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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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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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延潮笑着道:“大伯,这百亩田我不是拿来种稻子的,而是种南洋弄来的朱薯,眼下我已是知会了府县二道,以输种的名义,请朝廷给我百亩田免征三年税赋。若是将来朱薯成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大伯摇头道:“这农田的事,我不太在行,说起来你三叔最拿手,你去问他好了。“

    原来家里穷时,大伯就一直游手好闲,从来不下地干活,以致三叔十岁就要下地,眼下一听林延潮要他种朱薯立即就不干了。

    故而林延潮见大伯拒绝,也不出乎意料,转而与他说了一番朱薯的好处。

    大伯听了朱薯种种好处,顿时意动道:“如此说来,将来若试种成功,朝廷用之,那么朱薯之利,不是可以发一笔财,甚至靠收田租也能一辈子吃穿不愁。“

    林延潮听了摇头,大伯想哪里去,此事与自己政绩有关才是真的。至于赚钱,目前而言,朱薯没有打开市场,在百姓眼底肯定不如五谷杂粮好吃,肯定是卖不出的,能不赔钱就好了。

    不过林延潮知自己这么一说,大伯肯定就打退堂鼓了,于是模棱两可地道:“大伯,应该能赚到些钱吧。“

    大伯明显是会错了意,自言自语道:“延潮素来眼光无误,他既说这朱薯是赚钱的生意,肯定错不了,既是进不能当官,退而当乡绅也是不错。“

    “大伯,你在想什么?“林延潮问了一句。

    大伯从美梦中醒来。

    想到成为大地主,大伯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却马上义正严辞地道:“延潮,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是咱们自家的田产,大伯就先给你看着,你放心就是。“

    见大伯答允下来,林延潮不由大喜道:“一切有劳大伯了。“

    林延潮也不说破,朱薯推广之事,陈振龙一人怕不得力,若是大伯能帮自己一把,那么有自己家人看着,就再好不过了。

    林延潮想起历史上,朱薯真正得以推广是因为闽地的一次大的饥荒,农田里颗粒无收,这时福建巡抚金学曾得知朱薯耐旱,试行种植,大获成功,活百姓无数。

    林延潮迟迟不将朱薯的功效上奏朝廷,就是在等一个这样的机会。如果到时真能救下无数百姓,不但朱薯的名声可以一炮而响,更可以切切实实为自己得到如金学曾的政绩。

    林延潮现在就是一面让陈振龙和大伯在家种田,一面坐望东风,当然大伯真能帮自己照看朱薯,将来也是会落到好处,只是不是钱财上的。

    然后大伯辞去吏员之事,自是令林府上下震惊。大伯那么热切功名的人,居然会放弃仕途。

    大娘得知大伯不仅辞去官职,还被林延潮忽悠给他打工,种什么朱薯顿时气得不行,大骂大伯没出息,然后大闹了一场,却根本无用。大娘'离家出走'数日,最后又如往常一般,不得不回来。

    然后林延潮用高价在城南茶亭外达道铺买下百亩农田。

    这消息在官场上也算不大不小的消息。这官员衣锦还乡,一般干两件事,就是求田问舍。

    林延潮买下百亩良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买在省城近郊,此举也是太惹眼,近郭的郊田都不便宜,一买还是百亩之多,未免遭人口舌。

    后来又听说林延潮说动官府,将这百亩田都用以种植南洋番人的朱薯,还免去了三年钱粮,不由各个称奇。

    一个状元郎,在家乡买田种粮,还是番人之物,顿时引起了他人注意。众人打听起这朱薯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打听,也没多少重视就是了。

