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是女扮男装的皇甫天恩和笑容一贯如沐春风的南宫若对坐着,两人正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半分。最终,是少女败下阵来。
“南宫若,你骗人!”皇甫天恩气呼呼道,“明明是你告诉本宫,三皇兄没死,要带本宫去见他的,现在呢?居然把本宫带来花舞国,你居心不良啊你!”
本半躺着的南宫若坐直了起来,扇子一合,抵在她的唇上,严肃地提醒道:“嘘!注意措辞!你现在是在下的小童,而不是什么公主皇妃。今非昔比,你三皇兄没死反成妖孽,祸国殃民还抢女人,上官锦可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万一你因身份暴露而招致灾难,别怨在下不救你!”
不仅如此,上官锦和水清国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
当初,上官锦是投靠欧阳轩,想借欧阳轩的势力来救霓裳甚至复国,只不过,那一个“复国”最终是免不了向水清国称臣的。如今,他是以旧时朝臣的势力复的国,自尊自强是必须的,更不可能向别国低头。严格来说,欧阳轩的“永不侵犯花舞”只是许诺给银月,也就是皇甫天赐,并不是许诺给他,因此,新花舞国和水清国陷入了很微妙的关系中,可以是敌,也可以是友。
闻言,皇甫天恩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否则自己也不会被他弄成小童模样,而不是以公主或者皇妃的身份来访新花舞国。
“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去见三皇兄?”
“急什么,先在花舞国玩几日。”他抓起小桌上的蜜饯喂到她嘴里,亲密的动作十分自然,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说,“也许还能给你三皇兄带一份好礼物呢!”
她轻哼一声,没听懂他的话里有深一层意思,撩起帘幕望向外面,才发现马车已经进了一座院落。
☆
听闻,水清国使者来访,幸好碧妃娘娘劝服了皇上重理政务,才没让花舞国在外人面前丢了脸。经过此事,众臣纷纷联想到立后的重要性,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需要一个贤良的女人,君王亦然。
南宫若代表着水清国正式见过上官锦和花舞国群臣后,得到了“代欧阳轩问候月牙儿”的许可,就领着扮成随从的皇甫天恩去未央宫。
两人到时,霓裳正披着件披风坐在亭中,而风神一本正经地站在她面前劝说:“紫织,我的职责除了追捕妖狐,就是带你回天宫,如今银月的记忆已经被你封锁,你们缘分已尽,你何不乖乖跟我回去呢?”
他是东方少月,也是风神。当初,他死在悬崖边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就恢复了仙力,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东方少月,而是风神。那次他看了忘尘舞后,沉睡了很久很久,醒来已在雪山庄,完全没有先前的记忆。后来,他持着一身精湛的剑术和轻功,叱咤江湖,后来还为欧阳轩作暗卫杀人,再后来,演了一场重伤的戏被皇甫天赐所救,顺利潜伏到他身边成了欧阳轩的卧底。
霓裳抬眸静静望着他,一脸说不出的愁容:“风神哥哥,我有我的苦衷,我是不会跟你回天宫的,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一介凡人,没了仙力,回去也没用。”
她没仙力,连跳个忘尘舞也要借助天女羽衣的力量才能达到效果,也是这个原因,估计皇甫天赐不会沉睡太久。以马车的行程来计算,等皇甫天佑带他回到天照国之时,他应该正好转醒,从此,斩断过去,展开新生。
“紫织……”
风神还想再规劝,南宫若已走了过来,适时插话一句:“其实,你想交差未必非要带霓裳回去!反正,她今生的容貌与前世不同,回了天宫也只会更麻烦。”
一般情况下,人只要投胎转世还是人,就会有固定的样貌和性别,如此,冥界就不会因鬼差职务太重而扰乱秩序。
“霓裳!”皇甫天恩从南宫若身后探出头来,发现屋内某个熟悉的身影后,笑脸更加灿烂,“东东!东东你也在这里!”
