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笨到乱闯乱撞寻个发泄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命都不要了?害他只好拼命更改计划想办法,以免那三人愚蠢的自杀性攻击危害到他的布局。
早知道他们三个会拼命扯他后腿,还不如当初就趁着与十大恶人决战,双双两败俱伤的那一夜,让小龙毒死一个是一个。
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而是他的想法隐约被罗煞注意到了。
所以……罗煞牵制住对手,刻意挡在他要前往另外两人身旁必经的路上。
那是挑衅与威胁,若他想杀了另外两个人,就必须先挑了不畏惧任何剧毒的罗煞——他们彼此都知道,凭他的体力与留有旧伤的身体,是没有那个能耐的。
罗煞总是这样,想什么就做什么,什么都不顾忌,也什么都没考虑,一点都不在乎他们彼此很可能在未来会是对方最大的阻碍者。
「有时候,真羡慕罗煞那种直肠子。」
低声呢喃,他亲吻九天龙蛊冰凉的鳞片,得到亲昵的回吻。
冰冷坚硬又带着毒蛊特殊腥味的吻跟记忆中的吻不一样——好痛,全身都痛,只要一想起记忆中的吻,全身就隐隐作痛……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选择毁掉对方……」看着自己的手,如舞伶一般的修长完美,却透着杀气,血魄森冷的沉了眼。
对,他跟那三人不一样,他学不会宽恕,因为太痛了,痛到几乎发狂,不发泄就无法呼吸,如果无法毁灭挚爱,就只能摧毁自己,所以,只好吧对方杀了,杀尽对方所有在乎的人,才能稍微减轻蚀骨般的剧痛。
「小龙,也许我已经疯了吧……」哑然低笑,他对着宠物自言自语道,「可是,这世上本来就只剩下疯子能生存。」
侧头想了想,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说法,他高兴的笑了起来。
完全看不出丝毫血腥气息的天真表情背后,似乎隐含了某种崩毁,但除了睁着大眼望着他的九天龙蛊之外,没有任何人看见。
二刻钟过后,装了美酒的寒玉杯和几样下酒小菜整整齐齐的被排放在他身边。
「主人。」云飞轻唤,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候血魄的指示。
「好了?」瞥了眼那唯一一杯酒和酒坛,血魄漾出浅浅的笑,「多倒两杯,你跟小龙陪我一起喝。」
「……」云飞有些呆愣住了。
记忆中血魄不曾要他一起喝酒,更别提那抹难得带有正常温度的笑容……主子……怎么了?
还在盘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血魄轻笑的弹了个指风直扑他门面。
回神闪过,云飞茫然的看着他。
「怎么?不愿意陪我喝酒?」似笑非笑的微嗔,清灵脱俗又诱惑人心……
血魄的喜怒转换本来就非常快,现在更是看不出稍早之前想杀人的模样。
但那不表示若他再呆下去,血魄仍是不会杀人。
思及此,云飞赶忙回神道歉,飞快的再拿出两只寒玉杯,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到趴在甲板上的九天龙蛊面前,一杯捧在手中。
血魄这才满意的轻啜了一口,放在千年寒玉雕琢的玉杯中,烈火般的醇美佳酿冰凉入骨,顺着食道滑入胃中,接着化作浓浓酒气,反冲回口中,留下满口酒香。
这九只千年寒玉杯可是价值连城,换做旁人只怕不是藏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宝箱,就是贴身小心收藏,再不然也弄个暗柜暗层什么的……就只有血魄这种小怪物才有这种洒脱气魄,丝毫不在意的把它们当成什么累赘似的,丢给贴身奴仆去保管,还随便拿出来又喝又摔。
没错,如今这雕刻成九龙盘天的九只寒玉杯,只剩下六只,其中三只被一点鉴赏珍惜细胞也没有的血魄随手摔烂了——只因为嫌酒不好喝。
「这次的酒不错。」眯起眼,血魄轻声称赞。
「西湖旁的『季氏』是有名的酿酒名家,这坛『凤血』堪称一绝。」云飞恭敬的回答,没有注意到血魄在听见酒名后,眼底一闪即逝的诧异,轻晃酒杯,观察起杯中酒液的色泽。
凤血吗?这名字取的不错啊!
