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陷入无限的伤感回忆中,在原地站了许久,连追命走了都没发觉,直到阵阵琴音响起,才唤回他的神智。
木屋前,有一个青衣书生抚琴而弹,戚少商凝目望去,细细的打量,发觉五年不见,顾惜朝竟瘦了许多,依然俊秀清逸,却也苍白如病中,不自觉的皱了眉头,铁手是怎麼照顾人的?
顾惜朝弹了几曲,也许是觉得累了,他慢慢站起身,拿起手边的竹杖,点著面前的路面身形不稳的走进屋内,戚少商眼睛瞪的又圆又大,满脸的无法置信。
顾惜朝的眼睛看不见了…?他的眼睛瞎了!怎麼可能?谁伤了他,甚麼时候受伤的…,浑浑噩噩的朝六扇门飞奔而去,此时戚少商满脑子都是顾惜朝拿竹杖点著面前的路面的身影,那背影看起来竟是如此无助可怜。
「耶?戚少商,你是来找我喝酒吗?真巧,太白楼刚进好酒,你就来啦。」追命刚从外头抓了个强盗回来,就接到通知,说戚少商在廰中等他,高兴的人未到声先到,有酒友為伴,喝酒别有一番趣味。
「追命,他的眼睛甚麼时候看不到的?」一开口,戚少商就直接问,追命一脸莫名奇妙,但下一秒鐘,马上换成警戒。
「你去找顾惜朝了?唉,你没把他怎样吧,糟了糟了,我怎麼向二师兄交代。」
追命急得团团转,恶狠狠的瞪向戚少商:「你伤了他?」
「没有,我没跟他见面,他的眼睛怎麼了?」戚少商不耐烦的再问一次,丝毫没有发现他已失去原本的冷静。
3(陰衷佻F~)
追命上下打量一眼戚少商,他察觉到戚少商的不耐烦,这是以前不会出现的反应,追命撇了撇嘴,他严重怀疑戚少商的用意,不会想落井下石吧。
他可是向二师兄拍胸保证一定护顾惜朝周全,更何况他自己本身可是已把顾惜朝当弟弟看待。
而且戚少商和顾惜朝两人有著血海深仇,所以戚少商现在的态度追命可不会把他当成关心。
「喔,没事啦,对了,我还要去审犯人,就不陪你啦。」话才刚说完,追命的身影就已消失在门边,速度之快,让戚少商拦阻不及。
戚少商眉間皱成川字,无情和冷血都不在,铁手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等等,铁手不在?他怎麼可能会不在,顾惜朝发生这种事情,把照顾他当成自己责任的铁手怎麼可能会离开。
顾惜朝眼睛看不见,是意外造成还是…,看来有必要回金风细雨楼调查。
金风细雨楼有四楼一塔,共有青、红、黄、白四色楼及金风细雨楼的中枢象鼻塔。其中白楼是一切资料匯集和保管的地方。前几个月,向来不受拘束的追命和见识广眼界高的无情来到这儿查岭南十二盗的资料时,也被其中的分工精细、布局奇大所震慑了。
杨无邪,身為金风细雨楼歷任楼主最信任的总管,同时也是白楼负责人,自是万分小心的监督资料分类和来源消息,但是现在,他有个难题,是关於手上这份资料,他不知道是否要拿给戚少商看,毕竟戚少商并未命令他调查,只不过基於职责,他必须调查并建档,不為别的,只因為这个人是现任楼主戚少商最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顾惜朝。
透过窗户,杨无邪远远的就看到一身白衣的戚少商步入金风细雨楼,他低头看了眼那份资料,最后决定还是让楼主知道,也好有心理準备。
「楼主。」杨无邪恭敬的立在白楼前,等待戚少商,戚少商倒是很意外,「杨总管,有什麼事要处理吗?」
「请楼主过目。」接过两份资料,戚少商虽著急顾惜朝的事情,还是尽责的阅读,但是看过后,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杨总管,顾惜朝的眼睛在十天前就看不见了,可是天武标局收到的标却是在三天前,是有人冒用还是他亲近前往?」他们一面讲话,一面向内室走去,这时侯,已然身在一間小花厅中。
「属下认為冒用的可能性较大,因為这五年来,顾惜朝前两年是疯癲的状况,就算后来恢復了,铁手也时刻在旁,具探子的调查,并无可疑之人与他接触,可是也不能说无关,毕竟那人报的名是陌生的,可是长相描述却神似顾惜朝。」
戚少商沉默的继续看手上另一份记载顾惜朝的资料,裡面详细记载顾惜朝从出生到最近的资料,但是细看,就会发现记载并不完全,他的师承无人知晓,童年生活甚至只是片断,连这次他眼睛受伤也只是意外二字了结,喜好不明,没有特别喜欢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很中庸,可是也是这个中庸让人不相信,一个飞扬倨傲、才智过人的人怎麼可能中庸?
