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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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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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一日两日了。”

    “还不是仗着首辅的势吗?”

    众举人都是抱怨道。

    空中这时飘起犹如牛毛的细雨,一旁的仆人随从都是连忙自己老爷打起了伞。

    林延潮道:“诸位,春雨湿寒,我们眼下在这里,抱怨这些也无济于事了,大家三个人一辆马车吧,挤一挤吧,各自的随从就不带了,到时辛苦一把,自己扛行李入贡院。”

    当下没办法,也只能如此了,没有随从挑行李,就要自己扛着这么多东西进考场了,对于这些肩不挑手不提的举人来说,简直是一场折磨,本来大家都是想着进考场前养好体力的。

    众举人们知木已成舟,也没有再抱怨,而是陆续上了马车。

    会馆里掌柜和众伙计们,当下一并跟着后头连声道:“诸各位老爷高中,金榜提名啊!”

    五更前,众人坐着马车,抵达了顺天贡院。

    三千余举人,近两千监生都聚集在此。

    会试,俗称春闱,又称礼部试,又称南宫。

    据后世记载,有明开国以来,至崇祯年算起一共进行八十八次会试,取了两万四千八百余人。

    这么多领乡荐,试南宫的举人里,除了部分,大多都是第二次,甚至第十几来赴春闱的。

    拿浙江省的的进士统计,平均一名举人一生要参加三四次会试,这三四次,不是参加三四次,一定能考上的,其中还有不少半途去世了,或履试不中去任官的。

    一般而言,录取进士里面,第一次赴会试的举人最多,大约在三成五这样,而第二次降至二成,第三次降至一成五,其余第四次至第十几次了占了两成五。

    乍看第一次赴会试成为举人的人最多,但事实上,失败的人更多,在一次赴会试举人里,真正能金榜提名的差不多有一成五这样。当然也有部分的举人,因顾及路途遥远,终生没有参加会试。

    从表面上看,考进士的成功率,要比乡试要高,但是考试的竞争对手,从秀才换成了举人。

    三千举人,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之辈,经历了前面数道考试,大浪淘沙来到这里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在贡院门口远远地,马车就走不动了,车夫帮着林延潮等人将行李搬下马车。天南地北各地方言汇聚在一起,传入耳中。

    几千举人云集在这里,在贡院的龙门前,排起了浩浩荡荡的长队。

    这一幕有几分似曾相识。

    “几位举人老爷,你们要脚夫吗?我们帮你们把行李挑至贡院门口?”

    十几名脚夫聚了上来,林延潮等举人听了都是大喜。

    “要的!”

    “要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一章 众望() 
有了脚夫帮忙,当下福州会馆这些举人们就轻松许多。

    这些脚夫挑着行李,排起了队。这脚夫有好几百人,都是大兴、宛平两县官府调来的民役,按照规矩,是不要给钱的,但是举人们都给了赏钱。

    没有直去贡院,林延潮先去供给所,会试和乡试都设有供给所。

    会试的供给所由,顺天府治中总理,再均责成大兴、宛平知县会办,经费也由铺税银支办。

    林延潮来到供给所,见炭火供给,有木柴、煤、炭、秫苇,此外还有炭盆,蜡烛可以支领。

    虽说准备充分,但反正有了脚夫,那就买了以备不时之需。

    林延潮买了炭,领了炭盆,蜡烛,然后脚夫扛着这些以及沉重的行李,去贡院门口排队。

    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林延潮听闻,还有高丽国、安南、占城等国的考生,大明对于各国有经明行修之士,允许各就本国乡试,再贡赴京师会试,不拘额数选取。

    福建举人的被分到一处,林延潮等福州会馆的士子,也见到了刘廷兰,黄克缵等,当初乡试时的老熟人,众人都是略一抱拳,没有说话。

    林延潮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寒风和空中细细飘来的冻雨中等候。

    有几名不认识林延潮的福建举人,不免向刘廷兰问一两句,这举人是谁?为何如此年轻之类的话?

