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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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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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延潮忽然记起,历史上顾宪成正是曾任过吏部文选司郎中。

    这边张懋修说完就命家奴拿着张府的帖子,直接拿着递给吏部的看门吏。

    这看门吏本是打着呵欠,一见帖子,顿时起身,连忙从衙门那下来对三人赔罪后,再引入衙门里去,把门外等候的众官吏都看傻了。

    “这年轻后生?怎么如此嚣张?”

    当下有人道:“这三位是本科三鼎甲。”

    “本官四品知府在此,尚且排队,三鼎甲又如何?”

    “那探花是张相公子!”

    “这……哈,今日天气实是好。”

    门吏引着三人,直入文选司,萧良有问道:“不是应先拜会三位堂官吗?”

    门吏解释道:“两位少宰,不司官员授命,至于太宰,五品以下官员授命,几不过问。”

    林延潮听闻吏部衙门里,规矩很独特,其他衙门各司郎中遇事,都是与本部侍郎,同司员外,主事商议。而是吏部各司郎中不是,而是直接面呈尚书,旁人不得过问。

    吏部四司中的文选司郎中,手握天下官员升迁,更是可谓大柄所在。

    林延潮等人来至文选司门外,但见十几名官员等候在那,都是等的满脸疲倦,但却安安静静地坐着。至于朝房里一名身着绯色袍服的大官,低下头如下属官员般,听着堂上训话。

    林延潮也是醉了,文选司郎中乃正五品,而着绯色官袍的官员,最少四品以上,眼下居然乖乖地听训,这威势几乎比得上阁臣了。片刻后这名大员训斥后下得堂来,脸色不仅没有丝毫不快,但带着淡淡喜色,看来是升迁有望了。

    接着林延潮三人入了朝房,别人对吏部官员又敬又怕,可咱们翰林不需要看他脸色。

    不过见了方才四品官员,乖乖听训的样子,三人也是没有失了礼数一并道:“见过铨曹。”

    文选司郎中见了三人笑着道:“原来是今科三鼎甲来了,快请,快请。”

    文选司郎中名为卢维祯,隆庆二年进士,甚得穆宗皇帝赏识,在吏部遍历四司,可谓风光一时,见了林延潮三人却没有方才的架子。

    原来卢维祯是漳浦人,与林延潮都是闽籍,也算是有乡谊。卢维祯一见林延潮就热情地道:“听闻状元郎三元及第,我等闽地同籍官员都是颜面有光啊!明晚我在府邸设宴,为你道贺,请状元郎一定要赏光啊!”

    林延潮知当官后少不了这等应酬,不去就是失礼了,自己虽不需借重吏部,但自己的朋友,同年需要啊,当自己踏入官场一刻,无穷无尽的人际关系脉络,已是离不开了。

    于是林延潮答允了下来,而萧良有,张懋修也是一并受邀,三品侍郎的面子可以不卖,但文选司郎中的面子一定要卖。

    之后三人登记官牒,履历,还领了官服。

    官员官服朝服,公服,燕服等等作用不一,最经常穿的还是公服和常服。

    公服就是上朝时穿的,四品以上服绯,在大明两万多官员里,算得上是高官了。

    五品至七品服青,而八品九品则是服绿,林延潮为从六品,着团领衫青袍,衣缀小杂花,用乌角革带。

    而常服则是平日坐衙办公时穿着,是团领衫青袍,衣边上四爪龙蟒金绣,补子上则是绣着鹭鸶。至于萧良有与张懋修的公服也与林延潮一模一样,但常服就不同了,衣边上没有四爪龙蟒,补子上绣的是溪敕。

    官袍上那四爪龙蟒金绣,是六品以上官员的待遇,而七品没有。

    临走了,卢维祯还关切地与三人道:“以后得空,多来找本官喝茶,你们都从这出去的,就把文选司当作你们的娘家好了!”

