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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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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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爷察言观色问道:“东翁今日试得如何?“

    劳堪疲倦地将信封丢在桌上,道:“总算这林延潮他识得时务,看来他不是那等在天子面前乱嚼舌根的人。“

    两位师爷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徐师爷道:“我就说不过一个翰林,他林延潮再如何了得,也要十年功夫,方能在朝廷上有一隅之地,眼下如何敢得罪东翁,以及相爷。“

    另一位陈师爷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使点计谋,撒些鸡血鸭血写一封信,试一试这状元郎也是值当的,不过不会露出破绽吧。“

    劳堪不以为意地道:“黄口竖子罢了,哪里看得出什么破绽,本院就是不明白,这林延潮与相爷又非一路,相爷为何又抬举他为日讲官。“

    陈师爷笑着道:“这林延潮虽非相爷之人,但也不会妨碍相爷。此人是申吴县的得意弟子,相爷举其为帝师,收得是申吴县之心。“

    徐师爷笑着道:“是啊,相爷不抬举申吴县,难道还抬举张蒲州不成?“

    众人都是一并笑着。

    陈师爷道:“张蒲州虽侍相爷甚恭,事事以相爷马首是瞻,但我看相爷心底始终也是防着张蒲州一手,拉拢申吴县就是肘制张蒲州之意。“

    劳堪道:“张蒲州乃相爷援引入阁,张蒲州怎么也不会对相爷不利吧?“

    徐师爷道:“东翁话不能这么说,天家历来都是用次辅斗首辅,夏贵溪,严分宜,徐华亭,高新郑哪个不是被次辅斗倒的。当初相爷若不斗倒高新郑,又如何上位,再说相爷对张蒲州虽有大恩,但张蒲州也曾受过高新郑的大恩。。。。。“

    众人在聊着聊着,逐渐聊到了朝堂大事上。

    徐师爷到了最末道:“东翁,若是林延潮不把此信给你,你该如何处置?”

    劳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道:“也没什么,他不是归期甚紧吗?我派人在省里延误他半月,再写信让人在路上再延误他一两月。到时等林延潮到了京师,御史就会参他旷职废事的折子早已上呈御览了,到时不说帝王师,他林延潮连官也得丢。”

    听劳堪这么说,两位师爷都是大笑道:“东翁,真乃妙计。”

    “不过,”劳堪顿了顿笑着道,“眼下林延潮如此识大体,那我也就不妨碍他了。哎,两千两纹银,这可是我留着归乡养老时用的,倒是合算他了!”(未完待续。)

五百三十一章 汤显祖() 
林延潮回乡一趟一路是买田置地。

    他先在达道铺纱帽池买了一百亩田,后又在连江,长乐多地置办田亩,最后又各捐学田五十亩给洪塘社学,濂江书院作赡学之用。

    这买田置地后,足以林府衣食无忧,至于洪塘社学,濂江书院也算尽反哺之义。

    不过林延潮是将京城里带来的银子,以及还乡众官员赠他的程仪花了个精光。幸亏最后劳堪给了两千两银子,否则林延潮就要身无分文地上京赴任了。

    买地同时,家里之事,林延潮一一交代安排妥当。

    一直令人不省心的大伯,这一次终于让林延潮省心了,安心在家当地主。省城附近的几百亩田地,这田地多是林延潮刚置办的,也有林延潮还未中进士前置办的。大伯在家日常就是下乡收收田租,看看收成什么的。

    至于三叔就经营当铺,生药铺,倾银铺。三叔与大伯,还合计着再开一间粮铺,显然是有几分自产自销的打算。

    见家里的事都安排妥当,加之归期已至,所以林延潮也是出发上京,顺路带着徐火勃一起。

    劳堪给林延潮准备了两艘官船,并知会沿途水陆驿站迎送。

    林延潮离开省城的一日,官船上遍插。

    旗牌上书‘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林’,‘翰林院修撰林’,‘万历甲辰科状元及第’,‘三元及第’。

