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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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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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林延潮怎么老感觉陈思育是要挖坑让自己去跳的意思,就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作为新丁,初入官场,很忌讳的一点,就是太急于表现。

    自己宁可出色完成本职里六成的事,也不愿意使尽全力在十成中,仓促完成九成。

    林延潮当下道:“多谢光学士,对下官的赏识,但下官初入玉堂,自知学识浅薄,还是多学多看为重,向光学士,以及诸位前辈请教学习才是。”

    陈思育一愕,没想到林延潮拒绝了,他本要批评一番,但林延潮说得这么谦虚,又是拿自己刚才教育他要尊敬前辈的话堵了回去,顿时令他无处指责。

    当下陈思育只能重重哼了一声,来表示他的不满。

    陈思育看向萧良有问道:“萧编修呢?”

    萧良有看了林延潮一眼,他心底是一直不服林延潮这状元的,眼下林延潮辞了陈思育,他怎能甘心这机会从眼前错过。若是能修成大明会典,这可是一个证明自己强过林延潮的机会。

    萧良有虽没有把握,但仍是咬了咬牙道:“回光学士,下官自幼熟读史传,本朝前朝之典章法度甚有心得,自觉可以胜任。”

    听萧良有这么说,陈思育不由大喜道:“好,还是我楚人就是有志气。若是萧编修办事得力,本官会向中堂建言,让尔跻身坊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度君子之腹() 
陈思育是湖广武陵人,而萧良有是湖广汉阳人,他们是老乡。

    林延潮顿时心想,好了你个陈学士,这显然分明是要提拔同乡啊哈。为何说陈思育提拔老乡?坊局,是詹事府属下的左、右春坊和司经局的合称。

    要知道翰林院里升迁很慢,掌院学士也才正五品,而这掌院学士已是多年不设了,一般都是侍读学士掌院事,而侍读学士不过从五品而已。所以在翰林院内按序升迁很慢,要想官位升迁,就必须借助詹事府这跳板。

    詹事府就是东宫属僚,现在天子还没有子嗣,故而东宫无从谈起。詹事府就是混履历的地方,比如陈思育就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从五品)兼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故而位列绯袍大员。

    而以林延潮而言,要按序升迁,就是担任翰林院修撰九年后考满。然后升詹事府某(左右)春坊的某(左右)中允(正六品),再等翰林院侍读,侍讲有无空缺,得以补入,总之品秩先升至正六品再说。

    至于萧良有这编修(正七品),升一级只是修撰,而陈思育这么说,就是给他开了绿灯,直接入坊局升为中允,等于连升两级。

    但是这不能说破坏官场规矩,只能说破格提拔。

    相较起来,林延潮就没办法,自己就算表现得再出色,但官员升迁就是有一道卡在那。自己修撰(从六品)升两级,就是侍读,侍讲学士(从五品)那范畴,要跨过侍读,侍讲(讲官),从史官成为学士那是不可能,所以只能升中允。

    萧良有听了后,顿时一副感激涕零地样子道:“多谢光学士。”

    陈思育点点头道:“本学士处事一贯公允,必不会让用心办事的人吃亏。也不会让无所事事的人得意。需知道翰林院不是读书喝茶消磨光阴的地方。”

    说到这里,陈思育嫌弃地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后交代了几句修大明会典之事,显然是将重任托在萧良有身上。

    从玉堂走出来时,萧良有是意气奋发,踌躇满志,而林延潮却与前来时,脸色一样,张懋修对此事则是一点也不上心。

    林延潮正要回检讨厅,听身后萧良有叫住。

    “以占兄有何指教?”林延潮停下脚步。

    萧良有拱手道:“没料到,宗海竟将修撰大典之事让给愚兄,实是令愚兄感激。”

    林延潮笑了笑道:“不能者,当让贤,在下力有未逮,当然是要以占兄这样的能者为之了。”

    萧良有笑着道:“宗海客气了,不过重修大典之事,光学士交给我们三人,愚兄只是带个头罢了,请宗海到时一定要助自己一臂之力啊!”