    看着外面一排等待卢维祯接见的官吏,三人都知这是客套话,千万当不得真,但还是一并道:“多谢铨曹。”

    从吏部出来,三人算是授官了,然后一并去尚宝司领取官员牙牌。

    这官员牙牌,只有京官才有,朝参时通过宫禁所配。

    林延潮的牙牌上纽雕句云纹,正面横刻楷‘翰林院’三字,指的是林延潮供职衙门,竖刻楷‘修撰’二字,为林延潮的官职名,

    背面则是统一格式,刻写‘朝参官携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及借于者罪同,出京不用’二十六字。

    林延潮见过朝参时的京官,都是把牙牌悬挂在左腰,然后用袋囊裹覆,十分珍惜。官场有句话是‘我爱京官有牙牌’,说的就是外任官对京官的羡慕。

    三人领完官服和牙牌就去翰林院报到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躺着也中枪() 
林延潮领完官服牙牌后,回会馆休息了一日,次日与两人前往衙门去报道了。

    翰林院与吏部同在东长安街上,走两个街口就是,紧挨着玉河和皇城,隔壁是四夷馆。

    林延潮穿上常服,也就是那件四爪龙蟒金绣的青色官袍,鹭鸶补子,头戴乌纱帽,以后在衙门坐堂视事都要穿着这一身了,至于牙牌非上朝时用不着,但也要一直佩在身上,若是丢失,损坏会被重责,林延潮就用蓝绸的袋囊裹覆,系在左腰的革带上。

    穿上这一身官袍,林延潮再也不是那个整日穷经,埋首文章的穷书生了。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咱是一名正式的大明公务员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今自己总算是踏入了治国这一步了。

    官员到任之日,自有一番繁文缛节。

    三人到院前已派人知会一声,到院时修撰官黄凤翔与孙继皋二人迎接,并作为前导官。

    见面时黄凤翔先友好地林延潮点了点头。

    三人入了院门,先入右廊围门至圣人祠行香,向至圣先师行四拜礼,再去昌黎祠行香,行两拜礼。这昌黎祠供奉不是别人,正是“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昌黎乃是韩愈的家乡。

    吏部,礼部,翰林院内都供有昌黎祠。韩愈虽一生未入过翰林院,但他的文章却被有明一代的翰林,尊为典范。

    拜完两祠,出右廊,再从登瀛门而入。

    登瀛门后是内堂,内堂坐北朝南有五楹之广,堂西为讲读厅,堂东为检讨厅。

    讲读厅乃是正六品侍读、侍讲坐堂的公廨,翰林侍读、侍讲被称为讲官,有入直大内,为天子经筵进讲之职。

    至于检讨厅,又名修检厅,乃是从六品修撰,正七品编修,从七品检讨坐堂的公廨,修撰编修检讨又称为史官。

    黄凤翔引林延潮三人来至检讨厅,下面检讨厅内属吏上堂拜见。

    属吏也分三六九等,先来参见的是当该吏,也就是值班官吏,吏员里身份最高。今日是三位翰林老爷新官上任的日子,厅内属吏当值不当值的都要来参拜。

    林延潮坐在公座上,六人一并行礼道:“拜见大夫。”

    接着对三人行四拜之礼。

    次于当该吏的是贴写吏,就是衙门的书手,也是行四拜之礼。

    再次则是堂班,就是堂上使唤差役,行四拜之礼。

    最后则是门皂,门皂身份最低,连吏员都不如,行叩头之礼。

    检讨厅入门左侧,乃是史官公座,右侧则是存放经史典籍的地方,以及当该吏班房。堂上放着小二十张的公案,即是翰林们办公的地方,靠西则是贴写吏的公案。

    林延潮的公案在第二排第七张。他走到位置上坐下,先将印信交给当该吏保管,要用印时再调出。

    公案上文房四宝都有,不过却是四面开放的办公环境。

    林延潮以为自己身为堂堂翰林官,能有小包间办公,到了才发觉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与后世一个个捆在方格子里的白领,好像没差嘛。

    接着黄凤翔领着一名堂班来与林延潮道:“本院办事官员,都有一名吏员使唤,这人手脚还算勤快,依掌院吩咐就给你使唤了。”

    说完黄凤翔对着这吏员板起脸道:“这位是新科状元,尔需小心伺候,听差办事,不可轻慢,若是有差池之处,院规伺候!”