    不说排场,就是这一面面的旗牌,也是足以震慑往来船只。

    至于官船上除了林延潮夫妇,以及陈济川,展明等随从下人,还有官差隶役,前后还有三艘兵船护卫。

    这一次去时与来时风光,真是别有不同。

    晚间时,船至浦城留宿。

    船未到岸,浦城知县早就得到消息,派差役将码头维持秩序,清走闲人。

    待官船兵船停泊靠岸后,浦城知县携夫人一并来至码头拜见。林延潮也是下船应酬一二,推去了酒宴,然后回船休息。之后的路程就是大同小异,船经浦州再走旱路,至江山县时再乘船,经过兰溪,桐庐,抵至杭州。

    到了杭州时武林门外时,但见本是繁华的武林门,今日甚是清静。

    码头上一群士子的青衫随风鼓起,眼见一艘三桅红漆大船靠岸,皆是喜道:“状元公到了。”

    大船靠岸后,支起一船梯。

    林延潮从船梯走了下来后,但见士子们见都是持礼相迎。

    这些士子都是老相识,如袁宏道,董其昌,陆彦章,袁可立,陈继儒等人,他们都是等候着林延潮的座船。

    林延潮下了船见了众人,除了少了华传芳,王衡外,都是当初西湖文会时的青年才俊。至于华传芳自是颜面扫地,估计以后见了林延潮要绕道走的,而王衡那也不用说,此人高傲的性子,也是不轻易相与的。

    不过没有华传芳,王衡,但这些才俊对林延潮而言,也各个不是凡物。自己眼下仗着早登科,先一步为官领先于他们,至于以后这些人官途,不是林延潮可预计的。

    在众人中林延潮却发现一生面孔,但见对方缓缓向自己施礼道:“在下汤显祖见过状元公。”

    林延潮听了不由讶道:“此莫非是汤临川?”

    汤显祖不由赧然道:“状元公面前,岂敢当此称呼。”

    林延潮不由感慨,自己穿越之后,曾设想过无数与汤显祖会面的画面,但没有料到会在这场合之下。

    林延潮笑着道:“这有何当不得。”

    汤显祖听了只能强颜笑着道:“状元公言重了。”

    林延潮知汤显祖心情不好,万历五年,万历八年两度会试,张居正都有招揽汤显祖。不过汤显祖对张居正却道:“对不起,我若答允此事,等于女子失贞。”

    尽管汤显祖不卖张居正的帐,但偏偏与张嗣修,张懋修的交情却都是极好。

    这就很见汤显祖的风骨,与宰相公子交好,却拒绝宰相的拉拢。

    虚耗六年光阴,汤显祖也没闲着,这时已展露出他戏剧的才华了。他写的紫箫记,乃仿霍小玉传改编,虽未大成,但却已显露出他喜于取材他人之作。这与他同时代的莎士比亚,颇有相似。

    看见汤显祖,林延潮不由想起了自己好友谢肇淛,二人同样爱好戏剧,若是他们能见一面,必互相引为知己。

    见林延潮如此看重汤显祖,一旁士子都是讶异。

    一旁董其昌笑着道:“状元公对汤兄,也有耳闻?”

    林延潮见众士子对汤显祖也不甚尊敬,知道在这个科举定高下的年代。汤显祖两次进士落第,对他打击很大,而在其他人心底,汤显祖本是考取进士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的,可是却两度落榜,不免觉得他名过其实,什么名声都是别人吹捧出来的。

    这等反差,犹如把人高高捧在天上,又重重摔在地上。

    林延潮不忍见汤显祖受冷落,当下笑着道:“我在京为官时,曾听好友张阳和提及汤兄。”

    张阳和?

    听到这名字,众人纷纷问道:“莫非是隆庆五年之状元,山阴张阳和乎?”