    而此刻林府之内则是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断地传来。

    丫鬟们迈着小碎步,将瓜果茶点一样一样地送上竹林边的小亭。

    这竹林边的小亭,原是林家老宅的前院,后林家扩地后,就将这改成了亭子。亭子边那口水井,就是林延潮昔日读书之处。

    还有后屋的二层小楼也是林延潮和林浅浅原先住的地方,然后小亭,水井,小楼,又添了太湖石,水榭并在一起作了一处园林。

    林延潮回家前,这园林每日都请匠工维护着,这一次回来又添了不少花木。因花木中有不少芍药,林延潮就将这自己居住的院子称作芍园。

    而眼下芍院的小亭内,都是林延潮当年的同窗好友,大家坐在一并吃瓜喝茶谈笑风生。

    一名年轻士子笑着道:“当年我与豪远,碧友,就是在这水井旁搭了个小凉棚,每日在这凉棚下读书,还与宗海请教学问。而碧友一直贪慕宗海水井里养得两条家鱼,说要煮了吃得,结果嫂子一个月没见碧友好脸色看。“

    说起旧事,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一名蓄着八字须的士子,起身恼羞成怒道:“我也不就这么随口一说,结果行贵你倒是好,在嫂子面前将这事捅了出去,你说你这是不是卑鄙小人。“

    听了众人又笑。

    林延潮看着黄碧友被陈行贵激怒地样子,笑道:“碧友,你啊你,又上行贵的当了。“(未完待续。)

五百二十五章 同学少年都不贱() 
登瀛坊巷外有一河为通津渠,乃晋朝太守严高筑城时,从迎仙馆通澳桥浦,由东至西,引潮贯城。

    林府的芍园就从通津渠引入活水来,江南的园林讲究是山水萦绕,亭台楼阁,多引河导流为己所用,这芍园里也不例外。

    当初林家修建园林时,引水在园内蓄作一小潭,小潭东边用几块假山石堆叠,拼凑成三岛,以方寸喻江湖,比蓬莱,方丈,瀛洲。

    在潭左可闻径流水声,叮叮咚咚,如佩环而响。

    小潭四周竹木低掩,时值盛夏,却恰到好处地蔽去了暑气。亭子在水潭竹林环抱中,不用冰桶拿来降暑,也是十分凉爽,正好同窗相聚,述别来之情。

    叶向高,翁正春二人联袂去了江西交游,为后年大考筹谋,不在闽地。

    其余文林社社员,以及林延潮的知交好友多是来了,如黄碧友,陈行贵,陈若愚,张豪远,于轻舟,徐火勃他们先去游园了。亭子里有陈材,陈应龙,龚子楠,周平治几人陪着林延潮说话。

    他们多是林延潮在濂江书院时的同窗。林延潮与陈材,陈应龙三人同坐,聊起别来之情,。

    林延潮笑着对陈应龙道:“这么说德见兄是两年前领乡书,与进卿兄同科。”

    陈应龙点点头,他是万历七年与叶向高一并中举:“两年前蒙恩师点中,实在是侥幸,我秋闱中举后家母病重,在家侍奉汤药,故而去年没与进卿兄一并上京,以至没见宗海你三元及第的风光。”

    陈应龙是林延潮院试时同年,濂江书院,侯官县县学时同窗。

    陈材打趣地笑道:“说来也是奇怪,众人都说德见兄本都有临考悚场之病,但乡试时却都没有遇过。”

    陈应龙笑了笑道:“这还是要多谢宗海了,我院试时要不是他,早就落榜了,自从那一次后,我临考再也没有悚场过,说来我能有今日多亏了宗海兄。”

    林延潮笑道:“德见兄乃是大才,区区小疾如何能难倒你,两年后春闱,我在京等着你与干伯兄,对了,到时还有进卿,克生,真是热闹。”

    文林社四位骨干,叶向高,翁正春,陈应龙,陈材他们都是先后中举,现都准备两年后的春闱。

    听了林延潮的话,陈材,陈应龙二人都是点头。陈材绷着脸道:“到了今日,也需拼一拼,十年寒窗就看这一下了。”

    陈应龙与林延潮道:“想到当年,宗海与我,进卿一并中流相约,看谁先题金榜,打马御街,金殿传胪,宗海先吾著鞭,眼下唯有我与进卿兄试看高下了。”

    林延潮想起当年之事,也不由感慨与陈应龙道:“我也不过先占一着而已,吾与你还有进卿兄,乃刘琨祖逖之交,延潮盼两位兄长早日得隽,将来携手一并为国家和社稷,尽绵薄之力。”