    这名堂班慌忙拜下道:“大老爷在上,小人不敢。小人黄灿拜见状元大老爷。”

    此人以后也算跟自己办事,端茶送水了,不过官员从来都看不起这些吏员。林延潮也不摆出亲民的样子,如此自降了身份,于是板着脸说了一番尔要实心用事的话。

    黄灿一副俯首听命的样子,然后黄凤翔给林延潮使了个眼色,林延潮会意从袖子里拿了一钱银子赏了黄灿。

    黄灿接过后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

    黄凤翔点点头,示意黄灿退去,然后低声对林延潮道:“一会拜见掌院时,需得小心说话。”

    林延潮心底奇怪,在殿试卷子上陈思育给自己勾一等,但恩荣宴见面时,陈思育露出不喜自己的表情。

    御史林延潮问道:“这是为何,莫非掌院不喜在下?”

    黄凤翔叹了口气,低声道:“愚兄也是这才知道,贤弟乃王凤州的门生,还为其赏识点为解元,王凤州被贬离京时赞你可成一代文宗,此事人人皆知,可需知翰林院诸公,都不喜王凤州。”

    林延潮问道:“这是为何?”

    黄凤翔道:“此事说来话长,自唐宋设翰林院以来,翰林院人才渊薮,词臣位望清华,翰林院持天下文坛之牛耳,当朝如三杨的馆阁诗,文,字,为天下读书人效仿。”

    黄凤翔说到这里,林延潮就知为什么翰林院的人讨厌王世贞了。

    黄凤翔接着道:“可是王凤州等七子倡导古学,崇秦汉而薄当代,天下读书人文章不尚馆阁,而尚郎署。从此文章之权不在馆阁,真古今未有之耻!故而掌院听你是王世贞的门生,对你难免……难免有些看法。”

    林延潮听了也真是醉了,这都是文人相轻臭毛病,读书人喜欢谁的文章,那是人家的自由,翰林院不想着法子扳回一城,倒是嫌弃起王世贞来。而自己简直是躺着也中枪嘛,不就是乡试时被王世贞取了一次,然后被他老人家夸了两句,结果就给领导留下坏印象,自己这才刚上班呢。

    没错,身为堂堂翰林,是不需要理睬吏部的,但自己考评却掌握在掌院,以及内阁大臣手中。看来自己以后要有小鞋穿了。

    “黄大夫,光学士已罢经筵回官署。”

    黄凤翔给林延潮递了一个好之为之的眼神,当下领林延潮三人一并来到内堂。

    进入翰林院内堂,一抬头上书‘玉堂’二字。这玉堂是来自道家的说法,唐时称居翰苑者,如凌玉清溯紫霄。

    普通人进士及第,可以叫登瀛洲,翰林是进士中的进士,登瀛洲已不足以形容咱翰林的高贵,要称登玉堂。

    玉堂是神仙居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明会典() 
林延潮跨入内堂这一步,也称得上登玉堂了。

    唐宋以来玉堂上都设有视草台,翰林学士草拟制书即称为视草。视草台,就是翰林学士为天子起草或修正诏谕之处。

    到了现在视草台只具形式,不具实际意义,仍代表着翰林学士代天子制诏,为王者言的权利。

    视草台前设有公座,乃正官掌院学士,侍读,侍讲学士座位。本来内堂里也有内阁大学士的公座,且是大堂之中,而掌院学士反要侧坐在旁,故而明朝的翰林学士都称阁臣为中堂。

    公座而下分别摆着两排交椅,这乃侍讲厅,检讨厅的翰林公座。待商量议事时,各位翰林就依官位尊卑,入官年限依座次而坐,谁坐在哪里,不得有误。

    此刻一名穿绯袍的官员正坐在背北的公座,此人就是侍讲学士兼掌院事陈思育。

    侍讲学士不过是从五品,但陈思育还兼詹事府正四品少詹事,故而跻身高官,可身着绯袍。除了陈思育外,如姚弘谟和余有丁也是侍讲学士,分兼吏部,礼部侍郎。翰林院里虽留着二人的公座,但他们却不会来翰林院坐堂,而是在吏部,礼部坐堂。

