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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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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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镇苦笑道:“我只恨自己没中过解元,也没写出如兄台尚书古文注疏这等大作,不入他人之眼,否则早就去张府私谒,以作进身之道了。”

    说着刘镇着看林延潮的神色。

    但见林延潮笑了笑道:“刘兄醉了,早些歇息吧!”

    刘镇一愕,林延潮没有表态。

    对林延潮而言,他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过投张居正,但不等于自己可以随便表示与张居正划清界限,沽名以示清高。

    再说一个落魄举人有什么好透露自己政治倾向。

    至于张居正一党现在确实是势大,但历史上张居正倒台后,凡事与张居正关系亲密的天下督抚,大臣都被清算,黯然离开官场。

    用句汤显祖后辈孔尚任的话,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现在投效过去,就为了风光个几年?

    自己还是按部就班的,拿出老师林烃的信,以年家子的身份,去申时行门下投帖,与这位将来的会试主考官早早打好关系。

    这才是自己的大腿嘛。

    不过林延潮待与刘镇打听阁臣时,却是吓了一跳,差一点道了一句,马自强是什么鬼?

    刘镇道:‘前礼部尚书,当今阁臣第三人。‘

    林延潮不由露出几分人算不如天算的感觉,在两年前,他本以为大明阁臣排名是,张居正,吕调阳,张四维。

    吕调阳和张四维都主持过会试,那么今科主持会试的,必然会是刚刚补入内阁的申时行。

    但是林延潮这小半年来一直在路途奔波,消息不灵通,却不知眼下内阁阁臣排名不是这样的。

    现在张居正依旧是首辅,不同是次辅吕调阳已请病休,次辅现在由张四维担当,而新补入内阁的,虽有原礼部右侍郎申时行,可在他名前还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前礼部尚书马自强。

    大明内阁排名时,按入阁的时间先后而论,如果同时入阁,则论官位,再之后论资历。

    马自强和申时行都是万历六年时入阁的,可马自强入阁时是礼部尚书,申时行是吏部右侍郎。

    虽说入阁后,申时行也领礼部尚书衔,官衔上与马自强平起平坐,但这先后之差决定排位之差。

    差一名,就决定很多事,比如今科会试,如不出意外,就是马自强为会试主考官,而不是申时行。

    林延潮不由长叹,这,这都是穿越前,书读得不够细的锅啊。

    但听刘镇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听闻马阁老入阁后,一直身子不太好。‘

    不早说。林延潮不由腹诽。

    从刘镇的这句话里,林延潮听得少许转机,若马自强因身体不适退出,就是申时行补为主考了,或许现在去拜谒是个上门烧冷灶的机会也说不定啊。

    要是真到申时行定为春闱主试,那时见面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休息一夜,次日林延潮着手安顿的事。

    会馆掌柜来与林延潮打听,你是准备买房还是租房的事。

    林延潮虽怀揣八百两银票的巨款,但想到北京买房始终底气不足,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妹的,怎么这房价如此接地气。

    正阳门外,属于外城,一小四合院,五间房的,只卖三十五两。

    带门市和倒座的也才五十多两。内城里会贵一些,但也差不太多。

    三十几两的房价这丝毫不贵啊,如果明朝有北漂干个两三年活,就能在帝都买房了。

    所以掌柜说来京的读书人多买了房子定居,这是有道理的。

    林延潮再看看自己住的小四合院,正房左右厢房一共三间,南面只砌一座墙,没有倒座,门市,确实有些寒碜。

    不过林延潮却不准备搬家,虽然林延潮对老北京的四合院还是满喜欢的,若是一进京就追求华宅美居,会给人一个不务实的形象,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再买也不迟,这个时代的房价可不会如火箭般乱窜。

    于是林延潮打发陈济川出去采买必须之物,而他却找掌柜问了几个当朝大员大概的居所。

    然后林延潮回屋里将林烃给自己的信,以及从几千里外闽地带来的一些土产携起,出门雇了一辆马车入城了。

    马车从崇武门入了内城,然后一直向西。

    马车车帘外也是渐渐喧闹起来了,林延潮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对于四九城的热闹,无暇看一眼。

    他知道他一会要去见的人是谁,此人对自己的观点看法,很大将影响了自己十几年以后的命运,所以自己是一点错都不能有。

    林延潮将此人的履历,以及史书上对对方的评价,在心底反复的捋着,越想越是有几分忐忑。

    不过随着马车渐渐走着,林延潮索性将一切放空,将平日喜欢的文随口默背了起来。

    ‘老爷,到地头了。‘帘外车夫言道。

    当下林延潮整了整衣衫下了马车,找了人问路,走到一座宅子前。

    几个门子站在门外,林延潮还未举步。

    门子即冷冰冰地开口道:‘这里是阁老府邸,五品以下官吏谢绝私谒。‘(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九章 初次见面() 
拜门是官场陋习。

    如一名官员位列重臣后,就会发觉门前车马如市。

    北宋时蔡京为相权倾一时,无数官员欲私下拜谒于他。有一名官员每日都赶在第一个,站在蔡家门口等候接见,经年累月,此人每天给蔡家看大门,上上下下都混了个脸熟,于是被蔡京提为大臣。