    哈啊,有完没完。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这修成大典最大的好处,是他萧良有的,至于林延潮又何必尽力。这就是萧良有心底话。

    萧良有这么说,明摆的就是担心修大明会典时,自己会拖他后腿,推诿事情,尽数推脱给他,不肯用心办事。

    林延潮也不想解释什么,人家爱怎么想怎么想好了,淡淡地道:“以占兄误会了,份内之事,在下不会推脱的。”

    萧良有听林延潮这么说,也觉得方才说法有些太露骨了,当下笑着道:“宗海真君子也,明日放衙后,愚兄请你与惟时一并去悦翠楼喝酒,咱们三人不仅是同榜,还是同咨,更应该亲近一番。”

    萧良有也真有钱去悦翠楼这等销金窝,这可是一顿饭花掉咱们翰林三个月俸禄的地方。

    林延潮拒绝:“明日在下还有要事,改日吧!”

    萧良有勉强地道:“也好,也好。”

    三人各怀心思回到检讨厅,黄凤翔来找林延潮问:“光学士与你们安排什么?”

    林延潮道:“是重修大明会典。”

    黄凤翔笑着道:“果然不出所料,光学士果真是将重修大典之事交给你们了。”

    “凤鸣兄,莫非其中有什么门道?”林延潮问道。

    黄凤翔摇了摇头道:“一时也说不清,只是每个官衙都有每个官衙的是是非非,翰林院在外人看起来是极为清贵之地,但也未必是如此,这里的水深着呢。我现在与你说太多,反是是消磨了你的志气,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听黄凤翔这一番话,林延潮感激道:“多谢凤鸣兄指点了,明日放衙去酒楼喝酒吧!”

    黄凤翔笑着道:“好啊,荣幸之至。对了,你入京可有住处,翰林院里虽有官舍,但都太简陋了,不过我在工部那有熟人,可托他给你找一个住处。”

    林延潮拱手道:“多谢凤鸣兄,我已有住处。”

    “那就好了。”

    当日放衙后,林延潮先赴了文选司郎中卢维祯酒宴,然后回府。

    会馆里来客极多,都是听闻林延潮三元及第后闻风而来,然后拖会馆掌柜给林延潮引荐。

    “见过翰林老爷,这位是省城的吴大老板,家里的钱多跟大海趟过的一样。”

    “幸会,幸会。”

    “在京可有住处?我在大时雍坊有一处三进的宅邸,正配得上翰林老爷的身份啊。”

    林延潮还未开口,一旁的掌柜就翘起大拇指道:“大时雍坊真好地方啊!地势高,雨天不潮,地方清洁啊!大老爷要不要去看看?”

    林延潮笑着道:“多谢吴老板,我自有去处。”

    这边刚说完,那边又上来对林延潮点头哈腰地道:“翰林大老爷,我们是南熏坊尤家巷尤记钱庄的伙计,敢问你在京手头可宽裕否,是否需银两在身,以备不时之需。”

    林延潮想了下道:“那倒是要的,不知贵庄如何借法?本息多少?何时还清。”

    那伙计笑着道:“何时还清,随翰林大老爷高兴,至于本息多少,您来定。”

    林延潮听了顿时哑然:“这不好吧!”

    掌柜在一旁与林延潮道:“大老爷,京官一贯缺用度的,有些职位更是捞不到油水,举家借债的都有,有句话道,老书生穷翰林,没有炭敬冰敬这些来路,你若是不借些钱来花销,将来官场上应酬如何济事。”(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翰林值堂() 
看着掌柜又在兜售他那些智慧,林延潮不由摇了摇头,钱谁都缺,但问题是该拿不该。这房子,这钱一旦收了,有损于自己清廉,且欠下人情总有一日是要还的。

    林延潮也知掌柜好意道:“朝廷也是有俸禄的。”

    “京官俸禄,别提了,就那么一点,吃喝都不够,还从来没给齐过。京官一年开销五六百两都是寻常,若不举债哪里过得日子。”会馆掌柜语重心长地道。

    “以后再说吧!”林延潮笑了笑,后人普遍以为大明官员,俸禄微薄,其实这是一个错觉,除了正俸之外,明朝官员其实还有柴薪银和直堂银等私下补贴。

    这伙计刚刚下去,这边又有十几人前来,向林延潮拱手道:“翰林大老爷。”

    林延潮见这几人问道:“你们这拖家带口的是做什么?”

