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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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3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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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屏叉手而立,从刚才到现在脸色阴晴不定,陡然他一拍会极门侧的砥柱,怒道:“太后以天下私潞王,内阁不说话,户部不说,御史不说话,满朝官员都不说话。”

    “唯有讲臣冒死上谏,为朝廷,天下百姓争这四百万两。此时内阁何在?不出面建白也就罢了,难道连出面保一保大臣都不敢,闭门作缩头乌龟吗?”

    众讲官看去,但见内阁大门紧闭。这时候张四维,申时行二人是唯一可以在天子面前保下林延潮的,但是他们此刻却不知道干嘛,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甚至连出门来看一眼也是没有。

    沈一贯劝道:“忠伯兄,阁老们也有阁老们的难处,林中允这一次触怒太后和天子,谁出面保他,都会被迁怒啊。”

    “林中允是申阁老的得意门生,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一定会出面来保他的。”

    朱赓也是道:“忠伯兄,忍一忍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二人说完,王家屏脸上更恨,当下伸掌连连重拍砥柱上。

    几掌下来,满手是血。

    黄凤翔与几名讲官都上去劝道:“忠伯兄,不必如此,我们与宗海同僚一场,心底之痛不亚于你啊。”

    几人中唯独于慎行不动声色,大家都以为他新补日讲官,与林延潮交情不深。

    但哪里知道于慎行,这时忽快步上前,上前却截锦衣卫的队伍。

    见了这一幕,几人都是吓了一跳。

    于慎行疯了,这锦衣卫也是你截的,不怕下诏狱,也不怕惹天子太后嫌疑吗?

    王家屏等人拦之不住,这时于慎行已是敢至锦衣卫的队伍前。

    押送林延潮的锦衣卫见有人来截,不待对方靠近,就一并拔出绣春刀来。

    锦衣卫指挥上前喝道:“锦衣卫押解朝廷钦犯,靠近者,杀!”

    “杀!”左右锦衣卫一并喝道。

    于慎行停下脚步,拦在队伍之前。

    这时御道左右的众官员们都是看呆了,于慎行这是作什么?截人吗?

    林延潮见于慎行赶来也是诧异。

    于慎行是新补的日讲官,他是张居正一手提拔上来的大臣。

    但在张居正夺情时,却出面反对他。张居正很痛心对于慎行道:“子吾所厚,亦为此耶(我平日与你十分相厚,现在连你也来反对我)?”

    于慎行道:“正以公见厚故耳(正因我们相厚,我来劝你)。”

    最后于慎行被迫辞官。

    张居正病逝后,于慎行起复,第一件事就是至他府上祭祀,痛哭不已。

    但林延潮与于慎行没有什么交情,他为何替自己出头。

    于慎行向林延潮道:“公为天下苍生,为张江陵而谏太后,陛下,于某心底敬佩之至。这几句话于某今日不说,怕以后再无机会。”

    说完于慎行向林延潮深深一揖。

    于慎行话说完后,顿时御道旁百官哗然。

    PS:这几日除了本职工作,家庭外,断绝一切外界社交联系,来码这几章,写得着实辛苦。

    这几章是本书极关键的章节,虽说剧情早构思好了,但仍想写的仔细一点,故而更新慢了请大家见谅下,容我再想一想。

七百四十四章 天下为公疏() 
林延潮谏天子,太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百官们惊疑不定,他们本以为林延潮是因楚党之事,牵连其中,怎么料到是因为其他的事。

    林延潮因何事谏太后,天子呢?

    林延潮见自己被下诏狱,这位平日与自己没有什么交情的于慎行敢上前为自己抱不平,这才是文人的侠气。

    林延潮笑了笑,征询了下身旁锦衣卫指挥的意思,然后上前与于慎行道:“多谢于兄高义,吾所为不过是分内之事。”

    于慎行朗声道:“得道者多助,宗海为天下苍生请命,必不孤行!”

    说完于慎行长揖离去。

    待锦衣卫押走林延潮时,百官们都是炸了,什么叫林延潮为天下苍生请命?

    林延潮到底说了什么事。

    当下百官群议纷纷,自有好事之人打探,而此事通政司也没有刻意压住,悄悄地通过各种渠道流出。

    闻者无不动容!

    慈宁宫中。

    太后正半卧着在榻上,宫女正服侍她喝汤药。

    喝了一半,太后将汤药推开皱眉道:“苦。”

    宫女道:“那奴婢再给太后熬碗新的来。”

    太后闭上眼睛道:“不必了。”

    宫女这才退下,心腹太监葛礼上前道:“太后,皇上来给你请安了。”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葛礼退下,重新躺在塌上,葛礼给她头上盖上黄帕。

    不久天子走进了慈宁宫里,见太后扶额面露痛苦之色,不由紧张地上前道:“母后,圣体无恙否?”

    李太后面朝里冷声道:“你给哀家出去。”

    天子跪在榻边道:“母后,朕不知何错?”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天子垂头道:“请母后明示。”

    李太后坐起身,手指着天子道:“好啊,竟与哀家打起马虎眼来了,你可以亲政,故而翅膀硬了,就想飞了?嫌我这老太太碍手碍脚了。这林延潮的奏章是不是你指示他的上的?”

