的有几分落魄,见到林延潮立即弯下了腰。他的手边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这少年却是胆大,眼里没什么畏惧。

    但见林延潮入座后,左出颖躬身道:“小人左出颖见过府台大人。”

    林延潮笑了笑道:“左先生请坐,奉茶。”

    上茶后,林延潮问道:“不知左先生是何出身?”

    左出颖忐忑道:“小人一介平民,读过五年私塾,没有考取过功名,但听老友黄越说大人这里招纳幕僚,不论出身,凡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前来,故而小人这才前来。”

    林延潮点点头,笑着道:“确实如此,左先生请坐,这孩童是谁?”

    “是犬子,犬子一个人在桐城老家,小人不放心,故而携在身边,让府台大人见笑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但令郎也不小了,离了先生就不能自处吗?”

    左出颖闻言有些尴尬,但见其子朗声回答道:“府台老爷荣禀,并非是我离不开父亲,而是圣人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故而是爹让我在他身边,以时刻尽孝。”

    林延潮闻言不由莞尔,重新打量这孩童当下道:“说的好。令郎真不凡。”

    说到这里,林延潮对左出颖道:“黄府经说你有一技之才,不知你有事可以教我?”

    左出颖道了一句不敢,然后道:“听闻府台老爷要修贾鲁河,我有一策可收一事两功之效。”

    “请说。”

    左出颖道:“贾鲁河旧道起于仪封,考城之间的黄陵岗,原来是黄河往东的三条正流之一,后来大河夺贾鲁河为害,使其淤塞,后又北决黄陵岗,淹没运道,一年迁三百里,三年后又北迁三百里,危害极大。而今决口虽堵上,使黄河归正流,但贾鲁河淤塞后,这里的黄河之水不通江淮。”

    林延潮微微有些不耐烦,当下道:“左先生所言本府都已知道,你说一些本府不知道的。”

    左出颖垂下下道:“故而朝廷疏通贾鲁河旧河有三条好处,一是分河势,解北堤之患。二是疏通河道,贾鲁河一旦疏通,从江淮至开封,再至黄河,水路通畅,商路一通,百姓自富。三就是贾鲁河一通,可引河水灌溉农田,收淤田之利。”

    林延潮闻言道:“你说的前两条好处,常人都说过多次了,至于第三点,左先生或许不知,本府修黄河缕堤,在缕堤遥堤间开淤田千顷之数,民得其惠,你所说的事本府早就一直在办了。”

    左出颖道:“府台所行所为,小人当然早有耳闻,但堤内落淤,再以淤田耕耘,却有三不足。”

    淤田是林延潮引以为傲的政绩,但听左出颖这么说脸都沉下来了。然后林延潮道:“你接着说。”

    左出颖看到林延潮脸色很难看,犹豫了下继续道:“府台老爷赎罪,左某也是实话实话。堤内落淤,确有三不足,一是顾忌缕堤河势,若河势有变化,缕堤不坚,那么即便在非汛期,淤田也会有淹没之虑。二堤内落淤,只能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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