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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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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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合请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等十人读卷。“

    “其进士出身等第,恭依太祖高皇帝钦定资格,第一甲例取三名,第一名授从六品,第二三名,授正七品,赐进士及第。第二甲取五十七名,授从七品,赐进士出身。第三甲取二百四十二名,授正八品,赐同进士出身。“

    说到这里念榜的礼部尚书潘晟,潘大人顿了一下。

    整个皇极殿四周仿佛空气凝固了一般。

    连广场上的微风也是停下,丹陛上无数旗幡也是垂下,

    在场众新科进士们的呼吸都在同一刻顿止,不少人喉头抖动,吞咽着口水,目光齐刷刷地看在潘大人的脸上。

    唯独张懋修往前方的林延潮看了一眼。

    林延潮目光也是凝视着大殿上,心底却微微揪起。不知为何脑间忽然想起了,高考放榜那一天,父母拿着电话查询成绩时,迟迟按不下号码的一幕。

    天上的白云悠然而去,燕子掠过朱色宫墙正在低飞,紫禁城的琉璃瓦烁烁发光。日光照来有些刺眼,林延潮眯起了眼睛,望着丹陛之上。

    但见潘晟从一旁太监手里捧过金榜,双手将卷轴缓缓展开。

    潘晟展开金榜。对着丹陛之下的百官,众进士念道:“万历八年庚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

    说到这里潘晟重新看了金榜一眼,大声道:“……林延潮。“

    丹陛下的林延潮,表示自己有些没听清,不过没关系,殿试三鼎甲有唱名三遍的权力,而其他人只有一遍。

    “万历八年庚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林延潮!“

    “万历八年庚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林延潮!“

    “万历八年庚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林延潮!“

    前方文武百官犹自垂首,没有人回头张望,同榜的众进士们站在自己身后,表情又看不见。林延潮想要迈出步,又杞人忧天地担心万一不是自己被人取笑,所以迟疑的站在原地不动。

    此刻皇极殿内声音传来。

    “……林延潮觐见!“

    “……宣第一甲第一名,林延潮觐见。“

    “……陛下有旨,宣第一甲第一名,林延潮觐见。“

    从殿内至殿外接力,最后几十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将军高声而道。

    林延潮身前为导驾官的鸿胪寺官恭敬地对自己道:“新科状元,陛下召你觐见呢。“

    到了这一刻,林延潮方信自己真是中了状元,方才迟疑一扫而去,脸上温和地笑着道:“多谢大人。“

    “客气了。“导驾官向自己身后一指。

    皇帝召见,大臣出班不能直接走到御道上,否则视为插班为失仪之举。

    林延潮旋过身从班首向班末走去,回首一刻众同榜进士们目光都看向自己。

    数百双眼睛看向自己的一刻,林延潮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羡慕,热切,以及嫉妒。

    从这些人的目光中,林延潮看到了许多。张懋修笑了笑,向自己点头,萧良友露出极度失望的神色,然后看向自己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迎着这些灼热的目光,林延潮手捧笏板,平静走向班末。

