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咬了一口顾励飞的脸颊:“我等你放假回来。”
顾励飞第一次这样企盼暑假,其实他是讨厌夏天的,但兰小姐却是极爱,所以蝉鸣在他耳里也成了一曲欢歌。为了能早日回家,他买了一张站台票,挤在狭小的车箱里连转身都很难,但顾励飞觉得很幸福,即使后来他伤透了心也仍然不悔。
回了家顾励飞才听得父母说,兰家出大事了。他心下一惊,状似无意的开口:“兰家不是大户吗?有什么事理不顺的?”
“死了人,你说还理得顺吗?”江春丽起身为儿子添饭。
“你知道什么?别把唾沫星子到处乱溅!”顾子旭呵斥妻子,对顾励飞说:“兰家的制药厂出了问题,药监局查出他们的抗过敏药含有违禁成分,长期服用会导致身体肥胖、诱发心脏病和高血压,给患者的健康带来极大的危害。”
“那怎么办?”
“药监局封了厂,提取了样本化验,兰先生可能会吃官司。”顾子旭长叹了一声:“倘只是这一件事倒还好点,但兰家旗下地产和投资公司也出了状况,竞标南部地王失败还爆出贿赂丑闻。期货操盘手大肆炒作小麦和玉米,亏损了整整十四亿,其中百分之九十是客户的资金。兰先生这次怕是兵败如山倒了。”
顾励飞的耳朵被父亲的一席话震得隆隆响,兰家人还能翻身吗?兰小姐可好?
“励飞,商场不似战场,它不流血不杀人。可那疼比刀割肉身还要痛上万倍,踏错一步就可能毁掉多年的基业,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身心俱疲。你记住了,凡事当谨慎。”
正说着,顾子旭的呼叫机响了,他看了一下脸色大变:“兰先生和兰太太出了车祸,我得马上赶过去兰小姐一人在医院里。”顾励飞急急的套上衬衣:“我和你一起去。”顾子旭想着多一人做帮手也是好的,两人匆匆来到医院。
兰玉青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抱胸止不住的发抖,接到警察局的电话她驾车来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见护士从急救车上抬下了两个血人,那是她的双亲。她不敢相信一个人居然可以流那么多血身体可以残破到如此地步。
顾子旭轻轻的唤了声兰小姐,和儿子微微躬下腰站在她跟前。
“顾叔叔来了啊。”兰玉青淡淡的问,顾励飞的眼泪差一点关不住,他知兰小姐是在强忍悲痛。
“顾叔叔,烦劳你和顾阿姨走一趟在兰宅的客厅里布置好灵堂。顾小弟,你先回下兰宅告诉老吴他们,一个记者都不准放进来。”她递给顾励飞一张名片:“打这个电话找小三,叫他派五个保卫过来。”
“兰小姐,兰先生他吉人自有天象,不是还在抢救吗?”
兰玉青冷笑:“顾叔叔,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大小姐。人都撞成那样了还能活吗?与其说些没用的废话,倒不如想办法解决困难。”果然是兰正森的女儿,一言一行真有乃父之风。
她在警察局里见到了那个肇事者,一脸的乌漆麻黑,只不过是个运煤的工人,车子也是使用了很久的解放大卡。见兰玉青来了他就开始嚎天喊地:“我的娘唉!我没想撞人啊,是他们开过来撞我的,政府啊政府,你们一定要明察秋毫啊!”兰玉青问警察:“勘测有结果了吗?”警察点头,她说:“可以在旁边的屋子谈吗?”
