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门来,见大河站在门口,张冲笑着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吃过饭了没有?”大河点点头道:“吃完饭才过来,有一小会了。大哥这是要上哪?”张冲道:“你来得正好,康神仙不知道什么事,要我过去说话,我现在过去看看。你就在这边候着,别一会蝶儿醒了身边没个人招呼。”大河点点头,道:“刚才听狗子说大嫂醒了,大家都高兴地不得了,只是怕影响大嫂休息,没敢过来。”张冲笑道:“康神仙已经看过了,说没有什么事了,只要静养就行了,你要是见了他们也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不用太担心。”
康神仙已经跟门房的老苍头交待过了,听到张冲站在院子里和大河说话,那老苍头便迎了过来,两人打了个招呼,老苍头就引着他走到东边的小门前,敲了几下,门便开了,一个小厮站在门口,向张冲行了个礼,问道:“是张公子吗?”张冲点了点头,那小厮笑着对他说:“请跟我来吧,我家先生在书房里。”
张冲跟着那个小厮走了进去,却是一个花园,种着各种珍奇的花草,不过仍然是药材居多。中间是一个大水塘,与跨院里的小水池有暗渠相通,水塘之上架着一座九曲回桥,桥的正中间修了一个凉亭,上面挂着一块“听荷”的牌匾。张冲边走边四下观瞧,心中惊诧道:“这个康神仙难道真是个乡野的郎中吗?”
出了花园,便到了康神仙的书房,这也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三间正房,西边还有一间小小的房子,应该是为跟着伺候的下人准备的。院子里空空的,没有栽什么花草,地上铺着青石板,正房的廊下摆着一趟种着绿植的大花盆。到了门前,小厮回头轻声对张冲说:“公子请在这儿稍候,我进去给我家先生通报一声。”
没过一会,康神仙便亲自迎了出来,张冲见了急忙行礼,康神仙回礼道:“公子不要客气,快快请进。”
进了门,张冲打量了一下,康神仙的书房布置的有些怪,里面的椅子很多,倒更象个聚会的地方。康神仙见张冲有些诧异,笑道:“我喜欢在这儿和朋友聊天,俗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年轻的时候,我喜欢待在屋子里看书,总以为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年纪越来越大,才知道,天下事岂是窝在斗室之中可以知晓的?”张冲点了点头,道:“老神仙果然见识高明,受教了。”
康神仙伸了伸手,道:“公子不要站着说话,坐下来,我们慢慢聊。”二人坐定,小厮奉了茶,便退出去了。康神仙先开口道:“公子以前好象没有学过医吧?”张冲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学过。”
“我看也不太象。有些话,有些唐突,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你,若你觉得不便,或者不愿意回答,那我也不勉强,只当我没问。”
“老神仙言重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公子如此爽快,我就厚着这张老脸问了,公子对令夫人施救的,可是传说中的阳气续命?”
“什么叫阳气续命?”张冲有些摸不着头脑,楞楞地问了一句。康神仙看张冲的神情不象是故意装出来的,便解释道:“就是你往令夫人口中度阳气,令她死而复生的技法?”
“这个叫阳气续命吗?”张冲笑了笑,他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康先生笑道:“应该就是你用的这个,我以前在一本佚名的笔记中看到过此类的记载,但具体的方法没有提,只说是神医扁鹊所创。不知公子从何处习得,能否告知一二?”
这个张冲可真没法告知,直接告诉康神仙,自己是在公司组织的防灾逃生演练时,跟消防队的武警哥哥学的?那他也得信啊。张冲这边一迟疑,康神仙急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张冲只能随口诌道:“倒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不太好说清楚,因为我也是机缘巧合,从一个过路的老者那儿学来的。这位老先生姓字名谁,家住何方,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我一概不知,所以无从说起。”
康神仙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位老者,定是位化外的高人!公子真是好福气,能有这样的机缘,好生令人羡慕。”
“不会吧?”张冲笑了笑道:“这个其实挺简单的,按我想来,人无论是心跳还是呼吸,都是动的,不动了,就说明他没有力气了,那我们从外面帮他一把,也就是了,老神仙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康神仙没有料道张冲如此痛快,竟然毫不藏私,急道:“公子且慢,这样好象不太妥吧?”
