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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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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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华门外,是京师有名的灯市。

    元宵这日灯市上,卖灯的商贩,买灯的顾客,观灯的民众,熙熙攘攘,大街上行人交错。

    人人都想据一绝佳的位置赏灯,故而这日靠近灯市的客栈,酒楼,早在元宵节前即是定满。

    而林延潮等人也好不容易通过手段,还费了一些银子,才在东华门外一酒楼上,定了个好位置,一览灯市夜景。

    五人坐了一桌,当下点上酒菜,从窗上望去,但见京城升腾起了道道烟火,花炮夜放。

    各种响炮、起火、三级浪、地老鼠、焰火燃起,这多是富豪之家燃放的,一次焰火就要几百两银子。

    天上焰火腾起,地上灯火如龙。

    灯市最宽敞的地方,点起了黄河九曲灯,绵延数里,远远望去灯火燎城。

    整个灯市都是此等火树银花的景象, 街上观灯的男男女女都有,到了上元节,就算深闺里的女子,也是大方地上街而游。

    女子们身着白绫衫结伴夜游,名为“走桥”,也称“走百病”,一路观花灯,再至正阳门下摸门钉。 林延潮吃着小菜,看着灯市焰火缭绕的一幕,不由心里想到,尽管天下读书人对张居正是骂声一片,但张居正执政七年,确实给大明带来了一个新气象。

    当下林延潮举杯对几位道:‘诸位让我等为此太平盛世贺一杯。‘

    众人皆是举杯,叶向高也是笑着道:‘也为我等,春闱登黄甲而贺。 ‘

    比起太平盛世,还是春闱中式更贴近众人,大家都是笑着举杯,唯翁正春有几分心不在焉。

    林延潮知自己这位老朋友,一贯都有考前综合症,当下道:‘翁兄,以我等现在的才学,就算现在至会试捧起书来读个十几日,也难有寸进,倒不如放松一二,反而更好。‘

    翁正春道:‘我也知一张一驰之道,只是心底一直想着那玉堂集,还有十几页没背下,故而食不知味。‘

    听翁正春这么说,众人都是道:‘翁兄,大家出来吃酒,你提读书的事,真大煞风景。‘

    翁正春笑了笑,当下道:‘这是我的不是,自罚一杯。‘

    翁正春这么说,众人说说笑笑,对于即将到来的会试,心底的紧张去了不少。

    此刻酒楼里,也是读书人鳞集,不少都是今科赴会试的举人,监生。

    在林延潮桌子一旁,刚刚坐下七八个人,听了几句话,方知他们都是北监的监生。

    但听一名监生道:‘今年元宵节好是好,却没有鳌山,难免美中不足。‘

    所谓鳌山就是花灯对垒成山,犹如鳌头的样子,原来是京城元宵一景。

    另一人道:‘还不是张江陵,前几年他向天子说,元夕鳌山烟火,糜费无益,是在新政所当节省,于是鳌山就裁了。‘

    一桌人都露出失望情绪。

    一人道:‘我看咱们这大明江山也至于缺这点钱吧,张江陵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这边还要丈量田土,行一条鞭之法,还有前几日,朝廷又传出风声,说要整顿漕政,这不昨日,听闻通州仓那边上百名官吏被拿下狱。‘

    一人道:‘此事非无的放失,若非一篇漕弊论,你说那些贪官污吏放了几十年了,朝廷会突然想起去抓?‘

    听到这里,林延潮不由停著,认真听了起来。

    一名监生笑着道:‘这篇漕弊论了不到半个月,即是名动京城,而文章里面的见地,发人深省 ,此乃真正的文章华国啊!‘

    林延潮这一桌听了都是微微笑着。

    一人道:‘漕弊论一出,京城里举子,论名声恐怕一时无人比得上这位林解元吧!‘

    一人道:‘是啊,听闻这林解元不仅文章写得好,还是经学大家,一本尚书古文疏证,连翰林院里几个老翰林和五经博士,都是交口称赞,去年还有人在朝堂上上书,要从今以后乡试,会试里尚书经的考题,只能从二十八篇今文尚书里面取,而不取古文尚书。‘

