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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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3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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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车马与我作对。何况他最擅揣摩圣意,眼下知上意已移,怎么还会继续帮着冯保,来违背天子呢。”

    “会不会是申时行使诈?再如上次那般,背后再摆我们一道。”

    张四维捏须道:“这倒是不可能,他这几日向天子荐了王锡爵,于慎行,沈一贯,他们都是昔日最反对张江陵的人。申吴县在用此举来向天子表明,自己非张江陵旧党。”

    听张四维这么说,众人都是大喜纷纷道:“申吴县蛇鼠两端,那是再好不过了。”

    魏允贞谨慎地问道:“既是我们知道天子有意对付冯保,但是否痛下决心呢?冯保毕竟是陛下的大伴,昔日恩情还在,太后对冯保也是一贯信任有加。我们既要铲除权宦,就一定斩草除根,昔日何进就因妇人之仁,命丧十常侍之手。”

    李植上前道:“魏兄所言极是,眼下天子与张江陵虽有小隙,但我们可以以‘权臣凌于人主’之事来作文章。昔日刘禅那等庸碌之主,对孔明尚有‘政由葛氏,祭则寡人’的怨怼之言,又何况陛下?”

    “若陛下对张居正欲不满,那么于冯保即更恶。我们凭此先扳倒冯保,再回过头来扳倒张江陵,拔出萝卜带出泥。”

    李植这么说后,众人都是称是,赞李植足智多谋。

    张四维却皱眉道:“不可,本辅乃张江陵荐之入阁,怎么说也是于我有恩。你们扳倒冯保即可,下面不可牵连到张江陵。”

    李植讶道:“恩师,就算我们不出手,但天下也积苦张江陵已久。冯保一倒后,必群议滔滔。恩师何不借清算张江陵为自己执政之资,以收天下人望。”

    “当初恩师定计弹劾潘晟之时,权大事决大议,雷击斧断,何等英明,为何今日却生不忍之心?”

    张四维冷笑道:“什么天下人望?我不是徐华亭,张江陵也不是严分宜。本辅只要扳倒冯保即可,至于那些反对张江陵新政之人,由他们自己去弄。为人做事都要留之一线,尔等不要把本辅的路给走绝了。”

    江东之道:“恩师,你为首揆时曾言,凡事相订确求当如前时,则伊周事业可冀,安有后来纷纷者。江陵之新政就是倒行逆施,若不清算张江陵,如何能废除新政?”

    张四维厉色道:“本辅反对张江陵之政见,只因江陵严苛治下,吾务以宽大从事。这些年两京十三省清丈出的田亩,朝廷自有救济灾伤,补给军民之用,那些勋戚巨室想借清算张江陵拿回田地,告诉他们只要本辅在位一日,那就是白日做梦。”

    会揖散去后。

    李植与江东之二人一并回御史台。

    李植与江东之私交甚睦,故而无话不谈。

    对于张四维不许清算张居正之事。

    李植不满地道:“恩师,是否老糊涂了,恩师既要扳倒冯保,就必须连着张居正一并清算,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

    江东之亦道:“是啊,虎即已出于柙,又怎能再关回柙中呢?”

    李植笑着道:“我猜恩师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我看他也只是竖个牌坊而已,毕竟不想当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但将来箭在弦上,恩师也是不得不发了。”

七百三十章 今日之生() 
入九月来,京城多事。

    一系列大事开始时,都是由不经意的小事所起。

    若综述事情之起,在于阅视宣大山西边务给事中田大年,题了一封三镇备询八事奏疏。

    其中言如兵马非不备等等,对各镇边务将领进行褒奖或贬职。

    各边镇一系列将领调动,这看似平常,但一切在当时看来,又似不平常。

    之后天子诏令。

    蓟辽总督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吴兑回部管事。

    原兵部尚书梁梦龙,被冯保推为吏部尚书,故而冯保打算让吴兑回京任兵部尚书,补梁梦龙的缺。

    吴兑也是张居正旧党,冯保命他为兵部尚书可谓打得一手好算盘,将主管文官的吏部,主管武将的兵部都牢牢握在手中。冯保再推举原辽东巡抚周咏为蓟辽总督,填补吴兑走后的空缺。