    刘廷兰,黄克缵都是压低声音道了句:“这就是当年与我等同榜的解元。”

    这几人听了都是恍然,会意过来道:“原来这就是十五岁解元郎啊。”

    “一篇漕弊论,引得京城洛阳纸贵。”

    几人听了不免有几分钦佩,朝林延潮这多打量了几眼,然后再与一旁相熟的举人低声介绍起来。

    众人听了不免发出几句久仰大名的感叹来。

    众人看来,试图将盛名之中的林解元,与眼前这翩翩少年郎君联系起来。

    林延潮抬起头,目光一扫而过,但见四周之人都是收回的眼光,侧着身子站着,不过眼角的余光却看向这里。

    倒是有几个人,示好地向林延潮遥遥拱手。

    林延潮微微一笑,大方拱手而起,向附近的举人作了个团揖。

    众人没料到林延潮如此有仪,这时大家都是反应过来,几十人也是一并向林延潮作揖行礼。

    相视一笑,众人没有交谈,不过都是心照不宣。

    众举人对林延潮不免有几分好感。

    见一旁同乡对林延潮这么敬重的样子,刘廷兰红眼病不免又犯了心道:“没料到这小子,名气居然达到这个地步!”

    这时天空微明,但仍是乌云密布,令人感到几分压抑,透不过气来。

    这时但听龙门一声放炮,众举人开始入场。

    当下入场的是湖广举子,这是违反常例的,两京十三省的士子,为何要让湖广举子先走?

    于是下面的举人不免议论纷纷,会试前各种黑幕说层出不穷。

    上一次殿试,三鼎甲,状元是投效张居正的人,榜眼是张居正的儿子,探花是张居正的同乡,满城所有举人对张居正都是心怀怨气的。

    眼下一点点小的不满,都是引起众人的愤怒。

    林延潮看了一眼,继续在雨中等待。

    到了快中午时,下面终于轮到福建举子入场了,林延潮缓缓走向贡院,抬头打量。

    这顺天贡院,贡院大门五间,即为龙门。中间三门上有横匾,中门上题天开文运,东门上题明经取士,西门上题为国求贤,四周高达一丈五尺多高的棘墙等。

    贡院里有九千多考棚,以木板房搭盖,十分容易着火。

    天顺七年,会试第一场的夜里头,考场着火,烧死了九十多个考生。明英宗给死者每人一口棺材,埋葬在朝阳门外的空地,并立碑天下英才之墓,人称举人冢。

    不过前段张居正上表朝廷,将考棚的全木制结构改成了砖瓦结构,但是以大明朝办事的尿性,搞了半天只是完成了三分之一。

    到时候能不能住入砖瓦结构的考房,只能凭考生自己运气了,若是到传闻中的雨号,臭号,只能怪自己手气不好。

    浙江举子搜检完了,当下轮到福建举子。

    兵丁搜查自是十分严苛,一名堂堂举人,有功名在身的人,双手按墙,头低下,衣袍解开,头发打乱,双腿分开,再给两个五大三粗男人,从背后上来在身上摸来摸去。

    这画面是怎么想怎么污啊!

    林延潮身旁的一名举人一面被官兵搜身,一面将双手高高举起,苦笑着道:“我终于明白了,这举人的意思,就是把双手高高举起啊!”