“不妥吗?”张冲有些不太理解地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康神仙搞不懂张冲是真二啊,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便道:“公子遇异人相授,那是你自己个人的造化,正所谓佛度有缘人。这种技法高绝神秘,有夺鬼神之功,岂能轻传于世?”张冲摆手道:“若如此说,在下真不敢苟同。老神仙既说佛法,岂不闻佛家有普渡众生之说。既然老神仙说这技法能救人生死,那异人应当首先传与老神仙之样的人才对。若只传我一人,我又非医家,无非是让我们度此一劫,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听张冲如此说,康神仙不由得暗暗称奇,心中忍不住好奇,便道:“既如此,还请公子赐教。”
张冲急忙摆手道:“在下哪里担得起赐教二字,在老神仙面前说这些,已经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接着便把自己掌握的人工呼吸以及心肺复苏的要点向康神仙一一说明,康神仙听了,不住地点头称是,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张冲惦记着黄蝶儿,说完之后,便要起身告辞,康神仙知他心中有事,也不强留,只道:“公子若得闲,请常过来。”张冲点头应了,康神仙又命小厮将他送回跨院。张冲匆匆进到房里,见黄蝶儿仍在沉睡,这才放下心来。
黄蝶儿时睡时醒,张冲自然一刻不敢离开,康神仙过来探视,见张冲熬得苦,有些于心不忍,便开口劝他,可张冲执意如此,康神仙无奈,只好命下人送来一张软榻,置放在黄蝶儿的身边,张冲这才有机会眯上一觉。
长途奔波,加上紧张焦躁,张冲已经是疲惫不堪了,头一着枕头便睡过了去,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听到外面有争吵的声音,张冲急忙爬起身来,先看了看黄蝶儿,见她睡得正香甜,这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向门外走去。
张冲站在门口,听了几句,也就知道了个大概。原来是昨日引张冲去见康神仙的那个小厮,今天一大早又奉命过来请张冲,但大河怕影响张冲休息,执意不肯让他进屋,于是两个人便吵起来了。张冲吃一惊,暗暗寻思道:“这大清早的,康神仙这么着急地让我过去,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吗?”心中免不了又担心起黄蝶儿来,急忙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厮见张冲不出来,急忙撇了大河,走到他的面前,躬了躬身子,道:“张公子,我家先生请你务必到书房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张冲不敢耽误,急忙命小厮头前带路,惴惴不安地到了康神仙的书房。
康神仙似乎有些心神不定,见张冲进来,便安排那个小厮:“去大门口把着,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此时,张冲的心中更加紧张起来,急忙问道:“老神仙这么急的叫在下过来,不知有何指教?”
康神仙没有回答,盯着张冲看了好一会,突然开口问道:“你是翠峰山的人?”张冲没料到他会猛不丁地问这个问题,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康神仙见张冲回答的干脆,点了点头,道:“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是‘辣手文君’。”
张冲大惊失色,立即警觉起来,如临大敌地看着康神仙。康神仙见张冲的反应这么激烈,叹了口气,道:“果然如此。”说着,伸手指了指椅子,示意张冲坐下,道:“还是坐下聊吧。”
二人坐好,康神仙又道:“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从昨天开始,至少有三波李大头的人过来打探消息,就在刚才,李大头寨子里那个叫笑屠夫的二当家直接跑到我这里来了,旁敲侧击地说了些怪话,应该是奔着你们的。”
李大头和黄蝶儿以及翠峰山的过节,张冲还算是清楚,黄蝶儿虽然还没有机会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这遇到受重伤的黄蝶儿,张冲也已经基本上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之间的矛盾是绝对不可调和的,所以张冲笑了笑道:“老神仙不是说过了吗,生死全依命,半点不由人吗?既然如此,就顺其自然吧。”
第九十一章 身份()
康神仙听张冲说得豪气,大笑道:“年轻人,硬气得很呢。可你知道吗?硬气是要付出代价的。”张冲也大笑起来,道:“老神仙高看我了,能够选择付出代价,那才是硬气。可我现在还有的选择吗?既然想付出得付出,不想付出,也要付出,那为什么不索性大方些呢?”
康神仙见张冲摆出了一副破了头拿扇子扇的架式,摇头笑道:“看你如此的豪气,我倒真不知道我刚才帮你的对不对了?”张冲楞了一下,问道:“此话怎讲?”
