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殷初云又得到了他的宠幸,所以楚尽尘与霍修为了堤防殷初云会趁虚而入,也稍微收敛了点,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严重的磨擦,碰到面的话顶多就斗两句,没有再发生像上次那样动手的情况。
这就像皇权争斗中,当两股势力相当时,掌权者就该适时的在他们中间插入第三股势力,这种势力不需要大,只要让人明白它的存在就行了,因为天秤很可能就因为它而倒向一边。
算是无甚风波的又过了一个月,不经意中察觉到镜心湖的满池荷花已谢了大半,霍修才意识到很快就要入秋了,入秋是小事,但却让他想起了一件大事,他的父亲镇国侯今年四十岁,八月三十的生辰。
于是这日晚上他便跟君金麒提及要回家替父亲祝寿之事,本以为君金麒会加以籍口让他留在宫中,哪知君金麒一口答应,还笑着让他备好祝寿礼物。
直到八月三十当天,霍修才知道原来君金麒与自己同行,而且也备好了一份礼物。
“镇国侯四十大寿,于公于私,朕怎能不去呢?”
霍修觉得君金麒笑吟吟的样子特别狡猾,明明是想监视自己的行动,却偏偏说得这么漂亮,当下也笑得十分虚假:“皇上同行,霍修求之不得。”
坐上龙辇出了宫门一直西行,御林军早已将道路铺好,一路畅通无阻,在经过繁华的市集时,霍修才真正感觉到君王的权利,这条路平时就是人潮汹涌,车马根本进不来,掀开帘子一角看着被堵在人墙外的老百姓,他不禁叹道:“原来这条路是这么宽,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发现。”
君金麒笑了笑,打趣道:“霍大公子衣锦还乡,高不高兴?”
这叫衣锦还乡?四周全是御林军,怎么看都像是被关押在笼子里的犯人在游街!当然这些话霍修不会说出口,他凤眼睨着君金麒,轻声笑着:“衣锦还乡通常带着如花美眷,你说是不是啊?皇上!”
君金麒轻哼了一声,嘴角边的笑意却更浓:“占下风的人总是嘴皮子厉害。”
反正龙辇内的情况别人也看不见,霍修忽然邪邪一笑,捧着君金麒的脸,缓缓靠近,低沉的声音像醉人的萧声:“我的嘴皮子可以更厉害。”
狭小的空间内狂热的吻仿佛烧尽了所有的空气,君金麒一张脸涨得通红,甚至感觉有点窒息,这种感觉有些上瘾,仿似粘上了就不想再松开。
直到龙辇停下的那一刻,君金麒还觉得脸上烫烫的,对上霍修戏虐的眼神,更让他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轻咳一声,赶紧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好了,该下去了。”
霍修点了点头,正色跟着君金麒下了龙辇。
其实也就三个多月的时间,霍修却觉得这家已经变得熟悉中带着陌生,以父母为首,所有的亲朋宾客都跪在门前接驾,触目所及就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只有两三个不懂事的孩子悄悄抬起了头好奇的往这边看,面露惊喜,但却又很快的被一只手掌压下了头。
霍修眼中有些涩意,那是他的女儿们,见到自己回来一定很高兴,但现如今他是皇上的妃子,父女相见已不能相认。
“平身。”
与此同时,月华殿也多了两位访客。
“尘儿……”
“娘。”楚尽尘有些冰冷的眸子瞬间像是柔和了起来:“娘,你怎么来了?”
楚夫人双目含泪,略显激动,差点就把手中的婴孩扔在地上了:“是皇上特意让娘进宫看看你的,尘儿……你……”哽咽了一会儿:“你……胖了……”
楚尽尘嘴角有些抽搐,在宫里生活就像圈养的猪,尽你吃、尽你睡,想瘦都难,其实不仅是自己,连霍修也胖了些,幸好都不怎么明显。
不过皇上竟然肯让娘亲来看自己,这倒是没有想到,不过皇上的醋劲很大,听说已亲自陪着霍修回府,怕是不放心霍修吧,毕竟那里可不比皇宫,若是悄悄开朵红杏给他,他也无法察觉,所以就跟去了吧。
倒是自己这儿……只准娘亲和这才九个月大的孩子来见自己,这也太……太不放心自己了吧……
“爹和娘最近身体可好?”
“好好,就是想你,明明住在一个城里,却见不着面……还有虎儿、豹儿他们,天天都在问爹爹上哪儿了……”说着说着,楚夫人又落下泪来。
“娘,你别哭了……”楚尽尘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哭哭啼啼的女人,只好伸手将她怀中的孩子接了过来,这是他最小的女儿,逗了她两下,便转移话题道:“爹怎么没来?”
“今天镇国侯寿辰,皇上都去了,他怎么能不去呢?还有你大哥,最近也升了官就要调回京了……”
是君金麒暗中提携的吧?楚尽尘淡淡笑了笑。
19
其实不仅仅是楚尽尘的兄长受到了照顾,连霍修的两个妹夫都沾了大舅爷的光,风光了不少。
只是君金麒爱屋及乌的做了这些事,楚尽尘与霍修却并不高兴,反而有些郁闷,明明是想办法让君金麒踢他们出宫的,怎么现在好似越来越得宠似的?
