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的风险,积极上谏,要是选边成功,就算自己看不到,将来也可保子孙几十年的荣华富贵啊,这必须赌一把的!
林延潮一声不吭,听着小皇帝把心底话说出来。
“林爱卿,此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朕该不该认这宫女?”小皇帝向林延潮询问。
林延潮心道,我勒个去,你问我要不要**转正,上车补票,这个答案我怎么好乱说的。如果我点同意,那么在小皇帝心底,不就也成了那些图谋‘劝立之功’的大臣吗?
若点不同意,顺了皇帝心思,但自己也是竖敌无数,以后更休想在朝堂有立足之地了。
于是林延潮果断道了一句:“此乃陛下家事,臣不敢开口。”
这会轮到小皇帝吐血了,他找林延潮来还不是找个能商量的大臣,想就此事听听他的意见。
小皇帝急道:“林卿家,此间就你我二人,出得你口,入得你耳,绝没有第三人知道。这个忙无论如何,你可一定要帮帮朕。”
小皇帝都这么说,林延潮不能再拒绝了,于是道:“陛下,可否请容微臣先问几个问题?”
小皇帝喜道:“林卿家尽管问!”
看着对方一脸热切的样子,林延潮道:“敢问若是陛下决意不认此宫女,那两宫太后于此是什么看法?”
小皇帝听了沉默片刻道:“慈圣太后必不肯允之,仁圣太后不会说,但恐怕也是不喜。”
“眼下知道此事的几位阁老,讲臣中可有一人支持陛下?”
小皇帝双手一摊道:“没有一人。”
“那臣斗胆再问陛下,若是消息传至外廷,百官又会如何?”
小皇帝有几分无奈地道:“那肯定是奏章堆积如山。”
林延潮道:“臣窃以为也是如此,事实上陛下心底早有圣裁,何不早作打算?免得最后上下怨之。”
小皇帝先是默然了,然后道:“林卿家,谋事明白,陈平,张良也不过如此,朕要如何赏你才是?”
林延潮立即起身道:“臣哪里有什么功劳,若陛下真的要赏赐,应该重赏何谕德,那么太后与百官,必会知道陛下的心意,称赞陛下的英明。”
小皇帝一愕,但随即明白林延潮的心思,不由感动地点点头。
此刻小皇帝已是从颓然走出,对门外道:“来人!”
外间两位乾清宫值事太监走进暖阁,其中正有高淮。
高淮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后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小皇帝道:“传朕口谕,詹事府谕德何洛文,讲读效劳,赐玉带一条,罗衣一件!”
“是,陛下。”高淮见小皇帝神色甚喜,还以为他要赏赐林延潮,却不知为何赏了何洛文。
而林延潮则是在一旁大声道:“陛下圣明!”
小皇帝徐徐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五百五十一章 侍君之心()
就在林延潮受天子召见时。
此刻皇极门值庐里,五位日讲官也是难得聚在一处。
众人正在闲聊,这时一名奴仆模样的人走进了值庐向何洛文道:“老爷,这是二爷给你的家信。”
何洛文点点头,拿信收下拆开一看后,微微皱眉,立即提笔回信。
众人都知道何洛文的弟弟乃何洛书,原来是翰林,当然他们也都知道,林延潮在恩荣宴上与何洛书撕逼的事。
换了一般何洛文就算不给林延潮穿小鞋,对林延潮也必是印象颇恶。
王家屏将次日进讲的讲章放在一边,向正在写信的何洛文问:“今日林中允第一次进讲,启图兄以为如何?可有不妥之处。”
王家屏不知何洛文对林延潮态度,这么问也是试试他的口风。
何洛文听了搁笔,淡淡地道:“尚可而已。”
众人不知何洛文所指,朱赓进一步问道:“真不会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天子吧?”
何洛文道:“林中允初次参加日讲,虽谈不上练达,但也没有犯错的地方,最多言辞有些随心吧。”
听到随心二字,众人更觉得今日进讲时,文华殿内确实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朱赓问:“天子传召非同小事,我等身为日讲官多年,但私下入宫奏对,也不过寥寥数次。林中允突被宣召入宫,我等总是担心他不小心冒犯了天子吧。”
王家屏皱眉道:“我也是有此担心啊,故而才相询启图兄。听闻以往有一名讲官,在给天子讲中庸时,竟说出‘白骨如林’之语,最后因言语不谨,被罢了讲官。我倒是担心林中允初次进讲,言语中不知避讳,惹天子不快。”
坐在最末席的黄凤翔,乃是几人中除林延潮外晋日讲官最晚的一人。他道:“王前辈不必替林中允担心,侍生所知林中允处事十分持重严谨,料想在进讲时不小心有辱圣听。”
一旁陈思育也是笑道:“不错,林宗海在我手下任事虽不足半年,但他处事之严谨,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王家屏听了笑着道:“有你们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何洛文听了点点头,然后道:“忠伯真仁厚之人,我等既是翰苑同僚,眼下又一并为天子侍讲,更需和衷共济才是,忠伯一会去打听打听,看看林中允是否有需我们帮助的地方。”
听何洛文的话,众人都是称是。
就在王家屏要出门打听消息时,此刻门外突道:“圣旨到!”
