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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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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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

    所以此刻林延潮再小心也不为过。

    “宗海,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你?”

    林延潮抬头看去,原来是黄凤翔。

    林延潮见他一脸着急的样子问道:“鸣周兄,为何如此急切?来,坐下说话。”

    黄凤翔坐在林延潮面前,取了他案上的茶壶倒了碗茶喝下后,方才顺了气。然后黄凤翔道:“宗海啊,大事不好了,我听闻明日经筵上有大臣要针对你。”

    林延潮听了笑了笑,原来这是真的道:“针对我?我有什么好针对的。”

    黄凤翔低声道:“你莫问我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只能与你说,明日曾司空,王少宰,联络了几名朝臣,还有经筵讲官周祭酒,要在经筵上将你驳倒。”

    “告诉我消息的人与我说,宗海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曾司空,王少宰,说他若是你就连夜去曾司空,王少宰门上道歉,否则明日经筵上你只有名声扫地。”(未完待续。)

五百七十八章 敌军阵容(第一更)() 
道歉?半夜跑到曾省吾,王篆家门口道歉?说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请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听了黄凤翔的话,林延潮笑着道:“好啊,若是半夜去曾司空,王少宰府门前道歉,他们肯放我一马,那么我舍去这张脸又如何呢?”

    黄凤翔一愣,半响才知道林延潮说得是反话,不由拍腿急道:“宗海,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与我说笑。莫非你真打算明日与他们在文华殿上辩经啊?”

    林延潮笑着道:“那还能怎么办?我怕的是,就算我此刻就是肯去向曾司空,王少宰道歉,也是晚了,又丢人又输了阵,不如这样鸣周兄替我走这一趟,上门探探他们的口风,我再看去不去。”

    黄凤翔也是无语了道:“宗海,若是我帮你跑一趟,可以挽回此事,我哪里会不去,但我连曾司空,王少宰府上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林延潮叹着道:“那没办法?那明日唯有硬着头皮一试了,与其站着被人打死,怎么也比跪着强。”

    黄凤翔听了哭笑不得道:“宗海,你可知周祭酒乃是翰林院里宿儒啊,论及经学朝堂上没有几人在他之上的。明日经筵上你怎么有胜算?”

    黄凤翔说完,林延潮点点头道:“鸣周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宗海兄,”黄凤翔叹了口气,然后道:“我知你意已决,但只恨我官微言轻帮不上你什么,明日经筵上唯有请你多多小心。”

    林延潮笑道:“鸣周,你能来此通风报信,我就感激不尽了,否则还不知谁在暗中指使呢。”

    当日林延潮改完讲章后,回家沐浴。

    次日早早起床,林浅浅取了刚洗过的朝服给林延潮穿上。

    张四维说让林延潮衣袍冠带都要熏香,并非是真正熏上香料,而是仔细洗过,没有异味就好了。

    要知道古人都不是那么勤于洗澡的,就算官员也是大多如此。经筵上若是衣冠恶臭的给天子讲课,那么无疑很倒胃口。

    故而林浅浅早早就将林延潮明日主讲经筵时的朝服洗了干净,放在太阳下晒了一日,这才给林延潮穿上。

    林延潮冠带整齐后,再吃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之后刷了牙,最后用香茶漱口。

    身为经筵讲官,满口异味肯定也是不行的,比如你想吃完大蒜再给天子讲课,不妨大可试试看。

    准备完后,林延潮就坐马车,来到宫里后,先到文华殿前等候。

    经筵不同于日讲,日讲时只要讲官主讲,内阁大学士侍班就好了。

    但参加经筵,官员就多了。首先是经筵上主官,知经筵,唯有勋臣,首辅担任。

    这一天担任知经筵的是武清伯李伟。

    任同知经筵的则是三位内阁大学士,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

    至于侍直经筵官,就有曾省吾,王篆等人一色大臣名列其中。

    其他文武官员,则是来经筵上旁听的,不过就是充当打酱油的角色,乖乖当好听众就行了。

    穿着大红色斗牛服的林延潮来到文华殿前,不少与林延潮交好的官员直是上前问候。

    “宗海,今日初讲经筵,我等正好见识一二。”

