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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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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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检讨厅后,当该吏就捧着名册出来给林延潮画卯,并笑着道:“修撰老爷,咱们这些当差的,都服了你。“

    林延潮一边画卯,一边问道:“这如何说来?“

    当该吏道:“逢修撰老爷你到衙,都是翰林院最早一人,这半年来,可谓雨雪不停,寒暑不缀啊,你说我们这些当差的怎么能不佩服。“

    “哪里,还要劳你开门才是。“

    这当该吏笑着道:“这哪里敢当,我等小吏都是住在署内,不比老爷那你上衙辛苦的。听闻老爷近日就要入直内阁,小的先在这里给你道喜。“

    林延潮笑了笑将名册递给当该吏。

    一进门,黄灿就迎了上来,十分卖力地给林延潮擦桌子,一脸阳光灿烂地道:“老爷这两日就要入直内阁,小的在这里给老爷你道喜了。“

    “不过是轮值而已,半年后还是要回署的。“

    “老爷入阁办事,指日必是大拜部堂,到时候求老爷提携,让小人一生一世都随老爷你鞍前马后效力啊!“

    林延潮不由哈哈一笑。

    随即黄灿给沏了壶上等香片,林延潮一面喝茶,一面翻阅昨日修的会典典籍。

    不久厅里的翰林都是一并来署。

    开始办事前,同僚们不由闲聊,一人道:“近日户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看这个月给的官俸,本色银粮比原来少了三成多,然后不足部分拿磁木,被褥来折俸,你看这成何道理?“

    “是啊,若是拿其他易变现之物来折俸倒也罢了,只是这木材被褥的,叫我等如何出手啊?“

    “罢了,朝廷现在在辽东,蒙古用兵,难免钱粮不足。我等身为臣子也要体谅朝廷的难处。“

    “我看哪里是钱粮不足,张江陵行一条鞭法以来,不是自称国库充盈吗?绝对是户部有蛆虫,哼,看明年京察科道如何弹劾他们。“

    “我等为官,一来为君,二来求禄,禄事不足养亲,我等为官做什么?宗海,你说是不是?“

    见话题道了自己身上,林延潮点点头道:“兄台所言有理。“

    这几人说得是实在话,当京官就是旱的旱死,涝得涝死。六部衙门每年炭敬冰敬收到手软,但他们翰林院以及其他九卿衙门就显得寒碜多了,唯有指望在外为官的同年多少给点。

    不是每个京官都如想象中的风光。

    就在众人聊天时,陈思育走了进来道:“林修撰,刘编修,内阁下达的公函已是到署了,你们今日先去文渊阁拜见三位阁臣,稍后回衙收拾东西。“

    听陈思育这么说,众人都有些讶异,本以为林延潮他们最少还有两三日的,没想到今天就入直内阁了。

    当下众翰林向林延潮和刘虞夔告别。

    林,刘二人一并出衙。

    刘虞夔十九中进士,所以他虽是隆庆五年入的翰林院,但现在也不过三十出头。

    两人一并在宫门前验过牙牌,之后一路走来刘虞夔主动向林延潮道:“宗海兄,咱们这次一并入阁当差,理应相互提携才是。“

    见对方主动示好,林延潮也没拒绝笑着道:“这是当然,刘编修是延潮的前辈,在翰苑里也是见多识广,入阁后在下还要请刘编修提点才是。“

    见林延潮姿态放得这么低,刘虞夔不由哈哈一笑道:“宗海,放心,入阁办差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问我就是。“

    当初二人在轮值内阁上,相互有过竞争,但这也是正常范畴内,谈不上敌对。最后林延潮不靠走关系,而是毛遂自荐以一封平夷诏打动天子和张居正,可谓是赢得堂堂正正,刘虞夔不仅无话可说,对林延潮的才华和这份果断,也是佩服呢。

