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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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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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的一刻。

    周子义长叹一声,当下转过头来对张居正道:“元辅,请恕下官无能为力,下官会先上本弹劾刑部刘侍郎后,再上本向天子请辞。”

    你!

    刘一儒被周子义这句话,说得胸口发疼,被周子义这等当朝重臣弹劾,他就算张党骨干,也是吃不消啊。

    但除了刘一儒外,众官员心道,周子义这么说,就是要不干活了。

    一名官员道:“周祭酒不可啊,若是你不出面,我们又如何能说服这些士子。”

    “是啊,请周祭酒再试一试吧,至少先劝退士子。”

    周祭酒摇了摇头道:“心中无理,口中又如何说出理来说服士子们,强行言之,不过矫饰而已,这我办不到,下官恳请元辅先释放卢万嘉等囚于刑部的书生,否则这些士子必不肯散去。”

    听周祭酒这么话,众官员想来,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

    哪知张居正斩钉截铁地答道:“不可。”

    没料到张居正拒绝的这么干脆。

    张居正目光扫过众官员,疾言厉色:“律令只能出自庙堂,岂可出于书生请愿。他们敢裹众叩阙,就算再大的理,本阁部也不会答允!”

    张居正说完,张党的官员纷纷道。

    “元辅此言,真乃至理。书生叩阙,名为伸冤,实为议政,干扰朝廷决策。”

    “若说委屈,谁没有委屈,若有些委屈,就裹众胁迫朝廷,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若是今日迫于书生叩阙,答允了他们,放人离去,那明日他们就会得陇望蜀,要求解除禁书院,禁讲学之律令,后天他们就会要朝廷废除一条鞭法,清丈田亩,再后天朝廷即可废除变法了。”

    张居正的决定就是最后的决定,方才打算向士子妥协的众官员立刻都绝了这念头。

    周子义听了张居正这番话,脸色剧变拱手:“阁老的威风,下官今日真是见识到了。”

    连周子义与张居正扯破脸了。

    见这一幕,刘一儒,洪鸣起都是心底暗喜,此人不足惧也。

    但其他官员想到,周子义都'罢工'了,眼下朝堂上还有谁能够劝退这些士子呢?

    众官员都是毫无办法。

    一名官员私下道:“元辅,京城之中响应此事读书人不少,若失再拖延下去,那么长安门前闹事学子会越来越多。”

    另一名官员道:“再如此下去,朝廷颜面何存?”

    “再如此下去,情况不堪设想啊!”

    “此刻谁能在此挽狂澜于既倒?”

    “是啊,百官之中,又有谁能扶大厦于将倾?”

    “恐怕真是没有一人了吧!”

    城楼上,众官员都是犹如热锅上蚂蚁在那乱转。

    这时阶下一名官员上前向张居正道:“启禀阁老,詹事府左中允林延潮在城楼之下求见。”

    众官员一听心道,好啊,这城楼上真是好戏连台啊,这涉事之人这一下子全部都聚齐了。

    张居正听到林延潮名字,也没什么好脸色,道了一句:“传!”

    PS:谢谢大家关心,人已是没事,嘻嘻。(未完待续。)

六百一十八章 我就是林延潮() 
一群乌鸦盘旋落在了紫禁城的宫阙之上。

    林延潮走到长安右门,随处可见手持枪戈的禁军士卒,武库里搬来大捆大捆的箭矢随意地摆放在地上,士卒们忙着给弓上挂弓弦。

    林延潮走上城楼,随处可见官兵一脸茫然的蹲坐在马道上。

    “林中允,元辅有请。”

    林延潮随着官员来到城楼下,只见二十余名官员都是站在这里。

    不少官员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而如曾省吾等人看了林延潮一眼,随即转过头去。

    洪鸣起看着林延潮心底想到,在这覆巢之局下,你还能有什么翻盘的手段?

    洪鸣起没有料到,林延潮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到张居正,申时行面前行礼:“下官见过两位中堂。”

    张居正看都没看林延潮一眼,而是望着正前道:“林中允,来得何其晚也?”

    其实林延潮不是故意这么晚才赶到的,因为他当时正在家中,赶来有些路程,本要往长安右门走,但通往道路上都被戒严,不许人通行。

    林延潮只好改道往长安左门而来,但因皇宫各门关闭,林延潮又费了一番嘴皮子,禁卫才肯放林延潮入皇宫。

    林延潮可以感觉到张居正此刻虽面色平静,但犹如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怒火随时爆发而出。

    这时候解释什么都是错的。于是林延潮道:“下官来迟,还请中堂治罪!”

    见林延潮头一句就服软,洪鸣起心底冷笑。

    “问罪倒是不急,你能劝退城楼下士子么?”

    “下官正为此而来。”林延潮毫不犹豫地接口道。

    其余官员一听林延潮这么说,都是心道,好大的口气。朝堂重臣都在这里,连礼部尚书潘晟,国子监祭酒周子义都没办法的事,你一个正六品官,哪里来的自信。

    张居正听林延潮这么说,反而脸色一松道:“好,本阁部就知宗海不会令我失望。”

    众官员听了张居正的话都是心道,这是怎么回事,林中允在此大放阙词,堂堂首辅竟把他的戏言当一回事?