    天子吓得额头满是大汗,连忙道:“母后,儿臣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忤逆。请母后明察。”

    “真不是?”

    天子垂下头道:“回母后,真的不是。若儿臣真有此心,情愿退位,将皇位让给潞王。”

    见天子这么说,太后松了口气。数年前,天子有一次犯了大错,太后大怒,传张居正等几位内阁大臣,说是要让张居正当霍光,废除天子,将皇位传给潞王。

    天子那一次吓得不轻,连连请罪,加上张居正等人求情,李太后这才罢手。

    李太后问道:“那是何人指示?”

    天子答道:“回禀母后,朕方才盘问林延潮,他答说是自己上本的,并无人在背后指使的。”

    “此一派胡言,”李太后厉色道,“林延潮这才几品官,也敢上书言事,必有大臣在背后指示。”

    天子沉吟了一会道:“母后,若真能指使林延潮之大臣,必也是位高权重,若是细察怕是牵连太多,恐怕动摇朝廷根本。”

    李太后凤目一凝,寻思一阵道:“当初户部尚书张学颜上言削减金珠采买之费时,哀家就觉得此事有蹊跷,若不是他将这件事捅出来,朝臣们哪知潞王大婚之费。”

    “这一次林延潮拼死上奏,分明是有人是容不得哀家在此朝堂上,一直要从林延潮口中盘问出背后何人主使。”

    天子摇头道:“母后,此事难矣,林延潮上书死谏,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问不出来的。再说张学颜上书与林延潮相隔两个月,若有朝臣心怀不轨,应不会隔了如此久这才上疏。”

    啪!

    李太后一拍桌案将天子吓了一跳。李太后怒道:“你在是替哀家操心,还是替那些朝臣操心?”

    天子见李太后如此,立即道:“母后,儿臣不敢。”

    李太后见稍稍压服了皇帝道:“此事你是如此考虑的?”

    天子垂头道:“儿臣……儿臣已将林延潮押诏狱,令张鲸盘问是何人指示的。”

    太后道:“林延潮乃当今状元,又是本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人,他若下诏狱,众读书人定会追问何事?你打算如何给天下一个交代?”

    天子道:“林延潮的奏章,儿臣决定留中,不下发内阁。如此内阁就不能保他,再以楚党名义将他关押,如此就没有朝臣敢非议,惹母后不快了。”

    见天子如此处置,等于给太后拉了一块遮羞布。

    若因林延潮上疏之事,而处置林延潮,那么等于给林延潮以海瑞的清名,还会把太后挪动军费,费五百九十万两给潞王大婚之事,宣扬得天下皆知。而且内阁迫于众朝臣的压力,为了不背负骂名,就会出面保林延潮,就如同当年徐阶在嘉靖皇帝面前死保海瑞一般。

    当然这也是明朝一直以来惯例,徐阶之后,内阁大臣都会出面保向天子死谏的大臣,甚至连弹劾自己的大臣,天子降怒时,内阁也要假惺惺地在天子面前求情。

    当年张居正的门生刘台弹劾张居正,张居正也不得不违心地在天子面前替刘台开脱。眼下皇帝将奏章留中,等于将此事放在一边,命锦衣卫拿林延潮,也是绕开了内阁,不给阁臣出面死保的理由。

    太后对天子避重就轻的处理甚是满意,说明天子心底还是与她站在一起的。

    太后道:“皇儿甚有长进,哀家真是欣慰。此事不可大张旗鼓而为,你下令文书房的人封口,不可让这封奏疏传扬出去,对外就说林延潮乃是楚党余孽,故而才下诏狱。”

    天子露出为难之色道:“母后要封口,恐怕是难了,林延潮奏疏不仅从文书房这边,还连通政司那也一并投递。人多耳杂,恐怕早就泄露出去了。”

    太后拍案道:“那就连通政司的官员一并封口。谁敢说一字,哀家要他全家跟着一起哭!”

    李太后自以为可以命宫城内外封锁所有消息。

    却不知这时。

    燕京时报已是登了林延潮奏疏的全文,散至大街小巷,京城里每个读书人的手中。

    这是燕京时报的最后一刊,也是令它名动天下的一刊!

    林延潮上谏的奏章疏名《谏二事疏》,但后面传之天下读书人口中,因奏疏里开头一句的‘天下为公’,都将此疏另称为《天下为公疏》。

    在读书人的心中,林延潮的《天下为公疏》与海瑞谏嘉靖皇帝的《治安疏》并称瑜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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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拜谢大家对本书支持!

七百四十五章 报社被封() 
燕京时报的报社里,七八名士子踏上楼梯,走到屋里。

    但见屋里光线昏暗,各样的稿件堆叠着,郭正域合衣伏在案上,他已是有三日两夜没有睡了。

    但见郭正域听到脚步声,却从案上抬头,见了来人立即就问道:“如何报纸都发出去了吗?”

