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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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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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多是经东西江米巷穿过棋盘街。故而棋盘街成京城里第一等繁华热闹之处。这大明门前的朝前市,书坊,都是天下士民工商聚集之处。

    这日林延潮退衙,因时候尚早,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书坊一趟。

    这书坊位于礼部门外,拱宸门西,以往参加春闱的举子上京赶考,去礼部投帖后,都会在这书坊买书看书。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成为京城最大,或许也是全天下最大的书坊了。

    林延潮是个爱书之人,平日没事也是买书来看,昨日听朱賡说,他偶然在这里的书肆淘得一副陈子昂的墨迹,价值千金。

    于是林延潮也是动了来这里看看的念头。

    林延潮下了马车,令展明等着,自己与陈济川二人则是穿着便服入内。

    林延潮逛了好几个书肆,里面卖都是清一色关于科举的'教科书',却不是他这等来找闲书所要的。

    走了几个地方,林延潮到一个门面颇大的书肆前站定。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呢,就见两位中年读书人走了出来。一人大发阙词道:“本朝没有文章大才啊!“

    另一个读书人问道:“此话怎么讲?“

    那个读书人挥了挥手中的书道:“你看这八大家文钞,居然没有一名本朝名士的文章载入,你说是不是本朝没有一篇好文章。我们诗词不如唐宋也就罢了,连科举文章也不如,真一代不如一代啊!“

    林延潮听完差一点笑出声来,另一人却道:“此话有理,你说王弇州那么大名头,在这里没有一篇文章不说,就是他一直赞誉一代文宗林三元,也没有一篇文章入列,真是愧对古人。“

    听到对方提及自己,林延潮忍不下去,当下上前道:“两位兄台,请了。“

    两位中年读书人,见林延潮一副后生打扮有几分轻慢当下问道:“有什么话说吗?“

    林延潮道:“是,我方才不小心听两位兄台谈论,不由想说一句这八大家文钞,指得是唐宋之际八位大家,这里面当然没有本朝之人了,故而不能说一代不如一代。“

    二人听了愣在原地,满脸通红。一人强辩道:“这……这我当然知道,要你说来,你读了几本书了?科名如何?就敢放大言?我们二人可是堂堂的贡生知道吗?方才说得王弇州,林三元跟你有何关系,你要这么替他们说话?”

    林延潮听了笑了笑,当下不说话了。

    书铺的掌柜见了立即迎了上来,劝了一番。

    送走两人后,掌柜看向林延潮,但见他十分年轻,不过服饰气度都是不凡,身边又带着一随从,以为是某二代。

    于是掌柜十分殷勤地道:“不知客官要买什么书啊?本店有新进的文章正宗,八大家文钞,文府大全?若是赴考,本店笔墨纸张一应俱全,有福建的竹纸,江西的绵纸,镜面高丽纸,至于徽墨湖笔也是俱全,客官不妨进店一看。“

    林延潮见掌柜如此热情,林延潮笑着道:“我也是随便看看,有没有经世致用的书?”

    掌柜笑着道:“有,有,客官里面请,我让伙计给你找呢。”

    “好。”林延潮应了一声,当下入了书肆。

    进入书肆后,掌柜先给林延潮看座,上了果盘,茶水,然后打发伙计去捡书。

    入座后,掌柜不动声色地打探林延潮消息。

    林延潮也不介意随口编了一个,就说自己前两年捐监入了国子监,正准备赴明年的顺天乡试。

    掌柜听说林延潮是捐监出身,脸上笑容更浓,谁不知例监一个个都是富得流油的,于是更加抓紧巴结道:“小人一看公子,就知将来贵不可言,必有金马玉堂的一日。”

    金马指的是金马门,是汉朝学士待诏的地方;玉堂,指得是翰林院,这都是过去恭维读书人的话。不过林延潮只是笑了笑,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了。

    知道林延潮是大主顾,于是伙计给林延潮搬来许多书。

    掌柜殷勤地介绍道:“这艺苑卮言,乃是王弇州所作,这位可是本朝第一流的名家,不读了他的文章,就不算读书人啊!”

