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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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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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张四维与董中书二人离了雅间。

    这时角抵之戏已是开始,满堂喝彩声响起,不少赌徒都是蹲坐在长条凳上大声叫好。

    忽张四维,董中书二人脚步一顿,但见面前,林延潮正与一人谈笑风生。

    林延潮见到张四维立即笑着道:“见过老先生。”

    说完林延潮身旁之人也是向张四维行礼道:“申府门下申九见过老先生。”

    听闻对方的名字,董中书陡然色变。

    张四维平静如恒点点头道:“原来是申府申九,老夫早有耳闻,此来何事?”

    林延潮笑着解释道:“下官今日本与申九约好,商议恩师大寿之事,未曾想到为董兄相约,故而我就顺便约申九至会通馆见面。”

    申九也是笑着道:“是啊,没料到能在此见到老先生,申某搅扰之处,还请老先生见谅。”

    好!

    喝彩声顿时爆棚,几人看去但见方地上一名参加角抵的大汉,被对手远远地甩在了地上。

    这一刻胜负已分。

    董中书仿佛被人一拳砸在心口般,顿时面无血色。

    张四维看了董中书一眼,对林延潮笑着道:“若非在此遇见贤侄,倒是差一点错过了这出好戏。”

    顿了顿张四维对申九道:“代老夫向申兄问好。”

    申九垂首道:“是。”

    说完张四维拂袖而去,董中书急忙地跟着身后。

    待至马车上,董中书连向张四维请罪道:“阁老,我实低估了这林宗海,我以往从未失手过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知道我要设此计对付他的?难道他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六百七十五章 请求致仕() 
就在董中书追悔莫及时。

    林延潮与申九一并目送着张四维的马车后,来至了申府。

    成为日讲官后,林延潮为了避嫌,已是少来申府。尽管自己是申时行的门生,看望恩师是理所当然的,但能少些麻烦还是少些麻烦。

    申九将林延潮请进了申时行的书房等候。

    宰相家里的书房,就如同衙门里的签押房般,非心腹不得入内。

    没过了片刻,申时行即来至书房。

    林延潮立即起身见礼,申时行则是示意林延潮入座然后道:“申九都与我说了,张蒲州近来与我不睦,却没料到他竟起意拉拢你。”

    “恩师放心,若非当初提携之恩,学生焉有今日……”

    申时行笑着道:“你不用说,你要说的,都在你做得事中了。”

    申时行又细细问林延潮,张四维与他说得什么。

    申时行沉吟道:“张蒲州善玩弄权术,宗海能防得他这一手,这很好。”

    林延潮道:“恩师过誉了,上一次廷议,有人欲离间学生与今上后,学生不得不凡事多留一个心眼。”

    申时行点点头道:“行一而知十,孺子可教。”

    林延潮忽道:“不过恩师,学生与张蒲州相聊时,发现言语间他于元辅不那么恭敬。”

    申时行闻言沉吟道:“张蒲州当了五年次辅,恂恂事之,也难免有几分怨气。不过张蒲州深略内蕴,也许是试探之用。”

    申时行问道:“不过老夫尚不可与张蒲州翻脸,还需暂时隐忍。”

    林延潮闻言道:“学生明白,恩师深谋远虑,早有定计。”

    申时行忽问道:“陛下与冯保之间如何?”

    林延潮心底一动,仍是答道:“学生侍奉文华殿时,较少看到冯保前来,不过听过宫人口中,说过陛下与冯保二三事来。”

    申时行问道:“你尽管说来。”

    林延潮道:“一事,有一天天子故意将御扇藏起,令左右不许泄露,再让冯保去找。冯保找得汗流四驰,仍不得寻,天子反是以此为戏。”

    申时行闻言点点头。

    “第二事,是有一日天子见冯保所着红裳甚艳,将刚吃的蜜饯,赐予冯保,并污其袖子。事后冯保退而泣。”