    那为首男子赔笑道:“大老爷,新官上任,想必手下还缺下人、车夫,更夫和厨子,我等都是前来寄身的!”

    林延潮无奈地摇了摇头,身在会馆之前尚好,但现在自己当官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可以来往,就很不方便了。

    林延潮回绝了他们,事实上他已托林世璧,找了一处房子,就住在国子监旁,这几日一直将东西往屋子那搬。

    朝参日是三,六,九,到了这一日一品至九品的京官都要去皇宫拜见天子。

    至于新科进士眼下都分配到各衙门观政,朝廷让他们尽管熟悉部院之事,可暂免去朝参。但林延潮,萧良有三位新翰林则是不用,开始正式坐班。

    身为大明公务员的时间是辰入酉罢,也就是早上七点至下午五点。

    古人治官以治庸为主,和现在一样,在没办法考证你工作效率的情况下,就只能以线性的工作时间来衡量。辰入酉罢满打满算十个小时。

    这一日林延潮起了个大早,外面日头还没亮就从会馆出发了。

    林延潮到衙后,门皂一并笑着道:“修撰老爷新官上任啊!今日日子好啊,正是吉星高照啊,修撰老爷从此以后定是平步青云啊!”

    林延潮笑了笑,这奉承话谁都爱听。

    走入登瀛门,林延潮进了检讨厅,当该吏见了也是满脸堆笑道:“修撰老爷今第一个到啊!”

    林延潮笑了笑道:“第一日值堂不敢迟。”

    当该吏笑着道:“修撰老爷勤力才是。”

    说完当该吏捧上的籍册,林延潮画卯后走到公案前。

    直堂吏员黄灿一见林延潮,就立即上来擦公案。林延潮坐下后,等了一阵,门外才响起脚步声。

    先到衙门的是编修刘虞夔,恩荣宴上见过了,此人是萧良有的房师,对方见了林延潮讶异道:“状元郎来得好早啊!”

    林延潮拱手道:“第一日值堂不敢迟。”

    刘虞夔道:“哪里话,状元郎勤勉才是。”

    说到这里刘虞夔忽话锋一转道:“听闻林修撰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的之能是否?”

    林延潮道:“此言太虚,以讹传讹罢了。”

    刘虞夔听了捏须问道:“那林修撰不要谦虚嘛,眼下史馆里正值用人之际嘛,若有才干,说出来以免被埋没了。”

    林延潮道:“刘编修言重了,在下只是在勤勉上较他人有一日之长而已。”

    刘虞夔听了双目一眯,就不说话了。

    刘虞夔后翰林也是陆陆续续到了,除了萧良有,张懋修,有的人在恩荣宴上见过了,有的还没有,当下一一见礼。

    照规矩林延潮三人到任,对前辈一一送请柬,并每人具银七分以及帕仪。

    众人闲聊一阵后,云板响起,各人就回到公案上,开始一日的忙碌。

    林延潮三人初到不免无所事事,看着众翰林做事。

    众人都是一片忙碌,不时有人起身从书架上抽出典籍,拿至案前。一直伏案的翰林,也是摊书盈满桌几。

    林延潮就向了黄灿取了一本翰林院里的条例,随手读了起来。几十页条例对过目不忘的林延潮而言,一目十行就看完了。

    过了片刻公堂大家忙完手头上的事,难免有些松散,这时外面一声咳嗽,原来是陈思育走来了,众人一并起身道:“光学士。”

