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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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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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洛书突然看出,这不是自己之前故意罢落的卷子。这卷子,怎么……怎么会出现在副主考余有丁的手中?

    这……这怎么可能?

    何洛书,脸色剧变。

    余有丁见何洛书的神色,当下问道:“何大人,你怎么说?这张卷子,真的是排为最末等的劣卷吗?”

    “余大人,你,你听我……”河洛书立即道。

    余有丁冷哼一声道:“我不否认任何人都有走眼时,老夫也曾将几篇好卷,判为落卷过,只是这篇卷子如何也不至于在上面评个‘叉’字,你倒与我说说道理。”

    何洛书脸上一片惊慌,但过了片刻唇边突然绽出一丝冷笑,冷笑过后,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余有丁不由讶异,此人为何作了错事,竟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

    何洛书抬起头来,方才的惧色一扫而空,但见他侃侃道:“若是余大人真要我说个道理,那我就与你说个道理。不错,这篇文章并非不算劣卷,但放在礼部试之中,与其他卷子一较却是不足。在下向你推荐两篇卷子,篇篇具佳,远在此篇之上!”

    “哪两篇?”余有丁问道。

    “是江陵张敬修,张懋修二位考生!”何洛书的声音在大堂之中回响。

    左右正在阅卷核对名字的几位考官,都是停下。几位为本房荐卷,争得面红耳赤的房官也是一并停下了争吵。

    坐在正堂上的申时行,目光扫了过来。

    众人都是停下手头之事,在场众官谁不知张敬修,张懋修是谁?(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最好的文章() 
何洛书负手在堂上,神情倨傲。

    他向前走了一步,向余有丁道:“余大人,难道觉得张敬修,张懋修二位考生的文章不妥吗?”

    余有丁听了捏须道:“这?”

    何洛书走到申时行面前,长长行礼问道:“申阁老以为如何?”

    申时行笑了笑道:“此落卷,是我和余大人从你房里的落卷中搜出的,我们自是不能再说了,应该避嫌。”

    说到这里,申时行顿了顿道:“个人之间太过于偏颇,文章不是我一人说的好,就是真的好,你一人说的坏,就是坏的。不如我们听听其他十六位同考官的如何?”

    何洛书欣然道:“这是当然,在下官看来,张敬修,张懋修二位考生可为俊才,以我之见,可并列经魁,甚至会元。当然经魁和会元只有一人,至于其中如何取舍,就看总裁与副总裁之意了,诸位同僚也一并给点意见吧!”

    于是三份卷子一并摆开给十六位同考官一一看过。

    身为同考官之一的户部都给事中,看过卷子后道:“在下以为江陵张懋修的文章略胜一筹。”

    户部都给事中说完后,河洛书脸上抹过一丝笑意。

    同考官之一工部主事亦是上前道:“下官也是以为张懋修的文章更胜一筹。”

    户部都给事中和工部主事上前表态后,何洛书笑了笑。

    这时候桌案一响,余有丁喝道:“你们莫非都忘了考前是如何说的吗?秉公取士,不循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

    何洛书笑了笑,厚颜无耻地道:“余大人,我们正是秉公取士。”

    这时一人霍然而起道:“何翰林,别的不说,本堂部问你一句,这篇煌煌之文你写了个‘叉’置于末等,是什么意思?”

    众人看去出面训斥何洛书的乃是刑部尚书严清。

    何洛书见了严清,先胆寒三分,此人乃是刑部尚书,一向刚正,乃是六部尚书中唯一不附和张居正的。

    而且严清还是本场会试的监试官,监察考场之事。

    何洛书见严清腿就软了,但到了这一步硬着头皮道:“大司寇乃外帘官,这阅卷的事,与大司寇不相干吧!”

    大司寇是刑部尚书的尊称,何洛书此刻心底已是怕极。

    严清冷哼一声道:“本部堂虽乃外帘官,但负圣命,监督考场法纪。阁下徇私舞弊,打压良卷,这等文章竟是判得最末一等,不是徇私,是什么?”

    何洛书咬着牙道:“下官说了,此卷与两位江陵张公子的文章比起来不算什么,难道大司寇真不懂我的意思吗?”

    严清寒笑一声道:“本部堂以文章论文章,谁与你扯到他人,再问你一句,这篇文章你真认为最末一等吗?”

    何洛书想要拉出张居正来为自己壮胆,哪知刑部尚书严清也是人精,一眼看出了他打什么算盘。不拿此卷与二张的文章对比,而只是就实论文章。

    这时一名翰林侍讲张位起身道:“诸位,实事求是,此文理趣精深明旨,气格官样昌大,词采清新俊丽,风度飘逸跌宕,音律顿挫铿锵,不论是否要取为经魁,会元,但只将此文章罢为最末等,足见阅卷之官有眼无珠!”

    张位一句有眼无珠,斥得何洛书满脸通红。

    张位之后另一名翰林起身道:“两位主考,大司寇,张大人所言甚是,何大人取卷不公!”

    这名翰林说完。又一名身为同考官的翰林起身道:“此文若是落榜,下官愿从翰林院去职!”

