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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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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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延潮呵呵笑了两声道:“不过是凑巧而合罢了,在下不过是落第书生,之前船破困于浅滩,令中郎兄失望了。”

    袁宏道笑着道:“凑巧,也是难得啊,论文才,状元郎可独居天下八斗,我袁宏道生平最佩服的就是林三元了。”

    林延潮老脸微红,开口道:“中郎兄,此言太过了吧,在文坛前辈前,林三元也是不敢放肆的。”

    袁宏道不由嗤道:“难怪宗海兄连生员都考不取,原来见识不过如此,你口中称赞的那些文坛前辈,如王世贞之流,不过是句拟字摹、食古不化之人,当今文坛上剽窃成风,众口一响,怎可不说是他们之过。”

    “倒是有些没见识的读书人,整日将这些人的文章奉为瑰宝,可惜,可惜了。”

    林延潮道:“中郎兄虽有恩于我,但阁下之见余不敢苟同。”

    袁宏道笑着道:“无妨,君子和而不同嘛,但你若明白了这道理,我看功名不止于秀才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宗海受教了。”

    于是袁宏道与林延潮畅聊了起来,谈论文章典籍。

    论及博学多才,袁宏道连林延潮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偶尔袁宏道说些主观片面的话,林延潮也不正面点破,只是旁敲侧击了几句。

    袁宏道就立即会意过来,他见林延潮虽没有秀才功名,也不见他说什么道理,但不知为何一言一句都正好能点在他的心底,甚至能解他之疑惑。

    顿时袁宏道对林延潮大为佩服。

    袁宏道当下又将话转至了文坛上道:“当今文人崇繁崇古,文章读来仿佛有人蹒跚而行一般,甚至还会掉进坑里,但是林三元的文章读来不同,每一字每一句都用得极短极简,几不可增一字,也不可减一字,读来自然率真,这才是登峰造极的好文章。”

    “可惜不少人都是不懂这等文章的妙处,此去杭州有一文会,都是一群无识之辈组织的,若是宗海兄有空,且随我一并前去,看我是如何打这些人脸的。(未完待续。)

四百八十五 西湖游记() 
参加文会?

    想到文会,林延潮自求学以来,可谓见识了不少,要么不是不少文艺青年骗吃骗喝的场所,要么就是一些文学青年无病呻吟,悲春伤秋。

    所谓文会,大多是无聊的人组织的,相互吹捧,彼此捧臭脚的,用此来扬名的。

    对于文会,林延潮是丝毫没有兴趣,于是推说不去。

    袁宏道见林延潮如此笑着道:“宗海有所不知,此文会并非一般吟诗作对,而是比较文章。昔日王右军赴兰亭修禊,一文而就,名流千古。”

    林延潮道:“原来如此,兰亭序乃序跋,这文会是比试小品文吗?”

    袁宏道笑着道:“也可以这么说,文试文章篇幅限一尺牍之内。”

    汉朝诏书,书于一尺一寸之书版上,以尺一牍,所以也将书信,信札,短篇幅的文章,称为尺牍。篇幅很短的文章,可以称尺牍,至于林延潮所说的小品文,小品来自佛学,指的是佛经的节本。

    小品是对于大品而言,大品是佛经之全本。故而小品文就特指篇幅较短的文章。如书信、游记、日记、序跋等文章都可谓是小品文的一种。

    文会若是论及诗词,林延潮不过是中人之姿,但论及文章嘛。

    林延潮听了也不想别人面前卖弄所长,何况眼前的袁宏道就是一位小品文大家。

    林延潮当下道:“这小品文,既不宜说理,也不易传道,不过是小技,小道而已,明道宗经才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啊!”