    听了林延潮的话,陈应龙露出感动之色,握着林延潮的手点点头:“宗海,真有大丈夫的抱负,但盼真我等真有同列朝堂之时。”

    这时一旁龚子楠不满地道:“宗海,当年与你定中流之约时的,还有我与周兄,你怎地只顾记得德见,进卿,把我们二人忘了。”

    听龚子楠这么说,在场几人都是一笑。

    林延潮笑道:“同学少年都不贱,我怎会把你们忘了。”

    这首杜甫的诗被林延潮给改了一字,却别有一番意味。

    龚子楠笑着道:“好个同学少年都不贱,姑且领情一次。”

    一旁周平治则是勉强笑着没有说话。当年他在院试灵光一闪后,他在举业上就一路消沉,甚至在县学里也不甚出色。不说与林延潮,陈应龙,就是比龚子楠也是想去悬殊。

    林延潮尽管是说同年少年都不贱,但这话岂能当真。

    几人说说聊聊,径边谈笑声起,黄碧友,陈行贵他们游园回来了,兴致都很高。

    这才坐下陈行贵就与黄碧友拌嘴。

    黄碧友在林延潮同窗中,也是一个吸引仇恨的存在,经常毒舌地讥讽别人,也常遭同窗们口舌的围攻。不过黄碧友有一个优点,无论同窗怎么说,最多当时气过一段,睡了一觉就算了,又与你嘻嘻哈哈,算是一个非常好相与的人。

    这时大家又说起,黄碧友讥讽锦衣卫陆凤梧的一段糗事,说起这‘凤栖梧桐之上,鸡戏芭蕉之下’的千古绝对,众人又是捧腹大笑。

    黄碧友则是满脸尴尬,摇着头道:“休要取笑!休要取笑!”

    于是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这几位同窗旧友里又多不如周平治了,除了陈行贵,陈若愚进学成为生员外,大家都仍是童生,黄碧友,张豪远都是林延潮少时玩伴,交往比叶向高,陈应龙还要久,但见二人苦于举业不能进步,自己也是没有办法。

    倒是自己的弟子徐火勃小小年纪就进学,令林延潮十分欣慰。

    大家聚在亭子里说笑,林延潮看向陈行贵道:“近来如何?”

    陈行贵还未开口,黄碧友就在旁道:“宗海,你可不知道,此人可是学坏了,享起齐人之福。”

    “哦?”林延潮笑着道,“如何个齐人之福?”

    陈行贵撇了黄碧友一眼,然后笑着道:“我三年前在青桥老家娶了媳妇后,去年省城里置了一偏房。”

    黄碧友一旁补充说明道:“何止偏房,听说还是好人家的女子,你这是两头大,就算如此还不甘休,整日还出入青楼楚馆。”

    陈行贵冷笑道:“说得好似每次就我一个人去似得。”

    黄碧友闻言嘿嘿笑了两声。

    陈行贵道:“宗海我进学之后早就不读书了,功名不过是我的敲门砖而已,行事方便些。你知道我对四书五经根本没多少兴趣。至于女色嘛,也不过逢场作戏而已,至于这两门亲事,也不是随便结的,对我陈家生意都有助力,所幸妻妾都甚是贤惠,没有纷争。”

    黄碧友则是道:“那是你好命,你的正房若有浅浅一半厉害,你敢娶妾,就要被打断腿了。”

    林延潮不由脸一沉,这小子真太不会说话了。(未完待续。)

五百二十六章 世当珍惜() 
史记陈涉世家,说陈胜得志称王后,昔日与他一起耕田时的旧友来见。陈涉见了很高兴,与他同乘同入。旧友与之处久,自觉是陈涉老朋友,越发肆意,甚至还讲起了当时陈涉贫贱之事。