    当然多亏林延潮当初有先见之明,若是当初贸然站队,答允了刘元震,与他结盟一并与刘虞夔做对,二人今日就没办法这么愉快的谈话。

    就算刘虞夔不知此事,而林延潮也不会与他作朋友。

    于是刘虞夔对林延潮道:“既是宗海相问,那愚兄有一言提醒,初入阁办事,其他事尚不着急说,今日我等是要拜见三位阁老,第一次面见上官此乃十分要紧的事,需早作准备。“

    说到这里刘虞夔神情严肃地向林延潮问道:“宗海,一会拜见三位阁老,三位阁老是如何人,性情如何,喜好如何,你心底可是有数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拜见阁臣() 
当刘虞夔问林延潮三位阁老都是什么样人的时候。

    林延潮不由想了许多,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这三位可不同于他人,可都是在大明朝几百位阁臣中留下赫赫之名的人物。

    三人的千秋功过,在历史上自有争议和评论。

    所以刘虞夔问林延潮,这三位阁老都是什么人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去脑海里翻历史书。

    但回到当前,刘虞夔与林延潮这么说,自不是要他点评人物的。

    林延潮立即虚心地道:“正要向直卿兄请教。“

    刘虞夔点点头,也不卖关子开口道:“三位阁臣中,首辅最苛,不言而威,别说是我等内阁属僚,就是三品堂官在他们面前也是战战兢兢。若是办事不得力,必被重责。故而在首辅面前,不用我多说,你也当知小心应对。“

    林延潮点点头表示明白。

    “至于次辅嘛……”

    林延潮听刘虞夔说到张四维时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在斟酌言辞。刘虞夔想了一番道:“次辅乃是内蕴之人,我等莫能窥其际,平日等闲也不与属官说话,只与六部九卿堂官往来。”

    最后刘虞夔笑着道:“在阁臣之中,唯属申阁老没有架子,上至天子太后首揆,下到阁中属吏,都对申阁老十分信任和敬重呢。对了申阁老,乃宗海兄的恩师了,应是比我了解才是。”

    听刘虞夔这番话,林延潮可以得出结论,从下属的视角的来看,三位阁臣中张居正最威,大家都很敬畏,张四维神神秘秘的,平日里不跟咱们玩,申时行嘛人缘最好,上上下下关系都搞得不错。

    三位阁老的性格,林延潮大致有数,心底想着一会拜见时如何应对。

    林延潮与刘虞夔一并来到东华门,林延潮他们现在身为内阁属僚,入宫就不必如上朝时,走长安右门。

    而是可以从东四牌楼那的东安门,走迎恩桥入宫后,再从东华门进入紫禁城。

    到了东华门前,禁卫们将二人牙牌反复检查了数遍,这才放二人进城。

    进东华门就算进入了紫禁城了,向东走了几十步,右手边一雄伟的工字型大殿,就是文华殿,这是天子经筵,日讲所在。现在林延潮还不是经筵讲官,也不是侍直的日讲官,这文华殿还不是他能进的。

    文华殿前这条路走到底就是会极门,会极门外就是午门和皇极门间的广场,天子御门听政的地方。

    至于文渊阁就在紫禁城南城墙与会极门城墙夹角间。

    林延潮与刘虞夔在出入的阁门前,又被宫禁验了一遍牙牌,这才被放入。

    进入阁门后,就见到五六名绯袍大臣,说说谈谈地走了出来。林延潮,刘虞夔见了连忙避到道旁行礼。这几人要么在争论,要么满腹心思,本是一掠而过,但见二人是翰林官,却都是停下行礼,礼甚重。

    待几名绯袍大臣过去后,刘虞夔不无得意的对林延潮道:“文渊阁内出入的朱紫大僚,你我在此轮值半年,不说几位阁部,其他大小九卿也是说得上话,入直一日,胜过在史局修书十年。”

