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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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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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延潮道:“那倒是我越俎代庖了,不过在下好歹也是这社学弟子,先生有病,弟子服其劳也是应当的,对了先生,病得如何?”

    张归贺道:“都是老病了,先生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张总甲想要换一名先生,但社学里的学生们却舍不得他走,他也不愿意走。”

    林延潮听了诧异,没料到说话尖酸的老夫子,竟然这么受学生爱戴,这画风不对啊。林延潮道:“既是如此,我就放心了。”

    林延潮与张归贺一并望向明伦堂里,那些儒童们,然后聊起来来。谈及过去事,张归贺忽道:“五年前,我们二人就在堂上同窗共学,我觉得院里龙眼树是那么高那么大,待后来虽不觉得了,却现在念起以前来。”

    林延潮听了这话不由感触甚深。

    “先生?你怎么来了?”

    张归贺站起身来,林延潮亦是见老夫子走进社学大门。

    明伦堂里的儒童们,一见老夫子都是涌了出来,一并拥在他的身边道:“先生,你来了!”

    “先生,你病好了吗?”

    老夫子比数年前所见更苍老了几分,但见他对儒童们倒是十分和蔼地道:“还好,在家不放心,看看你们,我不在时候,你们有没有用功?”

    儒童们一并道:“我们有用功!这位大哥哥还教我们千字文呢?”

    但见儒童们一并指向了自己,林延潮双手环起捧前,走进三步,向老夫子行了弟子礼:“弟子林延潮,拜见先生!”

    老夫子面上错愕一抹而过道:“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朝我一个童生行弟子礼做什么?当不起,当不起。”

    没错啊,还是这么酸!林延潮却正色道:“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老夫子摇了摇头道:“我哪里算你什么老师了,以后休要提起,我不会认的!”

    林延潮恍然不觉地道:“听闻先生病了,弟子甚为担心。”

    老夫子听了咳了两声道:“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我在家数日,本担心这些弟子拉下功课,听闻你来教他们千字文,也算是有心了吧。”

    林延潮道:“本来是归贺兄教的,弟子不过早来一步。”

    一旁儒童拉住老夫子问道:“先生,这位大哥哥是谁啊?”

    老夫子看了林延潮一眼,很不情愿地解释道:“他今科的解元郎,当初也是这社学的弟子。”

    众儒童们听了都惊呆了:“原来是举人老爷!还是解元郎。”

    林延潮道:“还是继续叫大哥哥好了,举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虽林延潮这么说,不过众儒童们还是投来一片崇拜的眼光。

    “大哥哥,你当初真的也是我们一般,在这社学求学,然后考中的解元的吗?”

    林延潮点点头道:“嗯,是啊,我也是你们先生的弟子呢,算得上你们前辈。”

    众儒童都是雀跃。

    “别人都说我们社学又旧又破,能出一个秀才已经是顶天了,没想到出了一位举人。”

    “哪里,还是先生厉害,先生教出了举人,自己不是更厉害吗?”

    老夫子脸红了起来,又咳了几声。

    林延潮笑着道:“是啊,所以你们要好好读书。”

    “没错,好好读书,将来中举人,当解元!”

    林延潮笑着温言道:“能当解元固然是好,但读书不是让人和别人成为一样。你们要记得当初为何去读书,在我看来,想算账识字就去算账识字,想娶阿花就娶阿花,就算为了爹娘读书也没什么,将来不要忘了孝敬爹娘就好了。”

    说到这里林延潮顿了顿道:“如你们的先生,虽没有中举人,他读书为了教授弟子,将来必有桃李满天下一日,在我看来,这比读书做官更值得敬重啊!”(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二章 修齐治平() 
林延潮这一番话,在场的儒童们多是没听懂。

    而老夫子,张归贺都是唏嘘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子偷偷转过头,拭去眼泪,但嘴上仍是道:“尽在这胡说八道。”

    教完千字文后林延潮,与老夫子,张归贺二人一并在社学里聊天,渐渐的乡里熟人也是陆续来了。

    先到的是张总甲,他儿子张豪远中了童生后,去了凤池书院求学,搬到城里住了,还成为了林延潮文林社社员。而张总甲仍是留在张厝。

    至于张经的子孙张享,则是去坐监了,不在本地。

    现在众人听闻林延潮回到乡里,都是要见见这从洪塘社学走出去,中了解元的少年。林延潮以往的同窗,如张嵩明等人也是赶来。

    十几名在社学读书的小伙伴们,都早已是长大,脱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唇边还蓄起了胡须。

    少年时同窗见面,不免感慨一番,林延潮一一拱手见礼,这些同窗们都是道不敢,连避身行了大礼。

    多年不见大家自是多了不少隔阂,生分了许多,林延潮见了众人也是很多话想说,但都是憋在心底,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当下林延潮拿了几两银子,塞在张总甲手里道:“我与诸位同窗许久没见,想请大家吃个饭,劳总甲给我摆几桌体面些的酒席。”

    张总甲听了连忙道:“解元郎,这可使不得啊,你是客,我作个东道才是,这可使不得。”