    陈涉听了很生气,说此人愚昧无知,乱讲话,有损于他的威严,于是把此人杀了。后人评价陈涉很无情啊,当年种田时候说好的苟富贵,毋相忘哪里去了,活该最后革命失败。

    士大夫们读史觉有陈涉的例子在先,发迹之后对老友,老乡都是不感怠慢。

    不过林延潮此刻也有陈涉苦恼了,尽管在老朋友面前他不想装逼,但黄碧友就是这个性子,说话直来直去的,却也不是无心。以前大家同学少年,笑笑算了。但眼下自己已是官员,私下倒是还好,但若被黄碧友当着别人面损两句,那么是有损威严的。

    林延潮也不好直说,既有陈涉例子在前,也不想让老友心底落下芥蒂。故而林延潮索性就不接话。

    陈行贵察言观色立即道:“你这是什么话,原来嫂子的闺名也是你叫的。“

    黄碧友犹自不觉道:“这有什么,当初我们在宗海家里住的时候,你我不一样这么叫吗?“

    陈行贵道:“这如何一样?当时嫂子云英未嫁,而眼下已是成亲多年,宗海又已经为官,你再这么呼之,成何体统。“

    林延潮听了点了点头。

    黄碧友也知道自己错了,当下与林延潮赔礼道:“宗海,是我失言了。“

    林延潮听黄碧友这么说,突又想起闰土再见鲁迅时,那一声老爷。林延潮总觉得,无论怎么说,心底也不是滋味。

    林延潮拍了拍黄碧友的肩膀,问道:“无妨,你近来如何?”

    黄碧友笑了笑道:“还是考……考院试吧,进学后对妻儿父母也是交代。之后就想法谋个事做。这辈子能进学就是最大的出息,论读书的天资,终是比不上你们的。哈哈,哈哈。”

    黄碧友干笑了两声,陈行贵斥道:“你就是这般没个正形。”

    黄碧友笑着道:“那你说如何,科场连连失利嘛,我也总不能学延寿那般没心没肺地过日子,还是要知道天高地厚的。”

    “豪远如何?”

    张豪远笑着道:“跟着陈兄走南闯北作点生意。”

    林延潮看张豪远居然成了陈行贵的跟班,不由诧异。想当初二人住在自己家里时,交情可没那么好的。

    张豪远说了一番自己行商经历,林延潮听了一阵,却少了兴趣,只能在面上作出倾听的神色。

    林延潮不由想起上一世朋友变淡,总以为自己是少了联系,少了见面,故而疏远。你侬我侬的情侣感情会变淡,朋友也是一样。二人走上不同的路,有了各自的圈子,并越行越远罢了。

    如黄碧友,张豪远,于轻舟,当年在社学,学院时,大家共度了不少快乐光阴,但此刻彼此道一声珍重再会,也胜过面对面的口不对心。

    “对了宗海,你还记得朱向文吗?”黄碧友提及他。

    林延潮笑了起来问道:“哦,向文他还好吗?我还记得当初每当考试时,当年我同舍里最用功的就是他了,还一直担心自己考得不好,彻夜没睡的……这一次他为何……”

    林延潮说了一半,见在座的人脸色都暗了下来,一旁于轻舟低下头道:“向文他去年得了疟症……”

    陈行贵连忙道:“宗海不必难过,向文去时,我们几位同窗都去他家里拜祭,所幸其子也算长大,香火有继,见他家景况不是很好,我们都拿了些银子接济。”

    林延潮想起旧日同窗音容,心底有股淡淡的感伤:“到时……到时我也派人去他家里看看,看看有什么要贴补的。”

    林延潮本想说自己亲自去的,但想起归期有限,不可能抽一日功夫去朱向文家里看望,于是就改口说派人替自己去看看。但是众人听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反而感念林延潮很念旧情纷纷表示,宗海真有心了。

    聊至半日,大家都用了饭都是告辞离去,约定下次在文林社聚会时,再见一面。

    林延潮也不知自己有无时间,但且先答允下来。

    林延潮想起茶道里的‘一期一会’,说得是光阴如逝,朋友难得相见,就如同这辈子只见一面般,世当珍惜。林延潮将几位朋友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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