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我会做到……」
他的傲气不复存,只剩下近乎卑微的哀求。
想爱他,想要他,可怎么也抓不牢,无法强迫又舍不得放手的感觉是那样的无力……
血魄颤了颤,分不出胸口几欲窒息的痛苦是为了什么。
「安静点……」同样转沉的嗓子微喘地打断他的碎语,血魄主动把舌伸入他口中,不让他继续说话。
思绪一片空白,只能专心投入让彼此意乱情迷的热吻。
亲吻结束后,搂着努力调整呼吸的血魄,埋首他胸前,低语:
「别离开我。」
面对他再一次示弱的要求,血魄闭上眼,无力的屈服了。
「……以后你想走可走不了了。」
罢了,反正是他欠他的……若未来真的受伤,反正也不是没心痛过……起码应允的现在,不会再伤害他……
听见他变相的承诺,卓洛宇渴望地凝视他的眼,在确定他眼中的认真后,露出让他心疼的狂喜与安心。
血魄浅浅的笑,再亲了他一下,然后松开揽住他的手,打算去跟云飞说可以回房睡觉了。
可还没离开两步,就又被抱紧。
「凤儿!」
有些患得患失的低唤让他放弃拍开腰间的手臂,谁叫洛宇会这样也是他害的。
「卓太少爷,你好歹让我去把云飞叫回来……」
血魄担心忠心的云飞会傻傻地在下雪的夜晚等他一整晚,可拖个大包袱去叫人更蠢。
「别提别的男人。」他的声音很合。
说穿了他其实很介意血魄连沐浴更衣都让云飞服侍。
「喂!」横了他一眼,血魄虽然不介意花一整夜安抚这个难得脆弱的男人,但自己在温暖的床上与情人耳鬓厮磨却让侍从在外头吹冷风,总让他已经少到不能再少的良心感到有些愧疚。
「我有请韩七去拦他。」卓洛宇老实交代。
血魄满意的笑了,再次主动亲吻他……
另一边,韩七看着没等多久就面色如常同意跟他走回大宅院的云飞,替他牵过手中的一匹马。
「你好像并不惊慌血魄的失约?」
「计划常常有变,主人说若他迟到一刻钟就表示计划取消了。」血魄通常很准时,逾越了约定时间一刻钟后,血魄就会自行改变计划,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确保自己的安全,并且想办法配合血魄。
虽说他通常会尽量多等血魄一天,但既然这次要暗中离去的想法已经被韩七知道了,八成也走不了了。
不过……若当真依照韩七所说的,血魄被卓洛宇逮到了……他希望结果能往正面发展。
努力至今,不管血魄会做出什么决定,他只盼望血魄能选挥一条可以笑着走下去的路。
韩七瞥了眼他牵着缰绳的手,注意到冻得发白的指关节,忍不住叹气。
「说得有理……我去厨房弄点热汤或参茶给你喝吧,」
真是的,身体还没调养好就在外头吹冷风吗……韩七将马匹安置好,拉着他就往厨房走。
啊?
感受到握住手腕的手掌透着烫热的温度,云飞忽然涌上一抹不自在的慌张。
「不,不用了……」
「拜托,看你凉成什么样子,你在照顾主子以外也多照顾照顾自己吧?」
云飞闭上嘴,他很习惯服从强势的话语,只是……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带着坚持而不强硬的力道,不会弄他却也挣脱不开……
掌心贴着肌肤……很温暖。
次日,血魄独自去了一趟罗煞的房间。
坐在床边看着封亦麒还是脸色苍白到像是没办法说几句话的模样,心底徘徊的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剩下一句……抱怨。
「你真的很多事啊,罗煞……让我死在那场火中,明明就也不错……」
结果要死没死成,更走也走不掉,还为了安慰卓洛宇把自己给卖了。
「看看你,真的有够狼狈的。」上扬的红唇有些奚落,有些嘲笑,笑弯的大眼却透露出些许的关心。
他们四个人个性迥异,但在别扭程度上,倒是不分轩轾。
「呸!我救你只是想告诉你别太自以为是了,真正的幸福应该是对明天的期待,而不是死在幸福当下,之前欠我的帐还没还完,一死百了后又留一堆麻烦给我,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封亦麒粗鲁地道。
追根究底他硬是要把血魄从鬼门关拖回来的原因,很可能只是想把血魄老爱说的那句「幸福是谎言」塞回他嘴里逼他吃下去。
妈的,谁要他竟然敢质疑师父!
