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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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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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可御器,这是理学的道理,但此道却非理学的道。

    想到这里,林延潮目光悠远了起来。

    PS:嗯,马上要回朝堂了。

六百四十五章 发来贺电() 
林延潮一席话后,令众弟子都陷入了沉思。

    换了旁人或许会质疑一句,林延潮又没有去过泰西,为何会对泰西之事如此了解?你不是在危言耸听吗?

    但他的弟子对林延潮都十分信服,故而都不觉有疑。

    众弟子们听了林延潮一席话,都认为眼下我大明虽乍看乃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但也需当居安思危。我等身为读书人,更该如此。

    用事功学里的一句话概括就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在此理念下,作为学功堂杂论主编的陶望龄,徐火勃,都觉得任重而道远。身为学功堂杂论的创刊号,不仅要将事功学之思想传播给众人,而更应带给广大有识之士一种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的危机意识。

    在这普天之下并非只有一个大明,我等读书人不可在仍沉浸于‘皇明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的美梦中,应该沉下心来放眼看世界,脚踏实地的务经世之学。

    陶望龄,徐火勃二人与共创刊的十几名弟子,他们左思右想一阵,将‘学功堂杂论’的名字改为‘事功刊’。

    再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八个字为创刊精神,写在‘事功刊’的刊头之下,之后才是创刊日期万历壬午年,二月初六,另并注明此报七日一版。

    当然此刊未出,凭林延潮三个字已是足够的引人注目,加之林延潮当日与众弟子们说的一席话,也是经弟子们之口传了出去。

    如泰西之国文明不逊色于我中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语,倒也是足够令人一醒。

    京城士子们翘首以盼,只想看看这事功刊到底写了什么。

    到了二月初六,正是大兴县县试之时,林延寿踌躇满志从府里踏出,前往县试考场。

    而在国子监,大明门外,穿着小蓝衣的刊童们挥舞着手中的事功报在那大呼。

    卖刊!

    卖刊!

    卖刊!

    看林三元的惊世之论!

    读经世之经,务致用之用!

    通古今之变,宜放眼天下!

    路过的官员士子闻言,都不由停下脚步心道,这林三元真好大的口气!

    也有人摇头心道,林三元也真脸皮好厚,哪里有这等自卖自夸的。

    也是,当时读书人写了一本书,虽想让天下人都看自己的著作,但也没有这么候着脸皮打广告的。而林延潮这么做,实在不是读书人矜持的作为,倒似街边卖菜的摊贩。

    棋盘街上,一顶绿呢官轿正缓缓而行,而前方下人护卫手持大金扇,引棍开路。

    户部郎中李三才正坐在轿中闭目养神,这时候刊童一声声叫卖声传入他的耳中。

    “读经世之经,务致用之用,”李三才闻言不由一笑,自顾道:“林三元闲居在家,也不肯寂寞,总要做出点什么事来。”

    李三才用手敲了敲轿板,吩咐管家去买一份事功刊来。

    不久管家将事功刊买来,李三才随意一扫但见刊纸所用平平,印刷的字体也是当时士大夫不屑的宋体字。

    宋体字毫无美感可言,只有计较成本的书贩才会用宋体字。而真正学问大家务求精美,都请善于书法的名匠刻工来制书的。

    李三才不由眉头一皱问:“此刊作价几何?”

    管家在旁笑着道:“回老爷的话,不贵,只要三分五厘。”

    李三才道了一声难怪同时心道,时人著书生怕别人不知他用心良苦,故而在纸张上刻工上考究,所卖都不便宜。

    但林延潮此刊卖三分五厘,不说官员士子,就是贩夫走卒也是买的起,也就相当京城里一名摊贩半日的工钱。如此廉价就能买到‘经世致用’之言,未免来得太容易了点,不合经不可轻授,法不可轻传之道,实在是会被读书人小看的。

    李三才摇了摇头,见事功刊不过七页之数,刊头‘事功刊’三个大字。

    这三个大字倒不马虎,并非是宋体字,而是请名家题的。李三才看一眼下面小字‘资善大夫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申时行题’。

    这,李三才顿时说不出话来。

    请一名内阁大学士题刊头,真好大的手笔,这可不是一般民间书刊所能做到的。

    然后李三才目光往下,他本以为下面是正文了,但没料到却是……

    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兼太子太师礼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贺……

    光祿大夫柱国少傅兼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张四维贺……

    资德大夫刑部尚书严清贺……

    嘉议大夫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读许国贺……

    通议大夫吏部侍郎兼侍读学士余有丁贺……

    朝请大夫詹事府少詹士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陈思育贺……

    亚中大夫翰林院侍读学士掌院事沈鲤贺……

    前朝列大夫詹事府洗马兼国子监祭酒周子义贺……

    另外还有王家屏,朱赓,黄凤翔,顾宪成,赵南星等等。

    李三才变了神色,不知不觉整了整官帽,挺直了背,肃容将事功刊从头看起……

    就在此刻。

    张居正府邸。

    张嗣修拿着事功报看了几眼后,不由一晒对一旁正在品茗的张懋修道:“你看你林三元这事功刊上居然还有父亲的名字。”