    张总甲坚决不收,然后到宗祠里张罗酒席。

    张氏宗祠就是当初胡提学,周知县见林延潮的地方,张总甲替林延潮摆了三桌酒席。

    酒席上酒过三巡,众人都是隔阂消去,话匣子打开。

    林延潮打听众人的消息,五年了确实变化很大,如张归贺,张嵩明等于还在读书,准备明年的县试,但很多当初的同窗都是早早地,放弃了读书考功名之路,他们要么作伙计,要么去在家耕田务农。

    有数人早早就成了亲,连小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但大多数人都是为生活奔波烦劳着,没有考上功名仍是在苦熬着,在家务农生娃倒是轻松一些,但税赋杂役很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一名同窗问林延潮道:“解元郎,你现在是举人,也算是老爷,不用缴粮纳税,你能不能与那些当官的说句话,让他们少点税,缓一缓,让咱们百姓们喘口气。”

    林延潮听了惭愧地道:“缴粮纳税的事,我说的不算。”

    这同窗叹了口气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但日子难啊。”

    林延潮道:“诸位我家在城里开了个倾银铺,若是你们要去官府缴税纳银,可以去城里这家铺子里兑银,报我的名字,必是照顾各位乡亲,说来惭愧,我虽中了举人,但能帮大家的就这么多了。”

    众人听了都是道:“哪里,哪里,解元郎有心了。”

    当夜林延潮喝了很多酒,与诸位同窗说了很多话,这一刻有点类似大学重聚,当年的同学一起在唱‘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的感觉。

    自从踏上功名之路后。林延潮是第一次这么放纵自己,让自己宿醉。

    当夜林延潮鼎鼎大醉,在张总家的家中,睡了一晚上。

    次日,林延潮一大早就醒来,以往酒醉后,都是头痛欲裂,但这一次酒醒之后,林延潮精神却从未的好。

    借着这一次醉酒,林延潮也是终于在心底将林垠自尽的事放下,而之前一直困恼在心底的疑惑,更是拨云见日,烟消云散。

    待张总甲端着醒酒汤入内时,奇道:“解元郎,为何睡了一夜,整个人也是不一样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是吗?看来要辜负了张总甲这碗醒酒汤了。”

    林延潮当下在张总甲家里吃过早饭,连喝了三大碗稀粥,然后来到社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儒童们清朗脆甜的读书声,回荡在社学里。

    林延潮静静立在窗外,听着老夫子与儒童们授课,待儒童们退堂后,林延潮方是入内见老夫子。

    老夫子道:“昨日见你时,面有迷茫,今日再见,却有一股锐气,不知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林延潮道:“没什么,只是弟子想通了为何读书罢了。”

    “为何读书?”

    “道理在每个人初心之中。”

    “你的初心是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老夫子捏须道:“昨日你那番话我想了一夜,想出一个道理来,儒字拆开为人需二字,若是合上修齐治平四字,可以说一番道理,如人力有穷时,退而修其身,不劳烦别人,此为自需,是为修身;若力有富裕,进而上孝敬父母,中照顾妻子,下爱护子嗣,即家中人人所需,此为齐家;若力更富裕,则出仕为官,为社稷作一点事,即为百姓所需,此为治国;若是达者,当兼济天下,即苍生所需,此为平天下。”

    林延潮道:“先生说得对,人力有多寡不均,但在力所能及时,作到修齐治平,皆可称得上一个儒字。弟子必以行践言,以行践道!”

    之后林延潮从身上取出所有银两,大约是十几两碎银子,都在放在老夫子的桌案上道:“我这还有点钱,请先生拿给弟子们买纸张笔墨,还有社学里的书本我看很多都皱了,还看不清字了,我家还有不少藏书,反正要上京赶考用不着,过几日都给先生送来。算是弟子为社学作一点有用的事吧。”

    老夫子毫不客气将银子收下道:“富举人,穷秀才,你现在钱财使不完,为师也就不与你客气了。”

    林延潮收拾起来时斗笠蓑衣走出张厝。

    走到村口。

    林延潮对老夫子一拜道:“弟子告辞了,还请先生保重身子。”

    老夫子道:“也好,我就送你到这里吧。你说不忘初心,但盼你身在何处,都莫忘了,当初走过路,莫忘了,你是从这社学出去的!”

