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坊这边施行,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当初他找我商议此事时,我还担心不好推开,很替他捏了一把汗呢!”
“推开不难。”张冲笑道:“棍子和肉都拿在自己的手里,只要不要别人的命,其他的什么事情都好办。”张冲深知这一点,利益的诱惑外加恐怖的威胁,从古到今都是无住而不胜的。
“大哥说得对。我看周全这个法子不错,不如下步在全商行推一下。”小金笑了笑道。
“不行,时机还不成熟。”张冲沉吟道:“周全的这种做法象个双刃剑,搞得好了,能让咱们商行上下一心,若是过了,引起反噬,激起了大家的逆反心理,同样会带来灭顶之灾的。所以还是稳妥些好,一步步地来。”
小金点了点头,道:“下步是不是先从工坊搞起来。这次新招的这批的匠作,天份都不错,用不了多久就能用了。对于他们的管理,可不能走以前的老路了。”
张冲赞许地点头道:“三弟想得很周全,这些匠作可是支撑咱们商行发展的一条腿,万不能放任自流,你和周全再商量商量,尽量把方案订得完善一些。”
“还有一个问题。”小金正色道:“咱们的长枪马上就能造出来了,我的建议,还是先不要全面装备了,也和短枪一样,组成一个长枪队。无论长枪队还是短枪队,实行这个朝背夕诵可少不了。”
“那是自然。”张冲很肯定地道:“其他的都是虚的,只有把枪杆子牢牢地抱在自己的怀里,才能保证咱们盛唐的大旗不倒。”
酒送上来的正是时候,新鲜的丹桂的花采下来,晾干焙好,加入到各色山果酿成的青酒中,甘洌之气中便泛出一股桂子的清香来。
小金取过桌上的那个瘦长的天鹅颈嘴曲柄酒壶,将二人的杯子斟满,没有说话,自拿起面前的那杯,轻轻送到鼻下嗅了嗅,闭上眼回味了片刻,才轻轻地啜了一口,却只含在口里在,并不咽下出,待香浸润了舌上的所有味蕾,最后才缓缓咽下去,忍不住叹了一声:“好酒!”
山庄里好酒的人不少,但懂酒的人却不多。张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一个黑乎乎的酒坛被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拎起来,那手腕往下一压,辛辣的高梁烧便从坛口飞泻而下,直直地落到一只粗瓷的大碗里。大碗举起来,是必须一口干掉的,烈酒沿着喉咙直冲到丹田深处,一团烈火“砰”地燃起来,瞬间从腹中又窜上来,激得人眼泪都流下来了,于是便用那只满是老茧的大手,草草地抹一把胡子拉茬的嘴巴,叫一声“真他娘的过瘾!”这种情形,每每使张冲有一种英雄难觅知音的痛苦。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张冲心中的饮酒应该是这样的,暮色沉沉,雪花飘飘,室内暖意融融,红泥小炉内炉火正旺,炉上温沣热乎头一回的美酒,一二知己杂坐身侧,此情此景方是饮酒之时。
“放眼商行,也就是三弟过算是略懂酒道。”张冲笑道:“我辛辛苦苦酿出的美酒,进了你的口,也算是没有糟蹋。”
小金只笑了笑,便低下头,慢慢地将杯中酒饮尽,又将杯子倒满,方开口道:“大哥这酿酒的技艺端得出神入化。幸亏你当起了员外,若是开个酒坊,只怕这天下酿酒的都要喝西北风了。”
张冲听了,大笑道:“不是某家夸口,若我开酒坊,与你搞出来的那个新织机还真有的一拼,咱们这是不给同行留活路的节奏啊,就为这个咱俩得走一个。”说着,举起杯来,二人碰了一下杯子,将杯中酒干了,张冲放下杯子,笑道:“你刚才那话,倒让我想起当日在鸡头山上,义父见我有这手艺,曾经苦劝我下山开家酒坊,从此安稳度日。”
说起了老韩头,小金叹息道:“也不知老爹现在如何,有些时日没见他老人家了。现在咱们商行不比从前了,基本上也算稳定了,大哥何不将老人家接过来,早晚陪伴,朝夕供养,同享天伦之乐,岂不是一件美事?”
张冲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想如此,奈何义父执意不肯下山,我接连派了几波人去请,都被他挡了回来,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小金面带忧色地道:“这样总不是办法,毕竟大哥在鸡头山上可是挂着号的,没耳虎下的那江湖追杀令还没有撤消吧,我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对老爹不利。”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张冲笑着摆了摆手道:“你以为没耳虎那个追杀令是冲着我来的吗?你也不想想,咱们下山这么久了,鸡头山可派人找过我们?那不过是没耳虎用来恶心赵二的罢了。再说了,从没耳虎刚刚起事,我义父就跟随着他,如果他真要动我义父,也不能不念一下旧情。退一万步讲,就算没耳虎真动了杀心,他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胆。不用别人,光一个飞天神鹞取他狗头,易于反掌。我一波波地往山上派人,全都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你以为没耳虎是傻啊,还是瞎啊,连这都看不出来?”