    张懋修一愣拿过事功刊看后,也是露出与其兄长同样的神情嗤笑道:“这林宗海还真懂得往脸上贴金,当初他上门时,爹不过让我等与他说了几句客气话,怎知被他当作贺词引入刊上。”

    张嗣修闻言哈哈一笑道:“我倒不这么看。谁都知林三元此次夺职因爹而起。他此举示好正也是向我们靠拢之意。”

    “这你倒是误会林三元的意思了。”

    张嗣修,张懋修一听,原来是张敬修搀扶着张居正来至到厅。

    张嗣修,张懋修二人连忙起身道:“爹,你的身子。”

    张居正摆了摆手,坐在椅子上道:“无妨,你们坐下。”

    三人依言坐下,张懋修将事功刊奉上道:“爹,这是林延潮亲自送上门的事功刊,爹请过目。”

    张居正捏须道:“我先你们一步已是看过了。”

    三子闻言都露出惊奇之色,没料到张居正对林延潮的事功刊如此重视。

六百四十六章 官复原职(求推荐票)() 
张府里,张家父子的闲聊,已是成为习惯。张居正御下甚严,对几个儿子管教得也十分严格。

    张敬修稳重,张嗣修豁达,张懋修眼光犀利,虽有些急躁,但言语也是颇为深刻。

    但这一次先开口的却是张敬修。

    张敬修拿书审视了半日,最后向张居正道:“不谈此刊用宋体字刻书,且看这半文半白之语,也知其粗浅,其与摊边三国演义,西游记有什么两样。”

    事功刊的文体,林延潮创刊时就是为了贴近普通百姓而作的。但在文化人的眼中,就觉得这样的文章很‘水’。

    放在今天就是灌水大王。

    张嗣修道:“我倒不这么以为,半文半白之语,贴近百姓,就算是贩夫走卒也可看得懂。”

    “但格调却降了。”

    “降格调就是不曲高和寡。”张嗣修道。

    听二人议论,张居正没有言语。

    张懋修问:“爹,你以为如何?”

    张居正道:“你们看了刊末石篑山人的杂评了吗?”

    数子一愣,皆表示没有注意。

    因为正刊是林延潮所讲的事功经学,别人拿到事功刊当然会注目于此,但附于刊末的杂评是由他人所书写的。

    大家都自不会太关注。

    三子重新看了一遍。

    张敬修倒是奇道:“这石篑山人是何人?也不用真名,岂不是藏头露尾,与其如此倒不如写个‘佚名’二字。”

    张嗣修道:“你看这石篑山人所言,当大兴教化,真有见地。”

    “他言当今天下,为天子牧万民之官,逾两万;承孔孟之义,今生员者,不下三十万;而读书识字者,浩浩三百万众。”

    “此多乎?不多也。仅以户部有籍在册丁口记,我大明有民六千万。读书人多乎?实不多也。”

    “若天下能有千万人,行圣人之教,大同之世可及。”

    看到这里,张懋修斥道:“一派胡言,不过三十万生员,已是举国养之,若千万生员,生民何计?”

    张嗣修道:“你往下看。”

    “此不易也,但若天下百姓,人人能读书识字,闻圣人之教,十人中只要有一二人能行之,亦大同也。”

    看到这里,张家三子都不说话。

    下面这石篑山人继续言道,本刊之宗旨在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夫不明圣贤之教,如何知其责?故而务天下之兴,文教为先。

    张懋修惊道:“这石篑山人不会就是林宗海吧!”

    张敬修道:“不,此人文风与林三元相迥异,应是他门生。”

    三人一并看向张居正问道:“爹为何要我们看此文。”

    张居正道:“此策吾当奏明天子行之!”

    三人一听不由讶然,张居正居然这么快就作了决定。

    张敬修道:“爹,此事是不是缓一缓,之前尽革亲族冒免丁粮之事,共清出人丁四万余,民间和朝堂上议论还未继续。另辽东,山西各省,马上就要奏报去年清丈田亩之效,当务之急是不是以清丈之事为先?”

    张居正闻言笑着道:“你们可知我,要推行文教用意何在?”

    三人都是不语。

    张居正道:“清丈,冒免之事,皆是变法之法,既是变法,就不免有人攻讦。但兴以文教之事,会有人反对吗?”

    三人一听皆是恍然。

    张懋修道:“爹,此举实在是高明,教化之事乃顺应人心之举,亦可成全美名。”

    张嗣修细思道:“爹,我算是有些明白事功之学。”

    “兄长怎么说?”张懋修问道。

    “利人利己是为功啊。要利人利己,就要求同。我本以为林三元此事功之刊,一上来会先攻讦理学,心学,以竖旗帜,但没料到此刊却提倡兴以教化。理学讲格物致知,心学也讲察己明道,事功学更讲以学为功,此都需以教化为先,此策就是朝堂上再古板的大臣,也会赞成的。”

    “此刊可谓先声夺人啊!”张敬修也是点了点头。

    张懋修仍道:“不过林延潮说兴以教化,推广至天下万民,如何能兴?如何能教?说得好听,兴以教化的银子又从何而来,若无具体之法,此策不过想当然尔。林延潮整日讲经世致用吗?口号讲得好,但如何落在实处,却一字不提。这样的话,我也能说出一车来。”

    众人都是大笑。

    张嗣修在旁看张居正脸色问道:“莫非爹有起复林三元之意?”