    林延潮说得就是张元忭,翰林院侍读,兼左谕德,与林延潮一并在内阁轮值过。张元忭状元及第,在在场浙江籍读书人眼底,乃是人人仰望的大神。

    听到林延潮提及与他共事的张元忭,众人都是露出认真的神色。

    林延潮点点头道:“正是山阴张阳和,张阳和有一清客,读到汤临川《问棘邮草》备加赞赏还赞道,执鞭今始慰生平。”

    听了林延潮的话,众人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

    张阳和的清客赞赏?

    这赞赏的话也要看是谁说的?若是张元忭这么点评汤显祖的问棘邮草,自是大大加分,我们心服口服。可是张元忭府上的清客,这又算是哪颗葱呢?

    汤显祖知林延潮一番好意,笑了笑道:“多谢状元公了。不过不知这位清客名讳,我也好投递至谢。”

    林延潮点点头道:“这位清客姓徐讳渭,字文长,号青藤!”

    听完林延潮的话,一众人顿时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五百三十二章 评价() 
徐渭,徐文长是谁?

    当时身为浙江的读书人,你不知道张元忭,别人最多笑而不语,但若是你不知道徐渭,那别人真的要发出一声‘大某亡了’的感叹。

    徐渭,徐文长是谁?

    身为浙江的读书人,你不知道张元忭,别人最多笑而不语,但若是你不知道徐渭,那别人真的要发出一声‘大明药丸’的感叹。

    论及科名,他不怎么样,八次乡试落榜。可徐文长一生不曾得志,但却名满天下,他有句话很有名,吾书第一,诗次之,文次之,画又次之。说自己书法最好,诗词第二,文章第三,画画最末。但别人听完徐文长这话,纷纷表示徐文长你好不要脸,居然骗人,什么第一第二第三,你样样都是第一。

    此外徐文长还当过胡忠宪,李春芳,吴兑,戚继光等人的幕僚,就凭这一点即知徐文长了得。

    在场之人不少也是徐文长的粉丝,袁宏道就曾有不能早生三十年,与之相交的感叹。没错,这时候的徐文长已是垂垂老矣,六十有一。

    但无论怎么说,平生很少夸别人的徐文长,赞汤显祖一句,已足以为他显名。这是文坛前辈对后起之秀的提携。

    就如同林延潮当年中解元,王世贞赞林延潮必有一代文宗的话。

    林延潮不会乱讲话,众人对汤显祖又重新换上敬佩的神色。

    当然汤显祖也不例外,他对徐文长也是佩服五体投地。

    徐文长曾随手写了一杂剧《四声猿》,汤显祖看过后佩服的说,安得生致徐文长,自拔其舌。此刻听徐文长这么夸自己,如何不感动。

    “晚生,晚生,两度科第不及,真愧对徐前辈得期望。“

    林延潮道:“孝廉不必如此,科场困顿不过一时,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此八字与君共勉。“

    汤显祖感激地道:“谢状元公。“

    当下林延潮与众士子们一并至茶楼上。

    这茶楼就在武林门外,本是商贾走卒歇脚的地方,但一群读书人却在占据了这里,谈天说地。

    杭州的读书人们听闻林三元到了杭州,一一都是闻风而来,争相与林延潮见礼。

    林延潮也没有摆状元,及朝廷命官的架子,凡来人皆一一作揖答礼,没有半点自矜。

    林延潮放低身段,不是为了招揽这些名士。其实林延潮也看出如汤显祖,袁宏道等大部分读书人。虽都是才华横溢,但却都不是从政的材料。将他们与交往过的顾宪成,李三才相较起来,林延潮总觉得他们身上缺了些什么,似是文过于质。