被他说得有些恼了的血魄瞪他,血红色的眼瞳眯起,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容,半晌才又笑了。
「这次就算你说对了吧,我也该试试看在梦境外的地方找幸福了。」
今天清晨醒来,发现卓洛宇根本没睡,只是静静的看了自己一整晚,在四目相交的那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该学着相信:不是相信永恒,而是相信说出承诺的那个人,那个爱他近乎痴狂迷恋的男人。
「姓卓的终于打动你了吗?」封亦麒很感慨,他还在担心万一血魄脱逃成功,害卓洛宇忧郁下想寻短的话,柳煜扬不知道有多困扰,然后他又得去想办法把血魄从这广大中土的某个角落挖出来。
幸好解决了。
「做什么说得好像他有多辛苦一样?」血魄轻笑。
「因为你帮我们三个帮得很愉快,却对自己的感情处理的很呆。」封亦鳞说得根直。
什么叫很呆……血魄嗔了他一眼,他只是心软了,因为现在的卓洛宇表现得很明显,一旦失去他,很可能会绝望自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血魄想了想,突然问道,「罗煞,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四个对感情没把握时,都只想要远走高飞?」
他是在今天清晨才忽然想到的,做决定的时候倒没多想。
封亦麒被他问得一愣,想了半天才不确定的回答:
「大概是因为不想伤害所爱的人,又不想再受伤,加上十大恶人总是教我们要避开危险又难以处理的东西……」惹不得总逃得掉吧……这大概就是他们最下意识的想法。
结果明明他们四人一身武艺足以纵横武林,遇到感情事却一个个都是龟孙子,只想装聋作哑逃到天捱海角假装自己还可以独自一人逍遥快活……
讲穿了还真他娘的窝囊到家……
看出他的郁闷,血魄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再笑啊!信不信我揍你!!」被他笑得很不爽的封亦麒冷哼,「说认真的,你们两个没问题吧?」
虽然他跟卓洛宇确定过了,但是血魄呢?
若是他因为误会把柳煜扬伤成这样,绝对没有勇气再被爱……
血魄唇边的笑容敛去,平静的看着封亦麒。
「或许吧……也许是他先被憎恨与责任逼到无法爱我,也许是我先受不了自责无法继续爱他,更或许在彼此受不了前,这条命已经结束了……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血色的眼有丝迷蒙,这世上或许任何事情都可以用礼教或因果循环来解释,就只有感情无解,可他也不想再钻什么牛角尖了,未来的事情就留待未来分晓,至少现在,他与卓洛宇还相爱。
「再过几天等他功力恢复差不多以后,我们要去西域,如果没意外,这应该是最后一次道别了,往后有缘再见吧。」
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这中原武林没有值得留念的地方。
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封亦麒哼笑:
「你也该赶快滚了,中原武林想把你千刀万剐的人多如牛毛。」他说得更干脆。
血魄露出笑容,正经道:
「谢了,罗煞。」以前跟现在都必需谢谢他,如果没有他的努力与多事,血魄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还站在这边说话。
「不客气,但你别想用这两个字把欠的债撇干净。」封亦麒也说得很认真。
标准罗煞风格的回答。
血魄露出笑容,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一直到日落西山,血魄才起身离开房间。
决定离去的那天,封亦麒没来送行,血魄也不在意。同为十大恶人之徒的他们,对彼此的感觉很复杂,虽然不至于说是亦敌亦友的微妙关系,但也称不上什么患难之交,也许得知对方有难时会愿意费尽心力援救,但在对方还活蹦乱跳的时候,多看一眼都有可能打起来。
所以,终归究底一句话——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同时,更大出众人预料的,血魄忽然决定不带云飞一道走。
看着难掩慌张表情的云飞,他把人叫到一边去说话。
「奇怪我为什么改变主意不带你走了?」血魄笑着,眼带无奈的看着云飞不安害怕却不敢多说什么的表情。
曾几何时,曾经满意云飞逆来顺受又安静服从的自己开始希望云飞能告诉他什么才是他想要的?