    故而门无私谒,称赞的就是一位官员高尚的操守。

    譬如刚刚因病归籍的前次辅吕调阳,就是一个很有清操的官员。自入阁以来,从不在家宅见门生,官员,首辅张居正赞吕调阳为西汉名相丙吉,做到名字里‘律吕调阳’四个字。

    若是申时行是吕调阳一样的官员,林延潮就要吃闭门羹了。

    林延潮当下把帖子给门子奉上,再送上一沉甸甸的门包。

    门子将门包纳入袖内,看了帖子后,温和地道:“原来是阁老的年家子侄,请稍待,我替你通传一声。”

    林延潮当下就在门口等了一阵,不久这门子出来道:“公子,这边请。”

    于是林延潮跟着门子从侧门走入申府官邸。

    绕过影璧,穿过一屏门后即是长长的夹道,左右两侧都是粉墙黛瓦,往前看去竟有几分走不到尽头的感觉。

    待走了一盏茶功夫,来到一左右立着抱鼓石的垂花门,林延潮跟着门子跨过几乎有膝盖高的门槛,里面是一个四合院。

    大门两侧是抄手游廊,北面是五开间的中堂花厅都带着耳房,还有东厢西厢,倒座房,院子中间是十字铺着临清地砖的甬道。

    院里栽着石榴树,立着太湖石,摆着鱼缸,门子将林延潮领至花厅道:“阁老上朝还未回府呢,公子在这坐一会,这里是内宅,有什么事唤一声,左右都有人答应。”

    “多谢。”

    林延潮称谢后,即是坐下,这花厅外面看得朴素,里面却十分精致。

    窗上糊着高丽纸,遮住早上的阳光,屋里最显眼是一颗比人高的青松盆景,梅花插丝珐琅瓶,八仙过海的象牙隔扇……

    林延潮不敢叹道:“这生活真奢侈啊!真有品味啊!”

    随即婢女上来送上了糕点,清茶。

    林延潮当下静静地坐着,日头一点一点的偏西,午饭的饭点过了,申时行还没来。

    糕点吃了一块,没有多吃,清茶也是喝了一半。门外不时传来奴仆婢女走过,衣裳掠动的声音。

    午时已过,申时行此刻应是已回府了吧。不过他眼下在忙什么自己不知,对方没告诉自己,自己也无法过问一位阁老现在在干什么?

    但良久的读书生涯,将林延潮磨练出了耐性。

    读书人读书求静,林延潮微微闭目,耳朵却听着八方,就把静坐作日课。

    待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后,天色已是开始暗了下来。

    这时候,一名四十多岁管家打扮的人走来道:“林公子久候了,老爷这才刚办完事,这边请。”

    对方说话一口地道的苏州口音,想来必是申时行从老家带来的家人。

    林延潮没有一丝躁色微笑道:“多谢。”

    林延潮起身跟着这管家,从院子旁角门里,又走到另一进院子里,待至北屋的垂帘外,管家停下脚步,林延潮也是跟着停下。

    但听得垂帘内,有人摆放碗筷声音,中间夹着一两句不清晰的说话声。

    过了一阵,垂帘挑起,一名穿着云雁补子官服,腰挂牙牌,面上带着忧虑的官员走了出来。

    此人不是申时行,穿云雁补子官服的是四品官,而申时行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挂的是正二品衔。

    见了对方,林延潮与管家一并行礼。此人看了一眼门外林延潮,就撇了过去,然后笑着对管家点点头,当下大步离去。

    一旁自有下人给他领路。

    “林公子,里屋请。”

    管家道了一句。

    里面的下人给林延潮拉开垂帘,林延潮迈步入内。

    屋子分内外两间,外屋有六七个人垂手候着,林延潮走到里屋,但见一名五十余的老者坐在炕上,旁边有仆人伺候,炕桌上碗盘陈列,摆着十几样的菜,每样菜分量不多,也不是盘盘都山珍海味,但却十分精细。

    这老者坐在金线纹的被褥上,用一象牙筷子夹着菜,几样菜上略略动了几筷。

    而一旁的仆人则是拿着一封奏章摊开,这老者边吃着,边眯着眼睛看着。

    这老者断然是申时行无疑,见他穿着燕服,五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很好。

    见林延潮入内,申时行摆了摆手,让拿着奏章的仆人退下,笑着道:“还没用饭吧?来坐下,与老夫一起。”

    一口地道的苏州口音。

    就这样与当朝二品官同桌吃饭?

    见了一桌子精致的菜,林延潮说肚子不饿是骗人,到了吃晚饭的点了,中饭还没吃呢。

    不过初次见面,断不能贸然,礼数上第一句话多是客套,不可以当真。

    林延潮道:“回阁老,晚生吃过点心,肚子不饿。”

    申时行笑了笑,没有再开口,看来心底确实没有叫林延潮陪他吃饭的意思。

    仆人给申时行乘了碗汤,申时行拿着调羹道:“老夫入阁后事务多忙,方才还不得空,年兄他身子安好?”