    “读过了。”

    掌柜满脸尴尬,然后又取出好几本,但听林延潮一一都说读过了。

    掌柜顿时心道,你这小子不是胡我吧,瞧你多大年纪,竟然都看过了?若真都看过了,还要花钱进国子监?干嘛不好好下场考一个科名?

    不过掌柜还是耐心地又拿出一本道:“此书乃皇明经世文录,由苏州几十名生员所一并编撰,乃是本朝名家的文章大集,书二十五卷,里面选录了宋濂,商辂,王世贞十五位名家的文章,此书新到,你看甚至还有新科状元林三元的文章。”

    “哦?”

    林延潮听有自己文章,从伙计手里取过书来看见书里,正摘抄着自己《为学》,《漕弊论》两篇文章,一篇殿试的策论,《尚书古文疏注》里一篇文记。

    虽说自己的文章,还是少了些,二十五卷只占一卷,不如其他名家都是两卷,不过林延潮看着自己的文章与宋濂,商辂,王世贞等名家并列,这等感觉实在是好。

    林延潮不由问道:“还有其他林三元的文章吗?”

    掌柜听了笑着道:“有的,有的。”

    当下掌柜亲自去书架上取了几本下来,林延潮看了微微有些失望,除了《尚书古文疏注》外,主要都是制艺类书籍。

    比如庚辰科殿试状元林延潮制艺大全。

    状元林侯官制艺精选,附诗词,策论。

    林三元制艺心证等等。

    林延潮看了这种种科举应试书籍,不由想起了后世一个笑话。

    笑话里说,全国学生最讨厌的两个地方是哪里?答曰,海淀,黄岗。

    唉,林延潮不由抚额长叹。

    掌柜问道:“这些官是不是全部买下?”

    林延潮果断道:“一本都不买。”(未完待续。)

五百五十九章 客官真乃神人() 
看着这一本本挂着林三元,林侯官名头的制艺类书籍,林延潮不由长叹,什么一代文宗,恐怕这才是自己在当代的文学地位吧。

    就算到了将来。

    林延潮不由想到这一幕。

    同学们,这篇课文是明朝万历年间政治家,文学家林延潮的作品,讽刺了当时漕运之弊,生动深刻地揭露了封建社会的黑暗腐败。

    各位同学放学以后,一定要记得温习,熟读并全文背诵。

    熟读并全文背诵!

    课堂下面学生一片哀嚎,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一本都不买。”林延潮想到这一幕,立即很不快地表示。

    这掌柜是作惯生意的,见林延潮这等‘刁客’脸色没有半点愠色,很显得商家的气度。

    “若是客官不满意,咱们店里还有砚山,镇纸,笔床出售,客官要不要看一眼?哦,不看,那还有名家的字画,古人墨宝,客官要不要看一下?”

    这。

    林延潮忽然想起朱赓前几日与自己吹嘘的在书肆捡漏,赚得陈子昂的墨迹之事,于是点点头道:“这倒可以一看。”

    掌柜听了大喜,伸手道:“这在二楼,客官请这边请。”

    说完林延潮跟着掌柜走上了二楼。

    二楼里确实堆满了字画,掌柜给林延潮呈上了几幅字画。

    “这是院画,乃宋时翰林图画院所作,你看这法度,这形神兼备,实乃良品啊!”

    “客官真是好眼光啊,这是前朝首辅严嵩的手迹。这严嵩虽是奸相,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却是书法一流。”

    听掌柜这么说,林延潮不由一晒,严嵩不少恶事,都是嘉靖借着他名头作的,官员百姓不能骂皇帝,故而只能骂严嵩。

    掌柜不理解林延潮这一笑的意思,以为林延潮看不上于是又道:“若是客官都不喜欢,这里还有今人的手迹,字画,如当今冯司监的,以及几位阁老,堂部大人的,对了,还有当今状元林三元的书法,本店也有售卖。”

    “哦?”林延潮不由讶然问道,“林三元的书法也有在卖?”