    有人则想经筵上,林延潮确是辩才了得,但这又不是经筵,对他委以重任,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请阁老答允下官两个条件。”

    众官员一阵骚动,给个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你林延潮也不看自己是几品官,居然敢和张居正谈条件?

    申时行朝林延潮含笑点点头,一旁张居正抚着长须,笑着道:“别说二个条件,十个又如何,不过是本阁部一句行与不行而已。”

    林延潮道:“其一下官恳请元辅,一会劝说士子时,授予下官临机专断之权,可以便宜行事。”

    “此不可,”曾省吾站出身来反对道,“林中允以为自己是封疆大吏,还是钦差大臣,临机专断之权岂可轻易授之。”

    张居正伸手一止道:“好,本阁部给你,不过需除了刑部放人之权,以及废除禁讲学,紧书院的政令。”

    林延潮道:“下官知其中分寸,第二个条件……”

    “林中允,莫要得寸进尺啊!”曾省吾板着脸道。

    一旁申时行却笑着道:“曾尚书,你何不让林中允把话讲完。”

    曾省吾与申时行平级,但也不惧他,冷然道:“林中允,不妨掂量掂量自己,向元辅提条件,若是你办不成,一切后果由己自负。”

    说完曾省吾退到一边。

    林延潮道:“其二下官恳请阁老允开城门,让下官去城到学子面前分说。”

    此言一出,众官员脸色都是一变。

    张居正嘴角微微一动,曾省吾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林延潮向张居正长长一揖道:“下官此去若不劝退士子,就没想着回到城里,恳请元辅玉成。”

    张居正熟视林延潮一阵道:“宗海真疾风劲草,但希望不要是个莽夫,好,本阁部答允你。”

    “谢中堂。”

    林延潮说完转身离去。

    众官员都后退给林延潮让出道来,连周子义也不由心道,此子虽不知天高地厚,但贵在此心难得。

    值门禁军将领,听说要给这个年轻官员开城门后,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不过是张居正亲自下的命令,他只能开了半扇城门给林延潮出城。

    十数名禁军正推开城门,林延潮身处黑暗的城门洞内不由想起,自己临出门时徐火勃,陶望龄恳切的眼神,以及山长自尽于书院那一天。

    绝对……绝对不能让此事再发生。

    城门推开一刻,城门洞里的禁军们手足无措的,轰然站起身,然后目送林延潮正了正衣冠走出城门。

    林延潮走至桥上时,听见身后城门立即关上。

    “城门开了!”

    “有官员出来了?”

    “朝廷竟肯派官员出门与我们谈?”

    林延潮走到拱桥桥顶,桥下的几十名士子都是站起身来。

    “朝廷终于派官员出门来与我们谈了,只是不知此人是谁?说话可有分量?”

    林延潮远远望去,此刻河边跪满了叩阙的士子,他们纷纷朝桥上自己看来,目光满怀着期望。

    不过待他们看到林延潮如此年轻,不由心底下沉,此人如此年轻多半官位低微,朝廷又派人来糊弄我们了。

    而城楼上张居正,申时行他们也是看着林延潮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此刻林延潮对桥下众士子作了一个团揖,朗声道:“各位学子,在下詹事府左中允兼翰林院侍讲林延潮,受天子所托而来!”

    河边顿时一片寂静。

    一名士子不可置信道:“你就是名满天下的林三元?”

    “真的是当今状元公?”

    “不是冒名顶替的?”

    面对士子的质疑,林延潮笑着道:“林三元有何了不起的?何谈名满天下?更有什么好冒名顶替的?”

    听林延潮的话,下面的士子倒是一片笑声。

    “没错,正是林三元本人!”

    “当年他中状元时,御街夸官我远远见过他一面。”

    “如此年轻,又着绯袍,不是林三元是谁?”

    众士子听说是林延潮来时,争相起身来看,一睹真容。

    林延潮索性走到近前,让所有士子们都看清自己,然后重新肃然一揖道:“诸位学子,我就是林延潮!”(未完待续。)

六百一十九章 先要好处() 
大明两百年士风。

    士子重科举,官员重科名。

    三元及第,两百年官员士子第二人!

    连中三元,两百年官员士子第一人!