    林延潮这话说得可谓是冠冕堂皇,确实在正统文人里,读书人的学问是在八股文章上。

    小品文什么的,太重于文赋了,反而是华而不实。

    袁宏道不由一晒道:“宗海兄,此言差矣,陆放翁的致仲躬侍郎尺牍,以及五柳先生的与子俨等疏,这等文章都是琅琅上口,一字一句读来都是唇齿留芳的。这等文章都是小品文,如何说是小技,小道。”

    林延潮也是点点头道:“中郎兄说得也有道理,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袁宏道拍腿道:“此话说得极有道理,宗海你随我一并前去就是。”

    林延潮推道:“在下才疏学浅,不攻于尺牍文章,这等文会还是不去丢人现眼了。”

    袁宏道只道林延潮心虚,诶地一声道:“宗海兄,不要妄自菲薄嘛,出入的都是苏杭有名的举子,就算去了看一看,也算大开眼界。”

    林延潮无奈地,心想去见识一下也好,如此路上游玩两三日,不耽误了自己的省亲的归期。

    林延潮于是道:“既是同船而渡,自也是同船而游,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袁宏道闻言当下大喜道:“到了杭州,再与你介绍几位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面对袁宏道如此盛情邀约,林延潮也推脱不过。

    于是林延潮与袁宏道说说聊聊,乌蓬船也是走走停停。袁宏道兴致一到,就将船停在水边,与林延潮把酒言欢。

    林延潮自是希望船走得越快越好,但寄人篱下,又不好催促,只能努力将袁宏道灌醉,再催促开船就是。

    如此经两夜一日,船终于抵至杭州武林门。

    武林门外乃运河重要码头,交通孔道,钱粮,鱼货,可谓是人烟辐辏,商贾云集。

    众人看到武林门外盛景,再想想一会要入杭州城,众人都是心动。

    “宗海兄与家眷,可是初至杭州?”袁宏道察言观色在一旁问道。

    林延潮上京赶考时,曾匆匆路过杭州当下道:“当然曾在此稍歇,未曾入城中游玩。”

    袁宏道对林延潮道:“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既到杭州,怎可错过,小弟少不得陪宗海兄一趟。”

    “实在是太劳烦中郎兄了。”

    袁宏道道:“你我何必客气。”

    于是林延潮命展进在杭州城外雇船,而自己与家眷一并从杭州武林门入城。

    林延潮两世也是头一次初次来杭州,心情不免激动。

    林延潮问袁宏道,我等先去何处?

    袁宏道只是笑而不语,众人在武林门雇了几辆马车,一路向西而行。

    这马车是敞帘的,坐在马车上之人,转头之间就可见到满城春(协和)色。

    三月的杭州,正是最美的时节。

    沿路杏桃相次争妍,桃花盛开,宛如百里胭脂云。

    林延潮看这满树桃花入了神,陡然抬起头望见一座七级石塔突兀立于层崖之上。他心知这必是吴越王钱弘俶所建的保俶塔。

    保俶塔北镇西湖,林延潮笑着与一旁同坐的袁宏道问道:“中郎兄可是与我同去西湖一游?”

    袁宏道还是不肯说,笑着道:“宗海兄不必问,你随我去就是。”

    林延潮点点头,在马车颠簸中,微微闭起眼,右手枕在车窗上,,耳边似依稀听到梵音钟鼓之声。

    这初春午前,阳光明媚,马车行走在城间,却不闻市井喧杂,暖风轻抚,花瓣飘落,一时薰然如醉。

    此刻悠闲自如,几欲大梦五百年。

    陡然马车一停,袁宏道与林延潮道:“宗海兄到了。”

    林延潮睁开眼睛,但见眼前是一处黄墙碧瓦的禅林古刹。

    林延潮抬起头,但见门额写着‘大昭庆寺’四字。林延潮知这大昭庆寺乃是名寺,与京师戒台寺南北齐名。

    袁宏道道:“我与住持有旧,故而邀宗海兄一并来听经说禅。”

    林延潮大喜道:“这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一并下了马车,可入寺后,知客僧却告诉二人住持今日不在。

    少许失望,但此不妨碍林延潮游兴。

    袁宏道与林延潮一并入寺,但见两庑栉比,悬幢列鼎,真有禅林气象,至于林浅浅则与丫鬟同去拜佛,两边于是不在一处。

    游寺乏了,二人至禅房歇息。

    僧人当即林延潮与袁宏道上茶。

    喝着清茶,就着茶点,再用巾帕洗了把脸,疲乏之意顿消,林延潮不由浑身舒坦。

    用毕之后,袁宏道与林延潮道:“既是住持不在,吾与宗海同游西湖。”