“那样是最好不过了。韩老爹一向待大哥如同已出,满心指望着大哥平安生活,也算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小金突然有些伤感地道:“想我当年,少无更事,放浪形骸,把个家产败了个精光,九泉之下的爹娘知道这些只怕也难以瞑目。”
“这有何妨。”张冲笑了笑,道:“明日我便陪你回乡,将所有的祖产全收回来便是了。”
小金也笑了起来,道:“我只说的这个意思,其实什么金银财宝,荣华富贵,在父母心中都只如浮云落花一般,他们最渴望的是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张冲也不禁神色黯然下来,小的时候父母没少为自己操心,各种辅导班排得满满的,整日家就是学习啊,作业啊,成绩啊,名次啊,搞得自己都要崩溃掉。可真正踏上了社会,参加了工作,父母打来的电话中,一次也没有问过自己,加薪了吗,升职了吗?都是问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我其实对自己现在挺满意。”小金笑了笑,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将已经涌到腮边的泪水悄悄地抹去,道:“至少我现在能靠着双手养活自己了,日子过得也舒舒服服的,我想这可能就是最大的孝了吧。”
“那是那是。”张冲也感觉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夸张地大叫起来,道:“接下来,你再娶个媳妇,生上七八十拉个孩子,就更完美了。”
小金也跟着笑起来,道:“若说娶媳妇,也应是大哥先娶才对,哪有大哥打着光棍,兄弟就先娶妻的道理。”说着,突然起来,道:“对了,梅善去了翠峰山也有些日子了,可打听到大嫂的下落”
张冲楞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道:“以后不要再叫大嫂了,蝶儿姑娘已经嫁人了。”
“谁?”小金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是那个张文宾吗?”
张冲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小金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选这个话题,把前面营造出来的既愉快又有深度的氛围一下子搞没了。心里越急,却越找不到可以打破这种局面的办法,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今晚的月色不错啊!”
张冲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老三啊,今儿可是初一,哪来的月亮啊。”
世界上有很多的怪异的事情,比如说一只狗突然长出一对犄角来。不过,比起爱情来,这样的事情就不是个事了。
一男一女,遇上了,郞有情,妾有意,然后一起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这才是爱情。爱情讲究缘份,这里面的要求很高,既要有缘,还要有份,二者缺一不可。所以,现实世界中的爱情是极少见的,往往有这样的情况,一方抓耳挠腮,一方没有感觉。既然不是两情相悦,那么安静的走开也就是了,可大多数人却选择了不,然后是各种死乞百赖,各种阴谋诡计,这叫爱情吗?这就整个一臭不要脸。
不过,非常怪异的是,竟然有许多人铁了心地坚信这就是爱情,这些人里面就有张冲和小金这一对难兄难弟。小金那边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张冲这边是恨不相逢未嫁时,虽然各有各的不幸,但没有关系,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呐!张冲暗暗地叹了口气,看着小金,突然想起一首歌来,心里忍不住唱起来: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
“嗖,啪!”张冲象被马蜂蛰了屁股,一下子跳起来,骂道:“这不是驼铃声,是他娘的响箭的声音!”
第二百五十章 海匪来袭()
响箭就象一颗流星,拖着一条长长的红色尾巴,凄历地呼啸着破空而上,箭杆上绑着**包在天空中炸裂开来,就象一朵红色的金线菊,在天空中恣意的绽放着,转瞬花儿便谢了,点点火星如鲜血般飞溅而下,落进茫茫的夜色中。
这是第三支响箭了,张冲站在窗前,眉头紧锁。三支响箭代表的敌袭,并且十万火急。“好久没有听到这动静了。”小金望着窗外,长叹一声道。
张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山庄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锣声,气氛立即变得紧张起来,院子里不时在会闪出一盏灯笼来,但转瞬便消失了,山庄似乎比平常更黑了一些,黑暗之中隐隐能够听到轻快的脚步移动的声音。
负责山庄守卫的是庄上的一个老庄客,原来叫做刘鹏飞,当上了守卫队长后,便改了姓,叫张鹏飞,是个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面皮敦厚,看上去更象是个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庄稼汉。张鹏飞跟在光头强和狗剩的后面进了大厅,向张冲行礼道:“禀员外,山庄已进入一级戒备,所有人员已经到位,请员外指示。”
山庄隔三岔五就要搞一次应急演练,看来这个功夫没有白费。光一个灯火管制,就让张冲感到十分满意。张冲点了点头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回员外,暂时还不知道,尚先生已经去了寨门,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传过来。”
“尚先生已经出去了吗?”张冲微微一笑,回头对小金道:“老三,今天这酒可能喝不成了,咱们也去前面看看吧。”