    申时行听后略有所思道:“我为日讲时,天子甚惧冯保,命左右近侍见冯保来了,即呼大伴来矣。冯保知道后,但凡与天子亲近的小太监,都是阴而罪之。”

    听申时行这么说,林延潮更确定小皇帝与冯保已是貌合神离。

    申时行道:“陛下圣龄日长,也有了惩戒家奴的手腕。”

    林延潮道:“正是,合恩师方才所讲,从第一事可知,陛下左右心腹,无一人敢得罪陛下而解救冯保。”

    “加上这几年天子提拔的心腹太监,如张宏,张鲸,张诚,更无一人出自冯保,由此可知陛下在宫中已有了自己亲信班底。”

    申时行捏须徐徐点头道:“宗海见微知著,与我不谋而合。”

    林延潮连忙道:“恩师心底早已洞悉一切,是学生卖弄了。”

    申时行笑着道:“昨日中极殿,冯保与张蒲州相争之局,旁人都以为我倚左左胜,倚右右胜,大可坐山观虎斗。”

    “其实则不然,冯保乍看为司礼监太监,手握东厂,乃是安如泰山,但冯保终究不过是皇帝家奴而已,以往英宗,武宗怠政时,人人皆畏惧王振,刘瑾。但若是英睿之主在朝,岂可让下面的人胡来?故而冯保早晚必败。”

    林延潮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申时行与自己说了这番话,也是与自己掏心肺了。

    冯保一旦退下,那么皇帝就收回了权力,那时候林延潮也是一并沾光。

    “不过这只是老夫庙算而已,只要元辅在位一日,冯保就不会倒。”申时行道了一句。

    次日,张居正病重之事,百官都有所耳闻。但张居正病得如何,大家都不知情。

    内阁事务仍是送入张府中,至于同样身为宰执的张四维,申时行,连奏章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林延潮依旧是作为天子起居注官出入承明。

    小皇帝从那日大权被收回后,一直闷闷不乐。天子没有权力,林延潮作为亲信,也没有事参谋,每天只是陪天子聊天解闷,作好注起居工作而已。

    这让林延潮更进一步感觉,眼下的小皇帝,其实不过是一名太子罢了。

    这天,君臣在中极殿里发呆。

    张鲸将宫外有趣之事,一一禀告给皇帝。

    “张先生病后,官员们都是很有心,无不在家打醮,祈祷张先生平安。有位朱御史更是有心,前几日头顶着香炉奔往朝外寺中为张先生祈祝。”

    “结果畿辅官吏见御史出城,那不是要巡查地方吗?于是官吏立即准备了牢饩迎接。朱御史见了大惊,当场骂道,你没听说我为张相公斋戒吗?你竟然以肉食迎接我,这是什么意思?”

    听张鲸说完,小皇帝不由大笑。

    张鲸见小皇帝不以为忤,继续道:“这朱御史真是献媚,他若是拿这份心侍奉陛下,那必为忠臣,以这份心侍奉父母,则必为孝子。可惜他却拿这份心侍奉权贵。”

    小皇帝听了脸色不由一沉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张鲸不敢再说,小皇帝道:“你不说,朕与你说,昨日冯保与我禀事,说东厂番子打听这几日京中不少权贵,都在打听张先生病情,他们都是因这一次清丈之事,家里田亩被核查出的。”

    “他们巴不得张先生有事,如此朝廷清丈之事就不能继续,他们家里的良田就可以继续隐没。你说满朝官员要不要希望张先生好起来。”

    张鲸闻言连忙叩头道:“是,陛下,奴才又乱说话了。”

    小皇帝冷笑道:“朕早晚有一日要割下你的舌头。”

    这时张宏手捧奏章来至殿上道:“陛下,这是文书房刚进的奏章。”

    小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不是,让你们先给张先生看过吧。”

    张宏道:“陛下,正是张先生所呈给陛下的奏章,是请病致仕的。”