    “宗海贯通经学,平日多有听说,今日正好百闻不如一见。”

    “是啊,正好见识林三元风采,只恨不能侍直殿上,否则与宗海当殿辩经,也是一件乐事。”

    林延潮笑着一一应答,他是经筵主讲,自是今日经筵上的主角。

    林延潮站定后,这时黄凤翔上前,趁着左右无人的时候与林延潮说道:“宗海,我方才听闻今日侍直的经筵官,多半是与曾司空,王少宰交好,他们今日同列经筵官必是要不利于你。”

    林延潮听黄凤翔这么说,侧过头看去,但见文华殿侧门前,曾省吾,王篆正与众经筵官们正在谈笑。

    果真如黄凤翔所说,今日的经筵官里,与林延潮平日相熟,交好的官员一个都没有,反而大多是平日里与曾省吾,王篆交好的官员。

    这也不知曾省吾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一次的侍直经筵官都换上了自己人。

    黄凤翔忿忿地道:“亏他曾三省还是堂堂大司空,居然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打着经筵上依多为胜的主意,真是不知羞耻。”

    林延潮看着曾省吾这一方阵容,眼下的场合就如同学校里的辩论比赛,对方身为正方,阵容里大牌云集,一辩二辩三辩一直到十几辩轮着上场,而自己这反方,就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一张嘴对十几张嘴。

    辩论起来,自己不要准备言辞了,他们一拥而上就是,反正人多欺负人少。

    见黄凤翔一脸替自己担心的样子,林延潮道:“都事到临头了,唯有一试了,只希望不要输得太惨就是。”

    “哼,若是宗海败给周祭酒也算了,好歹对方也是经学大家,输了也不丢人,但如这样被乱拳打死,真不甘心。”黄凤翔抱不平道。

    就在这时,国子监祭酒周子义来了。

    但见周子义穿着四品云雀朝服,脸上几缕白须梳理得是整整齐齐,官服上一丝褶皱也没有,从此气度来看,真不愧为理学大宗师。

    曾省吾,王篆这一方十几名经筵官见了周子义来了,都是大喜,犹如一支军队迎来了主帅一般,顿时声势大振,一并上前向周子义作揖行礼。

    曾省吾笑着道:“敬斋先生,在金陵养望十年,这一次重登朝堂,我等尽拭目以待。”

    对曾省吾的高帽,周子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众经筵官们都是与周子义见礼。周子义矜持地一一还礼。

    周子义行礼完毕,走到殿门前,林延潮也是上前。

    林延潮可以感觉自己上前的一刻,曾省吾一方的官员目光都是朝自己身上打量。

    周子义负着右手站在林延潮面前。林延潮看着敌军'主辩',施礼道:“侍生林延潮,见过周前辈。”

    周子义伸出手还了一揖道:“林三元有礼了。”

    周子义言语平淡,不见一丝火气,可知平日的涵养已是深到了极处。

    就在这时静鞭响起,天子的御驾已是到文华殿。(未完待续。)

五百七十九章 论点(第二更)() 
静鞭一响,百官都在文华殿御道两侧侍立。

    林延潮也是立在道旁,御道对面的周子义就在面前。但见周子义平日清傲,但天子御驾来时,持礼却是一丝不苟,年纪虽是老迈,但这番君臣之礼,却是作到了十足,简直可以是百官的表率了。