与一般酒液的颜色不同,是更近乎鲜血的颜色,只是稍微偏橘,看起来确实很像火焰的色泽。
传说中凤凰每千年磐涅一次,浴火重生,是不老不死的神兽。人就做不到了,弄脏了就弄脏了,就算投火,也不可能重生……
轻笑,挥去脑中毫无意义的想法,一口一口喝着酒,品尝入口的灼热与辛辣酒香。
沉默,只剩下宁静的夜风。偶尔传来水声,也许是水里有鱼,带出淡淡的涟漪清音……
「凤血……」这算是在预告他的末路吗?
低声呢喃,仰头一口喝尽剩下的半杯酒。
这也难怪嘛!都已经走到这种地步了,难道还奢望能有不同的结局吗?
唇边的笑意明显扩大,但在浓密纤长的红艳睫毛遮掩下的,却是一双冰冷无情的眼。
云飞眼底的疑惑更甚,但他仍然没有发问,只是又替血魄斟上一杯。
他知道血魄最满意他的地方就是他的安静,所以只要血魄没问他话,他几乎不会开口。
但他看得出血魄今夜有些古怪,褪去了那身愤世嫉俗的张狂与邪佞,那张充满自嘲与冷漠的脸孔,有着极为陌生的神情。
「云飞,之前我救你的时候,是第一次吗?」端着酒杯沉吟的血魄忽然将话题扯到非常久以前的事情。
云飞一愣,脸色先是转白,接着耳根隐隐泛红。
「嗯,是我第一次被卖到青楼。」
看了眼有些闪神的云飞,血魄执着的追问。
「我是问,除此之外,有被强取过吗?」
「……在母亲娘家有一次,但对方没成功。」拼死反抗的代价就是,他被毒打一顿后卖到青楼去。
虽然不知道血魄为什么对这些问题感兴趣,他仍然据实以答。
曾经在被毒打时不甘的想过,明明想侵犯他的是舅舅,为什么被指责辱没门风的人是他?!可是,没多久他就学会认命了,放弃挣扎封闭内心,会比较轻松……直到他遇见血魄,才重新有「活着」的感觉。
他会这么死心蹋地的跟着血魄,不是没有原因啊……
「还有想杀的人吗?趁我这阵子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到处走走。你母亲的娘家在湖北吧?」
这句话很平淡,但确实是在关心他。
闻言,云飞愣了愣,错愕的看着噙着笑意的血魄,不知道这是在考验他的反应力,还是只是主子心血来潮的新游戏。
瞬间犹豫后,决定说实话。
「我没有想杀的人,我属于您,主人。过去的事与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很坚定的回答。
他的人、他的命,甚至于他的意志,全部都属于眼前这个男人,而不属于自己。
「那你还真是我体积最庞大的财产了……」似笑非笑的低喃,血魄哼了哼。
不明白他这句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云飞只能继续沉默。
有这么呆的手下,有时候真的很想掐死他……血魄一口喝尽杯中酒,然后甩手丢开玉杯,直接抓起酒壶用灌的。
摔落甲板的玉杯侥幸的没有摔坏,只是在甲板上滚了一圈,残留的红色酒液顺势流淌到甲板上,在晃动的灯火下,是近似血的颜色。
同时,随着血魄灌酒的动作,深红的酒渍沿着他弧度优雅的下颚流淌到颈部,沾湿了同样色泽的衣裳与长发,混合成更鲜艳的红。
这样喝很伤身。云飞微微皱眉,想说什么,还是忍了下来。
身为奴仆,他没有资格去干涉血魄的行为。
「算了,既然你没有想了结的仇人,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岭南吧。」喝完一壶酒的血魄道,随手抹去下颚的酒液。
这句话没说明,只是下了结论。
「是的。」云飞接下命令,「那我去收拾行囊。」
才起身,左手脉门忽然被扣住,马上浑身无力。随着血魄用力往回一扯,整个人跌回血魄身旁。
「主人……」身体动不了——就算能动也不敢动——云飞愕然低唤。
「既然你属于我,」红唇贴上他耳畔,血魄脸上的笑容带着某种无法解释的阴霾与讽刺,但似乎不是针对任何人,「那,如果我命令你抱我呢……」
「主人?」云飞惊愕的提高音量。
他刚刚命令他做什么?!