    听了这话,众监生都是齐叹,这等牛逼的境界,非我等能及的。

    这句话怎么理解,等于是一个考生,给出题的考官划定考试范围。

    一监生道:‘看来今年以尚书为本经的举子,都要给林解元作陪衬了,嘿嘿,幸亏我的本经不是尚书,不做这等陪太子读书的事。‘

    林延潮在旁听了,初时尚有些沾沾自喜,但越听连自己也是忐忑起来。他没有料到,自己一篇漕弊论,竟是让自己的名望达到这个地步。

    自己这一下子就成为会试里的大热门了吧!

    哎,看来不能如乡试那样,当个黑马一鸣惊人,然后再装逼打脸,想想真是令人觉得蛮遗憾的说。

    这时一人泼了冷水道:‘要我看,你们对林解元也太乐观,我看他就算金榜题名也是未必?‘

    ‘哦,这是何理?‘

    那人道:‘我看今日的林解元,就是昨日的汤临川,当年汤临川不也是一时风光无量?但最后却名落孙山,这其中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吧。‘

    ‘对啊,上一次能打压汤临川,这一次就能不取林解元,反正最后都是人家说得算,我看谁该取谁,张江陵早同会试主考官申相爷,打过招呼了。 ‘

    另一人道:‘是啊,说起来就来气,春闱已成朝廷大员私器,上一科殿试时,坊间有传闻,圣天子对张江陵道,元辅替朕照顾社稷,天子 就替元辅照顾家人,结果张江陵的儿子取了榜眼。‘

    ‘这一科张江陵两个儿子都要赴会试呢,不知张家三子会不会把三鼎甲都包圆了。‘

    众人说了一阵,都是摇头叹气。而林延潮一桌数人也是不免替他担心。

    林延潮却是笑了笑,没有半点放在心上,不久后,就主动结了酒钱,与众人回会馆继续读书。

    二十几日一晃而过,终于到了二月初八,会试开考之日。(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九章 会试之日() 
会试前数日,林延潮亲自至刑部侍郎陈瑞的府邸拜会。

    陈瑞,嘉靖三十二年,与林延潮是同乡,都是侯官人,历山东道御史,山西督学,刚刚任刑部侍郎,与张居正关系交好,现在本乡籍官员中,属他官作得最大了。

    林延潮找陈陈瑞,不为别的,是因为举人要参加会试,需取具同乡京官印结,替自己作保方可。

    陈瑞对于此事,十分热心,当下给林延潮作保,还勉励了他一番,与他说了一番会试的诀窍。听着这位前辈的勉励,林延潮还是很欢喜的,最后陈瑞还顺口问了自己一句,自己在京里有没有认识官员可以借重。

    虽说对方待自己是长者般的关心,但林延潮是不会同任何人说出自己和申时行的关系的。

    唐伯虎前车之鉴在前,当年唐伯虎可是应天府乡试第一名解元,去京赶考前,好友规劝,千里马是不能表露骨相的。

    但唐伯虎没听,与好友徐经,在京里带着随从,戏子走马过市,到处交游,考前拜访了会试主考李东阳,副主考程敏政了,拜访也就算了,嘴巴不牢,还讲了出去。会试后,被嫉妒徐经唐伯虎的考生告发,结果二人一并被下诏狱。

    唐伯虎的例子在眼前,林延潮怎么能不谨慎,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到最后,越不能出差错。

    步步需如履薄冰才行,故而陈瑞是一片好意地问自己,林延潮还是没有实说。

    之后林延潮就回会馆认真准备会试了。

    说起来这次会试,对林延潮还真有些不一样,以往无论童子试,还是乡试,林延潮都是在家,第二天出门直接去考场考试的,没办法这就是住省城的好处。

    在家住的时候,林浅浅一切都会替自己打点清楚,如考试用的笔墨纸砚,考场上的吃食,穿戴的衣裳都会一一安排清楚,十分合林延潮的意。故而考前一天,林延潮只需专心想着考试的事就可以了,自己啥也不用操心。