    林世壁看向自己,脸上得意地笑着,目光仿佛说到小子你终于有今天拉。

    刘廷兰,黄克缵亦是向自己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祝贺之意。

    从班首走到班末,林延潮转身面北,从这个位置看去,金銮殿比方才站班地方看得更远了一些,可脚下的道路却离金銮殿却更近了。

    林延潮向金銮殿走去,进士巾上的簪花随着步伐上下颤动着,袍角无风自展,脑海里记忆一幕幕扑向眼前。

    刚遭大水的老家,家里举目四壁下,与浅浅相依为命。

    洪塘社学里,蛙声灯火中苦读。

    林诚义离去时对自己谆谆教导。

    离家乘船去濂江书院求学,孑然一身,四面江水激荡。

    庭外飞雪飘飘,寒梅数朵,书屋中林燎持卷授课。

    漫天大雨的衣锦坊里,自己伏案作文,林烃在一旁拿着文章,一个字一个字的批改。

    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与同窗好友一并进学生员,共赴簪花宴。

    桂花飘香里,解元及第。

    书院山长以身践道。

    想到山长离去,林延潮差一点流下泪来,恐怕他是最想见到自己大魁天下,三元及第的一幕吧。

    林延潮恍然回过神来时,自己不知不觉已是踏在丹陛上。

    赞导官指引林延潮丹陛的一阶上。

    当下林延潮停下脚步道:“臣林延潮,叩谢龙恩。“

    说完林延潮提起袍角,对金銮殿上行三拜五叩之礼,站起身来后,看见金銮殿上年轻的天子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潘晟接下来道:“万历八年庚辰科殿试一甲第二名萧良友!“

    下面萧良友仪式与林延潮如出一辙,只是站在了他的身后。

    “万历八年庚辰科殿试一甲第三名张懋修!“

    张懋修之后,仪式就简单多了。

    “万历八年庚辰科殿试二甲第一名董嗣成!“

    “二甲第二名顾宪成!“

    “第三名温显!“

    “第四名张泰征!“

    ……

    “三甲第一名魏允中。“

    ……

    “三家第一百五十七名林世壁。“

    ……

    三甲进士名次念完,传旨太监对丹陛上的进士们道:“陛下有旨,宣殿试前十入皇极殿觐见。“(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君前奏对() 
宣殿试前十入殿觐见?

    文武百官听了都是表示一头雾水啊!

    因为金殿传胪里没有这个流程啊,一般召见之后,就进士谢恩,然后礼部张贴金榜于长安门外了。

    但是殿试之后,天子召见进士入殿,这也就是要君前奏对了。很多官员当了几十年京官,可能也没几次面圣,更不用说君前奏对了,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啊。

    站在金銮殿下,无缘入殿的四品以下朝官,都是一脸羡慕看着入殿十名新进士。

    众朝官都是仰望着在丹陛御道上缓缓而行的林延潮。

    在庞大金銮殿前,这位少年一手提起袍角,衬得有些渺小,但他却步伐坚定,一步一步走向金殿,阳光侧照,拉作一道长长的人影。

    一百三十六年后,大明又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这是科举盛世,当今文魁,而天子召见获此荣誉的状元入殿奏对,这是彰显文德,也是向读书人示天子科举取士的求贤之心。

    其余伏于阙下的进士们也是满是羡慕,金殿传胪之后接着金殿策问,这可是开科举来第一例。恐怕若非庚辰科有个林延潮,这些殿试前十的士子,也不会有此殊荣。

    当林延潮跨过金銮殿的门槛时,但殿上左右相对的四品以上文武官员们,不约而同地朝殿外看去。

    金殿传胪每三年一次,但金殿传胪后入殿觐见还是头一遭,他们都想看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但见这位状元果真年轻,年纪只是与天子年纪相仿,从殿下至殿上一步一步走来,既不仓促,也不迟慢。在满朝大员的目光中,天子威然的仪驾下,从容而行,行止沉稳老成,这等镇定,丝毫不似一位少年。

    几个官员暗自点头,状元文章写的如何不知,但这等表现已是相当的难得。

    玉殿传金榜,君恩赐状头。英雄三百辈,随我步瀛洲。

    林延潮跨过金銮殿上的门槛,看去金銮殿上自是金碧辉煌,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地上铺着金砖,满殿站立的大臣,都是朱紫大员。

    文官大员绯袍,补子上是锦鸡,孔雀,武官大员亦是绯袍,补子上则是狮子老虎。

    在天子的须弥座左侧站得是三位身穿蟒服的阁臣,右侧站得是锦衣卫使。

    年轻的天子坐在须弥座上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上,宝座前两侧有四对陈设,分别是宝象、甪端、仙鹤和香亭,身后则是七扇雕有云龙纹的髹金漆大屏风。

    林延潮入殿之后,将目光低垂,然后根据鸿胪寺官员指引下,来到殿内一处方砖上站定,身后张懋修,萧良有等十名进士都是依名次入殿。

    御座上的天子,戴着皮弁帽,身上是绛红色龙袍。这位少年天子,精神也不错,双目炯炯有神,眉宇之间自有锐气。

    不过林延潮知不可将对方当作少年视之,这位是大明在位最久天子,同时也是背上怠政,敛财等等骂名。

    现在坐在御座上的朱翊钧,对殿下问道:“下面可是新科状元?”