“兰小姐,我们的对现场做了调查,当时对方的车速只有八十码,而你父亲的车速足有一百四十码,据我们推测是因为车速过快,控制不了才撞上的。”
“父亲一贯喜欢开快车,警官真是麻烦您了。您按程序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媒体……”
“放心吧,在没有结案以前,我们是拒绝媒体介入的。”
“多谢您了。”兰玉青鞠了一躬,离开了警察局。
兰正森夫妇在抢救室里留置了四小时之后,正式被医生宣布死亡,兰玉青进入抢救室见双亲最后一面,她只看了一眼就别开脸对旁边的丧葬人员说:“给我找最好的化妆师。”对医生又是一鞠:“谢谢,谢谢。”医生见惯了哭声大作对这样冷静的死者家属倒觉得由衷的难过,几个护士已经开始擦起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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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宅门前站了五个高大的保卫,每个保卫的手中都拽着一只巨大的狼犬,数名记者只得隔出两百米的距离。兰玉青一回家记者就拥上来了,她甜笑道:“不怕恶犬的就来吧!”兰家的律师赶来告知兰玉青公司已经资不抵债,兰玉青喝了口茶不在意的说:“丧事办完就宣布破产。”此话一出,四下皆惊,律师已经为兰家服务了很多年:“那可是你祖父和父亲两代人的心血啊!”
“这不是正好应了那句话吗?富不过三代。”她起身不愿再多谈此事。
丧事办得朴素,但墓地和骨灰盒花了大价钱。葬礼过后兰家来了个挺有意思的人,一个女人指着自己带来的男孩说:“这是兰正森的儿子。”兰玉青看了一下她,年近四十眼袋嘴纹盘踞脸上,那不是生活所累,是夜夜笙歌造成的。穿一件低胸的假冒圣路朗洋服,使用的香水不用细品也可闻见刺鼻的酒精,年老色衰的酒家女。
“是吗?”兰玉青盯着那男孩,怕是和顾励飞差不多大。
“当然,你看他和他老子多象啊。”男孩很怕羞,要她掰才抬头,一张脸确实和兰正森出奇的象。
“我倒是奇怪,我父亲玩过你这样连裤腰带都不系的丑女人?”
她气得嘴唇直打哆嗦:“你不要这样,论辈分我还是你的二妈。”
“哈哈哈哈,”兰玉青狂笑:“真是登鼻子上脸了,表子果然皮厚。你被男人骑就算了,毕竟那是你的工作;可不知道保险措施就是笨蛋,想栽赃更是大错特错。不要以为随便找个野种,就可以趁着我父亲去世捞上一笔。我告诉你兰家没有冤大头,给我滚!”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了。
“说吧说吧,来得正好,兰家烂帐让你们收拾去,让我想想,大概有十几亿的欠款,你卖肉能卖出来吗?”
“老顾,把这个疯子给我赶出去!”她不叫他顾叔叔改叫老顾,意在威慑对方,她才是兰家主人。
兰玉青整理遗物,在母亲的首饰盒里发现了一封信,兰正森不过是个懦夫,不忍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公司倒闭,于是想到了自杀,死就死吧,千不该万不该拖累了妻子。兰玉青抚着母亲最爱的一对祖母绿耳环,她真切的听到了母亲唤她小玉玉,母亲温暖的双手整理着她的短发嗔道:“哪有女孩子留这样短的头发?”