    几名兵丁冷笑一声,继续搜查,众人都是如法炮制。

    这时候下着冻雨,又需解开衣裳搜查,结果令人不少身体不好的举人们,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样搞下去感了风寒也说不定。

    这时搜检官看不下去了道了一句:“快些放过,后面还有几千举子入场呢。”

    兵丁应了一声,后面速度当下快了,轮到林延潮时,略微搜查了一下就过了。

    林延潮一过龙门,迅速穿戴好衣裳,免得感了丝毫风寒,在这贡院里要先考他三天两夜的,若是得了病,考挂在里面的,半途被抬起出去,每年都有十几个。

    过了龙门,林延潮就自己扛行李了,领了会试的卷子,这时路过一个大槐树。

    但见每个路过槐树的士子,都是放下行李,郑重地朝此槐树拜下,林延潮知道此槐叫文昌槐。自己看过不少进士的读书笔记,说此槐决定考生的文运,故而考试前,每个考生都要拜一下。

    林延潮也是不能免俗啊,拜了一下,想来真是功名诱人。

    入了考场,见中央是明远楼,北面是至公堂,东西设更道,更道两旁用木栅分割,文场里号兵来回巡弋。

    林延潮依着卷上排号去‘玄’字房,进了考巷,但见每个考房门前都有一名兵丁把守,这竟然是一对一看守。

    兵丁检查过林延潮考牌,领着他进了号舍,这号舍不是新盖的砖瓦结构的新舍,而是原先木头搭盖的旧考棚。

    不过林延潮打量了一下,所幸考棚还算坚固,下着雨也没有漏水进来,比起自己乡试时,四面漏风漏雨的考房好多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二章 贡院走水() 
林延潮待至考房后,附近考房已有数名考生。

    林延潮不急不忙,先钻进考房,作起卫生来。

    这考房果真如传说般的狭小,进去后腰不能伸直,躺下去腿露在外面,站起身头碰到顶。林延潮不由腹诽这大明朝坑爹的有关部门,就不认真花点钱,给考生整治一个好好考试的地方。

    林延潮一面打扫,一面欣赏起墙壁上的‘场屋文化’,这些当然都是科场前辈留下的‘墨宝’。

    大概就是写上一首歪诗,某某人到此一游之类的,林延潮看了五六个名字,大多默默无名,待读至一个名字时,却是一愣。

    嘉靖十一年,闽县林垠试三场于此。

    林延潮看了不由啊地一声,这贡院九千间考房,自己竟是到了山长当年考试时呆过的地方。

    到了下一科时,这木制考房必是被拆掉,换成砖瓦的考房了,这些字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看见了。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林延潮坐在考房里,对着这行字,愣了一会。半响后,林延潮直起腰,向这一行字拜下,心道山长,弟子一定会金榜题名,不负你多年之教诲。

    林延潮想到这里,继续将考棚打扫干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林延潮还是谨慎的,用油布作顶,又作了门帘,以防雨水打进考房,若是卷子不洁,记号,会被判为蓝卷。判为蓝卷,基本就是落卷了。

    布置好考房,林延潮就赶紧点起炭盆取暖,又用小铜壶装了水在那烧着。

    水烧开后,林延潮往里面丢了些红枣枸杞进去,把小铜壶放在一竹编的壶箩里,壶箩边都塞上了鹅毛棉花,只留了壶嘴在外,如此可以保暖,算是古人的保温壶了。

    泡好这红枣茶后,林延潮直接对着壶嘴喝了一口,红枣的香味顿时渗透进五脏六腑里。

    红枣茶不仅能驱寒,还可补脾胃,考场为了节约时间,不免吃生冷的食物,如此容易冻着胃,消化不良。喝红枣茶就能化解不少,而且在这寒冬腊月喝一壶热腾腾地香茶,也是难得享受。

    林延潮的午饭,就是馍馍就着红枣茶。

    到了下午,考生陆续进场已毕。

    考题下发,林延潮先看首题,上面写着‘我爱其礼’四个字。

    对于林延潮这样身经百战的八股斗士而言,只看了一眼这四字,立即就想到这一题出自论语八佾中的一章,原文是‘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大意就是,子贡提出去掉告祭祖庙用的活羊。孔子说:“赐,你爱惜那只羊,我却爱惜那种礼。”