    朱翊钧的玉音由丹田而出,听起来显得宏亮清朗。

    林延潮毕恭毕敬地答道:“臣侯官林延潮,科试第一甲第一名!”

    朱翊钧问道:“卿既居第一,有何之思?”

    林延潮答道:“科举之事,乃为国取士,论才求贤,臣虽居第一,不敢称第一。唯有竭尽所能,为君尽忠,为民尽力,以报答皇恩而已。”

    朱翊钧笑着点头道:“卿真忠君之臣也,我皇明开科举以来,唯有商文毅公一人三元及第,宪宗皇帝赞其性资刚直,操履端方,乃是辅国重臣,朕常追慕之。而今又添卿,卿年纪轻轻,已是三榜魁名,四海之人无不仰你之才华文学。今日殿上,你有何策要教朕呢?”

    朱翊钧每说一句,殿下纪事官手持大笔在刷刷地在书上挥墨。

    满朝文武臣子,也是对天子点头称许,这是什么?此乃天子下贤士,故而虚心下问,这是天子重学好问的圣德啊!

    换了一般年纪轻轻的士子,到了这一幕,脑子就一热了,尼玛的,这是天子向你亲自顾问啊!说出去,这个逼老子可以装一辈子,若是奏对的好,还可以得到天子赏识和重用的,甚至名留青史,君不见隆中对?

    但见林延潮微一思索,有条不紊地道:“陛下圣明,臣岂敢教陛下。臣闻诸葛武侯有云,天子治国,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司论刑赏,昭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后选拔能臣良吏,亲贤臣远小人矣。”

    大臣奏对的平常话罢了,这并非是殿试策问时的水平啊,朱翊钧心底有些失望,面上仍笑着道:“此明赏罚,选贤臣,善也。”

    “陛下,贤才乃国家之宝,古代圣王苦于求贤,傅说为版筑鼓刀之徒,高宗求之,吕尚为渭水一渔翁,文王求之。高宗文王,智不足否?非也,盖国无贤才,不足以为治。鸿鹄之所以能远者,因其有羽翼也;蛟龙之所以能腾跃者,因其有鳞鬣也;人君之能致治者,为其有贤人而为之辅也。故而臣望天子,能重选贤臣此为一也。”

    林延潮在大殿上侃侃而道,朱翊钧听到这里,眉头也是舒展,不由称许道:“林卿家,此真知灼见也。”

    林延潮复道:“昔李斯谏始皇有云,以吏为师,以法为教,此虽法家之法,但亦有可取。眼下太平盛世,四海升平,朝堂之上贤才济济,天子可师师大臣,为圣君之范,此为二也。”

    “好,好,好。”朱翊钧连道了三个好字,喜上眉梢,谁都看出天子龙心大悦,待要再问,却听身旁太监咳嗽了一声。

    朱翊钧方才想起,自己已是问了林延潮三句了,若是再问下去,则失了天子该有的分寸。

    再说还有其他九个人在堂呢。

    朱翊钧不免有些意犹未尽,一旁大臣们都是重新打量向林延潮,心道,此人简在帝心,前途长远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金銮殿上名扬天下() 
林延潮方才的奏对,先用诸葛亮的话为立论,然后分别举出身建筑工的傅说,以及出身渔夫的吕尚的例子,说明求才的艰难。希望天子能重视人才,选拔优秀的读书人为官。