母亲,我可怜的母亲!兰玉青扑在床上放声大哭。
顾励飞默默的看着她,他知道她心里苦,他也恨自己为什么未生出雄厚的势力为她遮风挡雨!他心痛到快要窒息,兰小姐生来就是该被疼爱被呵护的,这样的伤痛不是她该经历的。
他走向她伸出双手抱紧她,至少他还可以陪她一起难过。兰玉青的象牙塔在这一刻倒下了,原来一切不过是人为的美好幻境,她在父母死后被摆了一道。
她狠狠的咬住了顾励飞的肩膀,似在发泄又似在倾诉。她撕开他的衣服,急切的想要拥有他。顾励飞以为那不过是兰小姐想缓解精神压力而已,他握住她的手:“不要伤害自己。”兰玉青泪流满面:“抱抱我,抱抱我。”
顾励飞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静谧的夏夜里凉风送来了栀子花的香气,他在兰小姐的闺房里分享了彼此的身体。兰小姐一直流着泪脆弱得象娇嫩的玫瑰花蕊,他用尽了一个十八岁少年全部的柔情,温暖了她的身体。顾励飞看着在怀里沉沉睡去的可人儿,她颦着眉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小玉玉,我的小玉玉。”他紧紧的抱着她,吻着她,希望这一刻凝成永恒。
当顾励飞睁开眼的时候,兰玉青已经收拾挺当,穿了一件黑色的丧服面无表情,冷冷的对着他说:“马上起床。”当天,兰玉青宣布兰氏集团破产,清算组准备接手工作。她发给下人一个厚厚的信封,遣散了他们。顾子旭心里难受,兰先生平日里待他不错,想不到此刻竟会天人永隔,兰小姐竟然成了孤女,他哽咽着说:“兰小姐,我不要工钱,你留着防身吧。”
“没听过那句话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钱兰家还是能抠出来的。”见顾子旭是真的伤心,兰玉青放缓了语气:“老顾,你别难过,这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你把这钱拿去做点小生意什么的,别忘了你还有家人要照顾的。”
佣人走了,家业散了,兰宅当真是破败了。兰玉青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顾励飞着急拉着她的手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昨夜的温润如水象是一场梦。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我爱你啊,小玉玉。留下来好不好,我养你。”
“顾励飞,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大学还没混完的毛小子,你靠什么来养我?我吃的好穿的好,你负担得起吗?”兰玉青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爱你。”顾励飞绝望的看着那背影,“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顾励飞十八岁那年许下了一生的誓言……顾励飞汗流颊背自梦中醒来,又到他讨厌的夏季了。他起身端起床头柜边的水杯,走到窗边空气里满是清甜的栀子花味,他是个念旧的男人,十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忘却那夜的风那夜的人还有那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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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玉青已经十年不见,她真是狠心,走得毫不留恋生生的将他的心扯成两半。顾励飞打开皮夹,左边的暗袋里有一张些微褪色的照片,照片上的兰玉青着一件碎花的窄裙光脚站在雪白的沙滩上,笑魇如花妩媚动人。那时的兰玉青老说自己胖死了,不肯照相,疏不知她正由少女蜕变成女子,清纯中混合着妖艳形成了一种魔性,让人为之痴迷。
他眼光不差爱上了一个奇女子,爱憎分明自由自在,最重要的是她狠心且冷情,女子淡然情爱必定会少受许多苦,兰玉青一直都是聪明的。兰玉青走之前烧掉了所有的相片信笺似要抹去往事,顾励飞悄悄藏了一张,午夜梦醒时他对着照片凭吊初恋。谁说男子无情?他是例外,好友庞郓不屑:“励飞,做人要实际,初恋只是恋无关爱。你要珍惜眼前人。”说完眼睛直飘向他的专属秘书乔小佳。