    一位老翰林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道:“此文若是不取,文人无骨,文道不彰!”

    一名年轻的翰林起身道:“三位大人,与权势相较,吾更爱好文章!”

    又一名翰林起身道:“三位大人,此卷若不为会元,吾无话可说。”

    剩下几名翰林官则是更是干脆,直接起身道:“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同考官里的十一位翰林,除了何洛书外,其余十名翰林一并都是支持这篇落卷。

    在场阅卷官,对读官,弥封官等众多官吏看得这一幕都是目瞪口呆。

    万历五年时,张居正欲夺情,满朝百官皆作哑巴,科道官员,各道御史没一个人敢说话,唯独众翰林们敢投书朝堂上,直斥张居正,甚至几十名翰林追至张居正家里‘逼宫’。

    堂堂首辅张居正,不得不拿把刀横在脖子上,对逼宫的众翰林们说出了,你们再逼我,我就自杀之类的话。

    翰林官的风骨,今日众人算是真正见到了。

    何洛书顿时颓然,他今日等于被翰林院的同僚们抡起胳膊,猛抽了几十下耳光,算是彻底名声扫地了,再也无颜在翰林院待下去了。

    这时候申时行出面道:“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众同考官都是向申时行行礼。

    申时行笑着道:“诸位的心意,本阁部明了了,对于何大人嘛,本阁部相信,他也只是一时之失。衡量文章嘛,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所以此事不宜再追求,一味苛求,满朝百官以后谁还敢充任同考官。”

    申时行这话一出,何洛书感动的差点眼泪都下来了,这真是雪中送炭。众人都是暗讽,这申时行果真是张居正的跟屁虫,替张党之人开脱。

    他既出面这么说,身为刑部尚书的严清,也就不好再追求何洛书,只能将他放过了。

    “不过嘛,”这时候申时行话锋一转,“这篇从何大人房里所搜得落卷,确实是一佳作。”

    说着申时行笑了笑与余有丁对视一眼道:“余大人,常与我道,文章已是走了穷途没路,无论是复古秦汉,还是师法唐宋,天下读书人都已是将文章写到了极处,所谓极处,也就是尽头,不能再一步了!八股文也是一样,但是这篇文章,却让我等见了另一个天地!”

    说到这里,申时行向余有丁点了点头,余有丁也是捏须微笑。

    申时行手持卷子笑着道:“本官问你们一句,什么是尔等心中最好的文章?”

    听申时行这么说,众人都是神色肃然。申时行当年科举,殿试第一,会试第二,绝对有资格说这句。

    所有人都是露出了倾听的神色。(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会试放榜() 
万历八年,二月二十九。

    这一日是礼部试放榜的日子。

    参加会试五千余考生决定命运的一刻。

    京城里,顺天贡院前,无数人翘首以待着放榜的一刻。

    这一日,来京城赴考的考生们,不会亲自去贡院亲自看榜,而是各自呆在自己的客栈,或者是会馆里等着。

    这是为何呢?

    这不得不说,科举进行了这么多年,早已是形成了相关利益链了。

    在还未正式贴榜时,早有各方的报录人,与贡院里的人通了关节。贡院那边正榜填一个名字,这边填了名字的那个人的名字,籍贯,住处就会被报到报录人的那边。

    然后就会有人骑着快马报信,一队报录人就会吹打着唢呐,扔着鞭炮,往士子所在的地方赶。

    得中的士子,接了喜报,都是出手慷慨,异常大方。

    此刻他们高兴啊,又一个个都是举人啊!大明朝的举人都是富得流油啊!

    另外他们会试中选,即是贡士,贡士最差,在殿试里也是三甲进士,当上进士就算当官,那更是不差钱啊!

    所以得中举人都是出手阔气,若是再碰上个金主,这些报录人们就爽歪歪了,应了那句话‘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故而在贡院里面正榜才写好,还未张贴至贡院外头,而会元的名字,早就传得整个京城满街跑了!

    在贡院外等候就和个傻子一样,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报录人上门报喜,自己接受祝贺来的风光。

    鱼跃龙门,不是每个读书人都有一刻的,这荣耀只属于层层拼杀上来,历经无数考试的三百名幸运儿。

    这一日对于每个考生而言,毕生难忘,高兴,兴奋,激动,莫名各种在心中酝酿。寒窗十年所受的种种苦楚,在这一刻皆化成了佳酿。

    这一刻天还未亮,大部分的士子们都是起床,在客栈和会馆里等候着放榜的消息。

    二十九日这一日。

    红日跃出层云,光芒万丈。

    福州会馆的白墙黛瓦沐浴在晨辉中。

    会馆看上去依旧有几分简陋破旧,晨阳从大堂石阶上一级一级地向上铺开,然后登堂入室!