康神仙笑道:“翠峰山这次玩的有点大,直捣李大头的老窝,听说李大头也受了伤,不过他没有来找我,应该不是很严重,但这个面子却是栽到家了。你们一到镇子上,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好在他们还只是怀疑,今天笑屠户过来探我的口风,我便告诉他,你是一个来自河州的商人,当然‘辣手文君’也是你的妻子。为了保险,我还对他说,你的父辈做过一段时间的药材生意,与我曾经有过些交往,算起来也算得上我的世侄。虽然笑屠户将信将疑,但应该是暂时糊弄过去了。我叫你过来,就是想通报你一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别的方法去应对,反正我是只能帮到你这儿了。”
张冲听了,立即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急忙上前一揖到地,谢道:“老神仙屡次救我等姓命,大恩大德,难以为报。”康神仙急忙上前,搀扶起张冲,道:“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这世间之事脱不开“因果”二字,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你好自为之吧。”
张冲回到跨院,黄蝶儿已经醒了,兄弟们正围在她身边陪她说话。张冲见兄弟们都过来了,便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对蝶儿说。别走远了,都在门口候着,我一会有事要对大家说。”众人见张冲面色沉重,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到可能是有什么大事,便悄悄退出去将门儿带好。
过了一会,张冲便推开门,叫了一声:“你们都进来吧。”等大家都进了屋,张冲先对大河道:“你去把屋门打开,就门口那边站着,注意点外面,防备有人偷听。”然后才对大家道:“刚才康神仙把我叫过去,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先把我们当下的形势给大家讲一下,李大河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现在可能已经在客栈门口迎候我们了。”
毛豆插嘴道:“怪不得,昨天我就觉着不对,前面客房院子里突然多了些不尴不尬的人,应该就是李大头派过来的吧。”这倒超出了张冲的预想,没想到李大头的人动作会这么快,便问:“大约有多少人?”毛豆想了想道:“少说有五六个,这些都是浮在面上的,隐藏在背后的应该还有,估计最少也得十几个吧。”狗子听了,急道:“那还等什么,趁他们现在少人,咱们这就抄家伙冲出去,就算干不死他们,大不了和他们拼了。”大河冷笑道:“拼,拿什么拼,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再说大嫂现在身子这么样,动都动不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拼。”张冲点了点头,道:“大河说得有理,咱们忠君营别说折本的买卖不做,就是赚得少了咱们都不做。拼不是个好办法,康神仙仁义,已经帮我们挡了一下,现在我们暂时不动,静观其变。下面我说的每一点,大家都必须记住,并且要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大家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应了,张冲才接着道:“第一,我是河州人,世代经商,在家行大,这次是奉了父命,出来历练的。第二,是关于大家的,蝶儿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夫人,大河是我们家的家丁,毛豆是掌柜的,小金是帐房先生。狗子你比较特别,记住,你以前曾经帮过我的大忙,虽然在我们家的生意中没有位子,但却是我的贴已心腹,二老板一样的角色。”狗子听了乐道:“这个可以,牛气的很。”说着又摇了摇头,道:“不好吧,我怎么听着有点象狗腿子的意思。”张冲点了点头,道:“你对角色把握得很到位,但纠正一点,不是象,就是狗腿子。”大家听了不禁笑了起来。张冲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又道:“以后大家表面上要叫我少爷,称呼蝶儿为少夫人。现在有一个漏洞,前面咱们都是兄弟相称的,这与现在商行铺号的规矩不符,所以必须将我们之间的关系搞得暧昧一些,让外人有一种我们这些人私底下可能因为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才勾结在一起的错觉,所以关系亲近的反常。”大河挠了挠头,问道:“这个倒听不明白了。”毛豆想了想,道:“大哥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这帮人是因为某些利益相同才组合在一起的,所以主仆、雇佣关系只是表象,更重要的是合作关系,所以在一起才没有规矩。”大河白了他一眼,道:“天生就你聪明,东家和下人合作个屁,老实听说便是了。”毛豆摇头晃脑地道:“说你没见识,你还委屈,你懂什么?那些深宅大院里,关系复杂微妙得很。你光知道东家,那我问你,老东家是东家,老夫人是不是东家,大少东家是不是东家,二少东家是不是东家,大少奶奶是不是东家,二少奶奶是不是东家?东家多了去了,说话声音不齐,听谁的是?家里守着万贯家财,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大门大户,规矩森然,别说买卖往来,就是吃穿用度,甚至言谈举止,那都是有章可循的。若是咱少东家想黑点家产,或者偷个腥什么的,到处都有眼睛盯着,单他一个人做的来吗?那他就得用咱,当然咱也不能白干,总得从中捞点好处,一来二去,彼此手上都不干净,这样大家就只能绑在一起,事经得越多,绑得便越紧。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多了,大家都抓着对方的小辫子,谁还怕谁,长幼尊卑那一套也就立不住了。”张冲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大家可有意无意地放出一些暗示去,但一定要适可而止,毕竟大家都不是豪门巨富出身,大宅门里的故事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说的多了,反而会弄巧成拙。狗子,你就不要费这个心了,反正我是感着你的恩的,你只当好狗腿子就行了。”
张冲说到这儿,停了一会才接着道:“这第三点,就是蝶儿的病。稍微懂的医的人搭眼就能看出来,蝶儿是失血过多,这一点瞒是瞒不过去的。所以康神仙放出话去,只说蝶儿是禁不住旅途奔波,小产而导致血崩致病的。所以现在大家要统一口径,咬死了是小产。”黄蝶儿虽是个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到了事关名节清白的事上,张冲也不能不谨慎,这才将兄弟们全部赶出去,单独与黄蝶儿商议。事急从权,为了大家的性命安危,黄蝶儿也是别无选择。虽说事先早已知晓,张冲真的说出来了,黄蝶儿仍然臊得满脸通红。正在尴尬之时,却听大河轻声急道:“有人来了。”
张冲等人以前经常进行这种应急训练,转眼之间大家便都换上了一副轻松自然的神情。“狗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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