    小皇帝微微露出惊讶之色。

六百七十六章 朕信你() 
小皇帝将奏章拿来看了,林延潮知道张居正以往也上过很多请求将大政奉还的奏章。

    夺情时送上好几次,百官也是劝说张居正你赶紧回家吧,但天子没肯,还说谁敢让说张先生回家,我就让谁回家。于是张居正继续留在朝堂上。

    后来天子大婚了,理应亲政了,张居正也表示要还政,又是一连上了好几封奏章。天子和百官都是表态挽留,百官还去张府那站岗,林延潮还因此去张府做客过一次。结果张居正最后还是回来。

    而这一次,也是第三度张居正又上奏章请求归政。

    秉笔太监张宏在一旁道:“陛下,这一次不同于以往,张先生看来是真的病了,既是如此,陛下是不是考虑下旨允了。如此也免去张先生抱病操劳之苦。”

    张鲸则是道:“老祖宗说得是。”

    听了张宏,张鲸的话,小皇帝将张居正的奏章放至一旁问道:“太医院这几日于张先生的病情,是如何回复的?”

    张鲸立即奉上太医院上呈的奏章。

    小皇帝看完后将奏章一丢道:“又是病得不轻,若细心调养可以治愈,仍是那几句废话,朕都可以背得出来了。”

    小皇帝向王家屏,林延潮问道:“你们怎么看?”

    面对天子询问,林延潮一贯是很谨慎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天子真要问道自己时才答话。

    这般低调的作风,令一旁张宏,张鲸都对林延潮很有好感。

    林延潮继续沉默,王家屏则出班答道:“臣斗胆揣测,元辅总务国事,为百官表率,若身在病中,仍是不放权,有怠慢王命,恋栈权位的嫌疑。若陛下要用元辅继续行新政之事,那么请陛下下旨挽留,如此就能堵住悠悠众口。”

    林延潮则是不紧不慢地跟着王家屏旁道了一句:“臣附议。”

    小皇帝徐徐点了点头道:“朕也以为元辅之病,必有转圜的一日。朕还要用他。”

    张宏,张鲸见此也再说。

    “既是如此,立即拟旨挽留。”

    王家屏道:“论及文采,吾不如林讲官,此圣旨由他来拟好了。”

    小皇帝笑着道:“不错,林三元文魁之名,朕可是如雷贯耳。”

    林延潮听了躬身道:“陛下,王讲官谬赞了。”

    林延潮知自己任起居官以来,事事以王家屏意见为重,尽管二人私交不错,但公事来往上,林延潮一直敬王家屏是翰林前辈。所以王家屏也是乐意投桃报李,提携一番,给林延潮崭露头角的机会。

    于是张鲸立即给林延潮奉上圣旨,因是皇帝写给一品大员的圣旨。故而圣旨用的玉轴为轴,林延潮提笔磨墨,挥笔立就。

    小皇帝取过圣旨来读过,不由连声叫好。

    小皇帝不由赞道:“这一句国之柱石,朝之泰岳,说得极好,不愧是当今文魁。”

    林延潮连忙谦虚了几句

    张宏道:“此次张先生病在家中,按情理陛下除了下旨挽留外,还需派一亲信大臣,上门探视,以示陛下之恩德。”

    小皇帝点点道:“正当如此,王卿家,你就持朕圣旨至张先生府上宣旨,再表探视之意。”

    王家屏上前道:“请陛下恕罪,微臣不敢。”

    小皇帝奇道:“为何不敢?”

    王家屏道:“元辅官威极重,不怒自威,臣每见元辅时,皆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若陛下让臣前去探视,恐辞不达意。”

    小皇帝闻言,笑了笑道:“王卿家不是畏惧,而是不愿去吧。”

    “陛下……”

    小皇帝笑着道:“朕听闻自张先生病重以来,满朝文武皆去府上探视,唯独王卿家不往,别人拉你前去,你还拒之。莫非王卿家连探个病的勇气也没有吗?”

