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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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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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黄凤翔话锋一转道:“不过陈学士,一贯低调。虽是用的是三品官的卤簿,但卤簿却与四品官同仪。”

    林延潮听了心底一凛问道:“那么凤鸣兄,是光学士一人如此,还是以往光学士都是这样。”

    黄凤翔道:“以往翰林学士都用正三品卤簿。唯有光学士一人如此。”

    林延潮听了心道,那可不行啊,自己身为状元,从六品官可用正三品官卤簿,但是自己领导本可用三品官卤簿,实际上用的是四品官的卤簿。

    这是什么?

    放在现在。就是领导上班开奇瑞,而身为下属的你开法拉利啊。

    这不是找抽吗?

    路上碰见见面了,你是下车避轿,还是人家下车避轿?

    林延潮心想自己差点犯了大错,于是向黄凤翔那么道:“检讨厅里六品七品史官出行,用何等卤簿?”

    黄凤翔道:“咱们六品七品词臣,用黑扇,黄线伞,驺骑可用银瓜。”

    林延潮听了点点头。

    朝参日,天色未明。

    在正阳门大明门外的棋盘街上,轿子,马车从四面八方而来。

    这天林延潮就弃了礼部送来三品官卤簿,而用从六品官的卤簿上朝。

    上朝时一路上不免遇到其他上朝官员的马车,轿子。

    按照大明律例,两位官员路上相见,隔一品避马,隔三品跪。

    也就说,两位官员遇见了,必须按官位高低行礼。

    所有官员中,内阁大学士无疑处于食物链的巅峰,

    阁臣有宰相之名,礼绝百僚。大小臣工,无不引避,到了阁臣权势最大时,就算是一品勋臣道左相逢,也需引避。而百官中唯有六部尚书中的吏部尚书,可以在礼数上分庭抗争。

    不过这也并非是绝对,如张居正,严嵩当首辅时,吏部尚书见了这几人,也必须是要乖乖下马避让的。

    历史上,孙丕扬为吏部尚书正好道旁遇到内阁大学士张位,孙丕扬为表示客气,下轿在道旁作揖,而张位坐在轿子拿把扇子遮脸,看见了装作没看见扬长而去。

    于是孙丕扬怒了,在任上拼命搞张位,闹成了吏部与阁部不和。

    这就是没下马避轿惹来的锅。

    阁老说完,到了吏部尚书出行,大九卿尊官以及翰林,让道驻马,而其余大小官员要么引避,要么跪道,就算是科道官员那么牛逼,也必须老老实实地跪道。

    由此可知,身为堂堂翰林,只需避内阁大学士和吏部尚书,至于其他官员路上见了,只要于道上遥遥拱手就算尽了礼数了。

    于是林延潮就这么坐着马车,顺风顺水的就这么前往皇城。

    路上也没遇到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的大轿,也是在这上班高峰期,阁老和吏部大佬的轿子不会出现,否则一路上众官避轿,这路还让不让人走了。

    所以阁老和太宰上朝,一般要么早,要么晚。

    唯一就遇到了余有丁的轿子,林延潮下了马车避道。

    余有丁官衔虽不过正三品的礼部侍郎,但是对方是林延潮的小座师,而且还是翰林院前辈,无论如何也要尽礼数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给机会() 
到了皇城附近的东安门后,林延潮下了马车。

    上一次殿试时走的是大明门,但是官员上朝一般是走大明门旁的长安右门上朝陛见。

    身着青色六品朝参官袍的林延潮,随着十几名朝参官一并经过长安右门,之后值门禁卫检查他腰间的牙牌。

    检查牙牌后,禁卫再根据林延潮牙牌上的官名,写在籍册上,这叫注门籍。

    大明两万余名官员,其中京官大约一千三百多名之间,每名京官过东安门都要在此注门籍,若是要请假,必须提前通知。

    这时已是到了炎夏,天有些亮了,换了冬天此刻还是一团漆黑。

    午门仍是紧闭,早来的官员自不是在午门前排队等候,而是朝房休息。

    没错,就是午门外两排东西朝向的朝房。

    每个衙门都有各自的朝房,翰林院朝房在午门外东侧第六间,林延潮数了一下就推开朝房大门,走了进去。

    朝房里已是有几名翰林院同僚在,众人见了林延潮彼此拱手行礼一下就算见过。

    随后朝房里的人陆续多起来,如几位侍读讲官,以及几位常在内阁轮值的翰林也是一并到了。

    众人来了后只是简单聊了几句,就站立在一旁不说话了,至于翰林院朝房正中有几张太师椅摆着,却无一人去坐,大家只是这么站着而已。

    林延潮自也是站在一旁。

    甚至稍后到来的陈思育也是如此。

    身穿绯袍的陈思育在众人间站着,夹杂在一众身着青袍朝服的翰林中间,格外扎眼。

    初时林延潮还以为众官员不肯坐是因陈思育未至不肯坐的缘故,但陈思育入内后竟也是丝毫没有坐下的意思的,与众人一并梗在那。

    有陈思育在场,朝房里众人都是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房门开了,两名身着蟒袍的官员走入,众翰林见了一并行礼道:“见过中堂!”