    陈思育与众人道:“昨日朝房内,总裁说我们翰林院自万历四年开馆设局修纂会典以来,不过是将嘉靖二十九年之旧稿重录一遍,稍益近年事例而已。总裁甚为不满,令申中堂,余少宗伯,许祭酒为副总裁,专督此事。余少宗伯,许祭酒已定下凡例章程,要史馆将会典新旧原本,细加考究,另具草稿。”

    听陈思育说到重修大明会典之事,大家都是垂下头来。这会典总裁何人?当然是首辅张居正。张居正发话了,难怪陈思育这么重视。

    孙继皋不忿地道:“之前史馆里重修会典之事,我与诸位同僚都已是尽心尽力,但内阁仍是不满,我有何策?若是余少宗伯,许祭酒不满,让他们亲自来修好了。”

    陈思育听了道:“余少宗伯,许祭酒各有部事相妨,怎能亲自来修纂,孙修撰我知你之前出了不少力,但总裁问责下来,不仅是你,连本学士也担当不起。”

    当下陈思育看向众人道:“那孙修撰且歇一歇,黄修撰已是升日讲官也是无暇,故而史馆内总司会典修纂之事,本学士就交给萧编修,这位萧编修虽是初履,但却是经史娴熟,就由你来总司会典修纂之事,书成之后本学士会替你向天子,内阁叙功。”

    听陈思育这么说众人翰林都是讶然,他们看了看萧良有,又看了看林延潮,似乎奇怪负责此事的,为何不是林延潮。

    萧良有脸上露出大喜之色,起身道:“晚生初来乍到,能得光学士如此看重,必当竭力报效,请总裁,光学士放心,萧某必竭尽所能。”

    而一旁的林延潮却是奇怪了,为何重修大明会典如此重要之事,陈思育不交给翰林院里资深翰林,反而交给萧良有这新丁来办,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萧良有话音刚落,这边孙继皋就质疑道:“这会典之事,我等修了四年,方得初功,萧编修方入翰苑,就有十足把握?”(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日讲官(第一更)() 
面对孙继皋的质疑,萧良有笑着道:“孙修撰,在下书香门第出身,遍阅经史子集,其他不敢夸口,但对于稽古之事,本朝典章制度略有所长,孙修撰若是不信,可以试问在下。”

    孙继皋作礼道:“非吾不信,只是大明会典乃一代之典,我等心血所在,吾需确信所托得人,方可交给萧编修,请萧编修不要见怪。”

    萧良有道:“孙修撰一片为公,在下佩服来不及,哪敢见怪。”

    孙继皋点点头,当下问了萧良有几个典章制度的问题,但见堂上萧良有侃侃而谈,不仅对答如流,还知一答十。

    听得众翰林纷纷点头,孙继皋问完也是露出无比佩服的神色,当下认输道:“孙某服了,实不敢相信以萧兄之才,仅屈居榜眼。”

    听孙继皋这么说,几位翰林也是看了一眼状元林延潮。

    林延潮却笑了笑,面上当然没有将孙继皋这番话放在心上,只是心底奇怪,孙继皋问的问题,并不难嘛,这种程度萧良有不可能答不出来的。

    陈思育见孙继皋对萧良有佩服,十分欣然当下对二人道:“两位就事论事,此风可嘉,需知君子当和而不同,故而本学士在院内还是提倡君子之争的。”

    孙继皋道:“学士真慧眼识人,提拔了萧编修这样大才才是。”

    孙继皋的马屁,令陈思育很满意当下道:“既是如此,我就让萧编修为总修撰,总司重修大明会典之事,史馆之内,凡手中无事都需协助萧编修一二。”

    众翰林一并称是。

    陈思育兴致很高又道:“会典之事乃总裁亲视,诸位不可怠慢,书成之日,凡参与修纂之人,不等考满,也可升迁一级。”

    对于众翰林而言,还是升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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