「一辈子只跟随我这个不称职的主人,对你来说并不能算是好事啊,云飞。」
「可是,主人,我……」张口,还是无法把话说完,云飞只能哀求的看着血魄。
「别露出好像要被丢弃的宠物狗一样的表情,」血魄伸手抓住一撮金发,淡淡的月辉在手上披散,一直都只把我的意志当作唯一的你,也该是去寻找自己想走的路的时候了。」
对于这个对他忠心耿耿到连自个儿的生死都不当一回事的云飞,血魄确实是把他放在心里了,所以才认真的替他做打算,而不是只为了自己方便继续带着他好随时随地有人服侍自己。
他的用意是好的,眼前的人却露出难以掩饰的无助,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情的丢弃养了十几年的老狗……
「成了,别这样看我……我跟你约定,那个北海来的不是打算带你去北方看看?就去走走吧,一年后我去找你听你的答案,届时如果你还是决定一辈子只想服侍我,我会带你走……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许诺?」
他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云飞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识好歹,血魄会直接把他给扔了。
「遵命,主人。」虽然他对什么北海一点兴趣也没有。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前往北海的未知会带给他多大的改变。
血魄很满意他的听话,转头对与卓洛宇同样话别结束的韩七放话。
「我收藏的月光先借你,给我保护好了,若他全身上下少了一点半点或受了什么委屈,可别怪我跟北方人结仇了。」
而他的复仇向来是十族连诛。
「……」韩七扎扎实实的翻了个白眼回应他。
是谁把这魔头救回来的?
策马走在官道上,血魄看着神态比他还轻松的卓洛宇,总感觉有些不肯定。
「你真的要陪我去西域?」
「当然,我的衣冠冢都立了,难道还『借尸还魂』的跑去中原武林搅和?」
「算你有理,不过先陪我去个地方拿路费。」
他们现在是两袖清风,谁叫卓洛宇是个死人他则是身上一向不带钱,至于罗煞的大方资助他全塞给了云飞,所以再不找点花花银子,只怕就要卖马了。
「嗯?」
「既然不会再回来了,就去把十大恶人的藏宝库挖空吧,值钱的全带走,太累赘的就留给其他三个家伙……」他笑着开始精打细算。
「凤儿,你当真那么喜欢搬空别人的财库吗?」卓洛串好笑的叹息,「可是我现在一穷二白的没什么给你玩啊。」
「晤?那找辆马车好了,把金银珠宝全带走给你到西域作生意去。」他想起卓洛宇的经商能力。
虽然也不一定需要让卓洛宇去辛苦赚钱,但作生意可以让他有点事做,才不会每天闲闲没事干的胡思乱想又黏他黏得紧。
「……」
自此以后,他们再也没回来中原武林,有关他们的故事在岁月流逝间逐渐被人遗忘。
三年后,江南柳家开始与西域一家名为「红风」的商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从南方卖出丝绸、茶叶,自西域引进香料、瓜果、各式手工精品,以及罕见的葡萄酒,大大赚了一笔。
至于红凤的老板……身份成谜。
第三章
她生长在辽阔的草原上,是族里公认舞跳得最好的姑娘,族里的男人都宠她爱她,女人也疼爱她照顾她,她有着一头如火焰夕阳殷艳红的长发,跳起舞来像红花在草原上盛开。
他们一族热爱舞蹈歌乐,她的舞更能让最凶悍的马贼甘愿退去,她是全族上下珍爱的凤女,总是无忧无虑的赶羊儿去吃草,然后和姐妹们在大草原上一起唱歌跳舞,让笑声充满草原的每一角。