    但是这一次离家万里,林浅浅又不在身边,林延潮再愈加念起林浅浅的好来。陈济川,展明二人给自己当保镖还是可以的,但是替自己操办内务,就不行了。

    故而大小事,都是由林延潮自己一一操办,也不会太难,请教一下刘镇,人家可是三科不过的老人了,对于会试可是门儿清。

    听刘镇说来,会试与乡试的流程大同小异,只是个别地方稍稍有所变化。

    如乡试是在秋天,而且南方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

    但是会试是在春天,而且还是京城这样分分钟可以把人冻成狗的地方,故而防寒成了最重要的。

    另外会试不同于乡试,乡试考三场,但一场只有一天,而会试也是考三场,不过一场却是连考三天,这是要带被褥进考场去过冬节奏啊!所以林延潮知道后,亲自去准备了一番,但是身在京城,离家万里,太讲究是不行了。

    二月初八这天晚上,天上的上弦月忽隐忽现,北风劲吹,看着架势,是要下冻雨的样子。

    林延潮读了会书,早早窝在炕上,炕里早就添了火,烧得是暖和暖和的。

    这一次他可是吸取乡试的教训,临考前几日,不敢读书读得太勤了,十分注重保养身子,故而身子养得蛮好的。

    不过躺下去睡觉,林延潮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虽说四更时,掌柜和伙计会叫自己起床,陈济川和展明也会记得提醒自己,但林延潮不知为何心底总觉得不放心,怕他们把自己拉下。

    于是他是越躺越觉得精神状态太好,没有一丝困意,这可是以往都没有的,不说前几次考试,就算当年高考,他也没有这样经历。

    林延潮知自己是再也睡不着了,于是从炕上爬起,不由自嘲,若是让旁人知道,会试大热门,堂堂的林解元,居然考前紧张成这样,说出去还真令人笑话啊!

    不过睡不着就睡不着,考前紧张人人都有,最怕是因为考前紧张而紧张,心态失衡这就惨了。林延潮也没太多压力,按照别人话,反正大部分考生,这天晚上也睡不着,咱有啥可担心了,再说春闱是连考三天两夜,在考场上,也是有时间补眠的,再有个精神不济,考箱里还是备有参片的。

    说起参片,林延潮想起一个故事,历史上翁同龢考状元时,好友孙毓汶安排他住自己家里,然后乘他睡觉的时候忽然大放爆竹,一直放到天亮。

    次日翁同龢考试时,全身无力,昏昏欲睡,这时他掏出两枚人参来提神救急,顿时清醒,于殿试执笔直书,无一败笔,最后高中状元。于是后人戏称翁同龢为人参状元。

    有老翁的珠玉在前,当然是他行我也行,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里,林延潮索性就盘膝坐直身子,按着展明教自己的气功,不住叩齿,脑子里尽量放空,呼气吐气。

    本来林延潮是想养精神,但是这打坐的效果实在是太好了,自己迷迷糊糊地却是不知不觉地小眯了一会。

    到了四更天时,林延潮听得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睡得很浅,一下子醒来,知道这是是会馆里的掌柜,伙计挨院子地拍窗户,叫考生起床呢。

    立马展明和陈济川也是在外面叩窗:“老爷,四更天了,该起床了。”