看来争风吃醋这招是不管用了,是时候换个法子了。
虽是这么想,可霍修还没有拿到主意,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其实让君金麒厌恶他们也不是件难事,但难的就是要怎么处理好这件事,万一做得过火了,说不定会赔上自己的人头,更严重点的话或许还得赔上一家老老小小的性命。
若是这样就一点也不划算了,说实话,他们虽想要得到自由,但更想先保全自己的脑袋,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自由?
这时夜已深,一旁的小太监见霍修眉头微蹙,似是有什么烦心事,还当他是为了皇上今夜未来之事烦恼,便轻声说道:“娘娘,天不早了,您还是早点歇着吧。”
忽然有声音搅乱了他的思绪,霍修立刻就回过神来,刚才说话的小太监正忙着为他铺着被褥,动作娴熟。
这个小太监就是上次换走宫女后换来的一批小太监当中的其中之一,霍修记得清楚,这小太监叫小光子,因为他是这光华殿的太监中最皮光肉滑的一个,所以经常被其他太监当成宫女取笑调侃。
看着小光子利索的铺好床后又去端水给自己擦手,霍修赞赏的笑了笑,问道:“今晚是你当值?”
“回娘娘,正是奴才当值。”小光子略带拘谨的笑着。
此时的霍修绝对没有想到,当他再次见到这个小光子时已经几乎认不出他了。
“陆总管,您看这事怎么办?明妃娘娘那儿还缺个太监。”来人一脸的诌媚,笑容虚假得令人恶心。
陆召元是个忙人,偌大的皇宫,很多事都必须他亲自操劳,但若事情小得只有芝麻大,还有人不识相的来烦他的话,他的脾气想好也好不起来。
杯子重重的敲回桌面,陆召元的表情有些凶恶:“这点小事还来问我,你自己不会看着办吗?宫里的太监没有上万也有上千,随便挑一个去不就行了?”
那人一脸的为难,嚅嚅道:“可皇上说过贤妃娘娘和明妃娘娘那儿要用最好的太监侍候。”
忙昏了,都忘了皇上的确是这么吩咐过的,后宫妃嫔有三六九等之分,太监也是这样,普通的太监和侍候主子们的太监有着天壤之别,谈吐、礼仪、脑筋、手脚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特别是侍候皇上的太监更是如在沙中淘金,万人中才选得出一个合适的。
而皇上对贤、明二妃的宠爱天下尽知,怠慢不得,陆召元脑子一转,说道:“从别的殿再调一个太监去,至于调哪个殿的随你,反正现在宫里宫女多的是,补上一个宫女过去就是了。”
“可奴才前几天才刚从德妃娘娘那儿抽了一个太监给明妃娘娘,而淑妃娘娘那儿的太监本就不多,只有六个,抽调定是不行的,可若再抽德妃娘娘那儿的,我怕德妃娘娘会不高兴。”
“前几天也抽了一个吗?”陆召元皱了皱眉,问道:“前一个太监怎么了?是犯了什么事了吗?”
“犯事倒没犯事,可不知道怎么人就没了,怕是偷溜出了宫,奴才已派人去查了。”
每年都有一两个太监或宫女偷溜出宫,陆召元点了点头,并不惊讶:“那这个呢?”
“这个也一样,不见了踪影,据奴才推测,这个太监怕是见前一个溜出宫成功,所以就也胆子大了起来……”
“混账!”陆召元勃然大怒,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砸到了地上,看着一地的碎瓷,他的眼角凝着一抹冷笑:“他们当皇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看他们不是胆子大了,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个个都活腻了!”
顿了顿,他板着脸,沉声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倘若不彻查清楚,说不定不到一个月,这皇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会跑光了,又或者说里面的人可以偷偷出去,外面的人就会偷偷进来,到时候咱们谁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你先下去吧,这事我来处理。”
“是,是。”
这人一走,陆召元立刻叫来了御林军统领易志鸿。
短短一个时辰,易志鸿便将事情始末、大概去做了大致的调查,且理了一个头绪出来,效率之快,直叫陆召元点头称赞。
“这就是小光子和小群子失踪当天的值守簿,共有四扇门进出,陆总管请过目。”
陆召元接过四本值守簿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上面仔仔细细的记录那两天进出宫之人,上面人名、进宫时间和出宫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御膳房买的一条猪都记在上面。
将进宫与出宫之人一一核对后,陆召元的脸色有些凝重,因为这上面记载得详细,凡是有进就有出,有出就有进,没有一个对不上号的,唯独就是没有小光子和小群子的名字,这说明什么?
易志鸿思索了下,犹豫道:“难不成是哪处的宫墙破了块而我们不知?”