顾惜朝,你到底有什麼样的过去?
「铁手呢?他找到陈大夫了吗?」戚少商这段看的特别仔细,但是铁手的形踪隐密,只能拼凑他的路径。
「没有,不过据消息指出,陈大夫最后一次出现的消息是在黄山,想必铁大人正在前往黄山的路上。」
其实杨无邪很佩服铁手,只因為晚晴姑娘的遗託,竟為了医治一个人人诛之地魔头,而东奔西走。
杨无邪对顾惜朝的看法,只有一个评价,真小人,至少比起白愁飞,顾惜朝算是个真小人,顾惜朝奉命剿匪并无错,毕竟连云塞对朝廷而言是个匪窝,所以他不认為顾惜朝背叛连云塞,真要说背叛了谁,大概只有引他為知音的戚少商,只是杨无邪无法认同顾惜朝残绝的作法,但又觉得他是个就算要杀人,也会明目张胆动手的人,只是时运不济,错投了明主。
「能探出那人委标至何处吗?」
「没办法。」杨无邪答的乾脆,戚少商也不在意,毕竟标局的行规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他知道那句没办法是指正规管道无法取得,但是非正规的管道就不一样了。「这件事麻烦杨总管多注意,可能只是巧合,但还是以防万一。」
阳无邪退出花厅,戚少商依然在思考,或许,他有必要与顾惜朝接触,但是他们真的能见面吗?自己可以忍耐吗?
每晚总有伴著鲜血的回忆入梦,自己总在那片血红中看到他踏著鲜血而来,一袭青衣,如月清冷,如仙飘邈,眼眸明亮,笑容傲然,那一剎間,自己的眼裡就只有他的身影,没有了那些叫嚣著的冤魂。
恨他吗?是恨吧,不知问过自己多少次,却往往总是不确定的答案。
嘆口气,戚少商把两份资料再详细看一次,资料上写著天武鏢局…。
天武鏢局可以说得上是南五省最大的鏢局,所保的货物,动輒就是数万两银子,但是却从来也未曾失过手。并不是黑道上的人物不眼红,而是惹不起天武鏢局的两位主人,马维洲和他的妻子李青。
马维洲是武当俗家弟子中的杰出人物,内外功均已臻上乘,马维洲為人也够义气,但却有一个小毛病,有点贪财,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毛病,孔圣人说过『富若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為之。』
以马维洲的名望而论,不论是什么价值鉅万的红货,他根本不用亲自出马,派上几个鏢师,在鏢车上插著天武鏢旗,就能往来南北,而无人敢招惹。因為就算有人惹得起马维洲,惹得起武当僧俗两门的无敌高手,只怕也惹不起李青,惹不起峨嵋派群侠,因為马青是峨嵋派掌门人凌霄的师姐,两柄双剑,出神入化,在武林中的名头,绝不在马维洲之下。
况且马维洲的姐姐马贞的夫婿陈麟还是郑府主人,郑府其实在南昌只是寻常商贾,但他妹妹却是当朝皇帝的一位郑贵妃,而江湖中人皆不愿与朝廷作对。
因此马维洲除了练功外,只是在家中逗子為乐,以及和往来的朋友,谈论些江湖上的軼闻。
这一天,秋高气爽,天色蓝的近乎透明,天武鏢局屋背上的鏢旗迎风招展,好几个伙计在柜台边聊天,突然听得一人发问道:「马总鏢头可在家?」只见一个青衣黄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手上托著一只锦盒,那衣服料子竟是绣衣纺千金也难买到雪丝布,一看便知是豪富之家派来的,当值的鏢头不敢怠慢,连忙应道:「在家,不知贵管家有什么吩咐?」
「相烦通报总鏢头,在下李顏棋求见!」
「你可是有什么珍宝,要交托我们鏢局么?交给我就是了!我是副标头沉麟。」
沉麟為天武鏢局四位副标头中中门负责江南一带走标,名声响亮,自走标以来,从未失标,曾战至剩下他一人也拖著重伤的身体如期交标,信用可靠。