    林延潮答允了。

    二人即雇了一小舟,入西湖而游。(未完待续。)

四百八十六章 湖上文会() 
林延潮与袁宏道二人一并雇艘小船同游西湖。

    艄公在后掌舵。

    暖风送来,林延潮感受着西湖美景,湖光山色,由断桥至苏堤,绿烟红雾,弥漫二十余里。

    船划近了,可听歌吹之声,堤边春草上,都是来赏玩的游湖之人。

    林延潮指此与袁宏道道:“若是居此可延寿百年。”

    袁宏道听了哈哈大笑道:“宗海兄,说得好,尔宗海,吾宗湖矣。”

    林延潮与袁宏道都是大笑。

    袁宏道道:“西湖之景最盛,为春为月。一日之盛,为朝烟,为夕岚。”

    林延潮点头称是。

    于是二人任小船停在湖边,直到暮霭起时,取道六桥等景色归航。小舟行得虽慢,但林延潮却仍觉得这景致怎么也看不完,恨不能舟船再行得慢一些才好。

    游罢西湖,袁宏道与林延潮至净慈寺。

    黄色琉璃的净慈寺犹在眼前,舟还未至寺前,就听得庙内钟声宏亮,一道道传来,在湖上回荡。

    赏完湖光山色,在归航时忽闻暮钟,仿佛身心都被洗伐了一遍。

    曾有诗人说这净慈寺钟声,称是夜气滃南屏,轻风薄如纸;钟声出上方,夜渡空江水。

    袁宏道对林延潮道:“此净慈寺,吾兄长举孝廉前,曾在这寺内筑室隐居,读书撰文,此寺可拥全湖之胜,正是下榻之所。”

    林延潮点点头,心道此生在此寺旁寓居,每日与人谈禅吟咏,手握书卷,再饱览这湖光山色,这可是神仙一般的生活。

    才想那么多士大夫,都喜避世出尘,不被案牍劳形。

    林延潮知浅浅他们早就寻了客栈下榻,自己就正好在净慈寺住一晚。

    小舟停在寺旁,林延潮与袁宏道一并入寺,寺内僧人也是知书达理,谈吐不俗。

    林延潮与僧人聊了许久,然后与袁宏道寻他兄长旧住僧房,在其住下,下榻在这湖畔古刹之中。

    袁宏道与林延潮说,次日再去湖上赴文会。

    林延潮听了不以为意。

    到了第二天,有僧人送来一帖。

    林延潮拿贴来看,其他也罢了,落款上写着陈眉公三字。

    林延潮讶然,向袁宏道问道:“这陈眉公是何人?”

    袁宏道闻言哈哈大笑道:“宗海兄连陈眉公都不知?其人工诗善文,书法苏、米,兼能绘事,实乃全才,虽不过弱冠但与同郡的董玄宰齐名,连凤州先生也是雅重其人,三吴名士都争相与他结之为友。”

    林延潮听了恍然,原来这陈眉公就是大名鼎鼎的陈继儒啊,至于董玄宰就是董其昌,这二人都是华亭人士。

    林延潮虽在朝为官,但身在京师也是偶尔也听苏杭的官员向自己说过他们的名字。这二人年纪比林延潮长几岁,虽没有登进士科,不过论及文才,都可称得上后起之秀。

    林延潮点点头道:“原来是陈眉公,真是久仰了。”

    袁宏道对林延潮道:“这一次文会请得就是三吴名士,陈眉公不过是出面牵一个头。”

    听说陈继儒出面组织文会,林延潮心想自己倒是要去见一见,也算一睹江南名士的风采。

    “那文会在何处?”