林延潮刚刚从乾清宫回到皇极门值庐。
眼瞅几名宣旨的太监刚走,林延潮在屋外,就看到几位日讲官们都正在向何洛文道贺的一幕。
林延潮走进屋里,见一旁桌案上置着御赐的玉带,红袍时,连自己不由眼热羡慕。
为何羡慕呢?主要是那一条玉带。
明朝官制,一品官方能佩玉带,可持腰玉。
当然天子也会格外施恩,赐腰玉给大臣,但这都是二品三品官方特有的殊荣。
不过作为天子近臣,日讲官品秩虽低,但天子也是经常破格赏赐的,虽官位不好升迁,但在官服上却给与拔高。前朝就有五品讲官赐斗牛服的例子。
但是赐予腰玉,对于讲官而言那还是属于旷世恩典,没有几人在讲官任上得天子如此赏赐的。
此刻何洛文,也是不由露出了笑容,甚至有几分惊喜。一旁几位日讲官既是向何洛文恭喜,同时看向玉带也都是满满的羡慕之意。
而他们见林延潮进来,一旁的黄凤翔快步上前道:“宗海,你来得正好,天子召你觐见,何谕德即受厚赏,此事莫非与你有关?”
何洛文与众官员都是看向林延潮心想,是啊,莫非林延潮在天子面前说了何洛文的好话。
哪知林延潮听了装出一脸惊讶的神情问道:“什么?何前辈竟受天子封赏,这在下不知道啊。何前辈,侍生先在这里与你道喜了。”
众日讲官们都是一愣,王家屏,朱赓都露出怀疑之色,齐声问道:“不可能啊,这真与你无关?”
林延潮答道:“是啊,在乾清宫时我实不曾在圣上面前提及何前辈半句。”
这时何洛文上前一步,来到林延潮面前问道:“那林中允在天子面前说了什么?”
林延潮道:“问得都是今日讲书之事,天子好学,有几处不明白之处,召我相问。我也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实不料何前辈受到封赏。想必是今日何前辈进讲,得天子赏识吧!”
林延潮拒不承认,众人都是将信将疑。
倒是朱赓,王家屏,陈思育见此,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意。林延潮也知多半瞒不过这几只老狐狸的。
这可是天大的人情,但为什么林延潮要推辞呢?
因为自己在天子面前说了,自己不愿居功,请重赏何洛文。
眼下出来了,林延潮在别人面前自吹自擂,把这个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这是什么行为?前后不一,人品堪忧啊!话万一传到小皇帝耳朵里面,功亏一篑,所有努力化为乌有。而且何洛文知道真相,也不会感激林延潮,反而会心怀不满,甚至怨恨自己。
伴君如伴虎啊!故而申时行平日时常与林延潮讲,时时刻刻要有伴君之心。
平日林延潮若在翰林院里神经大条一点无所谓,但身处这紫禁城里一点点疏忽,都是不行的。
听林延潮这么说,朱赓笑着道:“天子圣明,必能自省自鉴,故而这才事后赏赐了启图兄的!”
几人一并点头道:“正是如此。”
何洛文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其实何某哪里有半分功劳,只是天子重赏何某,其实不过向太后,内阁,以及我等几位讲臣表个态而已。但林中允也是出了一份力啊!”
林延潮立即‘谦虚’地道:“何前辈,这……这侍生毫无寸功,实是不敢当啊!”
几人都是笑着道:“宗海,当得,当得。”
何洛文点点头,轻笑着道:“宗海实不必谦让。”
听何洛文这么说,林延潮觉得何洛文他对自己的疏离少了几分。(未完待续。)
五百五十二章 动怒()
临近冬季,虽未下雪,但天气已是酷寒。
今日是京官们三日一次的朝参。
官员们披星戴月地坐轿,骑马,或者徒步赶往皇城。林延潮也是官员队列中的一员,他对这什么唠叨子早朝,早就是一肚子怨念。
在翰林院时,官员们都是辰时以前到衙点卯。但朝参时你非要搞个卯时,夏天也就算了,冬天这么冷,又这么黑仍要上朝。林延潮等这样家住得离皇城远一点的官员,一般四更天就要起床。常言道四更贼五更鸡,堂堂京官居然与窃贼,同步作息,何等奇葩。
林延潮入宫门后,天色还未未明,于是先去朝房里休息了。
几位阁部都还没到,朝房里唯一到的主官是现在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沈鲤。
沈鲤乃河南归德人,人称沈归德,在翰苑时是以理学著称的儒官。此外沈鲤还曾是天子在东宫时的讲官,也是很得小皇帝器重的讲官,去年丁忧守制已满,刚刚返回朝廷现在出任侍讲学士,兼掌院事。
沈鲤这人相貌很有特点,面色清黑,一见之后绝对令人印象深刻。林延潮省亲回朝后,曾往沈鲤门上送了帖子意思一下,并没有亲自上门拜见。按道理来说,沈鲤现在是翰林院老大,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林延潮不该对他这么怠慢。
但是林延潮老师申时行与沈鲤私交不睦,据林延潮所知沈鲤是一个很清高正直的人,他的经学功底很高,他经常说了一句名言是,治学上要确认是非,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不可似是而非。
在翰林院公事的时候,沈鲤觉得申时行这人很世故太圆滑,很讨厌。而申时行也讨厌沈鲤,常常私下骂他为‘蓝面贼’。
因为这二人这样恶劣关系,故而林延潮也不得不主动与沈鲤划清界限。
“下官林延潮见过光学士。”林延潮初见沈鲤时,心底有点小忐忑,担心他因为申时行的关系,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再说自己回京没有第一时间拜会沈鲤,却是也不太恭敬。
沈鲤身形不高,但目光却很是锋锐,十足的理学大宗师的气度。
沈鲤见了林延潮点点头道:“原来是林中允,久闻其名了,你的漕弊论我居乡时看过了,可谓切中时弊,发人深省,乃是金石之言。”
林延潮听了沈鲤这话,大出乎意料,没料到他对自己竟这么看重。
“光学士之言,下官不敢当之。”
沈鲤笑了笑道:“读文章可知风骨,有什么当不得的,我眼光不会有错,宗海乃真孺臣!”