    刘虞夔的话与林延潮的念头不谋而合。

    林延潮转身看去,沐浴着阳光文渊阁就在眼前。凡官员入内阁者,都称直文渊阁,以后半年这文渊阁就是林延潮的公署,与内阁大佬们一并办公了。

    金水河从阁前流过,河上石桥,石桥和河水四周设回纹栏杆,栏杆上雕有灵秀精美鱼鲤图案。

    过了桥迎面一处两层阁楼的文渊阁,这上下两层阁楼与文华殿相较,有几分相形见绌,这文渊阁本是天子藏书之地,故而用黑色琉璃瓦覆,黑色主水,以水压火,以防止文渊阁走水。

    文渊阁现在早不复作藏书之用,而是大明朝内阁之署。阁前写着‘机密重地,一应官员闲杂人等,不许擅入,违者治罪不饶’。

    门前林延潮与刘虞夔又被拦下,真不愧是机密重地,简直是道道关卡。

    于是二人向阁吏通禀了身份。

    阁吏这才引林延潮,刘虞夔进入文渊阁。

    林延潮见文渊阁的大堂竖着一尊孔子铜像,左右皆列有香烛。

    孔子铜像左右分设有四张座椅,林延潮想起从翰林院里听来一个很有意思故事。

    这尊孔子铜像是明英宗所赐,有这圣人铜像坐镇在此,哪位官员敢面南而坐,就算是内阁首辅也不行。所以文渊阁里的公座,是东西分坐,首辅坐东首,次辅坐西首,次辅晋首辅就把公座从西首移至东首。

    有意思是,在翰林院里,大学士的公座本在堂中的,但到文渊阁,大学士反只能侧坐。

    要拜会三位阁臣,自先拜首辅张居正。

    阁吏先引林延潮至张居正的值房外叮嘱道:“元辅事务繁忙,你们在此等候,若是听得值房内有小铃响动就一一入内。”

    刘虞夔见首辅值房前,人来人往不由道:“中堂真日理万机啊。”

    阁吏笑笑道:“刘编修,元辅虽日理万机,但每一个入阁办事之人,无论是两房中书,典籍,孔目,还是尔等翰林,都是一一吩咐的。”

    刘虞夔听了额上渗出几颗汗来道:“原来如此,下官能得相爷耳提面命,真是三生有幸啊!”

    阁吏又是笑笑,显然一副你这番话,拿到元辅那去说,不必说与我听的样子。

    而林延潮知刘虞夔的意思,知他内心惧见张居正,尽管对方是当今首辅,对外面官员而言,这是一个天大机缘。

    张居正没有让二人在值房外等得太久,不久值房里铃声响起,刘虞夔擦了擦汗,整了整衣裳当下走入值房。

    林延潮在外等了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见刘虞夔狼狈地出来,且一脸郁闷之色。

    “刘兄你没事吧?”

    刘虞夔摇了摇头,然后对林延潮使了一个你小心说话的眼色。

    林延潮会意就入了值房,先向张居正行礼道:“翰林修撰林延潮入阁办事,见过中堂大人!”

    张居正坐在公案后道:“林修撰,又见面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为官之道() 
“林修撰,又见面了。”听张居正这句话,林延潮揣摩起他的意思来。

    第一次见面时,二人见于他的私宅,那次见面,是张居正一时兴起。当时张居正穿着燕服,向天子请求致仕,而当时林延潮不过是官场新丁,小翰林一枚。故而二人对话,纯属私下聊天。

    眼下是二人第二次见面,张居正已是复出,穿着一品官袍坐在上首,乃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而自己这位小翰林,是才渡过官场的菜鸟期,入文渊阁办事,成为内阁属官。

    那么张居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从这句话来看,又见面了看似叙旧,似乎是想继续他们上一次话题。

    但是林延潮仔细一想,不对,身份地位场合都是不同了。他们上一次是在私宅,这次在文渊阁直房。

    上一次是私下见面,这一次是公事应对。上一次二人没什么瓜葛,这一次自己是内阁属官,是张居正的下级。

    恰如上次他称自己字宗海,这一次他称自己的官名修撰,这分明是公事应对的口翁啊。

    什么场合要说什么话很重要啊,说错话是会挂的。

    譬如刘禅答司马昭那一句乐不思蜀,就以为人家是真傻?同样身为亡国之君的李煜若是明白过来,一定含泪表示同意不能更多。

    譬如刘虞夔说三品堂部见张居正皆战战兢兢,说不出几句话,就以为那些堂部官员,一个个很怂,见了张居正就怕?