抱……抱谁啊?
「没办法,目前世上我唯一勉强能忍受接触的就只剩下你了。」血魄笑眯眯的道。
没有再给云飞开口的机会,直接吻上他还想说什么的唇。
交缠的唇舌,有丝粗鲁的咬着云飞的嘴唇,直到味觉充斥血腥味……明明是很挑逗感官的吻,却感觉很冰冷。
感觉到云飞全身僵硬紧绷,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血魄低笑。
「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如果还僵硬的跟死鱼一样,我就放你走。」
他可没有强取的兴趣……唔,也许下这种命令也算一种胁迫吧?
「主人……」云飞颤抖的嗓音中有着哀求,他真的不知道血魄想要的是什么。
用手指轻轻刮着云飞颈侧,若有似无的挑逗,偶尔加重力道,像猫玩弄老鼠那般的观察云飞吃痛的颤抖。
愉快的继续捉弄撩拨他,不经意间,看见趴在一旁的九天龙蛊,正困惑的看着自己。
他,究竟在干嘛呢?血魄脑中忽然闪过这个疑问。
他想跟云飞上床?!
——真的是疯了!他会害死云飞的!
念头浮现脑海的瞬间,反射性一手用力推开云飞,他猛然起身,快步走回船舱,完全没注意九天龙蛊在他经过时,迅速挂到宽大袖口的重量,脸上的表情阴森冷酷得吓人。
不理会身后云飞慌张的叫唤,只抛下一句话要他滚去睡觉,血魄紧紧关上舱门,把自己锁进船舱里的房间。
房间内一点光线也没有,完全黑暗的空间,就好像记忆中那个充满痛苦与屈辱的地牢……
凭记忆摸索熟悉的摆设来到桌边,抓起桌上的火摺子想点个烛火,但手一直在抖,怎么也无法握紧火摺子,点燃蜡烛。
「该死!」愤然将整个蠋台扫落,他咬紧牙,忍住寒颤与反胃感。
左手环着身体缩坐在床上,黑暗中,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
身体,动不了……很痛,好痛,好恶心……谁来杀了他!
——永无止尽的……折磨……
不知道过了多久,脸颊上一股冰凉的触碰让他倒抽一口气。但湿润的舔舐触感马上让他知道是他的小宠物正舔着自己同样冰冷的脸颊。
是小龙吗……对,当初也是小龙救了他……
「小龙……好痛,救我……」隐约带着呜咽的嗓音无意识的哀求,他的表情在黑暗中成了谜。
九天龙蛊舔着主人的脸颊,用脑袋上的小角磨蹭他的肌肤,像是撒娇,也像是安慰。
慢半拍的惊觉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血魄开始笑,疯狂大笑。
真不可思议……都已经过了多久了?
为什么还是会讲一样的话?
不停的笑,笑到声音沙哑,才用低哑的声音要求:
「咬我,小龙……我还不能疯……只要再半年就好了……」
颈侧传来剧痛,他感觉到鲜血从体内流到趴在肩膀上的宠物口中,疼痛感带来了清醒,失血则渐渐让他晕眩得无法思考。
疲倦的闭上眼,他知道自己该加快计划的进展速度了——在他完全发疯以前。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佛,也没有救赎。
所以,就将一切颠覆掉吧……只期待,毁灭可以将所有悲伤怨恨终结……
第二章
他做了一个梦,很遥远很遥远的梦。
在梦中,他第一次遇见说喜欢他满头红发的男人——即使事后证明那只是过度甜蜜的谎言毒药。
哗啦哗啦!