陆召元瞅着他,反问道:“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的确没有这种可能!因为宫墙每年都会修膳一次!且御林军全天十二个时辰的巡罗!易志鸿沉默了。
事情看起来复杂却异常的简单——那两人一定还在宫内,不过失踪了几天,八成死多生少。
陆召元撂下手中的本子,正色道:“从到手的资料看,这两人都是轮过夜值后失踪的,也就是说最后见过他们的人是明妃娘娘。”
“那这事还要不要查?”
易志鸿也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声音不禁轻忽了几份,隐隐透着为难,虽失踪的人是太监,但毕竟那也是两条人命,以前曾听过前朝有些妃嫔暗中弄死不顺眼的太监、宫女之事,但却没想到自己也会碰到这种事。
见他有些慌张无措的样子,陆召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缓缓道:“冷静点,明贤娘娘虽是最后见过他们的人,但并不代表什么,说不定真是他们钻了空子溜出了皇宫,所以查归查,但要暗中查,千万不可惊扰了皇上和娘娘。”
“若真的查到什么跟明妃娘娘有关的话……”
陆召元笑了笑,打断了他的假设:“你可以反过来想,我们是在帮明妃娘娘洗脱嫌疑,不是吗?”
“是……”易志鸿无奈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明妃娘娘每天都会去镜心湖走走,那段时间我会找个借口把留守的太监调走,余下的就看你的了。”
忽然少了两个人,霍修倒没察觉到什么,别的太监们也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小光子与小群子被调去别的殿做事了,没了几天,大家都似乎已经忘了光华殿里好像曾有过这两个人的存在。
风已吹,水已皱,只是人未觉。
不知道明日的光华殿是否人影依旧。
20
在易志鸿当上御林军统领之前,他曾好几次奉命协助京城第一捕张小刀办过宫廷秘案,六年多过去了,至今他还清楚得记得张小刀说过的那句话——死人比活人好找多了。
的确,活人长着两条腿会自己走路,而死人,那两条腿永远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所以只能静静的躺在某处等待被人发现。
易志鸿虽天天在宫里走动,也曾远远观望过这座华丽的宫殿,但进入后宫嫔妃住的内殿却还是生平头一次,殿内奢华的装饰、价值连城的摆件无一不令他惊叹,不是夸张,恐怕就算偷偷拿一个拳头大的东西出去卖,怕是也够寻常人家一家老小过上十年富足的日子了。
回头瞄了瞄他带来的两个心腹手下王中原和丁富贵,两人俱是一副瞠目结舌的痴傻样,他不由一掌拍了过去,喝叱道:“别对着这些东西流口水了,还不快去做事!我可没时间让你们在这儿发呆!”
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明妃娘娘会在什么时候忽然回来?王中原和丁富贵目光赶紧从那些让他们心神迷乱的物品上移开,各自按着计划分头行动。
光华殿虽大,可能藏人的地方却也不多,而且第一个失踪的小光子已经失踪了六天,而不是六个时辰!六天不能让尸体化成枯骨,却能让尸体开始腐烂。
易志鸿双手批在身后,慢慢在殿内踱着,从左边踱到右边,再从右边踱到前面,若不知情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定会以为他在沉思,可他现在并没有动用到他的脑子,而是动用着他的鼻子。
凡是稍大点的柜子橱子都被王中原和丁富贵打开检查过,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头儿,没有。”
现在殿门已经关上了,并不通风,若是有什么异味定会钻进鼻子里,可是鼻子只闻到了淡淡的檀香木的味道,易志鸿朝王中原和丁富贵点了点头:“到别处搜搜。”
别处指的是光华殿的附近四周围,由于光华殿是几个月前刚刚修缮过,所以照皇上的旨意绕着光华殿种了些草草木木,数量虽然不多,却占了好大一块土地。
三人分开寻找翻过新土的痕迹。
不到片刻,王中原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头儿,后面……”
带着王中原与丁富贵确定了尸体所埋地点,易志鸿并没有急着将尸体挖出来,而是去找了陆召元,毕竟太监失踪之事归他管。
“皇上!”
“这不可能!”君金麒脸色铁青,眸子里沉淀着浓浓的怒意:“这两个太监私自离宫,你倒是怀疑起明妃来了,陆召元,我怕你是脑子糊涂了!没有真凭实据的话,朕劝你还是不要乱说!”
陆召元低头不语,如此明显的坦护包庇,瞎子都看得出来。
沉默了半晌,待君金麒稍稍冷静了些,他才缓缓道:“皇上请息怒,奴才并没有怀疑明妃娘娘,奴才只是担心明妃娘娘的安危,倘若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让两个太监失踪,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是别的太监还是明妃娘娘?奴才也不知道。”
知道陆召元说得条条在理,君金麒抿了抿唇,神情渐渐冷静了下来:“明妃是怎样的人,朕很清楚,至于你说的尸体可能藏在光华殿也只是猜想,不过为了明妃,朕愿意同你一同去光华殿查个清楚。”
“皇上英明!”
“皇上驾到!”
通报声刚起,霍修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之书,便见君金麒已跨进殿内,他脸上神色之严肃是自己前所未见的,随他进来的还有另一个人,虽是太监的服饰,但却是紫缎绸靴,看得出来此人身份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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