    能写一手好文章的人,常常都不是当官材料,但能在仕途上步步高升的,往往都能写一手好文章。

    不过他们虽不是顾宪成,李三才之流,但林延潮与他们也是详谈甚欢。

    交朋友嘛实不必有太多功利心,同时林延潮折节相交,也是为了博取美名。

    大家对一个人的评价,常不来自他平日所作所为,而是他与你的亲疏。

    而在这个时代舆论不出于庙堂,而出自学校,读书人对官员好坏论断常十分片面。读书人对朝廷命官好坏的论断,常不是看你作了多少政绩,而是是否礼贤下士,对他尊重与否。

    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林延潮表现得足够礼贤下士,远远胜过他才学,名声以及政绩。林延潮对读书人的尊重,立即就能转化为他的官声,让不少未见过面,只闻其名的三吴读书人为他点赞。

    虽说是谈笑,但也不是全然一派其乐融融。

    一名四十余岁的士子'突施冷箭'道:“状元公,此去京师晋日讲官,又更胜于临瀛州,登玉台了。”

    临瀛洲指得是中进生,登玉台指进翰林院,这两个都是读书人最得意的事。这两句话当然是吹捧林延潮了。

    但这士子却话锋一转道:“只是晚生奇怪,眼下江陵得天子器重,官员恩遇多授于其意,状元公晋日讲官,当属江陵之意,但状元公又乃王弇州门生。这得意于江陵,岂非又负于弇州。“

    这话属于当面点炮仗了,换了私下场合林延潮早就一句'朝堂之事,尔也敢多问(关你屁事)'呵斥过去了,但眼下大庭广众之下,林延潮却不好责怪。

    江南读书人议政成风,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属于家常便饭,就算是张居正下令禁天下书院,钳制舆论也不管用。

    再说这士子问得也不无道理,王世贞是文坛盟主,领袖二十年,江南士子各个奉他得文章为金科玉律,而林延潮是其门生,有提携之恩,所受恩遇仅次于申时行。

    但是张居正与王世贞不合,又众所周知。

    就林延潮而知,他们二人关系之前是很好的,两人分属同年,王世贞先后得罪了严嵩,高拱等权相仕途一直不顺,但张居正却对王世贞期许甚高,一直鼓励对方。

    所以张居正在位时,王世贞本该混出了头的。就如同过去老朋友位居一品,你怎么也得提携我一把的意思。

    可二人不知怎么地,却开始交恶了,王世贞之前一直是郎署官,希望能混到官拜尚书的地位。于是他明得暗得对张居正各种表示,但张居正却没有这个意思。

    据说张居正用人更重实际,喜用干吏胜过清流词臣。

    王世贞文章写得好,但论政绩却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故而张居正没有提拔他的意思。

    于是两人就此交恶,主要还是王世贞怨张居正。

    之前王世贞对张居正一直评价很高的,在张居正父亲七十大寿时,还写过贺词,言语极其献媚。不仅如此王世贞还把贺词刻录进自己文集,搞得江南读书人人尽皆知。

    但交恶后,王世贞将文集里对张居正好话都删了,还使劲说张居正的坏话。如张居正好女色啊,为了投其所好,福建巡抚谭纶献房中术啊,戚继光献海狗肾啊等等,现今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从王世贞口里冒出来的。

    这也就是,对一个人的评价,不来自平日所为,而是他与你关系亲疏的例子。

    从这点来说王世贞蛮不厚道的,但对林延潮而言,管你外人怎么评价,在我心底,王世贞大大是一个好人。(未完待续。)

五百三十三章 引荐() 
王世贞对林延潮有提携之恩,按理而言,若是有骨气的读书人,应与师同怒对张居正怒目以视才对,拒不接受官位,以表示与老师同进退。这名士子质疑林延潮受知于张居正,有负于王世贞,若放大的说,可以算是林延潮政治上的一个黑点。

    但林延潮这一次晋日讲官有多种原因,归根结底申时行的推举才是主因。

    可张居正好歹是最后点了头的,林延潮纵是与张居正不睦,但不能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所以无论是支持王世贞,还是支持张居正,都是不对的。此人明明是故意难为林延潮。

    此刻整个茶楼的读书人,都是竖着耳朵,听林延潮如何答的。

    林延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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