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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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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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权,立威,噤声,一步接着一步,从政客的角度来看,他确实已是擅权成功了。

    这点上张居正比王安石更胜一筹。王安石变法时,虽有皇帝的支持,但司马光,苏轼等反对派,可是没有一刻停止过对变法的反对。

    但是张居正擅权,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自己?谁知道?

    “宗海?”

    “先生?”

    “前辈?”

    但见黄碧友他们一并唤自己,林延潮知是自己失神了,自己想得远了,本以为自己一个举人,家国大事,离自己还远着。

    自己利用穿越客的先见之明,乘着一条鞭法还未大规模实行时,先一步创办了倾银铺,从中捞了一笔钱而沾沾自喜。

    可是事情都是有两面,现在张居正毁濂江书院,令自己感到了切肤之痛。

    书院里,自己渡过两年求学光阴,一草一木皆是有情,二梅书屋,书楼,那些意气飞扬的同窗,还有一脸和蔼的山长和诲人不倦的讲郎。

    想到这里,林延潮看向陶望龄,徐火勃,肃然道:“我平日是如何与你们说的,读书需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

    “是。”

    陶望龄,徐火勃不敢分心,垂下头继续写八股文。

    林延潮恢复了平静,看着禅房窗格上透来的微光,对黄碧友道:“走,我们去书院!”

    林延潮留徐火勃和陶望龄在寺庙读书,自己与黄碧友,展明一并下山,去洪塘市雇了艘船,直至濂江上岸。

    这条正是他当初来书院求学的路线,而今他要去救书院。

    林延潮到了书院门口,但见衙役与一群书生正在推搡。

    原来几名衙役竟然是拿了梯子,要动手摘了书院的匾额。

    林延潮身旁的黄碧友见了这一幕,顿时涌起一股悲愤之意道:“娘的,欺人太甚,老子和你们拼了!”

    于是黄碧友到处找板砖,准备上去拼命。

    现在这群士子们堵住在门前,十几个人拦在这里,衙役们哪里会罢休,拿了铁尺,棍棒的在那推搡。

    衙役们叫道:“莫以为尔读书人,就看不起我等贱役,告诉你们老爷我手上这铁尺子,可不认得人,磕着了,碰着了,算你们倒霉!”

    士子们纷纷道:“好啊,有种打啊!”

    “你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娘的,陈二,你敢动我,信不信,我让你明天丢了饭碗!”

    士子们为护书院浑然不惧,见衙役们作势欲打,当下先反手正当防卫起来。

    十几名士子舞着胳膊腿脚,朝着几十名衙役打过去。

    一群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文弱书生,对一帮平日对百姓敲骨吸髓的虎狼差役,这哪里打得过了?

    眼见这一幕,不少人都闭上了眼睛。围观几个老儒生朝北跪了下来扯着嗓子哭道:“万岁爷啊!你开开恩啊,你这是不是不要我们读书人活了啊!”

    林延潮在旁道:“几位老人家,先慢着哭,你们看!”

    众人抬头,但见几十名平日里凶悍的虎狼之役被这十几名堪称弱鸡的书生,打得屁滚尿流,捂着头鼠窜。(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七章 公道自在人心() 
但见一干读书人从脚底拿起了布鞋,对着一群手持棍棒,铁尺的衙役打去。

    衙役们惊慌地挥舞着棍棒,铁尺,作着无用的挣扎,当初那欺凌平民的气势不知去了哪里。甚至有两三个读书人,抓了一个落单的衙役,使出了锁喉,掏阴各种招数。

    “吓!我是不是在做梦!”见了这一幕,黄碧友拿着半块板砖,也是愣住了。

    几名在那哭着叫皇帝的老儒生,更是呆如木鸡。

    这是什么情况?

    咱们读书人这终于雄起了一回!