    袁宏道笑道:“就在湖上。”

    于是袁宏道与林延潮在寺内用过斋饭后,雇了一舟前往湖心。

    不久就见得湖心处,停着五船连舫,连舫左右还有十几艘小船。

    连舫上走出一名书生对着小船叫道:“这不是中郎贤弟吗?怎地来得迟了,快上画舫来。”

    袁宏道一晒道:“不用你说,我也自会来。”

    袁宏道如此不客气,但那书生却丝毫不生气地道:“你同船的是你好友吧,快上得船来,这里有醇酒,也有佳人。”

    袁宏道没搭理,让艄公把船划近连舫。

    艄公缓缓摇船,袁宏道对林延潮道:“此人叫华传芳,出身无锡商贾,家中赀财无数,平日不学无术,但喜附庸风雅,自己不通文墨,但常买诗买文章来充门面,这一次菰川文会他就是此间金主。”

    林延潮听了恍然道:“原来如此。”

    说完二人从船舷登上连舫。

    林延潮见连舫之内,装潢奢靡,连舫里也有不少士子,他们或在喝酒,或在狎玩妓子。读书人狎妓,反而是一件风流之事。

    这时隔壁船舫走来三人,袁宏道激动地道:“眉公兄!玄宰兄!”

    林延潮转过头看去,从袁宏道称呼中,辨认出这稍年长一些的是董其昌,年轻一些的则是陈继儒。

    至于还有一人,袁宏道则是不认识。林延潮看去此人有几分倨傲,从气度上看应是一位衙内。但见陈继儒与此人显然十分亲厚,拉过此人的手笑着道:“中郎,我与你引见,这位就是王缑山。”

    袁宏道听了又惊又喜道:“原来是缑山兄,久闻大名,久闻大名。”

    林延潮也明白这王缑山是谁了,此人就是王太仓王锡爵的儿子王衡。

    这王衡,也不过二十余岁,但十几岁时就名满天下了。

    他得享大名,并非是王锡爵的儿子,而是一件事。

    当时张居正夺情,王锡爵得罪了张居正。

    在太仓老家的王衡,不过十四岁的,听说了之后写了一封信名为《和归去来辞》给王锡爵,让他回家。王锡爵拿了他儿子这信给诸同僚看说,吾不归,将无为孺子所笑。这和归去来辞,既嘲讽了张居正,文章也写得极好,甚至连馆阁翰林也是传抄此辞,由此可知他的才华。

    至于王衡堂堂衙内,为何能与陈继儒为友。那王锡爵对陈继儒十分赏识,招陈继儒陪他其子王衡读书,两人相伴读书于支硎山。

    据说王衡每次读书,总是从头到尾,一字一句仔细地读。即使是数百卷的书也是如此,连笺注中的每个字也不轻易放过。

    陈继儒对他说,诸葛亮读书是略观大意,陶渊明则是不求甚解,你何必自讨苦吃?王衡说,你有你的方法,我有我的方法。但读书与做人相似,必须有始有终、一丝不苟才行。

    后世有人讥讽陈继儒既身为隐士,却飞去飞来宰相衙。

    其实也因陈继儒与王衡为友的缘故,换了普通人只要能结交上王衡这等衙内,就与一步登天也差不多了。(未完待续。)

四百八十七章 这就非常尴尬了() 
自小才高,却爱抱大腿的陈继儒,书画双绝的董其昌,还有这粗大腿,衙内王衡,这三人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才俊。

    换了一般同龄读书人见了这三人,要敛手敛脚的,但对于林延潮而言,三人只是文坛后辈而已。

    林延潮从头到尾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袁宏道的身后,足显气度。

    待袁宏道与王衡见礼,董其昌见林延潮气度不凡,笑着与袁宏道道:“中郎兄,结交并非凡辈,这位兄台可否与我引见一番?”

    林延潮正要开口,袁宏道笑着道:“这是自然,我这位朋友乃是诸生,姓林,字宗海,闽地侯官人士。”

    诸生就是生员。

    林延潮微微讶异,自己不是与袁宏道说自己是落第书生吗?反是被他往脸上贴金说成了生员。

    林延潮见袁宏道给自己使了眼色,于是只能默认下来,向三人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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