    林延潮知周子义这等理学大宗师,一生打磨的修养,就在于先诚其意,而后正其心这几个字上。

    对天子的恭敬,是从心底而出,再于形止上体现。

    如其他官员礼数虽到了,但总觉却少了些什么,流于表面文章而已。对不少人而言天子尚年轻,权势还不如冯保,张居正,故而心底就不如表面上恭敬了。

    而周子义他尊的是伦常义理,君为臣纲的纲,而不是因帝位上只是一位少年而轻视的。

    古往今来,总有这么些恪守义理的人,商纣无道,仍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如周子义这样的儒臣一生尊得就是名分大义。

    如此对手,按照林延潮的理解,用句俗话来说,就是很轴,特别的轴。

    要杀了他容易,要辩倒他难。

    林延潮持礼等着天子的御驾从面前而过。

    御驾停下后,小皇帝并没有直接到文华殿上,而是先去了文华殿左室,拜了至圣先师,方才来到殿上。

    之后知经筵官李伟,同知经筵的三位阁臣带领下,林延潮及众官员随着他们进入文华殿内按班站下。

    知经筵官,同知经筵官列于班首,侍班经筵官次之,侍仪的御史列于殿南,东西对立,他们负责纠察殿上有无官员失仪。身为讲官的林延潮列于西班,周子义列于东班。

    至于其他百官只能远远地站着,黄凤翔也在其中,他们只能听不能发表意见。

    之后直殿内官上御座,两名序班捧御案上殿,设于御座之南。再有两名序班捧讲案上殿,设于御案之南正中。

    司礼监内官捧四书五经上殿,四书放于御案讲案之东。经史置于御案讲案之西。

    赞礼官唱礼,百官齐拜。

    众官员平身后,赞礼官再道:“进讲!”

    周子义从东班而出,林延潮也是徐徐从西班中步出,他的目光掠过,从曾省吾,王篆等一众侍直经筵官面前,到了讲案前。

    讲案后的天子,正在坐立,并用眼神给自己打了招呼。天子身后是一横匾,上面写着‘学二帝三皇治天下大经大法’这十二个大字,这是世宗皇帝的御笔。

    林延潮与讲案前与周子义并立,朝殿上的天子行礼。

    而后经筵展书官各一名,也从东班西班走出站在林延潮周子义身后,他们前进到殿上铜鹤的位置前停下。

    东班的周子义道:“臣周子义请讲大学。”

    御座上的小皇帝道:“先生请讲。”

    呼先生为不名,这是皇帝对讲官的尊重。

    说完展书官来到御案前,替天子翻书,然后退下。接着周子义取来金尺在殿上开讲。

    林延潮听周子义讲大学,主要是依真德秀的大学衍义而讲。

    大学经朱子的推崇后,隐隐有四书之首的架势,到了真德秀手中,又将大学拔高了一筹。

    他写的大学衍义更是切乎于帝王修身,所谈所论几乎面面俱到。至于大学衍义一生,又是薄考据而重义理,对于周子义这样坚决反对汉唐章句经学的儒臣来说,确实是再切合不过了。

    周子义抑扬顿挫地声音回荡在文华殿上。

    林延潮在旁仔细听着,他听周子义讲书,并不是听其经义,而是辩其逻辑是否缜密。

    周子义讲大学衍义时,核心论点就是‘徒举其纲而不告以用力之地,是犹教人以克己复礼,而不语以视听言动之目,其能有益乎。’这句话大义就是要将大学章句里经义的一套,用于平日的读书日用之中,否则就是咱不说话,你靠大眼瞪小眼的办法来领悟我的意思了。

    这一句话,就是周子义的用功所在,他论点里的矛与盾。

    下面他所讲的经义,都从中散发,详细阐述三纲八目。

    周子义讲了一半,林延潮已觉周子义经学功底实在极深,立论严谨,自己要在他的话里找到漏洞恐怕很难。

    既是如此,自己是不是可以考虑,周子义真要与自己辩经时,他就改变应对的套路,持论立于防守,引他来攻,而自己不轻易出击,在自己有把握的论据上击败对方。但如此未免有失于被动了。

    正在此时,周子义已讲完大学。

    这时侍直的曾省吾出班道:“陛下,臣有一二异议,想请教周讲官。”

    见这一幕,殿下的黄凤翔不由大呼卑鄙。

    为何说卑鄙?