“你们?”霓裳惊讶的站起身,没想到她今天的客人还挺多的。这个阴阳怪调的小童,她似乎没见过,不过对“他”的声音并不陌生,因为,被皇甫天佑救回天照国皇宫那时,听到过。
没记错的话,“他”是……
风神先一步道出了“他”的名字:“天恩……公主?你们怎么会来花舞国?”
“当然代表水清国来联络一下两国情谊的,免得哪天哪个主子心情不好,又爆发战争,死个哀鸿遍野。”南宫若笑米米道,接着不客气地径自坐下倒茶,喝了一口,又对霓裳说,“顺便,代轩来问候一下我们亲爱的月牙儿公主!”
“代我转告轩哥哥,我过得很好。”说这话时,霓裳心虚地以手捂住腹部。
南宫若眼尖地看出了倪端,挑眉道:“银月把你一人丢在虎口里,也叫好?”言简意赅,虎是指上官锦。17199131
霓裳一时无言以对,南宫若也不再追问她了,身旁两人看着他们的哑谜,皆是一头雾水。
皇甫天恩亲昵地拽着风神的衣袖,急声问道:“东东,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天照国发生了好多事,我也遇到了很多麻烦,想找个人帮忙,都找不到……”
“停停停!”南宫若皱了皱眉,不满意她跟别的男人贴得这么近,迅速拉开他俩,“你要记住,你现在是随从!随从!”她瞪了他一眼,无奈地站到点头站到一边撇撇嘴。1aahl。
趁着这个空档,霓裳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疑问道:“若公子,既然你说我未必要回天宫,那风神哥哥的使命该怎么完成?”
“可以去找另一个紫织。”
“另一个紫织?”轮到风神疑惑,“什么意思?去哪里找?”
“我知道去哪里找。”霓裳敛眸,沉默了一会儿,取下绕在臂间的天女羽衣,细心地叠成一书本大小,捧至风神面前,“带着它,它会带你穿越时空找到另一个紫织。”
按照南宫若的意思,是当初穿越时,她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占据了霓裳的身体;而原本的霓裳的灵魂,应该是去了现代世界占据了她的身体。既然如此,风神找那个紫织当成天女回去交差应该是可行的。
见风神还是不明所以,南宫若夺过羽衣道:“行了行了!你去了就会明白的,把手伸出来!”
于是,风神愣愣地伸出手,他相信霓裳和南宫若都是不会害自己的。
只见南宫若以纸扇角划破了风神的手指,纸扇吸收了人血后一扬,空无一字一画的扇面浮现出一个五芒星的血印。他把扇子往风神的掌心一拍,五芒星血印就印在了上面,接着,天女羽衣自动缠住风神的身体,发出耀眼的红光,越来越耀眼,越来越红,隐隐成了一个漩涡,似乎要把所有东西吸引去……
“东东!”皇甫天恩眼见着风神要消失,猛地拉住他的手,把一个纸鹤塞到他手心,大喊着,“东东!你要保重!”霓裳早被淼淼扶到了小亭外,南宫若看着红光漩涡越来越大,便速速把皇甫天恩扯开。
院中,风猛烈地呼啸着,周围的枝叶张牙舞爪得犹如鬼魅,转眼,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事后,上官锦问起了风神的踪迹,霓裳只回答说:“妖狐无须缉拿,风神哥哥伤势好转回去天宫了!从今以后,人间的事,与他无关!”