    吏部尚书,兵部尚书,蓟辽总督都为冯保私人,张居正旧党。

    之后朝廷又突升以兵部左侍郎协理京营戎政的王遴为南京工部尚书。王遴是替补原协理京营的兵部左侍郎王一鹗的,但任命十日不到,即调南京任工部尚书。

    天子诏令山东巡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杨俊民为兵部右侍郎,与兵部左侍郎贾应元一并协理京营戎政。

    杨俊民是何人?乃前吏部尚书杨博的长子。杨俊民生了两个女儿,分别嫁给张四维的两个儿子张泰征,张甲征。

    此人可是张四维最铁杆的政治盟友。

    在这个时候张四维将对方从山东巡抚的任上调为兵部左侍郎,节制京营。

    就在这一切暗流涌动时,已是不知不绝进入了九月。

    张四维当国已有半年之久。

    林延潮的燕京时报作了一期特刊,议论新首辅当政近半年以来的政绩。

    当然这期特刊不是别人随便可以写的。而是请了前国子监祭酒周子义等几位已经致仕的官员来执笔。特刊评价了张四维上台来干的几件事,并与前首辅张居正作了一个对比。

    其中列举,张居正主政时,严苛治下,决囚颇严,以考成法对地方官员严厉催科,还改革邮传,禁止官员非公事使用驿马。

    张四维主政后,以宽大从事,不仅省以大辟之刑,对考成法也是放宽要求,并陆续减免了各省税银粮米的拖欠。特别是张四维还大笔一挥,以老家受灾的缘故免征山西十年的秋粮,以及积年拖欠朝廷的四十万两税银。

    张四维不仅对下宽大,对上也是如此。万历七年时,天子有意从户部调十万两银子,作为光禄寺宴饮之用,被张居正驳回。张四维一当首辅,一口气给光禄寺多批了二十万两,而且是每年多给,以成永例。

    至于邮传使用,张四维也是下令宽张居正乘驿之禁,等于允许官员随意使用驿马。

    周子义等大佬在燕京时报里作出如下评论。

    说张居正以申韩治下,施严刑峻法,故而难免士林民间物议沸腾。

    在评论中周子义写到,张四维废除了张居正新政里严苛之处,实乃宽大宰相,虽不说是萧规曹随,但也是可比房杜的贤相能臣。

    但是另一笔名为'侯官笑笑生'的人,却说张居正当国时,国库里穷了一文钱也没有,甚至赤字几百万两,故而严苛治下,如此自是得罪了一大批人,四处搞钱。

    但张居正当国十年,国库积攒余钱千万,不仅如此用曾省吾刘显平都蛮之乱,用凌云翼平罗旁之乱,并拓地数百里;用李成梁戚继光委以北边,辽左屡捷,攘地千里,用潘季驯治水而河淮无患,皆有功于社稷。

    今国家既有积蓄,张四维改严为宽,也算是顺应人心,此乃一张一驰之道。

    而且张四维虽废除了部分新政,但对于河南,山东,两京各省的清丈田亩,仍是有序进行。一条鞭法,也是如旧。也算继承张居正的政柄,可谓一时贤相。

    总之两边评论,明面上都是拍当朝首辅张四维的马屁,但于张居正的功过却好好论述了一番。

    特别是张居正执政十年里的功过,正反两面都好好进行了一番阐述,并褒并贬而是就事论事。因此这一期的燕京时报一出,京里官员士子都是趋之若鹜,竞相买来。往常一刊销售不过三千份,但这一期却销售达到了五千余份。