    几名士子一并答道:“郭主编,这最后三百份报纸已是送出去了。”

    郭正域松了口气道:“终于都送出去了,郭某也算完成林先生交代之事,总算没有辜负他这番冒死上谏的苦心了。”

    来人也都是林延潮的门生,他们忐忑地问道:“郭主编,那么先生会因此事而被陛下降罪吗?”

    郭正域正色道:“怎么可能,当今天子虽是年少,但却是英明圣睿之君,眼下些许过错,只是因顾念孝悌而为。先生这一上书,天子必能幡然醒悟,不会降罪于先生的,百官也不会视若无睹的。”

    郭正域虽是这么说,但胸中却没有丝毫底气心想,先生让我不可因此事,再牵连他人,眼下我可不能将他们都拉进此事。

    见几名士子都垂下头来,郭正域道:“今日之事已了,你们都先回到家里去,三日后若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再回到报社里。此间无论报社出了任何事,你们都不要回来。”

    几名士子都急道:“主编,这怎么可以了?”

    郭正域正色道:“就是如此,你们本就与此事无关,立即给我走,否则休怪我与你们绝交!”

    郭正域声色严厉,众士子们不敢再说,只能道:“郭主编我们造办就是,请你千万保重。”

    几名士子都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别时,几个心肠软一些的士子举袖试泪。

    郭正域长出了一口气,将报社里所有人的都驱出。甚至连厨役,打扫之人,也是赶走。

    原先热闹的报社中,只余下郭正域一人。

    郭正域上下巡视了一遍,再三检查,将报社每一间屋子的门都锁好。郭正域心想这或许是自己在报社最后一日了,想着无数付出的心血,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在这里为天下之事声张而奋笔疾书,这样的日子,真是令人铭记一辈子。

    这时听得报社外,传来马嘶喧闹之声。

    “封顺天府尹之命,抓拿朝廷钦犯,但凡报社之内所有人一律缉拿!”

    不久报社的大门即被撞开,手持铁尺,铁牌,捆锁的官差,冲进了报社。

    但见报社之中,空无一人,不,还有郭正域一人坐在大堂正中的木椅上。

    一堆如狼似虎的官差闯入报社后,正待拿人,却见郭正域容色平静,丝毫没有慌乱之色。

    唯首的捕头喝道:“先给我拿下此人,其余人搜!”

    众官差一并轰然领命,几名官差拿着铁尺,捆锁上前,正要将郭正域拿下。

    却见郭正域起身喝道:“谁敢!”

    官差们都是吓了一跳,捕头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敢猖狂!”

    郭正域道:“吾乃堂堂孝廉,谁敢动刑。”

    众官差们都是微一迟疑。

    捕头却道,孝廉亦如何,拿下!

    当下郭正域被五花大绑捆起,官差们搜索全屋上下,却发现空无一人。

    捕头向郭正域问道:“其他人呢?”

    郭正域仰天哈哈大笑,却是不答。

    捕头知道碰上了硬骨头,当下道:“一会大刑之下,有你开口的,带走!”

    说完官差将郭正域推出了大门。

    此刻报社大门左右,早有不少读书人与百姓聚集。

    报社与学功堂间隔不远,顺天府官差来报社拿人,早就惊动了不少林学弟子。

    学功堂里一百多名林学弟子,见郭正域被抓,纷纷涌上前去大呼道:“你们放开郭兄,他犯了何错?”

    “尔等怎可无故抓人。”

    官差人手不够,拦不住这些读书人,眼见对方冲来解救郭正域。捕头忍不住了上前道:“郭正域与燕京时报,造谣生事,非议朝政,诽谤太后与天子,眼下陛下命我们顺天府拿人,尔等不可放肆,否则一律以同犯论处。”

    众林学弟子们都是年轻读书人,不少人正是一腔热血之时,纷纷道:“若是郭兄有罪,那么我们与他同罪就是。”

    京城里的读书人背景多不简单,不是生员就是监生,要么就是家里有人。

    捕头不敢来乱,心底也是吐糟,这抓拿读书人的事,交给锦衣卫,东厂都行,怎么偏偏轮到了他们顺天府。

    顺天府在京城里,真是谁也惹不起啊。

    不过话说回来,锦衣卫,东厂多只抓拿朝廷大臣,至于抓拿报社的事,他们看不上。但谁会料到这个报社的主编,竟是一名举人。

    是举人不说,还有这么多读书人支持。

    正待捕头为难时,郭正域却焦急地道:“诸位同学不必如此。”

    林学众弟子们听郭正域这么说,都是停下手来。

    郭正域生怕他们也牵连进来,于是大声道:“诸位同学,林先生他为国家社稷,为天下百姓请命,向天子死谏,我郭某附于其后而已。”

    “天日昭昭,国法如山,天子岂会容颠倒是非黑白,必将还天下一个公道,若是你们生事,则是将光明正大之事,变得名不正,言不顺,此无疑将我与林先生皆陷于不义之地。”

    “若是你们不饶,郭某唯有以死明志。”

    听郭正域这么说,众弟子们都是退开,皆道:“郭兄,我们听你的就是。”

    郭正域见众人退开,对四面作揖道:“各位同学,千秋功过自有人来评述,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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