    再用李斯的观点有些冒险,因为李斯是法家的人物。当初李斯提出,以吏为师,以法为教,如此提倡百姓崇上,以官员为师,以法为教,竖立政府的权威,杜绝异端思想。

    这恰恰与儒家观点,相互背驰。儒家起于私学,更提倡以贤者为师。

    不过林延潮将李斯提出百姓以吏为师观念,改为让天子以臣为师。朝廷大臣都是读书人出身,换句话说,也就是天子以读书人为师。如此将法家的立论用作儒家之用,令人耳目一新,最后还顺便赞扬了眼下的太平盛世,以及朝廷上‘贤才济济’大臣。

    故而天子龙心大悦。

    经过提醒天子也不好意思再逮着林延潮一人问,而询问榜眼萧良友。

    萧良友平日也是很镇定之人,但到了君前奏对时,不免有些紧张。尽管如此,但是萧良有应答十分得体,奏对时井井有条,论点清晰。下面众大臣也有不少人为他可惜,若非林延潮此人拿状元也是有实力的。

    到了张懋修时,殿上不少大臣们都听说,殿试后天子定三鼎甲之日的情况。

    当时天子选了林延潮,萧良友,张懋修三人为三鼎甲,但是最后谁是状元,榜眼,探花,名次未定。传闻天子生母李太后有意,让皇帝将状元许给张懋修。但是当时张居正却出面道,犬子入三鼎甲已是恩典,至于林延潮,萧良友二人都是当世贤才,犬子不能与二人比肩。

    在张居正要求下,张懋修最后被定为第三名探花。最后天子在林延潮和萧良友间点了林延潮为状元。

    对张懋修,天子自是大大的嘉奖一番,因为张居正另一子张敬修也在二甲之内,自是赞兄弟同榜这等佳话。

    张懋修之后就是董嗣成,顾宪成,相较于三鼎甲,这二人御前奏对,就如同走过场一般了。

    君前奏对,也不拘泥形式。

    如天子问,爱卿,吃饭没?今年贵庚?读书几年中了进士?

    这也是君前奏对,进士们回去,也可与乡人吹比,当年我与天子御前奏对,龙心甚悦。

    至于问什么不重要。

    到了殿试第六名温显时,也是闽人。

    朱翊钧忽然想起之前张居正与他说闽地出奸臣的话,不由有些疑惑,不过他也知道朝堂上大臣对闽官确实有些偏见。

    朱翊钧看向温显问道:“朕听闻以往闽地原本乃是荒蛮之地,土穷民瘠,多蛇虫漳泽。这一次殿试前十居然有两位闽地士子,实在难得。“

    顿了顿朱翊钧问道:“温卿,家土有何珍奇吗?“

    温显听天子说闽地穷乡僻壤时脸上一红。天子这么问,正好戳中了,温显读书人敏感的自尊心。事实上经两宋,元末战乱之后,闽地成了修养生息地方,早不是原先荒蛮的地方。

    但在中原为四方之中的传统观念里,还是改不了,闽地贫瘠的印象。

    只见温显沉思了一会答道:“回禀陛下,披锦黄雀美,通印子鱼肥。“

    朱翊钧笑着道:“温卿,此出自苏东坡之诗,朕记得说的是兴化府的珍产。“

    众臣闻言皆赞天子博学。

    温显脸皮一红答道:“臣虽籍泉府,但少时在兴化读书。“

    温显将子鱼和黄雀举出来,意思咱们闽地也是有风物的,咱们可不贫瘠。

    朱翊钧看向林延潮问道:“林卿,你以为闽地有何珍奇?“

    林延潮不假思索答道:“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

    但见林延潮此诗句念完,金銮殿上至天子,下至百官都是动容。

    林延潮这两句诗什么意思,咱们闽地土地贫瘠,百物难栽,但是能长出百木之首的松柏。

    而百姓家里虽穷,甚至连饭都吃不饱,但是寒门能出贵子!

    。不少朝臣也是感同身受,特别是家贫子读书这一句话,更是励志,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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