    张四维为相近半年,张居正去世两个月,官方民间都没有一个具体说法。天子将张居正的谥号定为'文忠',到底何德称得上文忠呢,咱老百姓都不懂啊。现在不说京师中的官员,读书几乎人手一份燕京时报,谈论着张居正为相十年来的功过。连老百姓也是参与进来。

    燕京时报,一下子点燃了大部分人议论的热情。

    张居正病故,还未盖棺定论,燕京时报却敢为天下先,让百官士子都可以站出来,在没有任何先决条件下,自由讨论商议。

    茶馆,梨园内,以往不少官员士绅都拿着燕京时报,在那商讨。

    群议纷纷,有人说好,也有人说不好,相持不下。

    而此刻在燕京时报的报社里,却是另一个光景。

    报社里摆了一桌酒席。

    林延潮与汤显祖,卢万嘉,郭正域,屈横江几人坐在一桌。陈济川在一旁给几人都是满上了酒后,自己退在一旁。

    林延潮举杯对几人道:“这杯水酒是给你们践行的。”

    几人对视一眼不由道:“怎么这么快?”

    林延潮点点头道:“不错,就在这几日宫里会有剧变,再迟了你们就走不了了,所以必须今晚就走,越快越好。”

    闻言众人都是低下头,郭正域默然叹了一口气。

    屈横江正心底窝火,见郭正域如此不由冷笑道:“怎么郭孝廉临走之时却舍不得了?是啊,离明年会试不过半年了,以郭兄之才考中进士应是不在话下吧,自是不舍得离开京师。”

    郭正域看了屈横江一眼道:“你这说什么话?”

    汤显祖,卢万嘉连忙道:“屈兄,美命兄绝不会是这样的人。”

    汤显祖道:“我知美命兄的心情,这燕京时报虽是所创不过数月,但却寄托了我们的心血。”

    “每一刊每一个字都是我们几人在这间报社里连夜赶出的。每日一大早,我们来到报社,看的几百位读者排着队在门外等着买第一份时报,这等喜悦不亚于科举及第。”

    “好容易时报在士林间颇有薄名,有了近日之规模,眼见心血毁之一旦,我与美命兄都是一样的痛心。”

    屈横江朗声道:“大丈夫为谋国事,就算毁家纾难又有何妨!我不觉得可惜。”

    林延潮听众人之言,歉然道:“此燕京时报是我所创,也是我所毁的。说来是我对不起大家,为了我一己私心,将大家牵扯进朝政之中。”

    郭正域正色道:“老师,此言差矣,我们时报初衷是什么,兴义文教,开启民智,使民日新。故而岂可知而不言,视若不见。”

    “粉饰太平,助纣为虐,这不是开启民智,新民,反而是以文愚民,残民。”

    听了郭正域这么说,众人都是拍腿道:“说得好,此言当浮一大白,连饮三杯。”

    说完众人都是举起酒杯,酣然痛饮。

    几杯酒下肚,众人都是大笑,胸中豪气顿生。

    林延潮又斟了一杯酒向汤显祖道:“我知与义仍你张江陵不睦,这一次你肯刊登此文,实是令我意外。”

    汤显祖摆了摆手道:“宗海兄,切莫这么说,你我是托生死的,你之请我怎能不答允。再说我在刊上,也没有说张江陵的好话。当初创立时燕京时报,我们立场就在于不偏不倚,持中而讲。张江陵有功也有过,我们摊开来讲,这何错之有。至于读者觉得谁对谁错,他们自有看法。”

    说到这里,汤显祖忽正色道:“但若是有人要以己意,强加于民意,涂抹黑白,这才是我们不可忍,与我时报所不容,就算此人高高在上,身为九五之尊也是不行。”

    卢万嘉道:“即便是黎民百姓,但也有详知之权。民有知,民有论,民有议。不可以一人之言,堵塞视听,以闭天下悠悠众口。这千秋功过,唯有万民方能定论。”

    “而我等创办燕京时报纸,此志正在于新民所知!”