    王家屏顿时失语,天子的消息还真灵通呢。

    林延潮心知王家屏都暗中打算弹劾张居正呢,怎么会去张居正府上献好呢。

    王家屏道:“文武百官皆去看视即够了,多臣一人不多,少臣一人不少。”

    小皇帝心底对王家屏这番不愿攀附权贵十分欣赏,当下道:“王卿家真乃纯臣,朕准了。”

    王家屏如蒙大赦退至一旁。

    于是小皇帝看向林延潮道:“既是王卿家不去,唯有林卿家替朕走这一趟了。”

    林延潮则道:“此臣之荣幸,臣谢过陛下。”

    张宏,张鲸闻言都是十分惊讶,自上一次天子'亲政'未果后,他们都不敢在天子面前说张居正的好话。

    但林延潮这一次当面应承下来,不会给天子认为林延潮心底往张居正那边站吗?

    这时小皇帝忽道:“朕记得朕大婚后,元辅恳请归政,林卿家当时去张府上见过张先生一面是吗?当时百官哪个张先生都不见,张先生为何肯见你?”

    林延潮道:“当时臣初履官场,从未去张府拜会,元辅见名单上有臣的名字,故而好奇这才见了。”

    小皇帝不由一笑问道:“那你当时如何劝的?”

    林延潮道:“臣见元辅前被人叮嘱说要挽留元辅,但见了面后,元辅要臣说实话,臣说了心底话,劝元辅归隐。”

    小皇帝哈哈一笑道:“很显然张先生最后没有听劝是吗?”

    林延潮垂下头道:“元辅腹有乾坤,非言辞可动,是臣想侥幸以卵石撼泰山了。”

    小皇帝闻言十分兴奋,在殿上左右踱步,然后问道:“有意思,有意思,那这一次朕遣你去张府,你准备怎么说?”

    林延潮应答如流:“臣唯有竭尽全力。”

    林延潮一语落地,王家屏看向林延潮不由目中泛起泪光。

    张宏,张鲸闻言惊得嘴巴都合不拢,那样子分明是在说,你林延潮简直吹牛不打草稿,劝说张居正归政,满朝文武都办不到的事,你行?

    小皇帝听了有几分不自然地道:“朕要你劝张先生好生养病,你说什么竭尽全力?”

    林延潮道:“臣是说,臣竭尽全力将陛下的心意转告给元辅。”

    听到这里,小皇帝脸上有了几分笑意问道:“那你能办到吗?”

    林延潮道:“请陛下相信臣。”

    林延潮说完,小皇帝毫不犹豫地道:“林卿家你从未令朕失望过,朕信你。”

六百七十七章 插一脚() 
说是允了林延潮奉旨探视,但小皇帝还是拿不住主意,当下与林延潮,张鲸等人一并去了慈宁宫向李太后请示。

    李太后正在听曲,听了小皇帝来了当下传见。

    小皇帝先入内与李太后商议。

    林延潮他们就立在慈宁宫外等候。

    而慈宁宫里,李太后对小皇帝道:“你说要这林延潮要去张先生府上探视,是想让张先生归政吗?”

    小皇帝道:“朕也不是这个意思,朕是觉得,若张先生可以痊愈那么继续替朕主持这国事也好,若是张先生真是病入膏肓,那么再强撑也无济于事,倒是不如允了。”

    李太后摇了摇头,悠悠地道:“哀家只知道这几年来,国事若非有张先生托着,我们娘俩也不会有这清闲的日子过。不过你终是长大的,要将大权掌在自己手里,这也是我们朱家帝王的性子。”

    小皇帝道:“朕没有这意思,张先生替朕操持这江山,朕哪会不高兴呢?只是怕张先生操劳国事,病上加病,朕于心不忍。”

    李太后道:“可是依哀家看这宰相张先生当着就挺好,若是换人朝廷出什么闪失怎么好。再说了张先生说要卸职回乡养病,这京城去江陵几千里路,若是在途中奔波这病又怎么会好呢?还不如在京城先养着病才是。”

    “至于首辅的位置,就让张先生先当着,若是换了人了,朝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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