    这样的题目,不谈以往的题库,还是自己都做过一次,可谓丝毫难度也没有。自己当年乡试作这样的题目就轻轻松松的,经过这三年每日不缀的苦读,林延潮的经学功底更上一层楼。

    但是会试要想的,不仅仅是如往常一般解题,而是要想办法打败这三千举人,故而文章水平,要比以往更进一步才是。

    林延潮喝了一口红枣茶,当下在草稿上刷刷写下十个字,圣人之心,惟知有礼而已。

    这是破题,和上半句我爱,即孔子之爱,八股文里不能点孔夫子名讳,否则就是违制,故必须用圣人替之,孔子之爱即圣人之爱,圣人之爱即圣人之心。

    有礼,孔子希望子贡祭祀仍用饩羊,乃为了维护礼制,所以下半句写上,惟知有礼而已。

    承题,夫告朔之礼,至大礼也。圣人之心,于是乎在,而何暇为饩羊惜哉。

    下面就是代圣人立言,到了天黑之时,头篇五百多字已是写完。

    林延潮伸了伸懒腰,炭盆里的炭早已是熄了,天黑之后,气温迅速降低,考场上更是觉得寒冷,几个监视的号军都是跺着脚取暖了。

    林延潮肚子咕咕鸣叫,这样天冷之下,身上热量消耗更快,故而比平时更容易肚子饿啊!

    于是林延潮将剩下六道考题看了一眼,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一下子就记在脑子里了。

    林延潮将卷子收进卷袋,重新往炭盆里加了炭,这一次考试,林延潮木炭准备很充足,在供给所那又买了一些,丝毫不用担心炭不够用。

    加了炭后,林延潮在檐下了煮面条,从客栈带来两个咸鸭蛋早被冻得硬梆梆的。

    林延潮将咸鸭蛋一并丢进面条里,煮一碗吃了,犹嫌不够,边煮边吃,连吃了三大碗,方才小饱。

    这时候,左右考房里考生们,都是点了蜡烛,在作考题,而见林延潮在考场里煮饭吃食一幕。

    众举人们都不认识林延潮,他们为了赶时间做题,都是喝冷水就着生馍馍,凑合一顿就是了。

    至于煮饭吃食,这本来也很正常,但是见林延潮居然连吃三碗,考场上这么宝贵的时间不用,而是拿来煮饭,这也未免太浪费了吧。

    此人莫非是来考场搞笑的吗?

    众人不由大摇其头。

    林延潮吃饱喝足后,但觉得倦意袭来,昨夜还是没有睡得太好,天才黑就犯了困,这样下去若是与其他考生一般,挑灯夜战,效果反而不太好。

    反正考场有三天两夜,这才一天一夜呢,咱们不着急。

    想到这里,林延潮就在考房里,将考试用的号板从砖托上取下。说起考房里的号板,还真是科举考试时神器般的存在。

    考试时号板就搁在离地一尺多,以及二尺多的砖托上,白天时当作考试,吃饭的桌子和凳子用,晚上时,要睡觉了,就将两块号板从砖托上取下,铺在地上,当作床板用。

    如果没有这号板,这京师里的二月天气,直接让你睡地上,那酸爽的滋味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林延潮将两张号板在地上拼好,然后在号板上铺了一层被褥,林延潮试着躺了下,不错,软硬适中。

    然后林延潮再把炭盆用布包了放在被褥上。

    待被褥都暖了后,林延潮将炭盆搁在门帘外,然后自己盖上被褥,将平日身上穿着的衣狍脱下折叠成枕头,然后将裘衣罩衣都盖在身上就躺下去。

    不得不说考房实在是太小的,身为南方人的林延潮,个子并不算高大,但睡在里面,若是将头脚都裹好了,整个人弯成虾不说,屁股还露在帘门外了,若是整个人躺直了,双脚就在帘门外了。

    林延潮在屁股和脚中间取舍了一番后,最后决定还是顾腚,然后在炭盆里多放了些炭,放在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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