    一旁闽县的贺知县看得脸色铁青,对身旁皂班的柯班头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柯班头顿时颜面无光,当下也觉得实在败得太惨,于是亲自下场揪住几个跑得最快的衙役,先是甩了几个大耳刮子,然后骂道:“你们几个吃干饭的?朝廷白养你们的?平日你们下乡时催科那股狠劲哪里去了?怎么被几个连鸡都杀不了的书生追着打?”

    那衙役哭丧着道:“班头啊,不是我等无能啊,你看看那几个人都是什么人啊!他们是陈七少爷,焦三公子啊,他们若在我这少了一根汗毛,家里的大人,还不把我等几个没根没底的剥了皮啊!咱们不是打不过,是不敢打啊!”

    这衙役一说,其他几名也是一并点头道:“是啊,是啊,他们虽身上没有功名,但是后台硬啊!咱们实在拿他们没办法。不如柯班头你上?”

    柯班头听了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强行骂道:“你们这般兔崽子,平日白养你们了。”

    当下柯班头走到贺知县那禀告道:“太爷啊!不是我们等办事不利啊,着实这些书生都是……都是平日里的乡里乡亲,多少沾点亲带点故的,咱们实在下不了哪个手!”

    贺知县顿时气得无语了,这般奸猾的衙役,平日里鱼肉百姓时,不说什么乡亲情面,眼下碰到这些读书人,一下子给我记起乡里情谊来了!

    柯班头见贺知县要动怒,连忙道:“太爷,平日里整治刁民还行,但这拿读书人的事,咱们不是办法,只有锦衣卫才行啊!”

    贺知县板起脸道:“本官还不知吗?但是锦衣卫那些大爷是本官调得动吗?”

    “不是抚台大人下令让锦衣卫配合太爷你吗?”

    “放……”贺知县差点说放屁两个字,但想自己身为官长,还是不说的好,“没有锦衣卫指挥使的手令,那帮锦衣卫平日谁都不听,抚台大人说的也不管用,你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柯班头只能低下头。

    贺知县气得正要大骂,但见一旁的师爷咳了几声。

    贺知县当下敛了怒气,对柯班头喝道:“废物,给我滚下去。”

    柯班头如获大赦,退了下去。

    “师爷有何高招?”

    师爷当下道:“东翁,依学生看,解铃还需系铃人,要强行禁毁书院,恐吓这般弟子没有用,真正还是要让他们山长自己说解散书院。”

    贺知县点点头道:“看来只有我亲自出马了。”

    于是贺知县在几名衙役的护卫下,向书院大门走去,眼见士子们取物要砸,左右衙役都是道:“不要砸,这位是老父母大人!”

    听衙役这么说,众士子们都手上一缓。

    “狗官,打得就是你!”

    随即几只布鞋丢了过来,几名衙役连忙如舍身就义的一般,堵枪眼似的挡了上去护住了贺知县,身上留下了几只鞋印。

    贺知县虽是平安无事,但肝都要气炸道:“反了,反了。”

    贺知县不由心道,这些读书人没经打磨,空有一腔热血,行事却不知太不知分寸,连官长都敢打,难怪朝廷要禁书院。

    一旁衙役道:“太爷,息怒啊!”

    随即又道:“我们太爷找你们书院山长,还不速速禀告!”

    “不见,不见!”几个书生想要阻拦,就被几个还算老成持重的人阻止,父母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贺知县当下拢了拢袖子,站在书院门口侯了起来,目光扫过,换了平常这等破家的令尹谁不怕,但今日这些读书人却一个个如铁了心般。

    贺知县但见门一开,好家伙,几名书生是将孔子和朱子的画像都请了出来,放在门口,衙门要揭书院匾额不是,好,那就是对孔圣,朱子不敬,传出了贺知县的名声就算完了。

    贺知县心知,不能再和这般不讲理的书生玩下去了,待对方通报让自己入内后。贺知县毫不犹豫,在几名衙役护卫下,进入了濂江书院。

    在门外的,林延潮见了这一幕,觉得事有缓和,也没插手。

    贺知县来到借庐斋,但见白发白须的濂江书院山长林垠穿着一身儒袍,正气定神闲地在案前作画。

    贺知县让左右衙役退下,到林垠面前道:“山长,自己在此纵情书画,对学生们对抗官府不闻不问,不知大祸临头了吗?”