李顏棋一直等沉麟说完,才道:「这我不敢作主,我家家主吩咐,那盒子,一定要亲手交给马总鏢头,因此相烦通报一声,感激不尽!」
沉麟向李顏棋上下打量了几眼:「你要我去通报,也得有个名号!」
「我家家主姓言,你就说是姓言的派来的便是了!」
沉麟心中盘算了一会,大凡是保鏢的,当地豪富,大都知晓,可是想来想去,却没有一个姓言的在内,可是看了李顏棋的气派,却又分明不是担閒的富贵人家,因此心中存著纳闷,走了进去。
李顏棋,将锦盒在柜台上放下,望著那『天武鏢局』四字的匾额,暗自冷笑。
不一会,马维洲跟著那沉麟走了出来,祗见他满面红光,一蓬银髯根恨见肉,能行虎步,气势慑人。
李顏棋躬身行礼:「马总鏢头,在下李顏棋参见!」马维州一拂衣袖,一股大力,便将李顏棋挡住,李顏棋暗中用力向前逼,怎知不逼还好,这一逼之下,脚步一个踉蹌,几乎跌倒!
马维洲微微一笑:「原来公子还身怀绝技,有什么要老夫效劳的,不妨直言!」
李顏棋脸上一红,道:「就是这一只锦盒,要请总鏢头亲自护送,到杭州府,金刀震乾坤韩豪大侠的府上,定当厚礼相谢!」
马维洲嘿地一声,道:「老夫久已不亲自出马,不能為贵主人破例!」
李顏棋面有為难之色:「我家家主吩咐,却是非马总鏢头亲自护送不可!」马维洲捻髯微笑:「凭我一枝天武鏢旗,走遍天下,谅无问题,何况又是送到韩大侠那裡去的,谁敢妄动?贵主人不免过虑了!」
李顏棋轻笑:「马总鏢头说得是!」一个转身,击了三下手掌,外面便有四个家丁一齐走了进来,每人手上都托了尺许方圆一只金漆盒子,盘上用青缎盖著,齐福将四只盘子上的黄缎,李顏棋一一揭开,一时之間,马维洲和所有的鏢头,都不禁呆了。
原来,第一个盒子中,所放的是一块如意翡翠,高约一寸,长约二尺,竟是最罕见的“水明绿”,碧光映人,晶莹已极!
而第二个盒子中,则是一颗拳眼大小的夜明珠。
第三个盒子中,是一个火也似红的玛瑙凤凰,玛瑙本身,已然是罕见的火金种,更难得的是雕工精绝,羽毛歷歷可数!
第四个盒子中,则是一条长可三尺,黄金丝编成的五爪金龙。那条金龙,论黄金,至多也不过半斤,可是手工精细,即使是京师的巧匠,只怕编上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够编得成功,那龙的眼珠,却是两颗蓝宝石,耀目生辉,令人难以逼视!
马维洲自晚年以来,财產甚丰,也曾重金购买了不少珍宝古玩,再加上他自己又识货,手上宝物不乏精品,可是像那四个盒子中所托的宝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他却是从来也未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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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間,不禁目瞪口呆,作声不得,好半晌,方开口:「李公子,这是做甚麼?」
李顏棋躬身道:「家主知道马总鏢头,绝不在乎黄金白银,因此特别在西城南海,觅了这四件宝物,若是马总鏢头肯答应亲自押送,这四件宝物,便聊以致谢,不成敬意。」
马维洲心中暗暗吃惊,问道:「要送给韩大侠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一问,也确是人情之常,因為那四件宝物,是世所罕见之物,且还只算是保鏢的保费,那麼所保的东西,当然应该比这四件宝物,更為名贵才是。
可是,世上怎麼还有其它的东西,竟然名贵得超过那四件宝物?