有一天,族里的男人救了一个被马贼袭击的商队,她则意外爱上商队的一个汉人男子。
她为他的诗赋才华倾倒,着迷于他与族中男人迥异的尔雅气质,当明白自己心中的情意后,她抛弃所有,在他的承诺中与他一同前往他的故乡。
爱上了便爱上了,付出真心就无怨无悔,她忽视父母长老的规劝,执意追寻真爱,年轻的她从未想过为什么族中的传说总诉说着祖先们不是被异族的情人伤害,就是杀掉自己最心爱的人。
中土是个封闭的地方,女子不能尽情歌唱,也不能跳舞给所有人看,尤其她在草原上被称做草原之花的美丽长发与双眼,更被视为异端妖怪。
大人厌恶她,小孩畏惧她,他则要求她戴上纱帽,遮掩了她引以为傲的颜色。
她以为,至少他的家人都会跟他一样喜欢她,结果却让人失望。
她被安置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推开那扇紧闭的门扉。
待在窄小的房内,她看不见草原羊儿,也望不见蓝天。虽然寂寞,但只要每晚都可以跳舞给他看,看见他欣赏的眼光,被他称赞拥抱,她也觉的心满意足了。
岁月漫漫而逝,她逐渐对时间失去了感觉。
她不知道是日子愈来愈长,还是他来的次数愈来愈少。
在他没有来的时候,她总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蓝天思念起族人的笑容与营火下的欢笑舞蹈。
围绕着营火高歌跳舞,歌声飘扬在夜风中,尽情摇摆四肢、扭动腰肢,飘飘裙袖飞舞,镯子碰撞声叮叮当当,他们用百年不变的舞蹈宣泄内心激烈的情感与心意……她想念姊妹们为她编织的花环,想念父母的怀抱,也怀念爱恋着自己的青年所跳的求偶之舞。
她怀念在草原上奔跑欢笑的过往,思念策马奔腾的自由,她想念辽阔的大草原,与那和草原衔接一线的无垠苍穹。
他还是会过来房里陪她,看着她的眼神却己渐渐的没了当初的温柔与爱恋,她默默的收起只跳给挚爱看的求偶之舞,因为她明白他永远也不会回应她。
她只是无法放弃,凤凰一族的天性决定她爱上了便只会死心塌地。
而后,当他因为家道中落,把她关入一只庞大的兽笼,让她跳舞给围观的人看,借此赚取微薄的银两时,她听见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
笼子外,他迎娶了与他拥有相同发色眸色的姑娘;笼子内,她的日子愈来愈苦,身体也逐渐产生变化,她知道那是他与她的孩子。
曾经期盼,现在却哀伤孩子的到来。
若在族内,新生儿的诞生会让全族的人庆祝三天三夜,所有人都会对她的孩子献上祝福,而现实是,她心爱的男人只来看了一眼,就抚袖离开,因为孩子不是他所期待的模样。
她从不后悔爱上他,因为至少她曾经体验到爱的滋味,可是当怀里的孩子子饿到只能发出像小猫般微弱的哭声,他却不肯给她一碗薄粥时,她觉悟到拥有与她相同发色与眼眸的孩子,注定在中原无法幸福。
「宝宝乖……别哭……娘喂你喝喔。」含泪咬破手腕,以自己的鲜血与泪喂食饿到快哭不出声立的虚弱婴儿,她不知道该期盼孩子活下来,还是让他就这样死去。
等孩子活过三岁,她已经忘记大草原的景色了,满心所想的只剩下怎么样让这可怜的孩子活下去。
也许,在这残酷的中原,她不是人,只是只会跳舞的兽。
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该怎么样当个人,如果不是身为母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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