    “知道了,打盆热洗脸水来!”林延潮吩咐了一声,总算小眯了一会,精神还算可以。当下他下炕起身,穿上衣裳和鞋子。

    这鞋子是林浅浅在家时,给自己作的,手工可好了,从南至北几千里路。林延潮两双鞋子换着穿,也只是穿坏了一双,另一双仍在脚上。

    林延潮穿上鞋履,想起以往每次考前,林浅浅总要在自己身旁,一句一句的唠叨。

    尽管林延潮每次总是略略的听着,没太在意,但心底却觉得很舒坦很平和。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考得如何,总有那个女子对的关心是不会变的,始终对你不离不弃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章 贡院() 
林延潮眯了眯眼,穿戴好后,陈济川已端着一盆子来,陈济川则是提着一铜壶,将铜壶对着盆子,倒下半盆热水来。

    林延潮用热毛巾放在盆里,再拧干将毛巾搁在脸上,待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将毛巾放下,拍了拍脸,昨夜的疲倦顿时消去了不少。

    林延潮戴好四方平定巾,内穿蓝衫,外遮罩衣,既是整齐,也是防寒防风。

    一旁陈济川和展明看了都是道:“老爷好精神啊!”

    林延潮笑了笑。

    这时候福州会馆里已是熙熙攘攘起来,各院门开门,以及搬动行李的声音。

    随即院门一开,几个伙计,就挑着灯笼进来,殷勤地向林延潮道:“林解元,茶饭都给您老人家备好了,是在屋里吃,还是在堂里吃。”

    林延潮道:“在堂上吃吧!”

    说完陈济川即打了赏,几个伙计都是高兴地道:“好咧!”

    天边夜色还未散去。

    寒风袭来,刮得脸上如同刀割一般,这天气考试,也真是够呛。

    展明提着灯笼在前,陈济川提着行李在后,林延潮迈步走到大堂上。但见大堂上叶向高,翁正春等数名举人,已是正坐着吃食,显然是早早就来了。

    众人打了招呼。

    当下伙计给林延潮这桌端上一大筐馒头,馍馍,还有松花蛋,腌蛋,以及一碗刚刚烧好的热汤。

    考前最后一顿,自是要吃得好好的,不久会馆里二十余名举人都是来了。

    林延潮磕了个腌蛋,蘸着豉油吃了一口,味道不错,胃口也很好。于是林延潮又从框里再拿了一个馒头掰开,拿煎好的鸡蛋,以及咸菜夹起吃。

    众人见林延潮这么吃食,也觉得甚有意思,各个也效仿起来。

    林延潮再看一旁一名举人两手一手抓一个馒头在那啃着。此人一口气连吃了十几个馒头,众人不由都是道:“你吃这么多,万一撑了怎么办?”

    那名举人满脸惭愧地道:“愚弟自幼胃口甚好,一顿饭能吃十几个馒头。”

    一人打趣道:“那你这次去考场带了几个馒头啊?”

    那名举人笑了笑,打开了考篮,但见里面的馒头堆得和小山一般,众人看了都是服了。

    堂上众人是说说笑笑。

    待众人都是吃得差不多了,外面听得马车车轱辘碾着青石板的声音,堂上的笑声顿时都止了,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

    一名举人当先起身拱手道:“诸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今朝此去,我愿与诸君,共雁塔题名!”

    纵是知道进士不那么容易,但大家都是喜欢听吉言的。

    当下众举人都是起身拱手道:“愿同往!”

    这时候外面掌柜的打着灯笼进来道:“各位老爷,马车已是到了,考引都备好,就可以动身了。”

    当下几名没吃完的举人将吃食,囫囵塞入口中。林延潮拿了两个咸鸭蛋塞入行李后,来到客栈门前,但见会馆门口的小街上停着一溜马车。马车前的悬挂的‘福州会馆’四字的灯笼,照亮了前方一寸地。

    几名举人质问掌柜道:“不是叫你每两人备一辆马车吗?眼下三个人一辆马车,都不够,你要我们这么多行李,往哪里搁?”

    掌柜苦着脸道:“这也没办法,本昨天去车马行那叫齐了,结果被湖广会馆那强拉走了,我有什么办法。”

    “这也太欺负人了!”

    “不是一日两日了。”

    “还不是仗着首辅的势吗?”

    众举人都是抱怨道。

    空中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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