    林垠将笔上不停道:“县尊,还有什么祸,比得上国人莫敢于言,道路以目,尔等身为一方父母,岂不知防民之口,甚防于川。川河崩决,这等大祸县尊视而不见,却来此抱薪救火,这不可笑吗?”

    贺知县道:“朝廷有朝廷的法令和制度,读书人就该读书,不该非议朝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人人都可对国事指手画脚,那么天下不就乱了吗?”

    “没料到贺知县如此忧国忧民,那么阁下来错地方了,天下之乱,在于本末倒置,本乱而末治者否。贺知县不去朝廷上抓令天下大乱的诸公,而来至书院抓几个读书人,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贺知县气笑道:“朝廷诸公若有错,自有御史言官弹劾,贺某身为地方正印官,只知替天子下安一方百姓。大道理,本官就不与你山长说了,眼下抚台大人下令,要贺某禁毁濂江书院。你当初也在朝为官,知道什么叫上命不可违,故而贺某也是奉命行事。请你不要为难在下,早早让弟子们散去,免得事情闹大了,都不好看。”

    林垠摇了摇头道:“县尊,你这话就错了,老夫从未授意过弟子作过什么,你说门外弟子抗拒官府,那不过是弟子们自己所为,老夫教过他们几天书,何德何能让他们这般做。此事可见公道自在人心!”(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八章 多亏了师兄() 
在借庐斋外,一群书院弟子们正与几名衙役对峙。

    而在斋里。

    贺知县看着那‘山川寄迹原非我,天地为庐亦借人’的对联,当下道:“山长,你我谈及公道有何用?不错,本官下面那帮饭桶,确实拿外头那些弟子没办法。你也可以借着那些弟子对抗官府,这我无话可说,大不了我就如此向抚台大人交差就是,但是你将来必后悔。”

    林垠道:“老夫俯仰无愧,有何后悔?”

    贺知县冷笑一声道:“是吗,山长你是俯仰无愧,但是凭俯仰无愧这四个字,就能让你的弟子县试中式,府试中式?”

    林垠手下的笔一抖,画卷上沾染了几点浓墨问道:“贺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知县负手道:“你们幸幸苦苦办书院,还不是让弟子们有个好前程,可是明年县试,府试之时,若是……若是濂江书院弟子一个也没中第,那该怎么办?”

    林垠搁下笔,抬起头道:“你竟以此来威胁老夫。”

    贺知县道:“本官也是被迫无奈。若是不如此,下官的前程也没有了。”

    林垠道:“罢了,老夫答允你就是关掉书院就是,但你不许为难我的弟子。”

    贺知县听了苦笑一声道:“本官若非迫不得已,怎会行此事,既是如此,就这么办,山长,万万莫要怪本官就是!”

    林垠摇了摇头道:“走吧,老夫不想见到你!”

    贺知县当下离去,在门外招呼衙役们离开。

    书院众弟子见衙役退去,纷纷赶来借庐斋问道:“山长,这个姓贺的服软了吗?”

    “定是这狗官怕了,哈哈。”

    “是啊,刚才和那些狗腿子打的可带劲了,平日看那些衙役凶巴巴的,谁知道不堪一击,只要我等齐心协力,还有什么好怕的!”

    林燎问道:“山长,姓贺答允不封我们书院了吗?”

    弟子们继续谈笑风生,林垠则是看向这些弟子道:“不,老夫已是答允了贺知县,关闭濂江书院!”

    “山长!”

    “山长!”

    弟子们一片惊呼道:“我等不怕贺知县,为何要受他所迫,关闭书院。”

    “不错,我们不怕他!”