    嗯,林延潮应了一声,望向村子,将眼前的青山,绿水,碧田,耕牛,屋舍,炊烟,这一切一切都牢牢记在心底。(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三章 仗势欺人() 
从张厝回来后,林延潮就搬回家中长住,除了文林社的社集外,林延潮大门不出,在家著书。

    尚书古文注疏卖得不错,不仅江西,浙江,江南一带的读书人手里畅销,甚至还流传至京师。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版权之说,著作人更是得不到保障。

    那些穿越客,打算靠文抄公成名的想法可以有,但若是想靠文抄公暴富,那就令人失望了。

    其实这本《尚书古文注疏》之前卖得几百册,林延潮还是垫资出书,几乎称得上半自费。

    成为畅销书作者,反而赔钱,这可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不过既打算立言,林延潮是准备将畅销书作者的行当继续下去,秦掌柜那边已是向林延潮打了包票,下一本大作,一定给一笔足够的稿费,这不定钱都给林延潮送来了。

    只是揣着可怜巴巴的十两银子的定钱,还不如林延潮一次捐给了希望工程(洪塘社学)的多。

    日子一直到了八月中秋。

    林延潮正在家读书,突然收到一张帖子,帖子上署名是林延潮以往在书院的同窗,替一名盛贸钱庄的副理,邀林延潮至省城有名的酒楼德胜楼一聚。

    林延潮当时没在意,他在家读书是哪里也不去,拿了帖子就丢一边了。而三叔正好路过,拿起帖子却道了一声了不得。

    三叔道:“延潮,你可不知啊这盛贸钱庄来头不小,是省城排名前三的钱庄。银子多得和江河一般。”

    “这又如何了?”

    三叔笑着道:“这样的大钱庄,正是我往常一直想要结交的,可是以往上门送帖子,别人都不理会。这一次倒好直接送到你这来了。”

    林延潮听了却皱眉道:“平日一直不理会,但这一次却主动找上门来,不是有些蹊跷?”

    三叔笑着道:“延潮你多心了,近来咱们倾银铺生意渐渐好了,盛贸钱庄找上门来,想要结识我们有什么不好。我近来都有打听,若是人家肯手指缝将钱露一点给我,咱们生意最少可以多做三成。所以这一次他邀咱们去,一定要去,就算谈不成生意,结识了盛贸钱庄的副理或者掌柜,日后也是受用不尽。”

    林延潮迟疑道:“我总觉的不妥当。”

    三叔道:“延潮,这有什么担心的,咱们生意人来往很正常的。我猜前一阵城里好几家钱庄闹了银荒,而省城里各倾银铺里,就数我们最实惠了,故而盛贸钱庄才着急着找我们兑铜钱吧。”

    林延潮道:“盛贸钱庄这么大的商家,都是有老客户的,他不找那些老人,怎么会找我们作生意?三叔还是谨慎些好。”

    三叔不以为意道:“延潮,你这人就是太多心。”

    林延潮笑着道:“我也觉得是太多心了,既是如此,三叔你就代我去一趟,反正银钱上的事,都是你来做主。”

    三叔连忙道:“那怎么行,邀的是你。”

    林延潮笑了笑道:“无妨,你先去听听风声也好,只是任何事,都不要做决定,一切等回来再商议。”

    当下三叔笑着道:“也好,对方既是一个副理,你去也不值当。”

    次日三叔赴宴回来,就直往书房里找林延潮。

    三叔道:“延潮,你果然料对了,这一次盛贸钱庄的副理找你没有好事。他竟是看上了咱们倾银铺的生意,要兼并咱们呢。”

    林延潮倒没太意外道:“若是价钱合适,那就卖吧。”

    三叔急道:“延潮,这多少钱都不卖的,这倾银铺好容易才有点起色呢,银子还没揣着热手,就要被人买去,我不甘心啊。”

    林延潮笑着道:“三叔如此说,我就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要卖呢。”

    三叔见林延潮这么说,当下埋怨道:“延潮,你这怎么弄,三叔你还信不过吗?”

    林延潮笑了笑道:“当初见三叔你那么热衷,我还以为你与盛贸钱庄早商量好了,既不卖就不卖吧。”

    三叔气鼓鼓地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但钱庄那几个副理,出店,摆出他们家东主的背景,说他家出过一任按察使的,若是不卖给他们家,必要我们好看。他说当初请解元郎来赴宴,这面子已是将咱们给足了,若是咱们不答允,就翻脸了。”

    林延潮皱眉没有说话。

    三叔道:“延潮,你说这盛贸钱庄明知你乃是解元郎,还打算动咱们倾银铺,算不算有恃无恐啊?。”

    林延潮道:“你去赴宴前,我就打听了盛贸钱庄东主的背景,他家里确实有人在隆庆年间时,出过一任云南按察使。云南好啊,咱大明的银山就在云南,嘉靖爷的时候,还在云南东川府开局铸嘉靖通宝。其出任云南按察使的时候,定是捞了不少油水,致仕后,其子侄用他的关系在闽中开了一家钱庄。”

    “那这么说他们确实惹得起咱们了?”三叔有些害怕。

    林延潮笑了笑道:“虽说是致仕的按察使,但瘦死骆驼比马大。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几日你在铺子里盯着,不要出了差错!”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敲门声,来的原来是倾银铺的伙计,他道:“掌柜的不好了,柜上来了几个闹事的地痞,说咱们兑的银子是假银。”

    三叔听了气道:“这,这,这怎么可能的事,我作生意从来是童叟无欺,这钱庄报复来得真快。”

    林延潮道:“三叔现在动气也没用,这位伙计,你拿着我的帖子,去闽县衙门一趟,去找里面的班头!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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