    什么是科举神话?眼前桥上此人就是。

    在场读书人对林延潮的文章,从科场八股,状元策问,到为学,漕弊论,西湖游记,以及自陈表,几乎篇篇耳熟能详,张口能诵。

    林延潮名满天下,那么士子自是争相起身一睹状元公的风采。

    城楼上的张居正等众官员也是出乎意料,众官员议论。

    一名四十余岁的官员道:“未料到状元郎,在士子心中有这么大的名声。”

    “那是,因为他是林三元嘛。”

    一人摇头道:“有名声却是不一定有用,那些士子都是横了心的,除非天子亲至,否则方才周祭酒早就劝退他们了。”

    这时下面屈横江起身问道:“状元公,你是来劝我等离去的吗?屈某对状元公虽是一直心存敬仰,但此志不可改,所以还请状元不要白费口舌了,替朝堂那些奸臣作说客,如此屈某感激不尽。”

    屈横江这么说,众士子都是纷纷附和道:“状元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实不必来趟这浑水。”

    听了众士子的建议,屈横江点点头又继续道:“再说我等习永嘉之学由状元公所倡而来,若叶心水陈龙川可比孔孟,那状元公此功可比程朱,屈某等对状元公心中唯有敬仰,不愿与你辩驳。状元公若来劝我等离去,屈某与我等不会答一句,以免作口舌之争,坏了我等对状元公的敬意。”

    屈横江这么说,林延潮无论说是与不是,都要陷入被动。

    若是林延潮违背屈横江之意,直意继续劝说,如此就会激起众士子逆反心理,让屈横江等人集体当哑巴,不和你辩论。

    换过来,林延潮阳说不是,阴为劝说,那也失去了读书人彼此之间的一个诚字。

    不过林延潮怎会被这点问题难倒,当下反问道:“汝是国子监监生屈横江吗?”

    屈横江一愣道:“微末之名,不意能入状元公之耳,实有辱清听。”

    林延潮点点头道:“本官方才看过你们的状纸,汝名所列第一个,恐怕不止是本官,连元辅与圣上也对屈朋友也印象深刻。”

    屈横江听说自己名字被天子记住,激动地朝皇城的方向叩拜四下。

    然后屈横江起身对林延潮道:“贱名竟能上达天听,屈某已不枉此生。状元公既已面见过圣上,不知圣上之意如何?”

    众士子们都是满脸殷切地看着林延潮。

    林延潮实际上还没见过小皇帝,不知天子是何决断。但用屁股想也知道,皇帝若是答允了士子的条件,自己还来劝说个毛线。

    林延潮道:“尔等围堵宫阙,令御前不宁,惊扰圣驾,但圣上却叮嘱我等,士子请愿,必有其情,尔等问清情由,好言抚之,不可伤及一人,事后也不可罪及一人。”

    众士子听了都是动容。

    自古以来,京控叩阙风险都是极大。大臣左光斗的祖先,为免除家乡税赋上京告御状,其家仆持其状纸还未登闻鼓院,就被守鼓士卒乱枪捅死。

    明朝在嘉靖时就规定,告状者于登闻鼓下及长安左右门等处撒泼渲呼者,拿送法司,追究教唆主使之人,从重问拟。所以众士子里屈横江等领头之人,这一次聚众叩阙上谏,都是抱着视死如归,不存侥幸之心。

    现在听林延潮说天子不降罪一人,令在场士子们都是感动,不少人举袖试泪。

    屈横江跪伏垂泪道:“圣上仁德宽厚。”

    在场士子都是拜下齐道:“圣上仁德宽厚!”

    哭声所至,闻着动容。

    城楼上官员听了众士子们的哭声,半响才有一人道:“天子并未如此答允啊,林中允,这是矫诏啊,当问大罪!可是他方才又请了临机专断,便宜行事之权。本官此刻只能佩服林中允之急智,他实是谋定而后动,这番智谋吾实不及。”

    另一官员道:“不仅如此,林中允还抓住其中的关窍。”

    “怎么说?”

    “士子自知叩阙后必被问罪,故而此来如背水一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林中允此举好比兵法里围城时,围三阙一,放给士子们一条生路。但凡人存此侥幸之心,必不会如之前那么坚决,况且林中允此举还替天子拉拢了士子,一举两得,此策实在是妙啊!”

    在场官员纷纷点头,林延潮这处理实在精彩。

    “不过此言一出,就算士子退去后,看来朝廷也不能追究了吧。林中允这是在包庇这些书生啊!”

    “还是先解眼下燃眉之急再说吧,若是林中允能劝退士子,一切都好说,若是不行……不说圣上,元辅都饶不过他。”

    说话间,几名顶盔贯甲的将领,一并上了城楼向张居正行礼。

    “神机营参将包信见过阁老!”

    “神机营游击陈大忠见过阁老!”

    “神机营游击徐庭见过阁老!”

    见之一幕,众官员大惊失色,朝廷什么时候将神机营都调来。难道这就是你张居正最后的手段吗?

    周子义身子颤抖,上前向张居正道:“元辅,此举实万万不可啊!”

    周子义这么说后,众官员一并跪劝。

    “元辅!”

    “元辅,还请三思啊!”

    张居正沉思片刻后道:“神机营先行候命!”

    “是。”包信,陈大忠,徐庭一并退下。

    此刻城下的林延潮心道,我此刻已将一切置之度外,矫圣命宽赦士子,既是打一张感情牌,同是也用张居正给我的便宜行事之权,先要好处,否则就算今日千辛万苦劝退士子,事后他们再被朝廷算账,那么永嘉之学照样会遭受沉重打击。不过一切都要自己能劝退士子再说,否则……没有否则。

    这时一名士子向林延潮道:“状元公,既圣上既已宽宥我等,那也请圣上允民间讲事功之学,成全我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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