乔小佳也是个奇女子,竟肯将十年的光阴耗在他身上,十年来她收服了顾励飞父母的心朋友的心,他们都在问何日开喜宴?顾励飞无力,女人的执着果真如磐石。乔小佳知他心里念着另一个女子,她不诋毁不埋怨只道:“我就欣赏这样深情的男人。励飞,她不过是你心底最初的梦,故而印象深刻了些,可生活又是另一回事了。”从当年的十五岁到如今的二十八岁,从镜花水月到如今最初的梦,兰玉青永远都是他不可触碰的。
华宜投资是顾励飞一手创立起来的,合伙人是好友庞郓。顾励飞从学校里出来就进了高盛中国分公司,刚入公司他还只是一名年轻的分析员,每日紧盯着国际国内新闻、大盘走势、K线图。一年之后他升做投资顾问,他没有任何优势每一个行动都带着风险,顾励飞的第一个决策为公司带来了三百万的损失,他惶恐不安,美籍主管拍着他的肩膀说:“我的第一次损失了三千万。”之后,他成功的为公司赚回三亿。
江春丽听得儿子讲电话动则几百上千万,她问丈夫:“他在钞票印刷厂工作?”顾励飞笑,比那更甚他们想让钱生钱。偏执、野心、贪婪、狡猾成就真正的投资人,15…20%的人创造了80%的财富业绩,多数人都将会被淘汰,顾励飞累得没有时间想其他的。做了报关员的乔小佳不时出现在他身边,或是一盅鸡汤或是一杯参茶,他不是不感动,只是她晚来一步,他的心已经交出去了。
三年之后,顾励飞离开高盛自己创业开办了华宜投资,乔小佳辞掉了工作做起了他的秘书,顾励飞和庞郓将一只垃圾股改头换面使之连续一星期泛红涨停,华宜开始在业界小有名气。如果只做代理人和咨询顾问业务,公司繁荣不了,只有风险投资才能带来一夜暴富的神话。顾励飞在高盛三年也掌握了不少人脉,他说服永鑫财团做后盾,大肆融资兼并收购,帮助五家公司在海外成功上市。顾励飞第一次出国是为了欧洲的路演,他在香榭里大街上的时装店给母亲买了一件裘皮,给乔小佳买了一只香水,其实他还买了一样东西,绣着玉兰花的中国旗袍。那是他在一个中国画家开的小店里发现的,只一眼他就认定那是为小玉玉准备的,虽然已十年不见片寻不着,但他仍然固执的买下压在箱底,期望终有一天可以重遇。
顾励飞对高盛美国总部简朴的企业文化颇为赞赏,高盛不是一个由上流社会成员组成的团体,传奇人物西德尼?温伯格从前是为合伙人擦鞋的;华宜投资也不是,它的总裁顾励飞也只是个下人之子。华宜的团队成员全是骁勇的战士,永远都在翻山越岭的战斗。永鑫财团的大当家很欣赏顾励飞,暗示过好几次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他装做不懂,后来大当家索性说白,言下之意大有不娶他女儿就要撤资的味道。顾励飞温和的笑着:“没想到男人也会被逼卖身。”态度虽好,话却是难听入耳了。
华宜的羽翼渐丰,不想再受制他人了,华宜需要客户需要资金。顾励飞对他的员工说:“即使只有一百块,他也是投资者。”庞郓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顾励飞太狠了连骨头渣都不愿吐出来。顾励飞瞄准不良资产,进行外部重组,分拆并购后转而租赁、托管,再由控股股东借壳上市开辟直接融资的道路。顾励飞创业时银行里只有在高盛三年的积蓄十万元,真正是白手起家,做的也是投机生意,自己不出一分钱让别人拿钱去生钱然后再在其中分一杯羹。
顾励飞创立华宜的第四年是最困难的时候,公司资产已有一亿多,但是负债率却高达57%。庞郓以为华宜怕是熬不过来了,但网络经济带来了新的希望,顾励飞上下活跃,最成功的案例是在电梯间里谈成了一笔高额的买卖。虽然后来评述那是一段泡沫经济,但只要抓住了就是金子,顾励飞就抓住了华宜成功的存活下来。
现在华宜进入了稳定发展期,但顾励飞仍时时怀念那段疯狂融资的日子,他有些奇怪的问庞郓:“为什么那时候把钱从人家口袋里掏出来就那么容易啊?”庞郓放声高唱:“老朋友怎能忘记掉,过去的好时光。”那确是好时光,5分钟就能谈好预案。现在狂热褪去,人们的头脑冷静下来,为了防止不测都把钱袋捂得密不透风,一个案子跟进大半年是常有的事。
“松茸鸡汤,我熬了半天,你快点喝下去。”午餐时间通常是乔小佳表达爱心的机会,顾励飞道谢默默的喝下,乔小佳娇嗔道:“你还需要向我道谢吗?”
“不需要,这是我应该做的。”庞郓嬉笑,喝着香浓美味的汤汁,他决定说什么也得帮好友留住乔小佳,这样好的手艺实在难得。比起他的女友只会在鸡蛋上耍花样,实在已是顶天了。
顾励飞不语,他其实是不安,对这样盛情不予回应是受之有愧的。乔小佳和他是同一类人,总是将爱恋寄托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母亲曾经多次对他说:“姑娘家的青春哪容得你这样拖的,小佳是好女孩,你还在等什么?”等什么?他在等那个已经十年未回头的女子。
每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