    原来进入朝房的是申时行,张四维。他们走到朝房里的太师椅上,随意的坐下。原来这太师椅是给他们留得,才想陈思育不敢坐了。

    堂堂内阁大学士,竟然与翰林官们挤一个朝房?

    林延潮随即恍然。这不奇怪啊,因为内阁本来与翰林院,本来就是一个衙门啊。

    看大明官制就知道了,咱们大明朝根本就没有内阁这个衙门。

    内阁只是翰林院的一个下属机构,但凡任何内阁的公文。最后用印盖章,都要署翰林院三个字。

    申时行目光扫过堂上,对一旁的陈思育道:“陈学士一并入座啊!”

    陈思育立即道:“中堂在此,哪里有下官坐的地方。”

    张四维也劝了一句,但陈思育就是不肯坐。

    张四维,申时行坐在太师椅上闲谈了几句,就不说。申时行,张四维一左一右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而两人中间一张太师椅是空着的。

    谁都知道这张太师椅是谁坐着,就算那个人没来。众人也不敢坐上去。

    林延潮想起上一次自己入张府见张居正后,皇帝下次再召挽留,张居正终于答允复出。

    过了片刻帘子一挑,房内众人都是一并道:“见过中堂。”

    连申时行,张四维也是站起身来,但见张居正出现在门前。

    那天林延潮见张居正时,对方不过身着燕服,而今日再见到张居正,但见他一身蟒袍,这威仪比申时行。张四维更高了十倍不止,至于胸前那及腹美髯用胡夹夹住,一丝不乱。

    林延潮在翰林院,听了不少张居正的绯闻八卦。

    说张江陵当国之后。气盖诸公,见百官时,百官都是站着与他说话,没有一人敢坐下。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张居正就端茶送客。

    唯一不同的,就是大理寺卿陆光祖。陆光祖是张居正同年。而且从来言谈无忌,那天见张居正时就说,今日有公事当详谈,你需给我一席侍坐,方可解我的愚钝。如果不给座,咱就告退,从此不复敢望清光。

    据说当时张居正给陆光祖的不要脸震慑住了,于是给他看座,从此百官循此例,见张居正奏事时,可不必一直站着。

    由此可见陆光祖大胆,也可见得张居正成为首辅后,威慑百官到何等地步。

    现在张居正就坐后,众翰林不仅不敢说话咳嗽,连一点小动作都没有,就这么静静拱手垂立。

    此刻朝房里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直到次辅张四维说话,才打破这沉默气氛。

    “元辅,这一次好像多了几张新面孔啊!”

    张居正没有表态,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听见了。

    不过别人却不能当作没听见,陈思育笑着道:“次辅指得是林修撰,萧编修和张编修吧!”

    当下林延潮,萧良有,张懋修三人一并上前见礼。

    张四维目光扫过三人道:“元辅,你看都乃我大明的年轻俊才,前途可期啊!”

    换了一般人在林延潮位置上听了张四维这话,肯定是欣喜不已,但林延潮清楚知道,张四维这话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在夸张懋修啊,这给张居正脸上

    贴金呢。

    张居正如何答呢?

    但见张居正缓缓地道:“是不是人才,要用了才知道。”

    至于林延潮听了则是心底一动,张居正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张四维道:“元辅所言极是。就算是璞玉,不雕琢也不成器。”

    申时行道:“那元辅,子维也需给他们雕琢的机会啊!”

    张四维听了笑着道:“都说汝默爱护短,这么快就替三位门生向元辅讨差事了。”

    申时行捏须道:“那也是要元辅,次辅的赏识才是。”

    说到这里,张四维点点头向陈思育问道:“内阁轮值的翰林定下了吗?”

    陈思育答道:“翰林轮值东房,每班五人,两两,三月一替,已是定至了八月中旬。就是怕中堂们嫌他们不娴熟。”

    申时行道:“无妨,总不能都是几张老面孔嘛。元辅以为如何?”

    张居正道:“此事不用问我。”

    于是一席话就这么定下了,林延潮听了不由惊喜,本来轮值内阁他以为最少要一年以后才行,没料到这么快就要有机会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你太无耻了() 
大明辅臣都有经历过教习内书堂,或者是轮值内阁。

    轮值内阁,也是一名翰林初步了解内阁运作的途径。

    林延潮有些窃喜,心里揣测若是能入内阁轮值,这是将来进日讲官的资历。

    何况轮值内阁,自己就能在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这等名相下做事,特别是张居正这等千古一相,自己能从他身上学习到不少东西,将来都是自己宝贵经验。

    想到这里,林延潮心底不由激动起来,不过他同时意识到轮值内阁,竞争对手恐怕不少啊!