    同理可推,酒桌上,别人一定要你喝下这杯酒,就以为人家真爱喝?

    到了现在张居正百忙中,要一一召见每一个新入阁的属官,就以为他要听自己的长篇大论?

    想通了这一点,林延潮对张居正长长一揖,毕恭毕敬道:“那日蒙中堂赐见相府,下官感激涕零,今日入阁办事,能****承蒙中堂教诲,真下官之福!”

    张居正却道:“林修撰,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回中堂的话,下官能中状元,皆系中堂向天子保奏,而下官能入阁办事,也是蒙中堂题请,此恩此德下官铭记于心!”林延潮这番话简直是恭敬得不能再恭敬了,还故意表露出几分战战兢兢的样子。

    张居正捏须道:“林修撰你说之事,当初本阁部也不过出于公心罢了,前事不说,眼下你入阁务必克己奉公,多余话,本阁部不多说了,若是出任何差池,定罚不饶,出去吧!”

    张居正最后几句话,可谓疾言厉色。

    林延潮作揖之后从值房走出,尽管张居正还是训斥了几句,但他却是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过关了。

    张居正令林延潮想起了王安石。

    有人说王安石变法失败,是因为用人不察。

    王安石变法用得都是什么人?如吕惠卿,邓绾,章惇这等,都是憸巧谄谀之人。如邓绾就很有名,邓绾对王安石极尽献媚之事。王安石第一次罢相,邓绾便转投吕惠卿一起打击王安石,到王安石复相,邓绾又弹劾吕惠卿等以取谀王安石。

    邓绾如此无耻,别人骂他,邓绾还厚颜地说,笑骂从汝,好官我自为之。

    王安石不知道邓绾是小人吗?王安石从私德上堪称完人,他能与邓绾玩到一块去?

    反而是欧阳修,曾提携过王安石,算是他半个老师,两人私交也不错,但因反对变法,王安石翻脸无情将他赶回老家,还骂道,这样的人在一郡则坏一郡,在朝廷则坏朝廷,赶紧滚蛋。

    从王安石看张居正,再从张居正度王安石。

    所以林延潮可以完全支持张居正变法,但坚决不投张居正。

    从张居正值房出来,林延潮与刘虞夔一并去拜见张四维。

    来到张四维的值房前,次辅属吏走了出来对二人道:“次辅眼下事务繁忙,他说日后同阁办事,都有相见机会,但望入阁后悉心办事就好。”

    刘虞夔脸色悻悻之色,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

    最后二人拜见三辅申时行。

    到了申时行的值房前,依旧是刘虞夔先入,林延潮后入。

    林延潮入内之时,一见申时行就道:“下官翰林修撰林延潮,见过中堂。”

    申时行温和一笑道:“此间没有外人,咱们俩就不要以公事上称呼了,坐吧!”

    林延潮当下道:“是,恩师。”

    林延潮案前的椅上,申时行笑着道:“你此番直文渊阁,可不比在史局修书容易啊。”

    林延潮当下道:“恩师,当年李斯观仓鼠而生凌云之志,弟子志不在修史,故而入文渊阁,是希望能随恩师左右,听候差遣。”

    申时行笑着道:“你有这份心就很好,入阁后也没什么你要做的事,重在多学多看,参预枢务,观政之道,一定要记得凡事要紧开口、慢开言。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

    林延潮道:“弟子谢恩师教诲。”

    申时行笑着道:“你口中这么说,但心底一定不以为然,你的为官之道是什么?”

    林延潮心道哪里能这么说,大明朝几十个首辅,申时行能力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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