风神走了也好,迟迟不早,只会沦为君王掌控政权的牺牲品罢了。
。。
123、宫变(虐苏太后+左丞相)
天照国,宫变。
皇甫天赐醒来,失去了一切与霓裳相关的记忆,心中装满的是童年和少年时期所受的屈辱、是对苏媚和左敦颐无尽的仇恨。他原本带领的将士不满于左敦颐的蛮暴摄政,也不满水清国为主的管制,在他回国的第一时间,便联合死忠皇室血统的大部分群臣,将他推上帝位。一场突如其来的腥风血雨,天照国再度易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长乐宫中,一片哀怨哭喊之声,绵延不绝。
男人一袭明黄色的龙袍,烛光描绘着他冷峻的眉眼,光是一个背影,就足以给殿中跪着的一群罪人带来阴鸷的压迫感。
“皇上!皇上饶命!饶命啊!是老夫的错,老夫不该觊觎这皇甫家的江山,皇上饶命……”
不断地磕头求饶、哭叫连天的人不仅是阶下之囚左敦颐,还有他的老相好苏媚。苏媚已有身孕,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压根儿都不想死:“求皇上恕罪!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是先帝的亲母啊……当年,当年我不也留你一命了吗……”
一旁的左婉儿大胆地跪着上前,楚楚可怜地拽住皇甫天赐的衣角:“皇上,婉儿好歹算是您的女人,请您看在他们是婉儿的亲人份上,就留他们一条贱命吧!皇上您刚登基,这等淫妃贼子死了反倒污了您的英明啊……”她早就知道,她不会看错人的,从认识皇甫天赐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比先帝皇甫天佑还要出色。瞧,现在不就印证了一切吗?先帝战死连尸体都找不回来,而他却突然复活且领着亲兵强势归来!
岂料,皇甫天赐残忍地一脚把左婉儿踢开,不知为何,他并不喜欢这个女人的碰触。然后,他走近御前侍卫抽出了一把剑,丢到苏媚和左敦颐面前,讥笑道:“别说朕不给你们机会,今日,你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
只有一个人能活着……
圣意很明显,是要他们自相残杀!
左敦颐率先领悟过来,猛地拿起剑,顶着一头凌乱的发盯着同样狼狈的苏媚:“媚儿,你不是爱我吗?我一直待你那么好,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有句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左敦颐和苏媚根本不是夫妻,只是一对妄想夺得天照国的歼~夫~淫~妇,一直作恶多端不知害了多少人。8这一刻,自私自利的左敦颐更是罔顾昔日情分,一心求苟活。
利剑指向了苏媚,她惊慌得往后退去,一边捂着腹部,一边哭泣摇头:“不要!不要!敦颐,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不能死!我答应你,我会将我们的孩儿养大成人的……将来会让孩儿去拜祭你!我不能死!我不想死……”难道,爱情在生死面前,真的经不住考验吗?几十年的感情,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看着两人丑陋怕死的姿态尽显,皇甫天赐轻蔑地勾了勾唇,心里连半分同情也没有浮现。那黑暗的十年,他所受的痛苦比这些要多一千倍、一万倍,他怎么可能会对这两个该杀千刀的人动恻隐之心,如今,让他们死了也不过是便宜了他们。
御前侍卫也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他正是皇甫天佑,只不过戴了人皮面具化名祁佑,成了御前侍卫。当皇甫天赐刚醒时,依然是对他有愤恨之心的,后来是星奇姑姑掐灭了两人之间的导火线,加之皇甫天赐的记忆有缺失,就半信半疑暂时把他留在身边。他不想再当皇帝的想法也正好应了皇甫天赐的意,最后,便让他化成祁佑留在宫中。
苏媚和左敦颐都是贪生怕死之人,武器落在了老狐狸的手中,苏媚自然没有半点胜算,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成了左敦颐的剑下亡魂。那一剑,正好刺穿了苏媚的腹部,他竟无情到连自己的亲孩儿都杀了!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扔下剑疯笑着继续向皇甫天赐求饶:“皇上!我杀了她了!我能活了!我不必死了!”
“呵!果然心狠手辣!不愧是丞相大人!”皇甫天赐话里的讥讽意味更加浓烈了,像是看了世上最精彩的一场戏,眼眸中闪烁着嗜血、兴奋的光芒。他抬脚,勾起左敦颐的下颚,淡笑道,“不过,朕刚才说的话,你真的听懂了吗?老糊涂!”