森林深处,小瀑布不停的从高处奔驰流下,水花在空中飞溅,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七色光芒。
清澈的水面可以看见其中的鱼虾,水底是被冲蚀得圆润的石子,水潭边则有些小动物在喝水。
一抹黑影从瀑布下方游出,窜出水面发出不小的声响,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惊慌失措的奔逃进森林深处。
「哈哈。」恶作剧成功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
少年的皮肤很白,浸湿的雪白肌肤散发着珠润的柔和光泽,匀称的身段是未达发育期的少年体格,纤瘦却结实的体型不难看出潜在的爆发力。
一把撩起黑发,在水潭中站直身躯,水面高度大概在他胸腰之间,他愉快的划着水,在水中懒洋洋的浮沉着。
啪嚓!细小枯枝折断的声响传到耳中,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偷瞥被他放在岸上的衣物,还有拿来遮掩双眼的红纱,他垂下眼,看着在水面倒映的模糊赤红双眼。
唔,太大意了,想说没人就来洗洗澡,才把红纱解下的……
不过,这个时候会过来的,应该只有他了吧?
思绪在瞬息间翻转,归纳出对自己有帮助的判断。
「偷窥吗?卓大少爷?」
语音方落,就听见身后岸边碎石被踩出细微的声响。
被发现了,卓家大少爷,现年二十三岁的卓洛宇笑问:
「为什么猜是我?」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嘲讽的口气。
……因为猜想的话,就代表他可以吧闯入者给杀了!少年在心底回答。
毕竟,他只要在意这姓卓的能不能活着就好了,其他不管死几个人都可以直接怪到山贼头上,与他的计划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刚休息,只有你这个大少爷不用帮忙扎营啊!我猜得没错吧?」天真乖巧的口气中还是带着嘲笑。
「高见,真是犀利到我无法反驳啊!」卓洛宇笑了起来,背对他的少年从他的笑声中察觉不到任何怒气。
他的嗓音中有着一种很特殊的魅力,傲然自信,又冷静温和,若要打比方形容,他给人的感觉很像是烈日,总是散发热度,吸引众人目光。
他是五大世家中卓家的继承人,从五岁开始接受继承人教育,也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让他融合了各种引人追随的特质。
「为什么你不生气?」
「这是事实啊,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你能自己随意行动了,其他人都要帮忙准备晚餐。」
除了他,带了若干家仆的卓家大少爷;以及他,杂艺团赖以维生的头号舞伶,有那个身份可以不用帮忙以外,他想不到还有谁能到处走动。
听见他的回答,少年弯起唇角。
他真的很好玩耶,以前遇过的每个人被这样挑衅都生气了——人们总喜欢在自己无力反驳的时候用怒气掩饰失败,但他却坦然接受了……
「怪人!走开啦,没看到我在净身吗?」
「我只看到你在玩水而已。」卓洛宇老实的道,迳自脱了衣衫下水。
水流的波动让少年知道他正往自己的背后走近。
「你不能等我洗完吗?有够没风度的!」少年嘟起嘴,飞快的动脑思考要怎么样才能够脱困并且不让自己的眼睛颜色被拆穿。
他想依靠「舞伶」这个身份混入卓家,就不能在这里被当成异端驱离啊!
「防人心何必这么重?」
「因为你很可疑啊,我听说富贵人家都喜欢抓没地位的寻常老百姓当男宠侍妾,更何况是我这种没地位的舞伶。」
这世界强者为尊,有钱的,拳头大的,就是老大。一般老百姓只能低头过日子,祈祷坏事不要落到自己家来,更别提舞伶这种跳舞取悦众人的低下职业了。
他会选择这个身份来当伪装,也只是想怀念母亲而已。
「停止你的尖牙利嘴,少爷我还没落魄到需要用强迫的地步。」好气又好笑的骂道,一抹红纱从后遮住少年的双眼,「拿去。」
他们贴的很近,这样的距离让少年要拼命克制才能压抑击杀背后生物的冲动。
将红纱遮盖住双眼在后脑绑住,少年转身,右足在水底一踏,往后漂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在一片红纱迷雾中看着卓洛宇。
「这样的贴近就是你的风度吗?」少年不满的指控。
他绝对不承认刚才那瞬间自己竟然因为感受到他的体温而有些乱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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