这评价令林延潮不免‘受之有愧’,但只能受了。
接着沈鲤又道:“林中允既为日讲官,需时时劝诫天子,让其亲贤臣,远小人。”
林延潮听了一愣心道,这沈鲤话中有话啊,总感觉这小人,指的是申时行。
但林延潮只能道:“光学士教诲,下官谨记在心。”
然后林延潮立即告退,坐在一旁了,与左右同僚闲聊。
此刻朝房里十分热闹,一名翰林道:“诸位可知道今日朝参上,陛下会宣告一件大事。”
“何事?”
此人笑着道:“我听说陛下要册封一名都人为妃。”
林延潮看了他一眼,心道宫闱里要守住秘密,实不容易啊!越来越多的官员知道了,看来早晚传遍官员的耳底。
“都人岂可为妃?莫非他怀了龙裔?”几名翰林们都诧异道。
“哈哈,不可说,不可说。”
众人顿时恼道:“真扫人兴致。”
那人见卖足了关子得意地道:“反正今日朝会就知道了,诸位不要与我急。”
景阳钟响后,百官在午门前列队,御史点名后,凡四品以上官员,及五品以上宫坊官鱼贯进入午门。其余官员要立在午门前,看着城门楼子,非天子宣召不得入内。
原来林延潮一直是没资格参加早朝,属于蹲门口百官中的一个,但眼下他身为日讲官则可参加常朝。
身为日讲官,林延潮不与百官同列,而是站在阶前的螭头之下。在唐朝时,史官,起居官在朝参时,也是站在螭头下,被称为螭头官,而史臣入值记事,称为螭头载笔。
而六名日讲官有直起居,也就是螭头载笔之责,同时还为天子临时起草奏章。
不久静鞭鸣响,天子升座,百官叩拜后,林延潮站在阶下心道,自自己在乾清宫里进谏天子,已是过了数日,听闻王姓宫女再过不久就要临产。
一般以宫闱里的惯例,天子会在后宫妃嫔怀上皇嗣的临产数月前进封。
嫔会升为妃,或者妃升为贵妃。
王姓宫女虽为都人,但既是有了身孕,也当提前封妃封嫔的,否则母亲就没有名分,相当于未婚生子。现在随便,但这在古代可是十分严重的事。不仅是母亲,连生下的儿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天子家若有这种事,传出去就成为了民间的笑柄。
所以这一次朝参,小皇帝理应宣旨诏告天下,把王姓宫女身份公之于众。
此刻林延潮不由看了六名日讲官首位的何洛文,想来他也是怀有期待才是。然后林延潮再抬起头看向玉阶上的捧敕官,但出乎意料的是,捧敕官手上居然没有手持圣旨,也就是说今日早朝上天子不准备颁布任何诏令,只是与百官议事。
见了这一幕,林延潮不由心道,这其中莫非出了什么变数。难道天子不打算宣布了吗?
朝参完毕后,天子照例会在宫门外赐食。
林延潮与众翰林们,一并去用饭。
之前说天子要册封都人为妃的翰林,在饭桌上受到了众人的揶揄。
那人面色涨红地分辨道:“我岂会乱说话,这其中内情,我又不好与你们分说……好了,好了,算我怕了各位了,算我胡言乱语,根本就没有此事,给诸位赔礼了,好不好。”
林延潮听了笑了笑,捧着饭碗,用筷子哗啦哗啦地扒起米粥来。但半途却见何洛文突然起身,重重地投筷于地后,拂袖离去。
何洛文动怒的一幕,在场的人都是看呆了,不明白他发什么火?(未完待续。)
五百五十三章 宫里贵人()
同桌的众翰林们都是停箸,看着何洛文怒气冲冲的离去。
方才几位聊天的翰林,也是不知发生了什么自顾道:“莫非我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何前辈不快吗?”
“宗海!”王家屏向林延潮示意道。
林延潮立即会意道:“我这就去追上何前辈。”说完他立即搁筷,然后快步追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