苏媚的死,没怎么影响祁佑。因为他本就知道苏媚这种人死不足惜,她顶多只把他生了下来,却从没有一日是尽过作为母亲的职责的,她甚至还顺着左敦颐的意思把他推上皇位、推上战场,成为他们的傀儡,成为他们掌控政权的牺牲品。所以,皇甫天赐要苏媚死,他不会反对,更不会为她伤心。
反而是左婉儿,亲眼见父亲和姑妈自相残杀,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世上,果真只有自己是可靠的,任何人,都不能轻信和付出。又闻得皇甫天赐所言,她瞬间反应过来,扑过去把那染血的剑捡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后知后觉的左敦颐。
——今日,你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1amjK。
——只有一个人能活着!
按照她对皇甫天赐的一点点了解去猜想,得出的结论是——
皇甫天赐,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害过他的人!
若是只有一个人能活着,那就只能是她——左婉儿!只要有机会活下来,她有信心今后能得到皇甫天赐的欢心,换之,就此死了,什么也没了!
她如此想着,趁着左敦颐尚在呆滞之中,就一剑从后刺入,穿透了他的心脏。顷刻间,她被一种别致的块感侵袭着身心,缓缓展露出来的笑容上透露着对亲情的绝决和对生存的渴求。
“他该死!他该死!皇上,婉儿已经为您除去他了!婉儿今后只听您一个人的……”她跪在地板上,对皇后宝座的虚荣有了新的希望。
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皇甫天赐的唇角漾开来,大仇得报,母妃在天之灵也该安慰了。然而,他的心却越来越空虚、越来越空虚,总觉得身边欠缺了什么,但又说不出是想要什么……
照失忆关仇。他冷漠地越过左婉儿,眼尾也没再扫过她身上,当是默认了她可以留在宫中残喘苟活。祁佑跟随其后,无声地看了痴梦难醒的女人一眼,叹了叹气,仿佛在可怜她的愚蠢。
皇甫天赐信步出了长乐宫,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自从先帝战死沙场,太后仁德遣散了后宫大部分妃嫔之后,御花园里就少了从前的热闹和繁华,不过,四季桂依然静静地吐露着沁人的芬芳。
不喜欢这种花香的两个男人,都明显地皱了皱眉头。
花香刺激了皇甫天赐,他扶了扶忽然疼痛欲裂的头,不得不停下脚步。脑海中不断闪烁的记忆碎片,快而凌乱得捕捉不到。他越想要用力想起什么,头就越痛——
“传令下去!让人把这些恶心的桂花全拔了!朕再也不想闻到这种味道……”
祁佑也是由于苏媚的喜欢,才不喜欢桂花香的,多少能理解皇甫天赐的心情。不过,他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知他的头痛不仅仅是桂花香引起的,便上前问候:“皇上,需不需要请太医看看?”
皇甫天赐倏然钳住祁佑的手臂,俊脸被痛苦扭曲了几分,追问道:“告诉朕!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朕好像看见一个人……一个女人,她在跳舞,她的歌声很迷人!她到底是谁?”
祁佑微微一愣,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微光,沉声回答:“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舞优。星奇姑姑已经说得很清楚,当初定你叛国之罪,没想到你非但没死还逃到了花舞,更没想到亡国花舞的太子上官锦势力坐起,将你驱赶了出来。而我战场假死遁逃,辗转流落到临安,为免天照国落入歼臣之手,才决定救你回来。”不是他不想告诉他一切真相,而是星奇姑姑不想再看到他痛苦的模样,如果他和霓裳的缘分已尽,那么说了也于事无补。
经历过生与死,祁佑才参悟到——
人生苦短,恨与不恨只在一念间,恨一个人是痛苦的,既然如此,为何不放宽心?其实他的心很小,只装得下那个女子的音容笑貌。她说得对,皇甫天赐和他一样,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何况,这个弟弟根本没有值得他直接憎恨之处……
他,真的没必要让自己一直活在痛苦里;他,只想以后能静静想念着她;他,只希望能默默地守护她以及她想要守护的一切。17245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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