    林延潮回道:“蒙阁老挂念,老师他身子一贯清康,以往受知之时,老师多次盛赞您的学问和德望,让晚生入京定需上府拜会。”

    申时行闻言微微笑了笑,将调羹放下道:“哪里,贞耀兄总喜欢把老夫捧到天上去,对了,你既入京赶考,栖身在哪?”

    “暂且住在会馆。”

    “会馆人来人往,能否静心读书?要不要老夫替你张罗的地方?”

    林延潮道:“会馆甚好,有同窗共学交流,也可与今科举子切磋,多谢阁老的好意了。”

    申时行点点头,这时一旁管家递上一物,林延潮瞧见正是自己送礼的礼单。

    申时行看了下礼单,微微笑着道:“从闽中千里迢迢给老夫捎来这些东西,实是有心了。”

    “回阁老,里面不少是老师嘱咐晚生带着,都是老师心意,还有些是晚生自己琢磨的,也不知阁老会不会喜欢。”

    申时行闻言呵呵地笑了起来道:“看来贞耀兄收了好弟子啊。”

    说完申时行拿起礼单看了一眼,突然问道:“你的名字叫林延潮?”(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章 人情() 
身居高官,总是少不了受各种请托,每日上门来拜谒之人不计其数。

    大诗人王维为了中状元,上太平公主家的门,用琵琶奏了曲郁轮袍,打动公主,最后终于得志,高中榜首。

    成功的例子有,但不多,原因在于不少高官都是不待见,他人上门攀附。故而是能避则避,能推则推。这道理大概等于美女对于追求他的狂蜂浪蝶不屑一顾。

    从一进屋子,林延潮即感觉申时行待自己虽是面上亲切,但里面其实含着疏远。只是当官当到了申时行这个级数,就算是随口敷衍,也不会令人觉得在敷衍就是。

    待申时行看到礼单上面自己的名字,待抬头再看了林延潮一眼,问道:“你是哪一年的举人?”

    “万历五年。”

    申时行微微有些惊讶道:“万历五年?”

    林延潮心道难道这一路北行,自己看起来有那么蹉跎了吗?

    申时行十分讶异道:“老夫想起来,你就是十五岁即中解元的林延潮?”

    林延潮垂下头当下不说话。

    申时行捏须,拿起礼单道:“你为何不在帖子上写明自己是解元郎,令老夫差点没认出来。”

    林延潮老老实实地道:“在阁老面前,晚生不敢写解元二字。”

    申时行是嘉靖四十一年的会试第二,殿试第一,状元及第。

    在当今内阁四位阁老中,他的学历最高,就目前而言,这样的成绩,是完全可以碾压林延潮的解元的。

    申时行对林延潮的奉承不置可否,重新将林延潮打量了一番道:“果真是俊才,老夫在三年前即闻尔大名了,贞耀兄真是了得,竟是教出了你这样的高徒。来,到炕边坐。”

    其实林延潮站了一阵,肚子又饿,脚底早就发麻了,见申时行要让自己一并坐在炕上。

    林延潮仍就道:“阁老面前晚生哪里敢坐,晚生站着听就好了。”

    “哪里的话,尽管坐着,不要拘礼。”

    申时行又重复了一句,林延潮当下知对方不是客套。这时候再坚持礼数,一味站着,反而是失礼。

    当下林延潮称谢一句,坐在炕边,屁股只是微微沾了点边。

    申时行见林延潮举止合乎分寸点了点头。

    当下自有人上来将炕桌上满满一桌子菜端下。林延潮看着满桌的美味,而自己却是饥肠辘辘。

    “贤侄。”申时行开口道。

    林延潮收敛心神,认真听着。

    申时行道:“老夫同贞耀兄都是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入翰林院后,又共处三年。贞耀兄散馆后外放,也从未断了书信……”

    这一段话,说来即是叙关系了。这番话林延潮说来,或者换申时行说来就两个意义了。

    林延潮说来在就是在攀附,而申时行说来,就是笼络。

    当然申时行这些话在林延潮一进来不说,而是放在现在说,大约就是比之前高看了一眼的意思。

    接着申时行又问了林延潮一些话,大约是书读得如何,闽地的风土人情啊,老夫也听说过你的那本尚书古文疏证,太忙了没时间看,听起来很不错,改日看看。

    那种官场小说里,一见面主角的‘神马屁’拍得高官欲仙欲死的,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若是抱着这个指望,只能说这个人活在梦里。

    初次见面,自是不可能谈得太深入,点到即止,彼此揣摩个大概,若是一开始打真军,来真枪实弹,那就是交浅言深了。

    二人相谈申时行多是在发问,对方问一句,林延潮最少要答三句以上才算将话接下。

    林延潮穿越前也只是混过清水衙门,对于部级厅级的官员,也只到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的程度。

    到了这一世碰上申时行这等副国级BOSS,算头一遭,不由又拿出当初办公室应对领导的经验,林延潮自我感觉虽谈不上绝对得体,但也不会出太大差池就是。

    不过申时行倒是个好说话的人,他偶尔也用他一口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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