    所以现在翰林院里陈思育一个人说得算。

    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林延潮却不担心,因为身正不怕影子斜。

    当下林延潮向陈思育行了一礼道:“翰林院修撰林延潮拜见光学士!”

    张懋修,萧良有也是一并拜见陈思育。

    陈思育点点头,示意三人坐下。

    陈思育道:“尔等都是这一科科试三鼎甲,乃同科进士里的翘楚,不过既入了翰林院,就需收了骄狂之心,需知这里都是尔等的前辈,务需尊敬,懂礼数,道遇者,譬如光学士当引马回避,科深前辈,立马让过,科近前辈,要分道而行,后一马背……”

    说到这里,陈思育看了一眼林延潮,林延潮知陈思育是暗中批评自己的,还未入翰林院就与何洛书扯破脸,简直是不把翰林院前辈放在眼底嘛。

    看来自己在陈思育的眼底,印象分是要跌到底了。

    陈思育又道:“本院史官,讲官升迁,虽由内阁题请,但由本学士出考语,再送中堂看定,故而不要以为背后有阁老撑腰,就心存侥幸,不用心事事,否则不待九年考满,这三年在本官手上的考评,休想得好。”

    林延潮听了陈思育这话,就是在敲打张懋修了。张懋修没露出丝毫不满之色。

    林延潮也不是第一次混职场了,这新进衙门,上司给你这一顿‘杀威棒’都要打一下的,免得新人不知分寸。

    陈思育道:“尔等要想本官给你们好评,就需好好办事,到时本官自会看在眼底,若是不实心用事,本官也会看得出来,不可心存侥幸,以免自误。”

    “下官明白。”三人一并答道,都是老老实实的。

    陈思育点点头,显然对三人这番俯首帖耳的表现尚满意,于是让小吏给三人上茶。

    气氛有所缓和,林延潮三人喝了口茶,湿了湿喉咙,将方才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陈思育自己也喝了口茶,口气也不再如方才那么硬道:“尔等身为史官,自纂修典籍为主,穆宗庄皇帝实录已是修成,眼下当务之急,乃是重修《大明会典》。”

    听到大明会典四字,三人都是微微抬起头,露出凝重之色。

    “眼下本院之内人手不足,修订《大明会典》之事进展缓慢,本来本院还打算让你们熟悉一下院内章程典制,但奈何总裁多次下文催问进度,本官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让你们到任就充纂修官了,尔等可有难处?”

    林延潮三人一并拱手道:“我等听凭光学士差遣就是。”

    “好!”陈思育点了点头道,“林修撰,本学士听闻你尚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之能,故而本官……”

    林延潮心知陈思育要给自己派任务了,立即道:“不过是旁人夸张之词而已,令学士见笑了。”

    陈思育捏须道:“林修撰说话也太谨慎了,你需知翰林任官与其他官员不同,虽也是三年一考,九年为考满,但除了讲读效劳,书成叙迁,若不考满不得升迁。林修撰能真能博闻强记,擅旁征博引,那么于大明会典编修一事大有帮助,若是你能助本官一臂之力,那么书成之日,本官也会为你向天子叙功。”

    陈思育这话就是胡萝卜加大棒,先说考评在自己手上,随时可以给你个差评,但另一边又说若是你给我努力办事,可以给你升官。换了正常人怕得罪上司,都会按陈思育吩咐行事。

    但林延潮怎么老感觉陈思育是要挖坑让自己去跳的意思,就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作为新丁,初入官场,很忌讳的一点,就是太急于表现。

    自己宁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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