    卢万嘉说完,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酒水汤汁四溅。

    “好一个新民所知,”屈横江起身歌至:“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屈横江一起,众人一并击节道:“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

    ……

    众人言谈起初皆是慷慨激昂,而最后却是潸然泪下。

    汤显祖拭泪后,率先起身对卢万嘉,屈横江,郭正域作揖道:“燕京时报以今日虽亡,但开启民智,新民之志,却由今日而生。汤某此生能与几位仁兄共事,虽死没忘。”

    几人也是一揖,大声道:“吾也是。”

    当下汤显祖将酒杯掷于地上,摔个粉碎。

    众人也是效此。

    而后汤显祖对林延潮一揖,慨然道:“宗海,吾先行一步,朝堂上就指望你重振乾坤,不要让我们这番牺牲白费!”

七百三十一章 冯保倒台() 
林延潮送汤显祖上了马车。

    其余人也是离去,唯独郭正域留下。

    林延潮问道:“正域为何不走?”

    郭正域道:“若是这里人都走了,将来有人查问,不是坐实了老师指使时报肆议朝政大事的罪名?我留着这里,至少可以帮老师分担此事。”

    “老师放心,我是举人出身,家父也是前两广总督,就算将来牵扯进此事,也没人敢追究。再说这燕京时报,也要有人继续办下去,他们走了,终也要有人主持大局。”

    林延潮知郭正域意志坚决,就点点头道:“也好吧。”

    郭正域当下送林延潮上了马车。

    临别时郭正域拜下道:“老师,秉笔直书,我等有一腔热血即是够了,但在朝堂上,却还需老师来拨乱反正。天下可以没有我郭正域,却不可没有老师,若是事情不济,老师留此有用之身,以待将来。”

    林延潮闻言感动地扶起郭正域道:“你放心,我有自保之力。”

    汤显祖他们离开京师后。

    林延潮回到宅中,陈济川前来禀告,取出了一叠银票道:“雄县五百亩庄田质押得银三千两,还有老爷这几年的官场馈赠,抵押所得大约有一千两之数,还有府里的积钱,我算了算也有三五百两。”

    林延潮皱眉道:“这么说还不到五千两之数。”

    陈济川道:“老爷,京里还有几位富商,一直愿与老爷你往来,不如我去问问他们?”

    林延潮问道:“他们要什么条件?”

    陈济川笑着道:“老爷,以你今时今日在朝堂上的地位。这些富商攀附还来不及,别说谈什么条件。以往是老爷清廉自守,我也不敢提,这一次老爷需钱这么多,也敢这么问。”

    见林延潮不说话。

    陈济川低声道:“小人知老爷图谋大事,那么钱自是越多越好。小人打听过了,这几名富商平日都是慷慨疏财之人,不在乎眼前得失,而在于长远。”

    林延潮闻言凝思片刻,然后道:“若眼前这一关过不了,那么何来长远。你尽管去借好了,反正我是债多了不压身。”

    陈济川称是一声,默默离去了。

    此刻在慈宁宫里正举行宫宴。

    李太后宴请小皇帝与璐王二人。

    璐王今年十四岁,与当今天子是同母所生。前不久张四维上奏请璐王大婚。按照惯例藩王大婚后,就可以之国就藩了。

    故而李太后,小皇帝对璐王都是十分不舍。

    虽说天家没私情,但小皇帝本人还是对感情看得比较重的,特别是自己这唯一的同母兄弟。

    此刻李太后与璐王谈及就藩,相视落泪。

    小皇帝不忍即向李太后道:“母后,我看就算璐王大婚,也不必这么着急这出京,儿臣也想让他在京里多陪你几年。”

    李太后听了问道:“皇儿,按祖宗之制亲王大婚,而不之国,百官会有非议。”

    小皇帝笑着道:“母后放心,儿臣下道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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