    曾省吾问难周子义,看似自己人打自己人,但实际上却是为下面问难林延潮作铺垫。

    若是曾省吾等众经筵官放过周子义,而单独为难林延潮,那么这等围殴的样子,也实在是太难看了。

    林延潮当然明白曾省吾的意思,索性在旁看着他表演。

    “经筵为朝堂上讲学辩礼之处,曾卿家尽管发问。”小皇帝发话了。

    于是曾省吾问道:“周讲官说,大学乃百圣传心之要典,而非孔氏之私学,但臣以为治经当以尧典为先,尧典尽载先王之道,三代之学,此才为治学之根要。”

    周子义道:“曾尚书所说不过一家之言,臣按尧典乃以自身而推天下,至于先之以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后次之以修其身,则是自大学而始,始发前圣未言之蕴,示学者以从入其途,修身乃内圣之学,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外用之道,本末不可倒置。”

    周子义的意思,就是尧典教得只是你该如何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大学教的先格物致知,再诚意正心。此乃修身之法,独此大学一家,别无分店。咱们儒家内圣外王,先内圣再外王,顺序别给我搞反了。

    听完周子义的话,曾省吾顿时恍然醒悟,然后佩服得‘五体投地’地道:“周祭酒之言,真发人深省,受教了。”

    看着曾省吾‘败退’的样子,林延潮心道,这实在太无耻了,简直就是先送人头给队友,然后让他超神的节奏。(未完待续。)

五百八十章 唇枪舌剑() 
曾省吾给周子义送完人头后,‘功成身退’。

    列于周子义后的展书官上前跪掩四书,再退至东首的铜鹤下。

    这时该林延潮进讲了。

    另一旁曾省吾,王篆对视了一眼,徐徐点头,曾省吾,王篆以下十余名经筵官,在殿上微微挪了挪脚,屈了屈手,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列于西班的林延潮来到讲案前进讲。

    林延潮讲得尚书与通鉴,分别应和经史。

    殿上大臣也是第一次听这位二十岁的年轻人讲述经。一般要博学通经的大儒,非四五十岁不能,而林延潮不过二十岁出头讲经,令他们不由想起二十六岁就能贯通五经的许慎。

    无论是尚书,通鉴,林延潮都讲得很谨慎,称得上中规中矩,大臣们听了却觉得没什么出众的,连小皇帝也是诧异,以往林延潮在日讲时,妙语层出不穷,但为何在今日的经筵上,就成了照本宣科。

    而对一旁的王篆,曾省吾而言,则是不屑地笑了笑,林延潮说得谨慎,这是因为怕被他们在鸡蛋里挑骨头,故而只挑些不容易出错的来讲。

    这说明什么?说明林延潮怕了,未战胆先怯,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三元及第又如何?上不了大台面。你以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么讲经,就可以过关了?我们就抓不住你把柄了吗?

    如此经史,林延潮自是讲得枯燥无义。长篇大论讲毕,殿上之人听得都是昏昏欲睡。

    方才周子义讲大学,义理精湛,大家尚还听一听,而林延潮这念下来,大家都是顶不住,若是有侍仪的御史在旁监察,他们可能要当堂打呵欠了。

    展书官正要上前掩书,这时周子义出班道:“陛下,臣于林中允所讲,有所不同,想请与之辩经。”

    小皇帝此刻早已是上下眼皮打架了,听周子义这么说立即精神一振:“经筵辩经乃儒学所倡,不如此何以求三皇之大经大法,先生自便。”

    “讲臣谢陛下。”

    周子义来到讲案前,目光扫过林延潮脸上,他的目光并不凌厉,却有着宁静和坚持:“听闻林中允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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