    掌柜见林延潮来了兴趣,以为这回真的有戏了,于是笑着道:“那是当然,而且林三元的书法作价不如商文毅公两成,正是入手的好时候啊!”

    林延潮听了不由狐疑道:“同是三元及第,为何林三元的书法,就不如商文毅公的。”

    掌柜笑着道:“客官,你这就不知啊,商文毅公最后官至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那手迹一副自是不便宜了,而林三元还年轻,虽有三元及第的名头,可眼下不过是翰林官,当然是不如商公了。”

    林延潮露出恍然神色。

    掌柜继续道:“不过咱们都知,林三元如此年轻入翰林院,将来入阁拜相那是迟早的事。到那一天,他的手迹还不涨个数倍,故而我才劝你趁早入手啊。”

    林延潮听了反对道:“话不能这么说,入阁之事终属艰难,就算是林中允三元及第,也不可轻言说迟早的事。”

    掌柜嘿嘿地笑着道:“那至少现在买来也是不亏啊!”

    林延潮点点头道:“此言有理,拿来我看。”

    这几年林延潮答谢同僚,以及旁人恳求,自己给的应酬之作可是不少,所以流传到外面也是正常。只是书法确不是林延潮强项,要达到严嵩,商辂那等级数,恐怕这辈子是没希望的。

    掌柜于是将好几幅林延潮‘手迹’来给林延潮一一过目。

    看了半响,林延潮忽然道:“这几幅手迹真是林三元所作?”

    掌柜言之凿凿地道:“千真万确啊,不信,你可以拿这字画到林三元面前亲眼辨视,再不然小人可以与你发誓。”

    “发誓还是不必了吧,这……这都是假的!”林延潮叹道。

    说完林延潮搁下几幅字,走下了楼。而陈济川在一旁忍着笑,肚子都疼了。

    “慢着!客官留步!”

    林延潮正要离开店门,但见掌柜手捧着一幅字,追到林延潮身后。

    “掌柜还有什么话说?”

    掌柜喘着气道:“客官,客官不要着急,小人还有一副字,这肯定是真的!”

    “那……那好吧,给我看来!”

    掌柜将字展开,林延潮嘴角一动。

    掌柜试探地问着道:“客官,这可是真的了吧?”

    林延潮轻咳了一声问道:“此林三元的手迹,可是你从翰林院陈学士的手里购来?”

    掌柜顿时露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神色,大声道:“客官你真乃神人啊!尽然连出处都知道,确实是我从陈学士府上的家人手中购来的。”

    得到确认后林延潮不由感慨,自己在翰林院时,至少被陈思育贪污了好几百两银子啊。

    林延潮道:“不必说了,这幅字我买了,三两五钱银子?我不砍价,五两银子抬价给你了。”

    陈济川当下拿钱,伙计利索给林延潮包好这幅字,至于掌柜脸上笑成了花一般。

    林延潮摇了摇头,不愿理会掌柜,反是往街上看去,这时这条街上的各书肆已是快关门了。

    林延潮的目光看向斜角的书肆,站着三个人,二人着青袍,一人着锦衣。

    那穿着锦袍的人,看起来有些年轻,正背着自己在书肆前挑着书,至于这年轻人身后则是跟着两位穿着青袍的男子,正目光警惕的看着街面。

    仔细看去,这两名青袍男子面净无须,林延潮入值有段日子了,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乃是宫里的太监。

    太监微服出身出宫,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来书肆倒是有些罕见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林延潮听说当今天子喜欢博览群书,经常下谕,让司礼监臣及乾清宫管事牌子,于书坊间寻买新书上呈御览。但凡竺典丹经、医卜小说,画像曲本,都是一并买来购入宫里。

    林延潮看两位太监陪着那锦衣之人看书,心道莫非锦衣之人是乾清宫里某位给皇帝买书的大太监?但大太监年纪都不小,此人为何这么年轻?