「若是马总鏢头,答应亲自护送,在下还有话要说!」
马维洲望了那四件宝物半晌,提起了又放下,实在是爱不释手,半晌,道:「好!老夫答应你,那锦盒之中,究竟是什么!」
李顏棋再度躬身道:「马总鏢头,请恕在下无礼,家主曾吩咐说,那锦盒未送到韩大侠的手中时,绝不能打开,所以连在下也不知道盒内中的是什么物事!」
李顏棋的这一番话,可说是大大不合鏢行的规矩,因為鏢行接受货物珍宝,自然要当面一一点清,才肯押运,因此没有不给鏢行知道所保之物的道理!
因此马维州皱了眉头,开口回绝:「既然如此,老夫只能推辞了!」
李顏棋忙道:「马总鏢头,家主说,这四件物事,只怕寻遍天下,再也难见了!」
这一句话,可谓直打入马维洲的心坎裡,不由得令他沉吟不语。
李顏棋又说:「那锦盒已加上封条,只要马总鏢头答应不拆开检视,一旦送到,便可无事。」
「我是何等样人,岂会私啟保标之物?」,马维洲沉声开口,自有一番威严。
李顏棋忙道:「是,在下当罚。」
马维洲抬起头来,看著李顏棋:「李公子,贵家主究竟是谁!」
「在下未得家主吩咐,不敢乱说。」
马维洲突然伸手一抓,带起一股劲风,向李顏棋的手腕抓去!
李顏棋向后一退,身躯略偏,抬肘缩肩,竟然将马维洲的那一抓,避了过去,马维洲心中一怔,暗忖李顏棋刚才的这一避,却是崑崙派中的身法,而且按那身手来看,此人一定是崑崙派中的高手,却不知怎么会甘心情愿,作了低三下四之人?
需知武林之中,派别极多,有许多家传的武功,更是世代相传,另成一家,不可胜数。但是,在武林中享有盛誉,人多势眾,武功又有触到之处的派别,却也不过是峨嵋青城武当华山、五台、点苍、栖霞、崑崙等各派,是以地名成派的。尚有以本派武功,自成门派的,则有剑门、双仪、唐门诸门。邪派之中,更是名目繁多,知名的也不在少数。
而崑崙派在诸派之中,人数最多,连峨嵋僧俗两门,俱都不及。
也因為崑崙派人最多,难免良莠不齐,因此崑崙派的声名,在武林中,便不算太好。但是,人们对於崑崙派掌门人,火炎掌司徒峰,和旗下的十堂主,却仍甚是尊敬。
如今马维洲突然間出手向李顏棋抓去,他竟然一闪避过,而且所使功夫,正是崑崙派秘传的八极法,马维洲心中已然料定对方,可能便是崑崙派十堂主之一!因此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司徒掌门,不知有何差遣?」因為崑崙派的十个堂主,在武林中地位极高,绝不会去当任何人的下人,所以马维洲便假想,一切全是司徒峰所弄的玄虚。
李顏棋退了开去,平静的说:「马鏢头果然好眼光,一望便知在下习过几天崑崙派的功夫,然而在下却不是崑崙派中人,家主姓言,并非是司徒掌门。」
马维洲呆了一呆,心想那八极法是崑崙派秘传,三大武功之一,若不是在派中地位甚高,绝不能获得传授,然而那李顏棋却又不肯承认自己是崑崙派中的高手,这事情实在太是诡异!可能其中包含著对自己极是不利的阴谋。
他凝神打量面前的李顏棋,青色长袍,鹅黄长衫,长相俊美,一头长髮只以木簪束起,一派书生打扮,腰間掛著一柄长剑,剑身古朴,他思索著江湖上有著这号人物吗?
忽然,有个人模模糊糊的呈现,一个只知其名却从未见过的人,一个飞扬倨傲,遇到皇上也不下跪的人,马维洲轻甩头,听传言那人疯了,而且由铁手看管,怎麼会站在这裡自称為僕?
危机意识是江湖中人深信不已的理念,马维洲就不知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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