小金笑了笑道:“好久也没有遇上点刺激的事了,也好活动活动了。”说着,朝光头强道:“强子,去取爷的长枪来。”
张冲笑一声,道:“怎么着,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常山赵子龙了吧,还取爷的长枪。这黑灯瞎火的,我带到你前面寨墙去,已经是极限了,你跟着过去意思意思就行了,别跟着瞎起哄。”说着,又喊了一声,“狗剩,你今天晚上给我跟着三爷,寸步不许离开,若三爷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狗剩大声地应了,快步来到小金身后。小金苦笑着看了看狗剩,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张冲,道:“好吧,大哥先过去,我还是想去拿我的枪,怎么着也得试一下。”
张冲摆了摆手,道:“随你吧,最好你别过来。”又叮嘱了狗剩一番,这才带着光头强、张鹏飞及一众亲卫下了楼直奔寨楼而去。
从响箭发出的位置来看,应该是霍家台方向。前朝为防海寇,在义匀等沿海诸州设立卫所,每隔十里立一烽火台,烽火台长宽高皆为十丈,由黄土筑成,外面砌着青石条,上面的女儿墙和垛口由灰砖垒就,每个烽火台有守卫兵士二十人。兵士平日住在台下的兵营里,轮流上台上值守,主要是了望敌情,倘发现海寇入侵,便即点燃烽火,向卫所示警。
到了本朝,沿海各处盗贼不兴,天下太平,朝廷便大举裁撤卫所,大多数烽火台都在裁撤之列,守台的兵士也只能解甲归田。许多不愿返乡的兵士将就在兵营附近住了下来,慢慢得原先烽火台的所有地就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村落,霍家台就是其中的一个。
张冲曾经去过霍家台一次,那座古老的烽火台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大土堆,墙砖和青石条早就被村子里的人拉回家建了房子,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堆土也会被村民拉回家垫到猪圈里。霍家台是个小村子,大约有二百多户人家,只有不到五百亩的农田,而且还贫瘠不堪,村民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村子里的年轻人都愿意出来谋条生路,光来盛唐山庄做工的,就有二三十人。
“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会出什么事情呢?”张冲怎么也想不通,边走边疑惑地想道:“这可真是件怪事!”抬眼见已到了寨墙边上,便沿着台阶一路走上去,远远看到尚诚正站在望楼上往外眺望,身边围着小六儿、杨家兄弟和他们的小伙伴们。
大家见张冲过来,谁都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让出一条路,让他来到尚诚身边。“哪儿示警?”张冲问。
“应该是霍家台方向,已经向那个方向派了三波人了,按说第一批人应该回来了。”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尚诚面色有些沉重。
“霍家台。”果然和自己的判断一样,张冲不由地问道:“那边有没有咱俩的人?”
“有。”尚诚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史老板的大徒弟正带着一帮人在海边为船坊选址,霍家台是重要的备选点,他们现在就住在那边。”
“这么巧?”一种不祥的感觉瞬间从张冲的心底涌了上来,“一共多少人在那边?”
“连技工,护卫加杂役,可能是二十多个,不到三十的样子。因为人数每天都有变化,现在还摸不上来。”
“这帮子海匪可能就是冲着他们去的。”张冲好象有些明白了,笑了笑道:“老崔这次玩的挺大啊。”
尚诚楞了楞,道:“员外的意思是,是崔应顺搞的鬼?”
“除了他还能有谁?”张冲冷笑道:“前阵子咱们驳了他面子,象他这种老地头蛇就能咽下这口气?总得想办法出来吧。你想想,若不是老崔还是谁?难道是海匪吗?要知道,几十年了,咱们南汉就没闹过海匪,静海卫这边的队伍刚刚被拉走集训,咱们马上就遇袭了,这么巧,什么样的海匪鼻子能这么灵?而且哪家海匪做生意不挑肥羊宰,倒跑来啃块连点油腥气都没有的骨头呢?要我说,这帮子人就算是海匪,也是崔应顺假扮的。”
张冲正说着,远远的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人穿着盛唐护卫的制衣,背后插着一面三角的小旗,旗子正间红底黑字写着一个“探”字。
盛唐的探马到了寨门外甩镫离鞍下了马,尚诚一摆手,从寨墙上扔下一个吊筐去,探马跳进筐子,墙上两个汉子便摇着辘轳将筐子里的人往上拉。
张冲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尚诚道:“老尚啊,用不着这么小心吧,有点儿夸张了。那崔老匹夫不过是恐吓罢了,咱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岂不是真让他看了笑话?”
尚诚一脸正色的摇了摇头,道:“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明了,小心无大错。”
说话间,探马已经来到了尚诚面前,抱拳回道:“回大管事的话,霍家台有海匪来袭。”
张冲忍不住笑起来,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尚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问道:“来了多少人?”
“二百大多,近三百人的样子。”
“我靠。下这么大本。”张冲吓了一跳,道:“意思意思就得了,闹这么大动静,老崔这是要闹哪样?”
尚诚点了点头,对探马道:“下去休息去吧。”然后回过头来,对张冲道:“员外,事情不大对啊,弄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就是要吓唬吓唬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