    自己入翰林院才转正,资历很浅,这是自己的劣势,不过自己的优势,就是状元出身,文章大家。

    朝堂里,三位阁臣又聊了几句,除了陈思育偶尔插话,其余人都是屏息静气。

    这时景阳钟响起,百官上朝时候到了。

    阁老侍从的挑开帘子,几位首辅先出了房门,其余翰林也是依官位大小陆续出门。

    午门前,文武官员列队,御史点名。

    林延潮走出朝房,初升的旭日斜斜照在自己身上。

    午门外三百观政进士已是立在那,他们今日都是来谢恩的。谢恩之后,除了京官之外,其余进士就要离京各奔东西,到地方补缺。

    林延潮向顾宪成,林世璧等人相熟的同年们拱手拱手作礼。

    鼓声隆隆而起,午门前的金水桥上,两匹朝象被内侍牵出午门,在午门的门洞前,象鼻卷子拱搭成桥。

    文武百官列队,凡绯袍的官员经过象鼻桥后,走进午门,在午门后的皇极门前,天子于金台御幄中升座。这也就是御门仪,传说中的御门听政。

    真正在奉天殿里举行的御殿仪,只有在大朝仪或者是金殿传胪这等大事时才举行。常朝都是御门仪。

    至于四品以下的官员。只能在午门外行礼,然后拱立静候旨意。对于文武官员而言,早朝开始了,但对于级别不够的官员而言。早朝却已是结束了。真正的早朝,其实只有四品以上官员参加,四品以下除了望着巍峨的午门城楼外,一点屁事都没有。

    至于翰林官,唯有五品宫坊官以上方能进入午门。

    林延潮资格还不够。就算从翰林院修撰迁至詹事府中允,也还差了一级,但若是轮值内阁,日讲官不论级别都行。

    所以他也是在午门外干等了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以后每逢三六九朝参日,林延潮都要凌晨三点爬起床,五点赶到宫门前,六点到八点为天子在午门前站岗一个时辰,这哪里是朝参日,简直是超惨日。

    常朝之后。百官退朝,天子在宫门外赐食,众人吃了一顿工作餐后,从长安右门而出各回衙门。

    现在这还算是好了,听闻以前太祖,也就是老朱持政时,抠门至极,连这顿工作餐都没有,百官都是饿着肚子回衙门。

    要知道这顿饭,可都是官员福利。从唐朝的廊下食一直延续至今,老朱连这一顿都给省。

    林延潮这刚回衙门,正要作手头上的事,这边吏员传唤道:“林修撰。光学士请你去一趟。”

    林延潮微微诧异当下搁笔道:“我这就去。”

    林延潮进了玉堂,陈思育见了林延潮道:“宗海,可知我找你来何事?”

    林延潮谨慎地答道:“下官不知。”

    陈思育微微一笑道:“还记得本学士上一次叫你以《贺雨表》,《代柳公绰谢表》为范文,用心揣摩,你可有办到?”

    林延潮心底大喜。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回禀光学士,下官在修纂大明会典之余,一直研习,此外还详读了韩,苏文章,只是不知光学士如此吩咐,有何用意?”

    陈思育笑着点点头道:“本学士自是有用意在其中,但现在不必先说。”

    说到这里,陈思育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一行字,递给林延潮道:“这是正德六年朝廷封一名六品官妻子为诰命夫人,你以此替天子草拟一封圣旨来,当堂写给本学士一看。”

    “当堂而作?”

    陈思育笑了笑道:“不错,就是当堂而作,本学士闻你才思敏捷,当堂写一篇诰命不难吧!”

    林延潮当下道:“既光学士有命,下官姑且试之。”

    桌案上笔墨都是备好,林延潮铺好纸,提起笔站在案前开始打腹稿。

    陈思育笑了笑,走到一旁书橱抽了一本书来,坐到一旁开始读书。

    这才翻了没几页,陈思育一抬头见林延潮已开始动笔。陈思育本要提醒林延潮不必这么快下笔,不过想了想还是将话吞了回去,将书一合,走到林延潮身边来。

    陈思育但见林延潮笔下不停,几可称得上不假思索,一气呵成。

    片刻之后一篇两三百字的诰命,在林延潮手中立成。

    陈思育从林延潮手中接过写好的诰命,细看了一会当下道:“不谈文采,本朝诰命尚简尚平,不喜四六骈文,求得是上通下达,宗海你这一篇?你真是第一次写诰命?”

    林延潮能说自己利用上班时间干私事,苦读历朝的圣旨吗?所以他只能答道:“都是备考科举时苦练了,若是光学士再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能写得更贴切一些。”

    陈思育点点头道:“这也是难得了,再说文采……”

    陈思育手对着文章,不由叹息道:“还记得,宗海初抵京时一篇漕弊论名动京华,洛阳纸贵,本学士虽觉得此文谈不上空前绝后,但十年内却无人赶超,但读了这一篇方知言之过早,此文虽是仓促而作,却可称得挥毫落纸如云烟,文成自标杆,老夫读来但觉文采斐然,却不见丝毫堆砌辞藻之意,真返璞归真。宗海真大家矣。”

    “光学士谬赞了。”林延潮谦虚道,然后准备从陈思育手里将文章拿回去。

    但见陈思育手一收,然后不动声色将林延潮这篇文章纳入袖中。

    你这样就把我文章拿走了,这是利用职权啊,光学士你也太无耻了。林延潮不由心道。

    陈思育厚着脸皮,拍着林延潮肩膀道:“宗海不必过谦了,回去好好做事,本学士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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