    林延潮不由多看了几眼,这时那穿着锦衣的男子,突放下之手,微微侧过头来与身旁的太监说话。

    林延潮看清了那人容貌后,心道,这不是天子吗?(未完待续。)

五百六十章 出宫的皇帝() 
此刻‘疑似’小皇帝的男子,正手持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这时他身旁的太监低声向对方说了一句。

    那人听了不以为意地转过头来,却正好与林延潮四目相对。

    对方看见林延潮顿时露出一个惊讶的眼神,由此林延潮知道自己没认错人,对方真是天子。

    换作旁人而言,这简直是比半路上带着现女友,巧遇前女友还更令人糟心。

    该怎么办,是该看见呢?还是装作没看见呢?还是明明看见了,装作没看见呢?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很多官位卑微一些的官员,在此刻会心虚,慌张不知所措,若是古板方正一点的大臣,定是要上去力谏。

    看见了装没看见,肯定是不好的,对方是天子,就算是微服出巡,但二人眼对眼瞅见了,你再当没事发生过。这略有些显得你傲慢无礼,见了天子连个招呼也不打,扭头就走,这是什么礼法?亏你还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另外以后在朝堂上,天子大臣再见了面,这段事要不要说破。说破了,两人都难堪,不说破,两人落个心结。

    但若是上前见礼,你又如何称呼,当众口呼天子,你是存心要招来刺客的吧!天子微服到民间,这也是不好说清楚的,传扬出去大臣和百姓们会怎么想怎么说。

    可是若不口称天子,上前又是该行什么礼数。

    林延潮此刻该怎么办?

    林延潮避开小皇帝目光,转过头对陈济川道:“你先在此包好这幅字。我去那边一趟。”

    陈济川道了一句,是。

    “客官慢走!”掌柜殷勤地道。

    于是林延潮穿过街道,向对面书肆走去。

    林延潮走到小皇帝面前,但见对方身旁两名太监一左一右的上前护住小皇帝。

    林延潮停下脚步,长揖之后直起身问:“朱君,有礼了,不料在此巧遇。”

    这按照儒学的周礼,有土揖、时揖、天揖、特揖、旅揖、旁三揖数等。

    土揖,就是拱手前伸而稍向下,一般亲近的好朋友相见,作个土揖就好了,连身子都不用弯。

    至于长揖,拱手高举,再自上而下,则是向尊敬之人行的通礼。

    为何称朱君呢?朱君则是谐音是主君,另外小皇帝也是姓朱。

    小皇帝也是没有料到林延潮竟避也不避的直接刚正面。此刻他偷溜出宫,最怕就是被人瞧见。

    不过但听林延潮一声朱君,小皇帝知他不愿将此事说破,稍稍放下心来。小皇帝为了掩盖心虚,却先发制人地质问:“林……林延潮,你这是行得什么礼数?”

    林延潮道:“回朱君,此乃长揖。李太白有诗云,昭昭严子陵,垂钓沧波间。身将客星隐,心与浮云闲。长揖万乘君,还归富春山。”

    “机……机智。”小皇帝不由为林延潮的应变叹服。

    林延潮微微一笑:“朱君,此离宫墙之下虽不足百丈,但宫墙外终不比宫墙之内安全,还是立即回宫吧。”

    小皇帝哼了一声,在宫里勉强顺着太后,冯保也就算了,再宫外也要顺着你这小官的意思吗?

    小皇帝道:“瞧你这话,难道是说这脚下的畿辅之地不太平吗?若是如此,我就找京兆尹,五城兵马司指挥问罪!”

    林延潮道:“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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