    “大不了一死,山长教我辈读书人当重气节,轻生死,就算这狗官杀了我又有如何?”

    “我们去找这狗官算账!”

    众弟子们都是一腔热诚,轰然响应。

    林垠喝道:“不许去!”

    众弟子第一次见林垠疾言厉色,都不敢说话。

    但听林垠温和道:“你们都是很好的弟子,重气节,轻生死是不错,但还有一句,大丈夫要惜有为之身,你们尚且年轻,不似我这般老朽了,轻生何意?你们都回去吧,今日起濂江书院暂时闭门,各自回家读书,记着!不要耽搁了明年的童拭!”

    众弟子还要再言,可林垠却主意已丁,众弟子们只能向林垠拜别。

    当下众弟子们各自收拾东西,被驱离书院。众人站在书院门口,但见书院大门,被衙役们贴上封条,皆是举袖大哭,最后只能各自离开书院。

    此刻林延潮正与贺知县在不远茶楼喝茶,贺知县道:“解元郎,本官也是无可奈何,今日之事得罪了。”

    林延潮道:“我也明白贺兄身不由己,不过我盼贺兄能念在我们交情上,通融一二。”

    贺知县听了用手指弹着桌案道:“这,解元郎不是让兄弟我难做吗?”

    林延潮道:“但朝廷只下令贺知县禁毁书院,今日书院闭门,贺知县已是对抚台大人有所交代,只需照此报上去就好了。待过几日,风头过了,书院重新再开,贺知县只需故作不知就好了。”

    贺知县不由摇了摇头,笑着道:“解元郎,你这是钻空子嘛。”

    林延潮笑着道:“这叫上有方策,下游对策嘛,贺兄,你就当帮小弟一个忙吧。”

    贺知县哈哈大笑道:“真有你的,好,本官就卖你这个面子。”

    与贺知县谈妥之后,林延潮走下茶楼,见黄碧友与陈行贵十几位同窗走出书院后,也是面有悲色,他们见林延潮后一并道:“林兄与贺知县谈得如何?”

    林延潮故意‘悲痛’地道:“恐怕以后濂江书院是没了,能改叫濂水书院了,至于书院正门被封了,咱们要绕原路走后门了。”

    众人听开始还以为不能用,待听到后面都是会过意来齐声大笑。

    众人都是道:“太好了。”

    “我们就知道,没有林解元办不了的事。”

    林延潮谦虚地道:“哪里,我能办得什么事了?你们倒是要多谢贺知县通融才是。”

    众弟子们都是皱眉道:“那个狗官,算了吧!”

    林延潮笑着道:“快与其他同窗,都分说一下吧,别哭丧着脸回老家了,我估摸过不用半个月就能复课。”

    众弟子们都是一并抱拳道:“咱们能够复课,多谢解元郎了!”

    林延潮摇了摇手道:“谢什么解元郎,我是你们前辈,叫师兄!”

    众弟子们都是一并笑着道:“师兄。”

    听闻书院不用关门,当下本是要离开的弟子们,都是被叫了回了来。

    只是有些人走得太快,已是到了渡口没来得及就是,几位弟子当下答允托人递书信给他们家中,叫他们尽数返回书院就是。

    当下众弟子们都是兴高采烈地回到书院。

    林燎出门,正遇到几人斥道:“你们怎么搞的?还敢回来,不怕官兵们把你们一个个都抓了吗?”

    见林燎这么说,众弟子们都相视一笑,不开口。

    林延潮向林燎道:“讲郎!”

    林燎讶然道:“延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他们请你来帮忙吧?”

    随即林燎跺脚道:“糊涂,你眼下是解元,一举一动备受他们注目,若是牵扯上此事,将来你的功名还要不要了?赶快回家,不可牵连其中。”

    林延潮笑着道:“讲郎放心,学生已是与贺知县谈妥了此事。”

    当下林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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