    张居正缓缓点头道:“确有此虑。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张敬修马上表示反对道:“爹,林宗海因矫旨之事得罪了我们,虽屡次主动上门示好,但就这么起复,不是便宜他。我看这教化之事,还是另请大臣为之。”

    张嗣修道:“可是林三元既提其法,胸中自有可行之策,如不用他,朝堂上有哪个大臣可以胜任?”

    “朝堂上那么多官员,就无一二胜任吗?”张敬修与张嗣修辩论了一阵。

    这时张懋修却道:“爹,我倒是以为,我们可以起复林三元。”

    张敬修,张嗣修都是奇怪,张懋修与林延潮不睦,为何这个场合反而替他说话了。

    张居正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张懋修笑着对他两位兄长道:“林宗海既提兴教化之事,就让他去办,将他调至礼部,或者是外放出京都行,无论是什么,都比他任日讲官来得好。”

    两位兄长闻言都是恍然道:“这不是明升暗降?”

    张懋修笑着道:“不错,此一举三得之策,一来以示我们宽厚,不计林宗海前过,天子觉得爹宽宏大度,二将林宗海调离日讲官,也免得日后成为心腹大患,三来兄长就可顺理成章补为日讲官了。”

    张居正听了没有言语。

    次日。

    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上奏天子,察詹事府中允,翰林院讲读林延潮,行事不周,矫意而为,但念其出于公允谋国之心,着罚俸一年为诫。

    左都御史陈炌的奏章一上,次日天子就是批复了奏章。

    并在奏章里写上一行朱批,林延潮为官以来战战兢兢,恪尽职守,事朕甚恭,虽有小过,但不掩其劳,即日起官复原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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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四十七章 得陇望蜀() 
张居正通过左都御史陈炌,向天子奏请让林延潮复官。

    这政令此刻未下达,所以林延潮仍是丝毫不知自己已是官复原职之事。

    眼下他最关心的就是事功刊发行,这对于他而言才是大事。若是事功刊兴办得好,那么下一步就可以顺势推动报纸,时报的发行。

    如此自己这只小蝴蝶,终于看到掀起飓风的希望。

    若是不行,那么意味着林延潮文教战略有问题。

    活字印刷开启的欧洲文艺复兴,以及当今互联网之世引起的知识大爆炸。都告诉我们再先进的思想,再先进的发明都犹如一个种子,这种子没有合适的土壤来承载,就不能生根发芽。

    以林延潮计算,京师郭内郭外人口过百万,在大明是人口仅次于金陵的大城市,放到整个世界,也算是第二大城市。

    大城市人口高度集中,无疑有利于思想传播,而且社会分工明确,导致阶级差距放大。在京师里有这么多在朝京官,觐见外官,藩属使节,勋官贵戚,待试举人,坐监监生,游京生员,以及无数商贾。

    这意味着能读书识字的人远远超过其他地域。

    换了文艺复兴前,那识字率不到百分之一欧洲,你办报纸试试看,绝对哭死。

    以林延潮估计,京师里能读书识字的人口,可达十几万之众。那么自己的事功刊,定以七日一刊,一刊八百份计,应该在容许范围之内。

    只要两百人里有一个人买自己的事功刊,那么就足够了,所以这里有成功的土壤。

    不过京城办刊,也有不利的地方,就是天子脚下,舆论相对不是那么自由。故而林延潮为何要在办刊时,扯张居正,申时行,张四维的虎皮,也是为了防止日后有人找碴。

    不过林延潮的担忧也是因自己一贯的谨慎。明朝文字狱不似清朝,而且后期更比前期开明,万历朝被后世一直讥讽为开创了中国‘无政府’主义的先行,所以思想禁锢一词几乎在明朝不存在。

    在众人焦急地等候中,事功刊第一日发行之结果马上要出来了。

    不少弟子都是焦急地在学功堂里踱步。

    这事功刊是否能一炮而响,关乎着事功学之将来,与他们也是休戚与共。

    与弟子们的焦急不安相对,林延潮则是身在学功堂旁的卷棚里,自己给自己沏茶,缓缓品茗,然后平静地等待着结果。

    林延潮闭目养了会神后睁开眼睛,桌上茶碗上的雾气悠然蒸腾,他拿着折扇轻轻摇了摇,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

    茶香盈满口中,林延潮舒服地往太师椅上一靠,仰望着窗外的天边云卷云舒。

    若是没有俗事缠身,这会是一个不错的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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