    “今天个好日子!”掌柜手拿着茶壶嘴,边喝边着。

    “那还不是。”小儿笑了一声。

    “赶快滚去干活。”掌柜喝骂了一声,当下小儿连忙跑去。

    掌柜喝道:“给我卖力擦拭干净,若是发现一点灰,待会我拔了你的皮。“

    掌柜这才喝完几句,就看见叶向高,翁正春两位举人走了出来。

    掌柜立即堆笑迎了上去道:“两位老爷,是要出去走走吗?“

    翁正春摇了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在屋里气闷,故而出来散散心。“

    掌柜笑着道:“两位都是文曲星下凡,这一次春闱定然中式。“

    二人都是一笑,虽知对方是奉承,但是都很受用。掌柜问道:“对了,解元郎呢?“

    叶向高道:“在屋子里,他倒是有静气。“

    几人说话间,但见隔了一条街的湖广会馆那敲敲打打起来。

    翁正春疑道:“这是什么动静?“

    掌柜道:“这倒是不知,不如看看。“

    “不用去,我从那刚过来,这是湖广会馆在那搭彩棚!一会必是中选士子要用。“

    会馆里一前一后进来两人,分别是林世璧,林诚义。叶向高,翁正春称林世璧为年兄,称林诚义为林前辈。

    叶向高不由道:“湖广会馆那还真高调。“

    林世璧笑着道:“那还不是,这边说要包揽会试前三,前五呢。你们呢?今科如何?“

    翁正春脸色一沉道:“策问一道题失误,恐怕今科是难了。“

    叶向高摇了摇头却是不肯说。

    林诚义道:“莫要在意,你们二人时文已有火候,看到文章考官必不会放过。“

    二人听了林诚义的话,都是称谢过。林世璧对林诚义问道:“你那位不成器弟子呢?不是得知要放榜,吓的缩在床上吧。“

    叶向高,翁正春已习惯,别人逢自己就问林延潮。二人也是有名的才子,但却给林延潮作了陪衬。

    “天瑞兄,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大堂上林延潮穿着一身蓝缎袍子走了出来。

    见被拿了个正着,林世璧也是没有半点羞愧道:“谁人背后不说人,谁能背后无人说,说说又如何了?“

    几人正说话间,突觉得头上一暗。

    几个人走出门外,却见湖广会馆那边将彩棚搭到街外,占了半个街不说,还将福州会馆的门前占去一半,弄得大堂也是暗了不少。

    福州会馆这边举人见了都是跑出来,正要去找湖广会馆理论。

    湖广会馆那就过来一管事,连连拱手道:“抱歉,抱歉,下面人做事不小心,惊扰了各位老爷了。“

    林延潮等人几人都站在门前,林材就道:“惊扰都惊扰了,还能怎么办,赶紧将着棚子撤去了,才是正经。“

    “诶,对不住了,这棚子是张公子叮嘱小人搭得,小人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违他的意思。“这管事表面讨好地笑着,但内里却是丝毫不让。

    “那怎么行?若是报录人来了,你留这么点地方,叫他们怎么过来?“

    管事赔着笑脸道:“瞧这位老爷说的,脚长在人身上,怎么会不过来。小人先给几位老爷赔个罪,做都做了,先如此吧,要不然张公子非把小人打断了腿不可。再说了堵着了又不是你们一个会馆,人家绍兴,广东,山西会馆都没意见。“

    再湖广会馆左近,也算各地会馆云集的地方。

    众人看去但见湖广会馆,搭了这么大的彩棚,却是占了其他几个会馆的地。

    管事浑不在意地说着,他手下十几个人却是微微冷笑,有人故意嘀咕道:“不过一个府的小小会馆,恐怕连一个进士也出不了,留着道给你有什么用?还不如留给咱们。“

    几个举人都是大怒。

    “狗仗人势!“林材骂了一句。

    管事脸色一变道:“这棚子今日是搭也要搭,不搭也要搭,怎么你们还要强拆不成吗?“

    林延潮将几个愤怒的举人一拦,走下台阶与对方道:“我知你们也是不容易,只是这确实挡我们的道,大家各让一步,你们退进三尺,方便别人也是在方便自己。“

    管事一愣,但见这书生随意而谈,但说话间却透着令人不容拒绝的意思。

    当下对方只能道:“既是老爷说话,就看在你们面子上退三尺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盼登第() 
众人正说话但见一行人从门前经过。

    一名锦衣公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前,身后则是二十余名健仆,排场不俗。

    管事见了这锦衣公子立即上去,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说话。

    “这位是谁?”会馆里大多数人问道。

    “此人就是张家三公子。”林延潮开口道。

    “原来是张懋修。”

    张懋修边行边听了管事的汇报,然后停下马,看了林延潮一眼,对管事道:“做事这么不知分寸,若非得林解元体谅,我非把你赶出会馆不可。立即给我退五尺,少一寸都不行。“

    林延潮听了上前道:“张兄,哪里的话,着实客气了。“

    张懋修骑在马上,向林延潮抱拳笑着道:“哪里,是我下人不懂事,得罪了才是。“

    说完张懋修扬鞭而去。

    这张懋修离去还没走远,管事故意大声对左右道:“你们记着点,咱们公子宽厚,这是什么?这是相爷府的气度,以后出去多长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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